晨霧未散時,林沖達的肩背已被柴捆壓出兩道深痕。他咬著牙往山下挪,
破布鞋踩過濕滑的青石板,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這是他今年第三次落第后,
靠砍柴換米的第七十六天。"老東西!上個月的例錢呢?"粗啞的喝罵撞進耳朵。
林沖達腳步一頓,柴捆"砰"地砸在地上。轉過街角,五個提著樸刀的青壯正圍著個老婦。
王阿婆的竹籃被踹翻,雞蛋混著爛菜葉滾了滿地,她跪在泥里,
正用枯瘦的手去撿最后一枚帶血的蛋。"張爺說了,這月漲到五貫!"為首的絡腮胡抬起腳,
直接碾碎了那枚蛋,"沒錢?把你孫兒賣去窯子抵數!
""大郎還小......"王阿婆哭嚎著去抱絡腮胡的腿,被一腳踹得撞在墻上。
林沖達的指甲掐進掌心。他摸向腰間的柴刀——鐵刃卷了口,刀鞘是用竹片捆的。
上個月為給爹抓藥,他把唯一的銅柄刀當給了當鋪。"看什么看?"絡腮胡突然轉頭,
刀背重重磕在林沖達肩上,"窮酸書生,想英雄救美?""不敢。"林沖達垂眼,
喉結動了動。他聞得到對方身上的酒氣,混著鐵銹味——那是剛砍過人的刀才有的腥氣。
絡腮胡啐了口唾沫:"識相就滾,老子數到三,
再看不見五貫......"他盯著王阿婆顫巍巍的孫兒,露出惡心的笑,
"就把這小崽子的胳膊卸下來!"林沖達攥緊柴刀,指節(jié)發(fā)白。他聽見王阿婆的抽噎,
看見那孩子縮在墻根發(fā)抖,像只被踩扁的螞蚱。可他想起昨夜爹咳血的帕子,
想起藥鋪掌柜說"百年野山參要十貫"時的冷笑——他連半貫都拿不出。"一。""二。
""走!"林沖達猛地扛起柴捆,轉身時眼眶發(fā)燙。他聽見王阿婆的哭喊聲被風撕碎,
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他不是英雄,他只是個連爹都治不起病的廢物。推開破木門時,
霉味混著藥渣味撲面而來。林沖達的爹蜷在土炕上,咳得整個人都在抖,床頭的粗瓷碗里,
褐色藥汁結了層痂。"達子......"林伯抬起手,指節(jié)青得像枯枝,"又去砍柴了?
"林沖達喉頭發(fā)緊。他蹲在炕邊,摸了摸爹的額頭——燙得驚人。"爹,我明日再去后山,
聽說那里有野山參。"林伯搖頭:"別去......那山陡,有狼。""狼怕什么?
"林沖達扯出個笑,轉身去灶房舀涼水。瓦罐里只剩小半罐,他仰頭喝了兩口,
冰涼的水刺得胃發(fā)疼。后半夜,林沖達摸黑上了山。他揣著半塊硬餅,腰間別著柴刀,
打著火折子往更深的林子里鉆。露水打濕了褲腳,蟲鳴在耳邊嗡成一片,他踩斷枯枝的聲響,
驚飛了幾只夜鳥。"找到了!"林沖達扒開一叢灌木,
眼前的野山參葉子油綠發(fā)亮——足有拇指粗的根須,少說長了三十年。他剛要挖,
腳下突然一空。"撲通!"等他摔在地上,才發(fā)現(xiàn)踩碎了塊腐朽的木板。借著月光,
他看見前面有個黑黢黢的山洞,石壁上爬滿青苔,隱約能看見些模糊的刻痕。
林沖達打著火折子。火光映亮洞壁,那些刻痕竟是密密麻麻的古字,大多已經剝落,
只剩中間一塊殘碑,上面"山神廟"三個字還清晰。他伸手去摸殘碑。指尖剛觸到石面,
一陣刺痛從眉心炸開。無數信息涌入腦海:"點化萬物,以血為引,
以靈為媒......"林沖達踉蹌著后退,撞在洞壁上。
他摸出懷里的竹箭——這是昨日削的,用來打山雀換錢。鬼使神差地,他咬破食指,
血珠滴在箭桿上。"點化!"竹箭突然泛起青光,箭簇上的倒刺像活了似的顫動。
林沖達眼前一黑,癱坐在地。他能清晰感覺到,
體內有什么東西被抽干了——像挑了三天水后,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等他醒過來,
天已經大亮。林沖達攥著竹箭往山下跑,遠遠就看見村里冒起濃煙。"救命啊!
他們要燒房子!"王阿婆的孫兒哭著從巷子里沖出來,身后跟著三個舉著火把的惡霸。
絡腮胡正往王阿婆家的木門上潑油,看見林沖達,瞇起眼:"喲,這不是早上的軟蛋嗎?
""把火放下。"林沖達站在巷口,聲音發(fā)顫。
絡腮胡大笑:"你算哪根蔥......"話音未落,一道青光破空而來。
竹箭擦著絡腮胡的耳朵飛過,釘在他腳邊的青石板上——箭簇沒入石中三寸,
箭桿還在嗡嗡作響。"操!"絡腮胡拔刀要砍,突然發(fā)現(xiàn)竹箭在動。箭桿緩緩轉向,
箭頭正對著他的咽喉。"這......這是妖術!""跑!"惡霸們轉身就逃。
林沖達咬著牙,指尖再次滲出血珠。竹箭"嗖"地射出,穿透了絡腮胡的后頸。他踉蹌兩步,
栽進火盆里,火苗瞬間吞沒了他的粗布短打。村民們從四面八方涌出來。
王阿婆抱著孫兒跪在林沖達腳邊,
老淚縱橫:"恩人......恩人......""官差來了!"不知誰喊了一嗓子。
林沖達抬頭,看見巷口揚起塵土,八九個穿皂衣的官差騎馬而來,
為首的舉著令牌:"聽說這里有亂賊,全部不許動!"林沖達后退兩步,躲進旁邊的草垛。
他聽見官差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聽見王阿婆說"是個年輕書生救了我們",
聽見自己心跳如雷——他殺了人,官府不會放過他的。月上中天時,
林沖達背著個破包袱站在村外。他摸了摸懷里的竹箭,箭桿上的青光已經淡了,
但那種能點化萬物的感覺還在。山風卷著露水吹來,他望著遠處黑黢黢的梁山,咬了咬牙,
往更深處的山林走去。身后,村莊的燈火漸次熄滅。林沖達的鞋底磨破了,腳底板沾著草屑。
他貓腰鉆進一片松樹林,背后傳來巡夜官差的吆喝——王阿婆說他是恩人,
可官差要的是兇手。他摸了摸懷里的竹箭,箭桿還有余溫。昨夜那箭自己會轉方向,像活物。
這本事,能救命,也能招禍。林子里起了霧,他踩斷一根枯枝。“誰?”黑影從樹后閃出來,
刀光映著月光。林沖達后退兩步,撞在樹上。那人提著樸刀逼近,刀面有青斑,像老虎眼睛。
“逃犯?”聲音粗啞。林沖達喉嚨發(fā)緊:“我...我殺了人。”“殺的誰?”“絡腮胡,
帶火把燒王阿婆家的。”刀收進鞘里。那人扯下蒙臉布,左眼皮有道青疤,
倒像是虎紋:“青眼虎李云,梁山的。”林沖達愣住。
李云拍他肩膀:“那絡腮胡是濟州府劉都頭的小舅子,官差追你正常。”“那...您?
”“出來辦點事。”李云歪頭看他懷里的竹箭,“剛才那聲斷枝,換旁人早被我砍了。
你倒沉得住氣。”林沖達攥緊竹箭:“我跑不快。”李云笑了:“跟我上梁山。
官差不敢往山上追,好漢們也護短。”他想起王阿婆的哭聲,想起官差舉著令牌的臉,
咬咬牙:“好。”梁山的聚義廳飄著酒氣。林沖達跟著李云進去時,
七八個好漢圍著火堆啃雞腿。“云哥,哪帶回來個書呆子?”赤膊的大漢灌了口酒,
“細皮嫩肉的,能扛得動刀?”“會點醫(yī)術。”李云拍林沖達后背,“之前在山腳村當學徒。
”“醫(yī)術?”另一個瘦子嗤笑,“我前天被野豬拱了,村醫(yī)扎了十針沒見好,
還是自己用酒洗的。”眾人哄笑。林沖達低頭看自己的粗布衫——袖口還沾著藥渣。半夜,
他被喊醒。聚義廳里點著牛油燈,孫英娘跪在草席前,手邊擺著藥罐。“張二牛中了毒箭。
”李云蹲在旁邊,“英娘說要金線蓮,這時候上哪找?”林沖達湊近看。張二牛臉色發(fā)紫,
脖子上的箭傷在滲黑血。孫英娘擦了擦汗:“毒入心脈了,再拖半個時辰...”“我試試。
”林沖達摸出懷里的竹箭,又想起什么,從包袱里翻出半株曬干的野菊,“有普通菊花嗎?
”“要那干啥?”瘦子抱著胳膊。孫英娘遞過一株野菊:“后山采的,沒曬干。
”林沖達咬破指尖,血珠滴在菊瓣上。“點化。”野菊突然抖了抖,原本蔫黃的花瓣脹開,
泛出金線般的光澤。孫英娘瞪大眼睛:“這是...金線蓮!”“快煎!”林沖達踉蹌兩步,
扶住桌角。他感覺腰眼發(fā)空,像被抽走了半口氣。藥汁灌下去時,張二牛突然嗆咳,
黑血順著嘴角流出來。半個時辰后,他睜開眼:“渴...想喝酒。”聚義廳靜了片刻,
瘦子沖過來:“真的?你咋弄的?”孫英娘捏著金線蓮的殘瓣:“這紋路,
和醫(yī)書里的一模一樣。”李云拍林沖達后背:“好小子,藏著本事呢!
”剛才笑他的赤膊大漢塞來半塊醬牛肉:“兄弟,我之前嘴賤,別往心里去。
”林沖達啃著牛肉,看眾人圍過來問東問西。原來他們也吃過村醫(yī)的虧,總說草藥不夠,
可山上有的是草,偏治不了傷。“明日我就跟大頭領說。”李云灌了口酒,
“讓你當忠義堂的客卿,專門給兄弟們弄藥。”“客卿?”林沖達嘴里的牛肉差點掉出來。
“咋?”李云瞪眼,“你能把菊花變金線蓮,往后箭傷、刀傷、蛇毒,哪樣離得開你?
”眾人哄笑。林沖達摸著發(fā)燙的臉,
突然聽見外面有人喊:“報——”報信的小嘍啰沖進廳里,臉色發(fā)白:“朝廷派了三千大軍,
五日后到山下!”聚義廳的酒碗“當啷”落地。李云猛地站起來:“多少人?”“三千,
還有火炮!”林沖達攥緊手里的金線蓮殘瓣。他能點化草藥,可點化不了刀槍。五日后,
三千大軍...他望著窗外的夜色,山風卷著松濤聲灌進來。懷里的竹箭突然輕顫,
像在回應他的心跳。山腳下,官差的火把還在轉悠。但梁山的聚義廳里,已經有人開始磨刀。
備戰(zhàn)的號角,要吹響了。五日后的朝廷軍像塊磨盤壓在梁山頭頂。這三日林沖達沒睡過整覺,
白天跟著嘍啰們往寨墻搬滾木,
夜里蹲在練功場啃干餅——他盯著石桌上擺著的斷刀、裂箭、枯樹枝,
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印。李云說過,三千大軍帶火炮,梁山百來號人,刀槍都是打制的粗鐵,
拿什么拼?他能點化草藥救命,可點化武器...前日試了塊破銅,血滴上去冒青煙,
銅塊炸成渣子崩了手背。今夜月亮藏進云里,林沖達摸出懷里竹箭,箭身溫溫的,
像在給他暖手。他正盯著石桌旁半截廢棄的木棍發(fā)呆,突然聽見東邊柴房方向傳來悶響。
"哪個龜孫?"粗嗓門炸響,是李逵。林沖達抄起竹箭沖過去。柴房外火把搖晃,
李逵赤著上身,板斧掄得呼呼生風,對面三個黑衣人舉著帶棱的短刀,
刀身泛著冷光——不是普通山賊的兵器。"李大哥!"林沖達喊了一嗓子。李逵眼角掃到他,
吼道:"朝廷細作!想摸糧庫!"話音未落,左邊黑衣人甩出三枚透骨釘,李逵躲閃不及,
釘尖擦著胳膊劃出血道子。林沖達心跳到喉嚨眼。他看見墻角倒著根碗口粗的木棍,
是前日劈柴剩下的。咬破指尖的瞬間,血珠砸在木棍上,他喘著氣低喝:"點化!
"木棍"咔"地抖了抖,腐朽的外皮簌簌脫落,露出內里青黃的木芯,表面爬滿金線,
末端凝成尖銳的刃口。靈刃嗡鳴著飛起,"當"地擋住劈向李逵后心的短刀。"好東西!
"李逵咧嘴笑,板斧趁勢劈飛敵人兵器。靈刃像長了眼睛,左擋右刺,
黑衣人刀砍在刃上崩出火星,反而被劃得遍體鱗傷。盞茶工夫,三個細作癱在地上直哼哼。
李逵踢開一人的刀,彎腰撿起靈刃,用拇指試了試刃口:"好家伙,
比俺新打三個月的板斧還利。"林沖達扶著墻喘氣,腰眼疼得像被挖了塊肉。
孫英娘舉著火把跑過來,藥箱撞得叮當響:"又亂耗元氣?"她扒開林沖達的手,
見他指尖還在滲血,皺著眉掏金瘡藥。"這術法咋練?"李逵蹲下來,
靈刃在他掌心轉了個花,"俺學兩招,下回砍官軍更利索。""得先開脈。
"林沖達接過孫英娘遞的溫水,"凡道九境,開脈才能引靈入物。"他看了眼孫英娘,補充,
"你要是想點化藥材...養(yǎng)靈境就行。"孫英娘指尖捏著藥包,
眼睛亮起來:"那我每日給你熬補氣血的藥,你教我?"李逵拍大腿:"成!等打退官軍,
俺天天給你扛藥材!"話音未落,小嘍啰跌跌撞撞跑過來,火把差點燒著衣角:"客卿!
李都頭!山腳下...山腳下發(fā)現(xiàn)馬隊!""多少人?"李云的聲音從寨墻方向傳來。
"看不清楚!"小嘍啰喘得直咳嗽,"火把連成線,像條火龍往這邊爬!"林沖達攥緊靈刃,
懷里的竹箭突然燙得驚人。他望著黑黢黢的山腳,
聽見松濤聲里混著若有若無的馬蹄響——比三日前來報的三千大軍,更急,更密。
林沖達攥著靈刃的手沁出冷汗。山風卷著馬蹄聲撞進耳朵,他跟著李逵、李云往寨門跑,
孫英娘的藥箱在身后哐當響。"李都頭,留十個兄弟守糧庫。"林沖達扯了把李逵的衣角,
"細作剛抓,別給人端了老窩。"李逵甕聲應下,板斧在腰間撞出悶響。山腳下火把連成串,
卻不像官軍那般橫沖直撞。馬隊在一里開外停住,二十多騎繞著圈,
馬蹄聲忽急忽緩——像是在探路。"他奶奶的,哪路毛賊?"李逵瞇眼望,
"官軍來剿早放箭了,這架勢...像商量著什么。"話音未落,一匹黑馬從馬隊里竄出來。
馬上人穿青布短打,腰間掛著銅哨,離寨門十步勒住韁繩:"梁山的好漢聽著!
我家大當家派我來談合作!"李云抄起樸刀擋在林沖達身前:"合作?你當梁山是賣炊餅的?
""對抗朝廷!"青布短打拔高嗓門,"我家大當家占著云翠山,手底下八百號兄弟,
朝廷派兵剿了三回——"他拍了拍馬背,"我們缺糧,你們缺人,合起來才有活路!
"李逵把板斧往地上一剁:"放屁!老子砍過七波說合作的,回頭都往酒里下蒙汗藥!
"青布短打急得直搓手:"真不是!大當家說了,先送五十擔糧食表誠意,明日寅時到!
"寨墻上突然亮起火把。朱武披著舊棉袍站在垛口,手里轉著兩枚銅錢:"請使者上山,
議事廳說話。"林沖達跟著擠進議事廳時,炭盆燒得正旺。青布短打脫了外袍,
露出里面繡著云紋的夾襖,袖口還沾著草屑——不像細作的講究打扮。"大當家姓周,
原是東京禁軍都頭。"青布短打喝了口熱水,"去年秋里抗糧殺了稅吏,才上的云翠山。
""鬼才信!"李逵把茶碗往桌上一墩,"你說送糧,糧呢?空口白牙誰理你?
"朱武敲了敲桌沿:"云翠山到梁山,兩日腳程。寅時送糧,正好趕早。"他轉向林沖達,
"林兄弟,你怎么看?"林沖達摸了摸懷里的竹箭——這是他點化的靈物,有危險時會發(fā)燙。
此刻竹箭溫溫的,不似見細作時灼人。"我有法子。"他從褲兜摸出顆石子,指甲掐破指尖,
血珠滴在石上,"點化!"石子"叮"地輕響,表面爬滿蛛網似的細紋,
在炭盆火光里泛著幽藍。林沖達裝作撿茶碗,把石子塞進青布短打的鞋幫。
青布短打縮了縮腳:"兄弟,你踩我腳了?""對不住。"林沖達笑了笑,目光掃過朱武。
朱武立刻接話:"李兄弟,帶這位兄弟去廂房歇著,明日看糧再說。
"李逵扯著青布短打往外走,門簾掀起時,冷風灌進來,
林沖達打了個寒顫——靈石在他識海里發(fā)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