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慶賀與江南蘇家的大筆絲綢訂單即將落定，我（蕭瑾瑜）悄悄來到妻子蘇婉卿的繡樓，
想給她一個驚喜。未至門前，卻聽見她與我那新納的清客柳承澤調(diào)笑：“承澤，
我心里念的只有你。那蕭瑾瑜，不過是瞧著他眉眼有幾分像你罷了。
待我將蕭家的產(chǎn)業(yè)盡數(shù)拿到手，莫說是我，整個蕭府綢緞莊都是你的囊中之物。
”“瑾瑜當(dāng)真會拱手相讓？這可是他父親留下的基業(yè)，他自己也苦心經(jīng)營多年。
”柳承澤的聲音帶著一絲慵懶的磁性。“你且寬心，我要什么，他何時不依過？
如今他愛我入骨，便如那搖尾乞憐的家犬，趕也趕不走。”我在窗外聽得五內(nèi)俱焚，
原來她往日的溫存脈脈，竟全是虛情假意，我蕭瑾瑜，竟只是個聊以慰藉的替身！
可笑我近日才從管家口中得知，那蘇家的大主顧，
竟是我早已斷了往來的父親——護國公蕭毅，他老人家仍在暗中扶持我。
若我不在蕭家綢緞莊，父親定會釜底抽薪，屆時，蘇婉卿便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哎呀，柳郎，你輕些，弄疼奴家了……”“你說那呆頭鵝若是知曉你我之情，
會不會氣得吐血三升？”聽著二人愈發(fā)不堪的浪語，我只覺頭頂綠意盎然。怒火攻心，
我一把推開虛掩的樓門，眼前一幕令我心膽俱裂——蘇婉卿竟斜倚在柳承澤懷中，
玉臂勾著他的脖頸，媚眼如絲。柳承澤那雙賊手，正肆無忌憚地在她纖腰上游走。
“你們在做什么？！”我雙拳緊握，青筋暴起。蘇婉卿此舉，
無異于將我男人的顏面踩在腳下踐踏！蘇婉卿受驚，慌忙起身，理了理鬢發(fā)衣衫，
姿態(tài)卻依舊帶著幾分刻意的嬌媚與狼狽。“蕭郎，你怎這般無禮，進門也不知會一聲？
”她先發(fā)制人，又羞又惱。“我是不是打擾了二位的雅興？蘇婉卿，眼前這一幕，
你作何解釋？”我面沉如水。她卻仍踩著蓮步款款而來，柔聲道：“瑾瑜，你莫誤會。
方才我與柳先生商議，想請你將綢緞莊的掌印暫交與他。柳先生才華橫溢，又無家業(yè)傍身，
你家大業(yè)大，還有我陪著你，不是么？”她伸出那雙曾為我描眉添香的素手，
欲要撫上我的臉頰。我猛地偏頭避開，心中冷笑：旁人沾染過的東西，我蕭瑾瑜，不屑再碰！
柳承澤，是她未出閣時的舊識，據(jù)說曾山盟海誓。不久前此人從外地避禍而來，落魄潦倒。
蘇婉卿聽聞他消息，竟將高燒臥床、正喝著湯藥的我撇在家中，
頭也不回地命人備車去城外驛站迎他。看著眼前這與我有幾分酷似的柳承澤，
我心中疑竇頓開，也明白了為何蘇婉卿與我纏綿時，總愛用錦被蒙住我的頭。
往日只當(dāng)是閨房情趣，如今想來，分明是她費盡心機將我想象成她的“柳郎”！
我揮開她的手，“想讓我將家業(yè)拱手讓與這無賴小人，癡心妄想！”聽我此言，
方才還故作溫婉的蘇婉卿臉色驟變，“蕭瑾瑜，看來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
”她喚來貼身丫鬟，“去請各位管事到賬房議事，我有要事宣布。
”蘇婉卿拂袖從我身側(cè)走過，徑直往賬房行去。柳承澤緊隨其后，路過我時，
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獰笑。議事開始，蘇婉卿便當(dāng)仁不讓地站到主位，“今日召集各位，
是要商議掌印更迭之事，還請諸位審慎思量，為綢緞莊的長遠計，也為各位的身家計。
”幾位老管事面面相覷，竊竊私語，生怕自己的位置受到波及。畢竟綢緞莊如今生意紅火，
誰都想多分一杯羹。蘇婉卿今日穿了一身掐腰的湖藍綢裙，襯得身段玲瓏，
胸前風(fēng)光隨著她的動作若隱若現(xiàn)。柳承澤立于一旁，眼神中滿是貪婪與垂涎。見眾人擔(dān)憂，
蘇婉卿急忙解釋：“此次掌印更迭，只針對一人——便是蕭瑾瑜蕭掌柜。
”“綢緞莊近日即將與江南蘇家簽下大單，我認為柳先生才學(xué)見識，最是適合主持此事。
唯有將掌印交予他，他才能名正言順，大展拳腳。”在示意表決時，
許多管事并未同意我交出掌印，這些年我待他們不薄，他們或多或少都感念我的恩情。
柳承澤這時起身，故作姿態(tài)道：“既然諸位信不過在下，柳某也無顏在此叨擾了。
”他作勢欲走。蘇婉卿快步上前，將他按下，眼神如冰刀般射向我。“我是蕭家主母，
這綢緞莊的內(nèi)務(wù)我亦有權(quán)過問！蕭瑾瑜的掌印，即日起，轉(zhuǎn)交柳先生代管！
”她拍了拍柳承澤的肩，似在安撫。我冷笑不語。蘇婉卿，用不了多久，
你就會為今日的愚蠢付出代價。我走出賬房，正欲往書房，
卻見乳娘抱著我的女兒念瑜匆匆跑來。我心頭一暖，蹲下身子，張開雙臂：“念瑜乖，
快到爹爹這里來。”女兒卻從我身旁繞過，徑直撲向剛從賬房出來的柳承澤。
“柳……柳爹爹抱，念瑜想你。”女兒念瑜，一向是我心尖上的軟肉，是我捧在手心的明珠。
平日里她最是黏我，一日不見便哭鬧不休。不曾想，連不諳世事的女兒，
也被柳承澤這奸人蠱惑了！他要的，不止是我的家業(yè)，他想奪走我的一切！我強壓怒火，
耐心勸道：“念瑜，爹爹在此，快過來。”女兒卻嘟著小嘴，使勁搖頭，
頭上的小抓髻晃得像撥浪鼓：“不要，柳爹爹才是念瑜的爹爹。”這時蘇婉卿也走了出來，
見女兒來了，便笑著捏了捏她的小臉。他們?nèi)耍丝炭瓷先ィ?/p>
竟比我這親生父親更像一家人。“蘇婉卿！是不是你教唆念瑜喚他為父？念瑜是我的骨肉！
”我怒不可遏。“蕭瑾瑜，你這是打翻了哪里的醋壇子？柳先生不過是念瑜的義父，
你何苦事事上綱上線，顯得小家子氣。”蘇婉卿不耐煩地瞥了我一眼。“柳承澤，
把我女兒放下！你沒資格抱她！”女兒卻緊緊摟住柳承澤的脖子，小臉貼在他懷里，
“柳爹爹才是我的爹爹！不許你們說他！”我的心，剎那間如墜冰窟。我最愛的妻與女，
竟能如此肆無忌憚地傷害我，這究竟是為何？！女兒從柳承澤懷里下來，
在庭院里追逐蝴蝶玩耍。蘇婉卿向我走來，遞給我一張紙，上面赫然是“和離書”三字。
“簽了它吧。你我緣分已盡，念瑜歸我。”我面無表情地看著她，此刻已是心如死灰。
往事歷歷，如潮水般涌上心頭。我與蘇婉卿相識時，她還只是個破落官宦家的小姐，
家中負債累累。我因操勞綢緞莊事務(wù)，偶感風(fēng)寒，去藥堂時遇見她正為湊不出藥錢而垂淚。
我憐其身世，出手相助，一來二去，便對她生了情愫。為娶她，
我不惜將綢緞莊大半的利成分給她做體己，更是拒了父親為我安排的與將門之女的婚事，
與父親幾乎斷了聯(lián)系。原來這些年，她一直視我為柳承澤的影子，
而我感受到的所有溫情蜜意，不過是她在為另一人排演！五年夫妻，恍如一夢。
連我最疼愛的女兒亦如此待我，我不知這世間，何事為真，何事為假。“和離可以，
家產(chǎn)我亦可分文不取。但念瑜是我的女兒，我絕不會給你！”我斬釘截鐵。
蘇婉卿不屑地嗤笑一聲：“你還是放不下我，想用念瑜做筏子，逼我回心轉(zhuǎn)意？蕭瑾瑜，
我告訴你，絕無可能！”我們爭執(zhí)間，忽聞庭外一陣馬蹄騷動，
一輛失控的馬車竟直沖庭院而來！女兒念瑜，正在庭院中央的池塘邊追逐一只蜻蜓。“念瑜，
危險！快跑！”我目眥欲裂，拼命朝女兒沖去。女兒聽到我的呼喊，茫然回頭。我搶上前，
用盡全力將她推向一旁。那驚馬裹挾的馬車已近在咫尺！我閉上雙眼，已存必死之心。
為了念瑜，即便舍了這條性命，又有何妨！千鈞一發(fā)之際，車夫似是回過神，猛地勒住韁繩，
馬車堪堪擦著我的身子偏了過去，車轅卻狠狠撞在我的臂膀和腿上。
我整個人如斷線風(fēng)箏般飛出，重重摔在地上，滾了幾圈才停下，只覺渾身骨頭像散了架。
萬幸，老天垂憐，我竟從閻王殿前撿回一條命。
馬車最終撞向了柳承澤和蘇婉卿所站的廊柱方向。柳承澤反應(yīng)極快，一把推開蘇婉卿，
自己則狼狽地滾到一邊。車夫也徹底控制住了馬，車停了下來。蘇婉卿見狀，
竟頭也不回地沖向柳承澤，連剛剛受驚不小的女兒也未看一眼。“承澤！你沒事吧？
你若有事，我……我可怎么活啊！”她焦急萬分地查看著柳承澤身上是否有傷。
對我這個險些喪命之人，她卻不聞不問。蘇婉卿很快命家丁去請城中最好的大夫。大夫趕到，
蘇婉卿便急著引他去為柳承澤診治，甚至不惜拿出私房錢財許以重金。而我，
右臂與左腿皆已骨折，血染衣袍，她卻連一絲關(guān)切的眼神也未曾給我。
待柳承澤由大夫細細診治過后，蘇婉卿才在下人提醒下，注意到躺在偏廳地上呻吟的我，
下人已為我做了簡單包扎止血。她向我走來，我以為她終是念及夫妻情分，要關(guān)心我的傷勢。
豈料她竟一把奪過下人墊在我腦后的軟枕，扔在地上！“依我看，你這點皮外傷，
不過是苦肉計罷了！蕭瑾瑜，你這惺惺作態(tài)的本事，倒是越發(fā)精進了！”軟枕被奪，
我后腦磕在冰冷的地磚上，疼痛鉆心。但比之身體的傷痛，心中的寒意更讓我難以承受。
聽聞蘇婉卿的舊識柳承澤受了“驚嚇”，她閨中幾位手帕交也聞訊趕來探望。“婉卿姐姐，
可算見著你了。如今你身份不同往日，多虧嫁了個能干的好夫君，往后更是前程似錦。
”其中一位穿著艷麗的趙家小姐諂媚道。“他？”蘇婉卿瞥了一眼地上的我，冷哼一聲，
“他如今可配不上做我的夫君。我的知心人，在這里。”她走到柳承澤身邊，挽住他的手臂，
向眾人介紹。“婉卿姐姐果然有魄力，日子好了，連夫婿都想換個稱心的。
真給我們女兒家爭氣，簡直是吾輩楷模！”另一位李家小姐也跟著吹捧。
那趙小姐看見我血污狼狽的模樣，一臉鄙夷地說：“這便是被婉卿姐姐厭棄的那個男人吧？
瞧這副落魄相，嘖嘖。”柳承澤故作無辜，嘆道：“都怪在下無能，
當(dāng)時一心想護著念瑜小姐，卻被瑾瑜兄搶先一步。瑾瑜兄受此重傷，我心中著實愧疚難安。
”蘇婉卿輕拍他的肩，柔聲安慰：“瑾瑜不過是想博我同情罷了，這點伎倆，
也只有你這般赤誠君子才會信以為真。”趙小姐走到我面前，居高臨下地打量一番，
而后轉(zhuǎn)向蘇婉卿，掩口笑道：“婉卿姐姐，看他這副病弱模樣，難怪你私下與我說，
他在床笫之間，實在是不中用呢！”我遍體鱗傷，掙扎欲起，
聽聞此等閨房私密竟被她當(dāng)眾宣揚，更是奇恥大辱！我瞪著蘇婉卿：“你……你胡說！
我身體康健！你怎可將此等私事隨意與外人道哉！”蘇婉卿走到我身邊，
伸出描著蔻丹的手指，輕佻地勾起我的下巴：“你行不行，我最清楚。在床上，
你便如那未長成的稚童，哪里比得上承澤這般真男兒孔武有力。
”趙小姐更是取過侍女手中未用的艾灸條，比劃著，尖聲笑道：“恐怕他還沒這艾條粗壯呢！
”一群婦人圍著我肆意嘲笑，一張張嘴臉在我眼中變得猙獰丑陋，胃里一陣翻江倒海的惡心。
當(dāng)蘇婉卿將我身為男人的最后一點尊嚴也撕得粉碎時，她在我心中，便再無半分轉(zhuǎn)圜的余地，
便是他日跪下求我，也休想！突然，我的管家匆匆跑進偏廳，神色慌張：“少爺，不好了！
老爺……護國公府派人傳話，說、說……”我心頭一緊，父親知道了？我剛想細問，
管家手中的一封信被蘇婉卿劈手奪過，狠狠擲在地上。“什么老爺少爺?shù)模]規(guī)矩的東西！
沒看到柳先生受了驚嚇需要靜養(yǎng)嗎？若柳先生身子有恙，我饒不了你！”這時，
乳娘抱著念瑜也進來了，說是小姐哭鬧不止，非要找爹爹。念瑜走到我身邊，
我怕女兒為我擔(dān)心，強忍疼痛，擠出一絲笑容：“念瑜乖，爹爹沒事，不怕。
”女兒卻說了一句讓我心寒徹骨的話：“爹爹臉上涂了紅紅的顏色，是不是和柳爹爹學(xué)的？
爹爹羞羞，騙人。”蘇婉卿將念瑜喚到身邊，念瑜心疼地抱住柳承澤的胳膊：“柳爹爹，
你沒事吧？念瑜好擔(dān)心你。都是念瑜不好，不該在院子里亂跑，才害得柳爹爹受驚。
”周圍不明真相的賓客也開始對我指指點點：“瞧那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這受傷的男子定是覬覦人家美妻，被人家夫君教訓(xùn)了。”“真是的，人家女兒都這么大了，
還來破壞人家家庭，簡直是男人中的敗類！”“此等無德無行之徒，根本不值同情，
真是人渣！”我緊閉雙眼，心痛到無法呼吸。這就是我拼了性命去救的女兒！
這就是我愛了五年的妻子！這時，蘇婉卿又拿出了那張“和離書”，遞到我面前，
筆墨早已備好。“簽了它，從此你我再無瓜葛。我必須給承澤一個名分，不能讓他受人非議。
”方才女兒的言行，已將我的心徹底碾碎。我不再爭奪念瑜的撫養(yǎng)權(quán)，因為在念瑜眼中，
柳承澤這個“柳爹爹”，已然比我這個親生父親更為重要。我顫抖著手，
在那和離書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簽完字，念瑜竟催促我：“你現(xiàn)在可以走了，
不要在我爹娘面前礙眼了。”我也不愿再在此地停留片刻。正當(dāng)我被下人攙扶著，
準備離開這傷心之地時，一個威嚴的聲音在門口響起：“瑾瑜！你怎么會在這里？！
”我回頭一看，竟是我的舅父，當(dāng)朝太醫(yī)院院正，慕容博。舅父醫(yī)術(shù)冠絕京華，
近日奉旨巡查京畿藥材，不想今日竟會在此處遇上。看見我滿身血污傷痕，他大驚失色，
疾步上前，一臉憂急地扶住我：“瑾瑜！這是何人所傷？你母親若是見了你這副模樣，
該多心疼啊！”“慕容院正，柳……柳先生的診查結(jié)果如何了？
”蘇婉卿不知何時已湊到舅父面前，急切詢問柳承澤的“傷勢”。舅父瞥了她一眼，
冷聲道：“柳公子皮肉無傷，只是受了些驚嚇，并無大礙。倒是有些……腎氣虧虛之兆，
日后需好生調(diào)養(yǎng)。”隨即轉(zhuǎn)向我，痛心疾首：“瑾瑜，并非舅父說你，你當(dāng)年為娶此婦，
與家中鬧翻，離家出走這五年，可知你母親日夜為你懸心，眼睛都快哭瞎了！
”我不想讓母親再為我擔(dān)憂，忙示意舅父莫要將我受傷之事告知母親。“慕容院正，
您……您是不是認錯人了？”蘇婉卿難以置信地打量著我，“您的外甥，
可是堂堂護國公府的獨子，未來的小公爺。蕭瑾瑜他……他不過是個無權(quán)無勢的商戶，
一個一無是處的廢物罷了。”這時，綢緞莊的賬房先生小馬氣喘吁吁地跑了進來，
因廳內(nèi)人多嘈雜，蘇婉卿便讓他大聲回話。“不好了，蘇……蘇夫人！
方才江南蘇家派人傳話，說、說因本店掌柜變動，之前議定的大訂單，他們決定……取消了！
”蘇婉卿臉色瞬間煞白，失聲叫道：“怎么會？！之前明明商議得好好的，眼看就要畫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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