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被壓彎的生活“地鐵16號線即將到站,請注意腳下安全。
”林夕被這條重復播放的廣播驚醒,腳下一晃,
才發現自己已經在地鐵車廂里站了將近二十分鐘了。時間是晚上十點四十五,
整節車廂空空蕩蕩,只有幾個人低頭刷著手機或閉目養神。她的腳早已站麻了,
肩膀上挎著的電腦包仿佛一袋鉛塊,拉扯得她整個人都快歪了過去。今天是星期三,
本應該是她本周“最輕松”的一天。可從早上九點到晚上十點,她只在工位上離開過兩次,
一次去洗手間,一次下樓取外賣。她的工作是“內容運營”,
但現在她懷疑自己其實是“打雜小秘書”。“今天日報還沒寫,待會回去趕一下。
”她在心里自我催促,眼皮卻像被膠水粘住一樣,死死打架。
耳邊的地鐵廣播、手機震動、遠處的腳步聲混成一鍋,她腦子像燒壞的路由器,
一會兒跳出日報標題,一會兒蹦出領導的臉。“林夕,這周數據不達標你自己反思一下。
”“林夕,下周月會你負責主講。”“林夕,晚上記得回我郵件。
”“林夕……”她突然聽見有人在叫她。不對,那不是別人,是她腦子里的聲音。
她已經記不清自己上次完整睡足八小時是什么時候了。
上周四熬到凌晨兩點做新用戶分析報告,第二天頂著黑眼圈來開會,
領導看了也只是輕描淡寫地說:“哦,數字有點意思,但你這頁PPT色彩有點土。
”她當時還笑著點頭:“好,我再調一版。”再調一版。她調了五版。
到最后連自己都不知道這報告到底有什么意義。地鐵緩緩減速,
林夕感覺腦子也開始漂浮起來。眼前的燈光開始晃動,耳邊的廣播聲仿佛沉進水里。下一秒,
她眼前一黑,倒了下去。……等她再次睜眼時,是在地鐵站的安保室。
一個戴著藍色帽子的保安遞給她一杯糖水,語氣帶著擔憂:“姑娘,你低血糖啊,
剛才在車上暈倒了,嚇人一跳。”林夕努力撐起身子,頭還是暈的,
嘴唇卻干得像裂開的土地。她道了謝,低頭想掏手機看看時間。屏幕一亮,
是十幾條未讀消息。工作群@她:“林夕,日報發了嗎?”直屬領導:“日報還沒交,
明天早點來吧。”她盯著這句話看了很久,指尖微微發抖,卻突然笑出了聲。不是嘲諷,
不是悲傷,而是一種“終于明白了”的荒唐。“我怎么沒早點暈過去呢?”她喃喃自語。
她記得自己入職這家公司的第一天,穿著新西裝、踩著小皮鞋,懷著對“職場”的滿腔熱血。
她覺得在這家知名互聯網大廠,只要努力,就能晉升、加薪、買房、成為“別人家的孩子”。
她拼命加班,哪怕項目不屬于自己,她也會主動“頂上”。
她把領導說的每句話都當成“成長機會”,哪怕是批評,也視為“指導”。但三年過去了,
唯一成長的,是她的黑眼圈、體重和工位上的文件夾。她的KPI越來越高,
工資卻幾乎原地踏步;她每個月績效穩定“B+”,
卻從未被提拔;她連感冒請假都要“交接會議紀要”。而她最怕的,是“可替代感”。
有一次她請假兩天,回公司后發現項目被人接手,執行方向全部改了,甚至沒人告訴她。
她站在自己工位上,突然感覺這里從來都不屬于她。她是公司的一顆螺絲釘。松動了就擰緊,
生銹了就替換。她努力證明自己的唯一結果,是讓別人更容易忽視她的疲憊。這次暈倒,
是她身體給出的“紅色警報”。但最讓她難受的,不是暈倒本身,
而是消息里那一句話:“日報還沒交,明天早點來。”“我快暈死了,他們還關心日報。
”她苦笑著。她努力站起身,對保安說自己沒事了,然后一個人走出地鐵站,吹著晚風,
手機還在不停地振動。那晚,她回到出租屋,洗了冷水澡,連飯都沒吃,就坐在電腦前發呆。
她點開日報文檔,光標閃爍,她卻不知道該寫什么。“今天內容復盤:優化了推文文案,
協調設計資源,撰寫品牌通稿,支持組內日報匯總。”她寫下這些字,又一行行刪去。最后,
她關掉文檔,寫了一句話:“今天暈倒在地鐵上,原因不明,但也合理。”她沒發,
保存草稿。深夜十二點,朋友圈更新了一條狀態:“我很努力地活著,但我想知道,
這樣的活著,是不是只剩下活著。”沒有人點贊。她也不期待誰點贊。她關掉手機,
鉆進被窩。睡前,她反復想起那條消息:“日報還沒交。
”她輕輕說了一句:“日報我不交了,命我得先保。”第二章:每一次努力都像撞墻“林夕,
你來下我的工位。”上午十點,林夕剛從咖啡機那兒接了一杯速溶,杯蓋還沒蓋上,
就被主管李然叫了過去。她知道這不是好預兆。
李然一向是那種在你做出成績時“淡定得像沒看見”,但你哪里沒對上節奏時,
會立馬找你“單聊”的領導。“坐吧。”李然用下巴點了下工位旁的空椅子,語氣不冷不熱。
林夕坐下,盡力維持鎮定。她手里的咖啡還有些燙,卻成了她唯一的支撐。
“你做的那個‘夏季營銷活動頁’,總部那邊反饋說——方向不符合最新品牌調性。
”李然頓了頓,繼續說:“他們要我們本地線收回,暫停上線。”林夕腦子“嗡”地一聲。
那個活動頁,她連續加班做了兩個多星期,從市場調研、頁面結構到素材籌備,事無巨細。
上周還在組會上說“可以進入排期”,今天突然說“方向錯誤”。
“但這個方向是你之前同意的。”林夕還是忍不住,語氣雖輕,卻帶了質疑。
“當時是根據初稿提的建議,但上面最近調整了整體策略。”李然沒抬頭,邊說邊打開微信,
“而且你應該學會更靈活一點,適應公司節奏。”“項目沒了,你也不能閑著。
下周你來主導新專題頁,我會把大綱發給你。”林夕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回到自己座位,
她坐了一會兒才發現咖啡撒了一半,牛奶味道已經變酸。她打開電腦,看著那份項目文件,
光標一閃一閃,就像心口那點不甘。她想問“為什么辛苦付出的東西就這樣作廢了?
”但又明白:這家公司根本不關心“努力”,只看“結果”,更看誰的聲音更大。
辦公室里傳來輕輕的笑聲,是旁邊的小梁在和產品組同事聊天。他總是一副陽光開朗的樣子,
說話帶笑,走到哪里都和人搭得上話。但林夕最近總覺得他笑得有點過頭。
上周產品總監私下找她說她文案風格“不夠有創意”,
她納悶那份文案明明是按公司舊模板來的。可幾天后,
她在組里聽見小梁在別人面前笑著說:“林夕那邊做內容就很保守,我說了她幾句,
但她好像不太聽得進去。”林夕聽得真切。她才意識到,自己以為是“戰友”的人,
早就在競爭中劃清了界限。每次匯報項目時,
小梁總會適時插一句:“這個方向我上次也提醒過”;而出了問題,
他則迅速撇清:“執行是她負責的。”她不止一次在心里問自己:“是我不夠圓滑?
還是我太天真?”中午,她去食堂晚了一點,人不多,她隨意找了個角落坐下,
剛咬了一口盒飯,就收到了新的消息:“林夕,下午三點樓上數據復盤會,你來做發言。
”她愣住。這場會議她并未接到提前通知,而且她根本沒準備。她想去找李然確認,
卻被一句“你負責的項目,不是你講誰講?”堵了回來。她深吸一口氣,點開數據后臺,
從各項指標里快速扒出能講的東西。心臟跳得很快,呼吸也有些急促。
她把每一頁PPT重新排版,但還是不確定哪里能說服那群“數據至上”的中層。到了三點,
復盤會如期舉行。氣氛壓抑,會議室空調溫度打得很低,林夕卻感覺額頭一直在冒汗。
她講得認真,每個數字都加了對比,每一項指標都找了對應的用戶反饋。但她說完后,
屋里一片沉默。副總監敲了敲桌子,問:“這ROI不太好看啊,預算用到哪兒去了?
”李然清了清嗓子:“其實這個是執行同事操作上有些偏差,后續我們會優化。
”“我……”林夕剛想解釋,卻被打斷。會議繼續,沒有人再問她。她坐在那里,
感覺自己像個NPC,只負責匯報,但不需要解釋。會議結束后,沒人理她,
她默默地收拾筆記本離開。回到工位,小梁湊過來:“辛苦了啊,不過數據不太好看嘛。
下次注意。”林夕笑了笑:“謝謝提醒。”她知道,這不是提醒,
是“踩你一下我也沒惡意”的禮貌版本。晚上七點,工位只剩她和幾個加班的同事。
她打開日報頁面,卻寫不出任何一句話。她曾經以為,在這個公司,只要拼,只要努力,
就會有位置、有未來。可現實是:她的努力像撞墻,撞出傷痕,卻沒人看見。甚至,
墻還嘲笑她撞得不夠狠。她坐在那里,忽然想起小時候騎自行車摔倒的瞬間,
那時她也像現在這樣,咬牙不哭。可那時摔倒了,有父母拉她起來,現在呢?
她自己也不知道該不該再爬起來。第三章:我真的很累了夜已深,城市的喧囂褪去,
只剩樓下便利店的白光,還努力維持著所謂的“人間煙火”。
林夕回到出租屋時已是晚上九點半。她住在五環外的一棟老小區,樓道里沒有電梯,
每次上下樓都是一次體力戰。今天她走得尤其慢,感覺腿像灌了鉛,
每一步都要靠意志拉著走。
一個臨時落腳的盒子:一張單人床、一張折疊桌、一個三腳架、外加一個掛在墻角的置物架,
擺滿護膚品和泡面桶。她放下包,倒在床上,不動了。手機在兜里震動,她懶得看。
她知道是工作群,知道又有改稿、調數、群聊開會的“緊急通知”。但今天,
她是真的不想動了。不是“懶”,是“累”。那種“累”,不是跑了一天的腿,
而是從心里往外涌出來的麻木和疲憊,像一塊石頭壓在心口,越睡越醒。她盯著天花板,
腦海里浮現的是今天會議里那幾個冷漠的臉。她想到自己一次次主動承擔任務,
卻從未被正面表揚;想到每次熬夜寫報告、寫文案,
卻只換來一句“再優化一下”;想到她發燒請假領導也只回一句:“項目推進別耽誤。
”原來,不是她不夠努力,是努力在這里從不等于回報。她突然很想哭,
但眼淚卻死活流不出來。“我真的很累了。”她終于說出這句話,
卻只是在空氣里發了個啞音。那一刻她終于承認,不是身體扛不住了,而是精神已經快垮了。
她給自己泡了一杯熱茶,用兩只手握住杯子取暖。墻角的那株綠蘿葉子有點黃,
是她上周忘記澆水的結果。她忽然覺得這株植物像極了自己——明明還在活著,
但已經沒力氣長得更好了。她刷著短視頻,
推薦頁不斷跳出“斜杠青年月入五萬”“副業自由”“離職一年存下30萬”的內容。
可她知道,那不是她的生活。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副業,就是熬夜寫未發的日報。
她點開備忘錄,想起前幾天還寫過一條“未來三年目標”:晉升內容主管,月薪15K,
換房子。她一邊笑一邊刪掉了這行字。她不想再做那個“有目標的青年”了,
那個版本的自己太苦了。她打開微信,拉黑了那個從沒回過她消息的前男友,
也退了幾個所謂的“職場成長群”。然后她做了一件很久沒做的事:把手機調成了飛行模式。
瞬間,世界安靜下來。沒有紅點提醒,沒有消息轟炸,
只有墻上的掛鐘發出“噠噠噠”的秒針聲。她起身拉開窗簾,窗外只有昏黃的路燈,
照著街角那家已經打烊的修車鋪。她忽然有種沖動,想要逃離這一切。不是辭職旅行,
也不是躺平發瘋,而是換一個方向重新開始。不是為了“更好地卷”,而是為了“不再卷”。
她想起那句話:“人不是機器,不是程序員寫的函數,不該一整天只為任務活著。
”她打開電腦,在桌面新建一個文檔,標題是:《我不卷了,你隨意》。
她在文檔里敲下第一行字:“寫給正在透支靈魂,只為多撐一天的自己。
”她沒打算發到哪里去,只是想記錄。記錄一個終于敢承認“我不行了”的夜晚。這一晚,
她終于沒再寫日報。而是睡了一個,真正不帶夢的覺。第二天她醒得很晚,
陽光透過窗簾縫照在她臉上。她沒有為沒看手機而驚慌,也沒有因“日報漏發”而慌亂。
她只是坐起來,對自己說:“我決定了,要開始為我自己活一次。
”第四章:所有堅持都該有去處林夕從那天深夜起,開始有意識地“關掉世界的聲音”。
她沒有辭職,沒有大喊“老娘不干了”,也沒有馬上開啟什么副業自由之路。她只是,
學會了從那種“被任務驅動”的狀態里,把自己抽離出來一點。
她不再第一時間點開消息通知,也不再為了一個“不緊急”的需求通宵趕工。
她還是認真工作,只不過多了一點分寸感:不拿全部的心去換一點殘羹冷炙的認可。
但公司并不會因為你的內心變化而發生什么轉折。李然依然布置一堆臨時任務,
小梁依然“蹭功勞踩同行”,會議依然冗長又空洞。只是林夕不再那么憤怒了。憤怒太耗能,
而她已經學會了“留點力氣給自己”。每天中午,她會獨自走去公司附近一條幽靜小巷,
點一碗小面,坐在窗邊發呆十分鐘。那是她一天中唯一不會被打擾的時間。某天中午,
她照例去了那家小面館。老板是個五十多歲的大叔,人不多話不少。林夕剛坐下,
大叔看了她一眼:“你今天氣色不錯。”林夕笑了:“真的嗎?我還以為我臉色越來越差。
”“上回你來,眼神飄著沒聚焦,現在看你,不一樣了。”大叔端來熱騰騰的小面。
林夕低頭撈面,忽然問:“你以前是干什么的?”“裝修的,干了快二十年,后來不干了,
身體吃不消。”“那怎么就轉行了?”“撐不下去的時候,就該換地方走走。
”他一邊擦桌子一邊說,“不是你不行,是那條路不適合走下去了。”林夕吃著面,
忽然有點想哭。這幾個月來,她一直用“是我不夠好”去解釋那些挫敗,卻沒想過,
可能是這條路根本不適合“真誠做事的人”。那天晚上,她回到家,
翻開那個她上次寫下“我不卷了,你隨意”的文檔,手指停在光標上。她想,
如果人生是一場不斷前進的旅程,那她總該為自己的堅持,找一個更好的去處。
她突然記起大學時的自己,曾經夢想當一名自由寫作者。
那時她每天寫公眾號、寫投稿、甚至為朋友婚禮寫誓詞,寫得如癡如醉。
可后來為了生活穩定,她一頭扎進了職場,將這些“無用”的技能一封再封。
她在文件夾里找出以前的草稿,讀著讀著,竟然有點羞愧。原來她并不是“無能”,
她只是把最會發光的自己藏太久了。第二天開始,她給自己定了個小目標:每天寫50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