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靈池血契晨霧未散的先天神谷中,千丈崖壁上凝結的露珠折射著血色朝霞。
那些經年纏繞在古木根須間的靈氣,此刻如同蘇醒的蛟龍在群山間翻騰,
將深褐色的巖壁沖刷出晶石般的光澤。天穹裂痕處傾瀉的靈光在云層間織就金紅紋路,
整座山谷仿佛被置入熔爐的翡翠,在沸騰的靈氣中發出瀕臨破碎的嗡鳴。
凌雪蜷縮在靈池西南角的青苔巖上,十指深深摳進石縫。
她單薄的脊背正承受著來自四面八方的靈力威壓,那些本該滋養萬物的靈氣,
此刻卻像無數根淬毒的銀針,順著她神骨殘缺的縫隙鉆入經脈。耳畔轟鳴聲里,
她聽見自己骨骼發出細碎的悲鳴,猶如冰面下暗涌的裂痕。
"咳..."鮮血從她緊咬的齒間滲出,在蒼白的下巴劃出道刺目紅線。視線開始渙散時,
她恍惚看見十二歲生辰那日,兄長在月下為她系上驅邪銀鈴的場景。那時她尚不知曉,
這具自胎里便缺了七寸神骨的身軀,終將成為困住至親的枷鎖。"雪兒!
"穿透靈潮的呼喚裹著金石相擊的顫音。凌雪艱難轉動脖頸,
看見凌風玄色衣袍在罡風中獵獵翻卷,他束發的青玉冠早已碎裂,
鴉羽般的黑發間隱約可見額角蜿蜒的血痕。那些本該護體的護身訣在他周身明滅不定,
每道破碎的靈紋都在訴說強行突破禁制的代價。
"別...過來..."凌雪翕動的唇瓣尚未吐出完整字句,
便被兄長帶著血腥氣的掌心捂住。凌風將她整個人攬入懷中時,
她嗅到他衣襟間熟悉的沉水香——那是母親生前最愛的熏香,此刻卻混著臟腑受損的血銹味。
靈池突然發出巨獸蘇醒般的低吼,水面騰起百丈高的靈氣漩渦。
凌雪在眩暈中看見兄長瞳孔驟縮,那是他們幼時被狼群圍困時才見過的眼神。
凌風右手并指如劍,竟生生剖開胸前血肉,殷紅血珠懸浮空中,凝成九轉連心陣的最后一筆。
"以吾仙骨為引,奉神魂為祭..."凌風喉間滾動的咒文令周遭靈氣為之凝滯。
凌雪突然意識到他要做什么,掙扎著去抓他掐訣的手,卻被他以定身訣禁錮。
她看著兄長胸口浮現出瑩白如玉的仙骨,那本該護佑他登臨仙途的命脈,
此刻正化作萬千光點融入自己體內。"你會魂飛魄散的!"凌雪嘶聲哭喊,
淚水模糊了凌風染血的容顏。她感覺冰冷的身軀正被暖流重塑,而兄長的體溫卻在急速流逝。
那些年偷藏在她藥湯里的靈草,深夜為她疏通經脈渡的真氣,原來都是為此刻埋下的伏筆。
凌風染血的手指拂過她眉間,繪下一道保命金紋:"雪兒你看,池中紅蓮開了。
"他聲音輕得像飄散的蒲公英,身軀卻如折斷的玉竹般傾倒。凌雪掙脫禁錮的瞬間,
看見他后背透出的森森白骨——方才的護身訣,原是將所有傷害轉嫁自身的禁術。
翻涌的靈池歸于平靜時,凌雪懷中只剩一件浸透鮮血的玄色外袍。
她顫抖的指尖觸到衣襟暗袋中的桃木小劍,那是他們兒時用后山桃枝刻的玩具。恍惚間,
八歲的凌風將小劍塞進她手心:"等雪兒病好了,哥哥教你御劍。"殘陽將池水染成琥珀色,
凌雪凝視著水中倒影。眉心血契泛著妖異的金紅,那是凌風用神魂刻下的守護咒。
她忽然輕笑出聲,笑聲驚起岸邊棲息的玄鳥,振翅間抖落三兩根墨色翎羽,
飄飄蕩蕩覆在不再起伏的胸膛上。"哥哥總說我哭起來像小花貓。
"她將臉頰貼上凌風逐漸冰冷的手背,一滴淚墜入池水,
蕩開的漣漪里浮現出模糊的畫面——五歲落水時那道躍入寒潭的身影,
十歲高熱不退時徹夜輸送靈力的手掌,及笄那日悄悄系在她窗欞上的鎏金鈴鐺。暮色四合時,
靈池中央升起七十二盞引魂蓮燈。凌雪跪坐在玉石臺上,看著兄長的身軀在蓮香中化作星芒。
她伸手接住一縷飄散的光點,腕間銀鈴突然發出清越鳴響,像是無聲的告別,
又似未完的諾言。"從今往后,我的命是你的命。"她對著漫天星子起誓,
指尖深深掐入掌心,鮮血順著玉石紋路蜿蜒成符。夜風卷起她雪白的衣袂,
發間不知何時多了支冰晶凝成的發簪——那是凌風最后的神魂碎片,
此刻正散發著微弱卻執著的暖意。山谷重歸寂靜,唯有新生神骨在少女體內生長的輕響,
如同春蠶啃食桑葉,又似細雨敲打竹檐。凌雪望向東方漸白的天空,眼底浮起血色霧靄。
她知道,這場以命換命的因果,終將在未來的某天,掀起吞天噬地的劫火。
第二章:冰火雙生暮春的晨露沾濕了藥簍邊緣,凌風跪在斷崖邊的青石上,
指尖深深扣進巖縫。十年前被靈氣灼傷的右手腕骨凸起處,
此刻正抵著一株搖曳的九轉還魂草。他聽見自己粗重的喘息聲在崖壁間回蕩,
像極了那年靈池畔瀕死的妹妹。"藥仆凌風,速歸山門!"傳音符在頭頂炸開的瞬間,
他背簍里新采的龍血藤簌簌顫動。十年光陰在他掌心刻下縱橫溝壑,
卻抹不去腕間那道血色契紋——那是靈池血誓殘留的印記,每逢陰雨便灼如烙鐵。
開靈大典的銅鐘響徹云霄時,凌雪正立于寒玉鏡前。鏡中少女眉間金紋流轉如活物,
發間冰晶簪透出幽幽藍光。她伸手觸碰鏡面,寒霜立即順著指尖蔓延,
將鏡中倩影割裂成無數冰棱。"十年了,哥哥。"她喃喃自語,腕上銀鈴突然無風自動。
門外傳來雜役弟子的催促,卻在觸及她周身寒氣時戛然而止。
測靈臺前三千青玉階被晨光鍍成流金,凌雪拾級而上時,階下私語如潮水漫涌。
她玄色弟子服上的銀線暗紋隨步伐明滅,恍若星河墜入永夜。行至第九百階時,
她忽然駐足——石階縫隙里,半截褪色的紅繩正隨風輕擺。
那是凌風當年系在她腕上的平安結。記憶猝不及防地涌來:十歲的凌風背著高燒昏迷的她,
在暴雨中跪求藥堂長老;十二歲生辰,
他偷偷將最后半塊靈石換成鎏金鈴鐺;直到靈池血光沖天時,
他胸口噴涌的溫熱......"凌師姐,該您了。"執事弟子的提醒將她拉回現實。
測靈石通體如墨,表面卻浮動著星圖般的銀紋。當凌雪指尖觸及石面剎那,
整座山門的云海驟然凍結,冰晶在陽光下折射出萬千虹光。她聽見自己骨骼發出清越的嗡鳴,
那是完全覺醒的神骨在與天地共鳴。"冰魄道體!是千年未現的先天道體!
"長老的驚呼聲中,凌雪垂眸望著掌心凝結的六棱冰晶。
這本該是兄長觸碰靈石時綻放的光芒,如今卻成了她血肉的一部分。
她忽然想起昨夜在后山藥田看見的身影——凌風跪在泥濘中分揀藥草,
玄色粗布衣上沾滿晨露,再不是當年那個月下舞劍的少年。測靈臺的喧嘩忽然沉寂。
凌雪轉身時,正看見凌風踏上最后一級石階。他右肩的補丁被風吹起一角,
露出內里洗得發白的綢緞——那是十年前宗門賜予親傳弟子的云錦。"藥仆凌風,測靈根。
"執事弟子的唱名聲里帶著譏誚。凌風沉默著將生滿凍瘡的手掌貼上靈石,
那些曾替他溫養經脈的靈石,此刻冷得像北境玄冰。測靈石輕微震顫后歸于死寂,
仿佛在嘲笑他腕間黯淡的契紋。"無靈根。"裁決聲落地時,有弟子嗤笑出聲。
凌風望著石面上倒映的容顏,那里有個鬢角染霜的青年,眼尾細紋里嵌著洗不凈的藥渣。
凌雪周身寒氣驟然暴漲。她看見凌風彎腰去撿滾落的藥簍,動作熟練得令人心顫。
那個曾為她斬開靈潮的身影,如今連捆扎藥草的麻繩都要纏三遍才系得牢。"慢著。
"霜刃般的嗓音劃破死寂。凌雪緩步走向測靈臺,每踏出一步,地面便綻開冰蓮。
她在凌風面前站定時,發間冰簪突然迸射寒芒,將準備離場的眾人釘在原地。"伸手。
"她命令道。凌風顫抖的指尖尚未完全展開,便被凌雪一把握住。
徹骨寒意順著手少陰心經直竄靈臺,
他看見妹妹瞳孔中流轉的冰藍色靈紋——那本該屬于他的仙骨,正在她體內發出歡愉的顫鳴。
測靈石突然爆發沖天光柱,赤紅焰光與冰藍靈流絞纏成雙生巨樹。凌雪悶哼一聲松開手,
唇角溢出的血珠尚未落地便凝成紅珊瑚。在眾人駭然注視下,測靈石表面蛛網般的裂痕中,
隱約浮現出半枚殘缺的火焰圖騰。"這是......"白須長老踉蹌著撲到石前,
"竟是焚天炎髓!"凌風怔怔望著掌心浮現的赤色紋路,那圖案與凌雪眉心血契完美契合。
十年前渡入妹妹體內的不單是仙骨,還有他天生被封印的炎髓本源。
此刻兩股相生相克的力量隔著十年光陰遙相呼應,在測靈石上勾勒出完整的太古圖騰。
"雙生道體!"不知誰喊破了音,"冰火同源,
這是天道詛咒的......"凌雪突然拂袖震碎漫天冰凌。她轉身離去時,
一枚冰晶精準地落在凌風掌心,化作當年那柄桃木小劍的模樣。凌風握緊劍柄的瞬間,
聽見妹妹的傳音如風雪過境:"你的命是我的,我不許你認輸。"暮色染紅藥廬窗欞時,
凌風對著掌心若隱若現的火焰圖騰出神。窗外玄鳥掠過天際,
投下的影子恰好與當年靈池中的血色契紋重疊。他忽然輕笑出聲,
震得案頭藥盞中泛起漣漪——那水中倒映的,不再是麻木的藥仆,而是眼含星火的修士。
第三章:青囊謎局藥廬檐角的銅鈴在暮色中輕顫,驚醒了趴在丹爐旁淺眠的凌風。
他抬手抹去額角沾著的朱砂粉,
爐中青焰映得腕間契紋忽明忽暗——那日測靈臺顯現的火焰圖騰,此刻正順著血脈游走,
在皮膚下烙出細密的灼痕。門外傳來積雪壓斷枯枝的脆響,凌風撥弄炭火的手猛然頓住。
十年光陰將某種感應淬煉得比銀針更敏銳,他不必抬頭便知是凌雪踏碎了第九重山階的薄冰。
藥柜最上層青玉瓶突然泛起霜花,那是他今晨剛煉成的九轉玄冰丹在共鳴。
"吱呀——"松木門軸轉動的呻吟裹著風雪涌入,凌雪玄色大氅上凝著冰晶,
每走一步便在青磚地面綻開六棱霜花。她解開發帶時,
凌風看見她后頸浮現的冰藍紋路——那些本該沉睡的道體靈脈,此刻正如毒藤般向心口蔓延。
"風哥哥。"凌雪嗓音里帶著罕見的滯澀,像冰錐劃過琉璃盞,
"三日前...玄冰洞的鐘乳石化了。"凌風握藥杵的手背暴起青筋。他當然記得那處洞窟,
當年師尊曾指著萬年玄冰說:"此物至寒,可鎮天下炎毒。"而今連它都開始消融,
只能說明冰魄道體已壓制不住焚天炎髓的躁動。丹爐突然爆出噼啪聲,青焰轉瞬化作赤紅。
凌風借著取藥轉身,避開妹妹灼人的目光。藥柜第三層檀木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