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檸磕到頭,流了些血,頓時將夏之敏和王小雨嚇到。
兩人站在一旁,半天沒反應過來。
李老師看到他們摔倒,急忙過來一看,心提到嗓子眼!
這么小的孩子,第一天就磕了腦袋,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雖然這個時代老師有權利打罵學生,可見了血,總歸是不好的。
“江淮檸,你有事沒有?腦殼痛不痛?”
李老師看她呆愣愣的,以為撞傻了,急忙將人抱回教室,又去外面地里拔了一棵蒿芝嚼碎敷她額頭上。
額頭上疼痛傳來,終于讓傻呆呆的人兒有了反應。
看著眼前微胖禿頭的中年男人,眼淚瞬間流了出來,順著臉頰一滴一滴落到地板上。
她這是,重生了嗎?
是上天終于聽到她的禱告垂憐她了嗎?
“淮檸,腦殼痛不痛?”
李老師很擔心,一會兒摸摸她額頭,一會兒又用衣袖給她擦擦眼淚。
李老師只有兩件外套,一件灰白,一件黑色,灰白的洗得更白,黑色的已經脫色變成灰白。
他今日,穿了一身灰白的外衣,袖口已經早磨破了。
大家都窮,老師也不例外,一個月三十塊的工資,還不夠一家老小的開銷。
看江淮檸還是沒有開口,李老師又焦急地叫了一聲。
“江淮檸?”
這一次,江淮檸很確定,她確實重生了,重生在她五歲半正式上學的第一天。
還記得前世,第一天上學不想來,被兩個男同學壓了一天,哭了幾個小時,額頭還被磕破了皮,回家后就更不想來上學了。
這一次,她不想再走曾經的老路。
李老師見她還是呆愣愣的看著自己,更是急了。
手掌在她面前揮了揮,看看她有反應沒有。
按理就一點小傷,止住血就好了,怎么能把人摔傻?
“老師,我沒事。”
江淮檸不想讓全班都圍著自己看,急忙出聲,表示自己沒傻。
摸摸額頭,有點小疼,不過現在沒出血了。
農村娃,就算手指被切下一塊,也不過是小傷罷了,在角落里扯點蜘蛛網一裹,不流血就ok了,現在只是磕了點皮,壓根算不上傷。
李老師見她沒事,也不哭不跑了,終于放下心來,站在講臺上開始發書。
說是講臺,其實也算不上,只不過放了張爛桌子在前面,連臺子都沒有,畢竟打講臺,也是需要錢的。
黑板不像未來一樣鑲嵌在墻壁上的,而是用兩個類似樹杈的樁子靠在墻壁上,坑坑洼洼不知用了多少年,粉筆字都寫得不均勻。
教室破破爛爛,墻上坑坑洼洼,地板也坑坑洼洼,桌子大洞小眼,有些還瘸腿。
窗戶左右各壞了兩塊玻璃,漏風,可想而知冬日有多冷。
江淮檸轉著腦子看了一圈,終于確定自己真重生了。
李老師發完書,今日無事,放學。
江淮檸看著自己白色碎花布橫挎包,將新領到的兩本教材放在包里。
時隔多年,記憶有些模糊,也不知道今日爸爸來接她不。
學校距離家很遠,爸爸天天要干活,來接她的可能性不大。
出了教室,正打算自己往家的方向走,卻被人從身后叫住。
“檸姐,你走弄快干啥子,等等我們?!?/p>
猛然聽到這南省方言,有些不太適應。
已經很多年不曾聽過方言了,自從十八歲考上大學離開南省,她很少回來。
來人是她堂妹,她們的爺爺是親兄弟。
堂妹身后,還跟著她大姑媽家的表姐。
江淮檸瞥了兩人一眼,不理會,繼續往前走。
她小時候膽子賊小,一般唯唯諾諾,現在不能改變太大。
江琴見她不理自己,嘟了嘟嘴,不滿地跟在身后。
回去的路這一截只有一條,大家都只能走這里。
江淮檸不以為意,快速往家走。
她可記得,這個堂妹在上一世,還與她表姐張子琴霸凌過自己呢。
因為她從小營養不良,瘦瘦小小,性格又軟弱,看著就好欺負,所以大家都想來霸凌她。
三人一路,一人在前,兩人在后,走了一段路,又遇到同村的其他同學,兩人跟著其他人一起玩撿石子去了,江淮檸繼續快速往家跑。
十八歲離開家,后來被騙老山村結婚生子,生活所迫,很多年不曾回來。
唯一回來那次是弟弟結婚,那時候娘家已經再不是家,只有逢年過節給父母幾百塊,人卻不再回來,或者說,娘家弟媳不歡迎,婆家也不想讓她回來。
時隔十多年,再走上這條熟悉的讀書路,陌生又親切。
走了幾個小時,爬上門前那個小山包,終于來到家門前。
眼前的茅草屋,讓她眼睛一熱。
鑰匙在爺爺奶奶那里,家里沒人,進不去。
這個時間點,應該都出去干活去了。
就連懷孕挺著大肚子的母親也不例外。
將書包丟在爺爺江遠山做木工的木馬上,抱著屋檐那根撐梁柱,蹭蹭蹭往上爬。
根據記憶,順著房梁爬到天樓上,從奶奶的黑色棺材旁邊過去,跳到堂屋樓上,發現這里今日沒放樓梯,下不去。
繞到堂屋另一邊,從樓上爛了一塊的墻壁上翻到偏房樓上,這里果然有樓梯。
打開堂屋正門把書包提進來掛在墻壁釘子上。
按照記憶扒開火爐,里面果然烤了兩個土豆。
眼淚突然忍不住,坐在灶坑邊大哭起來。
這土豆,是母親冒著風險偷偷給她烘的。
她怕她回來餓肚子,每次出門,總會偷偷給捂兩個土豆,這個習慣,一直維持多年,直到她長大。
走了幾個小時,確實早就餓了,坐在廚房門前,狼吞虎咽吃完兩個土豆。
放下書包,趕緊背著背簍出門。
雖然她現在只有五歲,但割豬草這活,已經早就接手了。
如果她不去割,就只有挺著大肚子干了一天活,身上還背著一歲多妹妹的母親半邊肩膀掛上大背簍,趁著天沒黑透去割了。
不管怎樣,先把今日的事做了再說。
家里的地很多,一時也不知道他們到底去哪一塊地干活,所以干脆就近原則,去后面玉米地里割豬草。
好不容易割了一背簍,卻高估了自己的小身板——背不動。
只能分批次運回去。
氣喘吁吁運完最后一捆,天空只剩下一點點亮光。
點上煤油燈,家人還沒回來,昏暗的茅草屋里,外面的濃霧一個勁往家里鉆。
盡管她有成人的芯子,還是忍不住覺得壓抑和孤獨。
端了條板凳坐在門前,眼巴巴盯著不遠處的小路。
就像前世一樣,望眼欲穿等家人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