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王春梅看著瘦不拉幾的大閨女，怎么敢把江淮蕊交給她抱。

自己把孩子抱在臂彎，端著碗繼續(xù)吃飯。

“你寫作業(yè)去吧。”

江淮檸:“今天老師沒安排作業(yè)，我去撿煤炭。”

他們煤炭放在外面壩子里，因為天氣的原因，每天二十四小時都要燒火，晚上也不例外。

一般都是等大家睡了，王春梅把孩子哄睡再去外面撿煤進(jìn)來把火加上，再用黃泥巴混煤沙加水用鋤頭打成粘糊，糊火爐上，第二日打開火爐里還有火，省去新生火的煩惱。

沒有電筒，只能借助墻壁上煤油燈從狹小的窗戶里照射出昏暗的燈光，拿著撮箕，用小鋤頭“呼啦呼啦”往里面扒拉煤炭。

弄好后本來想端，發(fā)現(xiàn)端不動，想了想又跑回去叫江大偉。

“爸爸，幫忙把壩子里的煤炭抬起來，晚上添火好用。”

叫了一遍，江大偉沒聽到，又叫幾遍，還是不理會，她干脆上手拉。

“爸爸，我和你說話呢，你聽到?jīng)]有，幫忙把煤炭端進(jìn)來。”

江大偉還沒說話呢，江芬芬就陰陽怪氣起來。

“媽逼這個姑娘，弄小個兒就曉得指揮老子做事了，長大點怕不是要翻天。”

江淮檸翻了個白眼，“什么叫指揮他，這不是他該做的嗎，難道添的火他沒烤？”

她就沒見過這樣的大姑姐，嫂子家的事非要來攪和。

自己不幫忙就算了，還不讓自己哥哥干活。

呸……

難怪后面變神經(jīng)病了，感情現(xiàn)在就有苗頭的。

江淮檸一開口，頓時讓抱著大外孫烤火的張珍珍不樂意了。

“叫你爸爸做什么，他干了一天活路累死了，叫你媽去，燒火不是你媽的責(zé)任嗎，不然我們家出那么多錢把她娶回來做啥子。”

為了娶王春梅，他們家花了三百多塊錢，還有幾床被子，另外還出了一套桌椅板凳，一套衣柜，一張床。

要是這些東西，最后拿回來了她也不說什么，關(guān)鍵錢一分沒看到，他們準(zhǔn)備的嫁妝，反而被她家三姐拿去當(dāng)嫁妝了，這讓她們能高興。

尤其是逢年過節(jié)，或者青黃不接的時候，王家還來打秋風(fēng)，要肥料，要錢，要洋芋種，要包谷……

張珍珍看著這個媳婦，打哪哪看不順眼。

既然娘家都不重視，她們婆家也不是好住的。

瞪了給孩子喂奶的王春梅幾眼，越看越不順眼。

自家?guī)讉€孩子都讀過書，認(rèn)識字，江大偉更是當(dāng)過老師，可王春梅家卻是只讓男的讀書，女的不讓讀，唯一一個姑娘讀了五年級，還是因為那姑娘割豬草從山上摔下去瘸了腿，所以才讓去上過幾年學(xué)。

王春梅不是沒發(fā)現(xiàn)張珍珍滿臉嫌棄的目光，不過她已經(jīng)習(xí)慣了，毫不在意，該干嘛干嘛。

她不傻，相反還比較聰明，甚至能過目不忘，可惜沒讀過書，也沒出過遠(yuǎn)門，每天圍著灶臺轉(zhuǎn)，困在這一畝三分地中看不到未來。

江淮檸才不管他們，她現(xiàn)在就要達(dá)到自己的目的。

繼續(xù)拉扯江大偉，“爸爸去端煤炭，媽媽要喂妹妹喝奶，爸爸力氣大。”

江大偉被她纏得煩，只能放下書，出去把煤炭端進(jìn)來放在門背后，又繼續(xù)看小說。

江遠(yuǎn)山裝了一袋葉子煙，一邊抽一邊和李軍信擺龍門陣。

李軍信喜歡與草藥打交道，會一些簡單醫(yī)術(shù)，江遠(yuǎn)山、江大偉也會一些，所以有共同話題。

聊了下草藥，江遠(yuǎn)山一袋煙抽完，敲了敲煙斗，拿著手電筒去樓上拿唱書。

全家就只有他有一根手電筒，電池的，不能充電。

他嗓子不錯，書唱得好，大家都喜歡聽他唱書。

在這個沒有什么娛樂項目的小山村，他的唱書很受歡迎。

今晚拿了《蟒蛇記》。

“一寸光陰一寸金，留念昏留念花啊，寸金難買寸光陰嘛黑黑會，可憐憐。十冬臘月無被子，上無衣服下無鞋……”

江淮晨也喜歡聽，拿了個小凳子坐在江遠(yuǎn)山面前，眨巴著大眼睛。

張珍珍話多，嘰里咕嚕，“檸兒啊老爺又唱書了，這段都聽了好多年了，不過大家都喜歡聽。”

江芬芬附和，“是的，媽說的是真的。”

李軍信只聽，不停眨眼，笑笑不說話。

王春梅聽不懂，再加上干活太多，把碗一收，抱著孩子坐下來就累得打瞌睡。

但是她不能先去睡，要等水燒開，給全家打好洗腳水，等所有人都去睡了，她添好火，才能算是完成今天的工作。

在沒有人撐腰，沒經(jīng)濟(jì)能力也沒見識的年代，她學(xué)會委曲求全，忍氣吞聲。

江淮檸見此，拉了拉王春梅。

“媽，你去睡，一會兒我搞火。”

王春梅不放心，“你這么小，怎么搞？”

江淮檸:“這不是還有爸爸嗎，他看小說又不著急睡，一會兒叫他搞。”

就這唱書的勢頭，不到兩三點能睡覺？

一般有客人在，聊天都能聊到雞打鳴。

王春梅還是有些不放心，不過瞌睡實在是來，被江淮檸扯著，也沒糾結(jié)，抱著江淮蕊回房間睡覺去了。

張珍珍聽了下，有些打瞌睡，給江芬芬打了聲招呼，“江芬芬，一會兒你過來和我睡。”

然后拿根干竹桿在火里點燃照著亮穿過堂屋去另一邊房間睡覺去。

其他人還沒想睡的念頭，江淮檸掏出鉛筆和本子，一邊聽江遠(yuǎn)山唱書講故事一邊構(gòu)思小說情節(jié)。

沒電腦，可以先寫在本子上，打下草稿，把靈感記下來。

免得到時候要寫時沒有靈感。

寫作，全靠偶爾靈光一閃，再加上堅持和積累，要是沒點腦洞，壓根寫不成文。

“黃銅當(dāng)作真金使，響錫當(dāng)作雪花銀。張春芳繼母為了讓自己兒子張春園獨占家產(chǎn)，故意讓張春芳去宛平縣做生意，但是金子是黃銅做的，銀子是錫，導(dǎo)致張春芳被下大獄。

他以為后母搞錯了，寫了書信去問，結(jié)果老家來信，是張空白信紙。

他這時候才知道后母不想讓他活在世上，傷心難過之際，直接跳進(jìn)江里……”

江淮檸打了個哈欠，將剛剛寫好的本子收起來。

打斷江遠(yuǎn)山，“爺爺，現(xiàn)在幾點了？”

全家只有一塊表，在江遠(yuǎn)山手腕上，幾塊錢一只的電子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