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定市的暮色裹挾著實驗室特有的消毒水味道,裴歆然摘下護目鏡,揉了揉發酸的脖頸。
她像往常一樣坐上研究所的通勤大巴,靠窗的位置還留著同事早上落下的咖啡漬,
在昏黃路燈下泛著淡淡的褐色。研究所坐落在郊區,從研究所到市區有很長一段時間。
裴歆然靠在座椅靠背上,打算休息一會。大巴碾過減速帶時輕輕顛簸,
裴歆然望著窗外掠過的霓虹燈牌,思緒還停留在今天的實驗數據上。突然,
尖銳的急剎聲撕裂空氣,車身劇烈晃動,她的額頭重重磕在窗框上。
裴歆然吃痛的揉了揉額頭。"都別動!"寒光閃爍的刀刃抵住司機喉嚨,
黑色面罩下傳來粗糲的威脅。"將車開到前方那條小路,快點。"司機師傅發動大巴引擎,
汽車再次緩緩啟動。裴歆然感覺后頸被人粗暴按住,潮濕的布料蒙住雙眼,
刺鼻的樟腦味涌入鼻腔。混亂中有人尖叫,她聽見夏雨晴帶著哭腔喊自己的名字,
四周一片混亂。突然大巴停了下來,由于被蒙住了雙眼,
裴歆然只能被那群人押著上了另一輛車,引擎發出一陣低沉的轟鳴,
像是從沉睡中蘇醒的巨獸。車身微微震顫,緩緩向前挪動,輪胎與地面摩擦出細微的聲響。
汽車行駛了很長一段時間。不知過了多久,裴歆然被人扯著胳膊拽下車。寒風吹過腳踝,
她踉蹌著踩在碎石路上,鞋底傳來尖銳的刺痛。不知走了多久,好似進了一間房間,
眼睛上蒙著的黑布條被猛地扯下,刺目的白熾燈讓她眼前炸開一片光斑,
淚水不受控制地涌出。"聽說你們團隊在研究神經修復藥物?
"陰影中傳來金屬敲擊桌面的聲響,裴歆然眨了眨眼,終于看清坐在真皮座椅上的男人。
他指間把玩著匕首,刀刃折射的冷光映得那雙眼睛越發猩紅,"識相的,
就說出主研究員是誰。"房間一片寂靜,那個男人的目光如鷹隼般掃過四周,
剛才拋出的問題像顆石子墜入深潭,沒有激起半分回應。他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身體不自覺地繃緊,手指在身側緩緩蜷成拳。空氣仿佛凝固了,
眾人的沉默如同火星濺落在干燥的柴堆上,"說!誰是主研究員?
"金屬手銬砸在桌面的巨響驚飛窗外寒鴉,裴歆然垂眸盯著自己顫抖的指尖。
身旁的年輕助手夏雨晴攥緊上衣下擺,喉結劇烈滾動。“還不說是嗎?
”男人的聲音如同從冰窖中傳來,透著刺骨的寒意。他猛然伸手,
像拎小雞般從人群里拽出一名男子,那男子踉蹌著跌在他身前,險些癱倒。
男人手中的刀寒光一閃,精準地抵上男子的脖頸,刀刃貼著皮膚緩緩游走,
在蒼白的肌膚上壓出一道發青的痕。“老子沒耐心陪你們耗著”他手臂微收,
刀身瞬間吃進皮膚半分,血絲滲出,“再裝啞巴,現在就送你歸西。
”周圍人群像被施了定身咒,死寂中只聽見粗重的喘息和刀刃摩擦皮膚的細微聲響。
被制住的男子瞳孔劇烈收縮,身體抖如篩糠,
喉間發出破碎的嗚咽:“別……別殺我……”他的視線掃過沉默的人群,
淚水混著冷汗滾滾而下,“我、我真不知道……”“嘴還挺硬。”男人嗤笑,手臂肌肉緊繃,
刀鋒驟然下沉,更多鮮血涌出,在男子衣領暈開刺目的花。"裴歆然站起身跨前半步。
"我是。"她直視著兇神惡煞的打手,聲音像被砂紙磨過般沙啞,"能制你們要的藥的,
只有我,放了他。"兩個小時后,潮濕陰冷的地下室里,
裴歆然被鐵鏈吊在銹跡斑斑的鐵架上。冰桶里的碎冰浸透鞋襪,刺骨寒意順著脊椎爬上后頸。
打手甩動的皮鞭劃破空氣,"再磨洋工,就抽爛你的臉!最后問一遍,你到底做不做?
"裴歆然猛然仰頭,眼神如淬了冰的利刃,那股子堅韌如同巖石般不可撼動,
不屑之意更似冷箭般直射而出。她唇角勾起一抹輕蔑的弧度,
字字如鐵般擲地有聲:“癡人說夢!這藥的研究歸屬國家,是機密中的機密,
從未流入市場半步。想讓我幫你們制取?做夢!”那聲音清晰而鏗鏘,
每一個字都裹著她絕不妥協的決然,仿佛在對方荒誕的企圖前豎起一道堅不可摧的墻。
與此同時,陸亦凡將雪茄按滅在雕花煙灰缸里,猩紅的火星濺在意大利定制的真皮桌面上。
"還沒查到?"他扯松領帶,陰鷙的目光掃過瑟瑟發抖的下屬。"凡哥!有消息了!
"心腹胡可達沖進門,平板電腦在冷光燈下泛著幽藍,"制藥的研究員叫裴歆然,是您老鄉,
平成市人..."空氣突然凝固。陸亦凡猛地起身,水晶煙灰缸應聲落地。他搶過平板,
屏幕上那張證件照刺痛眼眶——依舊是記憶里倔強的眉眼,只是多了幾分清冷。
陸亦凡將平板甩在沙發上,鋼化膜碎裂的脆響驚得空氣一滯。他猛然轉身,指節捏得泛白,
一把掐住胡可達的衣領,將人抵在胡桃木書柜上。玻璃柜里的陶瓷擺件晃了晃,
折射出他眼底幾乎要噴出血的猩紅。“說!她在哪?”喉間滾出的低吼帶著壓抑的顫音,
陸亦凡指腹幾乎要嵌進對方鎖骨,胡可達的襯衣領口被扯得變了形。胡可達被掐得仰頭,
鏡片歪到鼻梁上,眼底全是驚惶:“凡哥,你、你先松手!
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誰——”他徒勞地掰扯陸亦凡鐵鉗般的手腕,后頸抵著冰涼的書柜,
喉結劇烈滾動,“誰?你到底問的是誰?你冷靜點!”“研究員!”陸亦凡突然湊近,
鼻尖幾乎撞上對方歪斜的鏡片,呼吸滾燙,“就是你們剛剛抓來的研究員,
平板上的那個女生。”他手腕驟然發力,胡可達發出一聲悶哼,書柜玻璃“咔嗒”裂開細紋。
胡可達反應過來,艱難的開口說"在地下室。"地下室鐵門被踹開的瞬間,
裴歆然幾乎要昏厥。皮鞭再次落下的剎那,陸亦凡徒手攥住鞭梢,
鮮血順著指縫滴落:"都給我滾!"他盯著裴歆然腳踝的鞭痕,喉結動了動,
聲音發緊:"把外套脫了鋪在地上。"當手下猶豫著鋪好外套時,
他已經小心翼翼地揭開鐵鏈,將人抱在懷里,
沾血的指腹擦去她額角冷汗:"歆然...醒醒。"臥室里,
醫生看著昏迷的裴歆然皺起眉:"受凍加上生理期,再晚送來半刻就危險了。
"陸亦凡握著她冰涼的手,突然想起高中時期,她蜷縮在教室角落,也是這樣蒼白脆弱。
那天也是她生理期,她蜷縮在座位上,看起來特別虛弱。陸亦凡輕手輕腳繞到講臺邊,
接了半杯溫水,指尖觸到杯壁的溫度才敢遞過去。“喝口熱水吧。”他把杯子推到她肘邊,
不銹鋼杯身還冒著裊裊熱氣。裴歆然撐起半個身子,睫毛上還凝著水光,
接過杯子時指尖冰涼:“謝謝……”透明藥盒里的白色藥片是他從家里的藥箱翻來的。
猶豫了兩秒,他把藥盒推過去,耳尖卻在發燙:“我姐說這個止痛片管用。
”裴歆然盯著藥片笑了,
唇角揚起的弧度讓蒼白的臉有了點血色:“陸亦凡你怎么像個管家婆呀。”話雖這么說,
卻乖乖地把藥片放進嘴里,仰頭喝水時,喉結在纖細的脖頸上輕輕滾動。她靠回椅背,
捧著溫熱的杯子,指尖慢慢有了溫度:“現在好多了。”陽光恰好掠過她的發梢,
給淺褐色的發尾鍍了層金邊。走廊外,
心腹看著自家老大握著熱毛巾反復擦拭昏迷者額頭的模樣,
喉嚨發緊——這是他們第一次見殺人不眨眼的陸亦凡,手會抖得連帕子都擰不干。
房間屋頂上的吊燈投下冷冽的光暈,裴歆然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陰影。
陸亦凡握著艾灸條的手指微微發顫,艾絨燃燒的青煙在她小腹上方盤旋,
生姜片貼在肚臍和涌泉穴的位置,被體溫烘出辛辣的氣息。
胡可達帶來的護工正用棉墊固定她腿上的姜片,不銹鋼托盤里的艾灰簌簌落在瓷碗里,
發出細碎的響。“溫度可以嗎?”陸亦凡忽然聽見自己的聲音在抖,“呵,我都習慣了,
你還在昏迷中,怎么會回答我呢。”艾灸條距皮膚兩指寬,橘紅的火頭映得他指節發白。
裴歆然沒有回答,昏迷中的眉頭卻輕輕舒展,冷汗浸透的鬢發黏在頸側,
像被雨水打濕的墨畫。木質衣柜的銅鎖在深夜發出細不可聞的“咔嗒”聲時,
陸亦凡的指尖正沿著相框邊緣的雕花摩挲。玻璃表面蒙著薄灰,
卻連道指紋都沒有——他每周用麂皮布擦拭三次,卻始終讓相框背對著床頭,
像守護著一個一碰就碎的夢。鑰匙在鎖孔里轉了兩圈,
受潮的木屑味混著陳年皮革的氣息涌出來。陸亦凡屏住呼吸,
從最底層的文件袋里抽出那個藍布包裹的相框。布料邊緣磨得發白,
是他親手用高中校服改的,領口處的校徽刺繡早已褪色,
卻還留著她當年蹭上的實驗試劑痕跡。相框翻轉的瞬間,臺燈的暖光恰好漫過相紙。
扎著高馬尾的少女從17年前的夏天走來,校服領口微敞,露出纖細的鎖骨,
唇角還沾著沒擦干凈的藍墨水——那是她幫他改數學試卷時,鋼筆漏墨留下的印記。
照片邊緣泛著歲月的黃,卻讓她眼底的光愈發清晰,像極了昨夜看見的她昏迷中顫動的睫毛。
相框的金屬掛鉤勾住他的袖口,陸亦凡這才發現自己在發抖。
照片里的少女穿著他的校服外套,衣擺長到膝蓋,指腹撫過她馬尾辮上的藍色頭繩,
那是他送的生日禮物,她戴了整整三年,直到畢業那天塞進他的書包。他摩挲著尾戒,
“現在你回來了,帶著滿身傷,卻讓我連‘好久不見’都不敢說。”陸亦凡拿著照片,
細細看著照片背面新增的字跡,
是今早用紅筆寫的:2025.5.12 裴歆然的睫毛還是和17年前一樣,
沾著眼淚時像落滿晨露的蝴蝶。墨跡未干,在臺燈下泛著溫潤的光,如同他此刻眼底的溫柔,
終于敢直面那個藏了半生的、關于青春與錯過的秘密。胡可達敲了敲門,
看見陸亦凡失神的看著手中的照片,瞥了一眼照片,
驚奇的發現照片上的不就是前幾天在地下室的女人。
便猜到他們老大和這個女人的關系不一般。不知過了多久,
吊瓶里的藥水滴答聲突然變得清晰。裴歆然的指尖在床單上動了動,睫毛劇烈顫動,
終于在艾香中睜開眼。消毒水的氣味刺得她太陽穴發緊,手背上的針頭牽扯著輸液管,
她下意識去按額頭,卻觸到黏膩的冷汗。“小姐,你終于醒來了。小圓,
你去給凡哥說小姐醒了。”小滿的聲音從床尾傳來。裴歆然猛地抬頭,
看見一個女孩正端著一杯水走近,陌生的面容讓她瞬間繃緊神經。
床頭的水果刀在晨光中泛著冷光,她幾乎是本能地抓在手里,踉蹌著往墻邊退,
針頭從血管里扯出的瞬間,血珠濺在雪白的床單上。“別過來!”刀刃抵在鎖骨下方,
她的聲音帶著術后的沙啞,“這是哪里?我團隊里的其他人呢?”話尾被喘息截斷,
視線掃過病房里的監護儀和吊瓶,記憶像被水洇開的墨跡,模糊成一片混沌。
陸亦凡沖進來時,正看見她后背抵著墻,指尖捏著水果刀的指節泛白,
滴下的血在地板上連成暗紅的線。胡可達在他身后低呼:“小心她傷口。”“歆然,是我。
”他放軟聲音,慢慢攤開雙手,西裝袖口還沾著艾香,“我是陸亦凡,你……”話沒說完,
就看見她眼里翻涌的淚光。那滴淚墜在刀刃上的瞬間,裴歆然忽然笑了,
笑容卻比哭更讓人心碎,聲音哽塞:“為什么……為什么要這樣對我……為什么會是你。
”情緒的波動像突然斷裂的琴弦,她晃了晃,水果刀“當啷”落地。
陸亦凡在她倒地前接住她,掌心觸到后背紗布下的冷汗,心跳聲在耳邊炸成驚雷。
“去叫醫生!”他沖愣住的胡可達吼道,懷里的人輕得像片羽毛,眼瞼緊閉,
唇角還沾著沒擦干的淚。陸亦凡盯著裴歆然手腕上的針孔,
忽然想起昨夜守在艾灸床前的場景——她蜷在治療床上,肚臍處的生姜被艾火烘得發燙,
他數著艾條燃燒的時間,每分每秒都怕燙到她。可現在她眼里的陌生,比刀刃更刺人。
胡可達帶著醫生沖進來時,陸亦凡正用指腹按住她手腕的出血點,西裝褲膝蓋處全是血漬。
裴歆然的睫毛又在顫動,他忽然聽見她在昏迷中呢喃,
聲音輕得像片雪花:“陸亦凡……為什么會是你……”監護儀的蜂鳴聲響成一片,
陸亦凡看著醫生給她重新插上針頭,忽然發現床頭的生姜片不知何時掉在地上,
艾灰還殘留在她小腹的皮膚上,像道未愈的傷。裴歆然盯著天花板上晃動的樹影,
指腹無意識地摩挲著被角邊緣的針腳。輸液管隨著心跳輕輕顫動,像條不會說話的銀蛇。
敲門聲是傍晚六點的光線下響起的,很輕,像怕驚飛窗臺上的麻雀。
陸亦凡推門時帶進來半片夕陽,西裝肩線被鍍上暖金,卻襯得他眼下的青黑愈發明顯。
“我進來了。”他的聲音比記憶中輕了許多,像怕震碎空氣里懸浮的塵埃。裴歆然沒動,
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陰影,眼角那滴淚已經風干,留下一道淡淡的水痕。
監護儀的滴答聲在沉默中拉長。陸亦凡走到床頭柜前,
指尖掠過玻璃花瓶——里面插著的百合已經枯萎,花瓣蜷曲成褐色的拳頭。他喉結動了動,
突然蹲下身,看著躺在床上的她:“歆然,我不知道是你……如果早知道,
那天在地下室……”他的聲音哽在喉嚨里。裴歆然看見他指尖捏緊西裝褲的褶皺,指節泛白,
像那年在大學操場,他緊張時就會有的小動作。可現在他的眼睛里盛著太多東西,
愧疚、痛苦,還有某種她讀不懂的灼熱。“這些年……你過得好嗎?”他伸手,
想碰她擱在床單上的手,卻在即將觸及時猛地縮回,掌心在褲腿上反復擦拭,
仿佛怕自己的溫度會燙傷她。裴歆然轉過臉,望向窗外漸暗的天空。
暮色給遠處的高樓鍍上暗紫的邊,像幅被揉皺的油畫。她記得自己在實驗室熬了三個通宵,
記得培養皿里泛著熒光的菌株,卻記不起眼前這個人是怎么從記憶里的少年,
變成如今西裝革履的模樣。“小滿和小圓會住在隔壁房間。”陸亦凡站起身,
西裝面料發出細微的摩擦聲,“她們受過專業護理訓練,夜里每兩小時會來查看。
”他從西裝內袋掏出個銀色小藥盒,輕輕放在床頭柜上,“醫生說你需要補充維生素B族,
這個是水溶型,不會刺激胃。”裴歆然的余光看見他指尖掠過藥盒邊緣,
那里刻著細小的花紋,像極了她高中時送他禮物盒。她忽然想起自己在地下室時,
昏迷前最后一眼看見的,就是他西裝袖口晃動的袖扣——和現在腕間戴著的,是同一款。
“我先走了。”他退到門邊,手指在門把手上停頓三秒,終究沒敢回頭,
“如果……你想說話,隨時可以按床頭鈴。”房門閉合的聲音輕得像片羽毛落地。
裴歆然聽見他的腳步聲在走廊里漸遠,混著遠處護士站的交談聲,
忽然覺得胸口有什么東西在往下墜。她摸向床頭柜,指尖觸到藥盒邊緣的刻痕,
那是串極小的英文——P.X.R 2020.5.20,
是她名字的縮寫和他們最后一次送他禮物的日期。暮色完全籠罩了臥室,
裴歆然望著天花板上模糊的光影,終于放任第二滴淚滑進鬢角。藥盒在掌心發燙,
像塊燒紅的炭,而門外傳來的腳步聲再次接近時,她迅速將它推進枕頭底下,
仿佛藏起一個永遠不會愈合的傷口。走廊盡頭的廊燈在暮色中亮起,
昏黃的光暈將陸亦凡的影子拉長在防火門上,像道被風吹得歪斜的裂痕。
他的指尖嵌進金屬門把手,冰涼的觸感混著掌心的汗,把鍍層磨出小片發亮的痕跡。
門內傳來細碎的響動,像有人用牙齒咬住了被角,壓抑的抽噎聲像根細針扎在耳膜上,一下,
兩下,刺破了凝固的空氣。他的額頭慢慢抵在門板上,聽見自己心跳如鼓。
裴歆然哭的時候總是這樣,小時候摔破膝蓋不哭,被老師當眾批評不哭,
卻會在考試失利那晚,躲在樓梯間把自己哭成個濕透的布偶。
那時他總帶著溫好的牛奶去找她,看她用袖口抹眼淚,卻死活不肯承認自己在哭。
此刻門后的抽氣聲突然頓住,大概是她發現了什么。陸亦凡猛地站直身子,
指尖在門把手上轉了半圈,又猛地松開。指腹上的月牙形紅痕在燈光下泛著水光,
像道未愈的傷。一陣微風掀起他西裝后擺,
露出里面皺巴巴的襯衫下擺——那是他今早慌亂中隨便套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