狀元郎沈淵在參加春日宴時,被一名公子撫上尊臀,又揉又捏,無奈文弱掙扎不開,
反因這番動作面色酡紅,雙眼憤怒而熠熠生輝。惹得這雙手的主人,
京城有名的斷袖平西侯世子興致高漲,直言今晚定要與他共度春宵。長公主面色鐵青,
命人將其趕出去,再不許上門。轉頭對上我,欲言又止,不知如何安慰。因為我,
乃是沈淵的未婚妻。我一言不發,只是垂淚,被繡帕擋住的嘴角,逐漸上揚。
1.元嘉十六年,沈淵只是個落第舉子,我初跟隨父母從邊關回京,
便被人群中他溫柔的笑晃了眼,我拉著娘親的手,指著他道:“阿娘,那位公子真好看,
我想要他作夫君?!痹茖④姺驄D在邊城駐守二十年,只得我這一個寶貝蛋,
聞言自是無有不應。在確定他身家清白后便詢問他是否愿意,
十七歲的少年郎猶豫片刻還是應了。彼時我十三歲,十三歲的云憶有優渥的家境,
寵愛自己的父母,還有一個俊美的未婚夫,說是未婚夫,其實只當是多了個玩伴。
最大的煩惱也只是阿爹麾下有個賤兮兮的少年總來招惹我,時不時便要打上一場。
元嘉十八年,邊關戰事又起,爹娘再次披甲上陣,慘勝,雙雙殉國。消息傳來那一日,
我失魂落魄地走到河邊,不知怎的便掉了下去,等被救上來時已壞了身子。
太醫說我往后很難有孕。天之驕女一夕失去所有,曾經的親人好友突然變了嘴臉,
說我平日囂張跋扈,都是報應。我不解,他們那時不是夸我天真嬌憨么?好在沈淵不離不棄,
溫言安慰,向我保證定不負真心,我瞧著他瘦削的身板,心想,我再也不說他娘兒們唧唧了,
他還是很有男子氣概的。直到今年,他考上了狀元郎,伯府為這個未來孫女婿舉辦了慶宴,
而我在后花園意外撞見了他與我堂姐拉扯。我閃身躲進假山,他們的對話清晰無比,
一點一點撕開丑陋的真相。“你既與云憶訂親,又何苦再來招惹我?”是堂姐云嬌的聲音。
“嬌嬌,是我不好,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它一直在為你而跳。
”沈淵深情地注視著嬌美的女子,聲音是我從未聽過的繾綣情動。“那云憶呢?
你平時不也喜歡她得緊?”少女的語氣有些嗔怨。“誰會喜歡她那種無鹽女,粗鄙如村婦,
如今我已是狀元,只有嬌嬌這等神仙般的人兒才相配。”云嬌羞紅了臉,輕輕捶她一拳,
“沈郎準備拿她如何?”“看嬌嬌的心意,若想有個解悶逗趣的玩意兒,
便納了她為妾;若是嬌嬌看她心煩,隨便找個人拿了她清白趕出去就罷了。
”......他們漸漸走遠,我怒極反笑,可惜了,自己做不得那等忍氣吞聲之人。
2.從記憶中回神,我跪求長公主替我做主,取消與沈淵的婚事,
寧愿青燈古佛也不想同這人再有糾葛,惡心。長公主是我娘親生前好友,
父母離世后我一直縮在家里不愿見人,此番還是第一次出門,她心疼我,
未曾猶豫便點頭應允。第二日,狀元郎沈淵與丑八怪承恩伯府二小姐退親的消息傳遍京城。
是的,丑八怪。我聽著消息看向鏡中的自己,額頭被厚厚的劉海覆著,
整張臉顯得木訥又呆板。撩起頭發,眉心蜿蜒著一條小指長的疤。果真是個丑八怪。
十四歲那年,沈淵邀我踏青,半路馬突然受驚,我們二人都被甩了出去,當場失去意識。
待醒來時,我看見了爹娘通紅的雙眼。這道疤便是那時落下的??蔁o人知曉,
這是為救沈淵而落。從斜坡滾落后,我護著他的頭,自己卻撞上了一塊凸起的石頭,
血流如注。而他,只是手臂折了幾天。瞧瞧我的犧牲都換了什么?!靶〗?,大夫人來了。
”門外響起阿容的聲音。爹娘走后,大伯母將我伺候的丫鬟發賣了大半,說是開銷大,
養不起,剩下的幾個也被她籠絡過去,成為眼線。唯有阿容,腦子不太好使,
卻有使不完的蠻力,死心眼地只認我一個主子。“阿憶,你怎有這樣的膽子,親事說退就退?
將我們這些長輩的臉置于何處!”大伯母怒氣沖沖的聲音傳來,身后還跟著滿臉痛心的云嬌。
“是啊妹妹,你這次著實沖動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沈哥哥是遭人陷害,你怎如此狠心?
倒顯得我們伯府無情無義。”堂姐的語氣也帶上了責怪。“那我該如何?
嫁一個大庭廣眾被摸過的破鞋嗎?”我慢條斯理地說著,
假裝沒看到二人被雷劈了一樣的表情。云憶其實自小算不上好人,
在邊關一直有小魔王的外號。只是阿娘盼我過上安穩日子,回京后我便收斂了脾性,
但如果忍耐換來的只有欺騙與變本加厲,去他娘的安穩!我又沒有受虐的癖好。“你你,
你一個女孩子,這么,這么不知廉恥的話也說得出口!”大伯母震驚得有些結巴。
最終兩人灰溜溜地走遠,因為強硬起來的我就是個滾刀肉,油鹽不進還無差別亂殺。
3.沒過幾日,承恩伯府大小姐與沈淵訂親的消息上了京城熱搜。云嬌義正言辭地表示,
沈郎君人品貴重,當日之事定有隱情,她相信他。此言一出,眾說紛紜,
但大部分還是贊她有情有義,祝福二人。與此同時我便成了那狼心狗肺的對照組。
這日我出門巡視鋪子。爹娘戰功赫赫,所繳獲戰利品也是不計其數,
扣下一部分也是上下心照不宣的事。后來一部分被大伯母拿去,美其名曰替我保管,
但他們不知道,更多的其實早被阿娘換成銀錢買了鋪子,均在我名下。我來到首飾鋪,
正看著上新的款式,身后傳來譏諷?!斑@不是大將軍家的小姐嗎?哎呀,忘了,
將軍已經沒啦,現在是個寄人籬下的小可憐兒?!薄斑€是個丑可憐呢。”我轉過頭,
是梁惜與黃嫣,都與云嬌交好??吹轿?,她們愣了一下,隨即語氣更加不善。
“以為在額頭上畫朵花就好看了?照樣是個丑八怪。
”我嘻嘻笑著:“那也比一個黑鬼和一個肥婆順眼?!眹^顧客哄堂大笑。二人漲紅了臉,
一名男子突然出聲:“云姑娘何必口出惡言?”我一瞧,還是個熟人,張云奇,
堂姐的追隨者?!八齻z口出惡言也沒見你攔著啊。哦我懂了,莫不是二人中有你心儀之人?
”我陰陽怪氣。不管他們如何反應,我繼續挑選飾品,看到一個藍寶石頭面時眼前一亮。
正要問價格,黃嫣說:“給我包起來?!蔽覒嵟剞D過頭,她滿是得意:“既未成交,
誰都可以買。”此后無論我看上哪件,二人便輪著出言爭搶。張云奇看出不對正要阻止,
我不屑地出聲:“你倆有錢嗎,別打腫臉充胖子?!彼齻兟勓怨桓幼缘茫?/p>
全然聽不進張云奇的話。最終我暗地打手勢讓掌柜的加價三成都賣給了兩位小姐。
她們的表情著實精彩,我在一邊露出看好戲的神情,二人狠狠心還是將首飾都帶走了,
掌柜派人跟著隨她們回府拿錢。我心滿意足地繼續逛鋪子,
盼望著多來點這種錢多沒腦的傻子。4.云嬌與沈淵訂親那天,我去找了外祖母。
第二日我便帶人收拾行李,搬回將軍府。大伯母派人攔,被護著我的退役士兵一手一個,
全都扔到湖里。大伯母瑟瑟發抖,眼睜睜看我走出伯府大門,一群人在門口指指點點。
于是我的好堂姐上場了,頂著一張梨花帶雨的臉語氣悲憤:“阿憶,伯府如何對不起你,
你要這樣絕情?還把我娘打傷了!”滿座皆驚,毆打長輩可是大不孝。我不語,
默默招上來三名大夫,讓人帶著去給伯母看病。堂姐有些慌亂,梗著脖子綱要開口,
我哽咽道:“阿姐,我實在沒錢了,養不起你們一大家子,求你放了我吧!
”這話更如平地驚雷,云嬌愣住,隨即換上不可置信的表情:“阿憶,你怎能胡說?
二叔一個將軍,哪有許多錢留給你?怎么養伯府!”這話誅心,雖說將軍總會貪些戰利品,
但確實不能拿到明面上說的。眾人視線在我們姐妹身上逡巡,一個是京城有名的才女,
一個是劣跡斑斑的孤女,皆是一副看戲的表情。我配合地表演:“對,我爹是窮,
可我在用我娘的嫁妝養你們??!阿姐,你瞧你頭上戴的點翠蝴蝶簪、金絲垂珠步搖,
脖子上的血玉髓吊墜...手也別藏了,金鑲七寶鐲那么大也藏不住,不都是我娘的嫁妝嗎?
”頓了頓,加了句,“不承認沒關系,我娘的嫁妝單子在這呢。”云嬌面色煞白,
強撐著說:“平日里姐妹交換首飾都是常有的事...”“對,我給你金玉,你還我絨花。
”說話間大夫出來了,皆是一副羨慕的表情,伯夫人脈象強健,體壯如牛,
就是大補之物吃得過多,有些上火。眾人哄堂大笑,云嬌搖搖欲墜,我懶得與他們再費口舌,
帶人離去。圣上一直未收回安國將軍府,以示恩寵,只是去年大伯對外稱怕我年紀小不安全,
硬是將我接回了伯府。府中有父親留下的人手每天打掃。入住當晚,隔壁跑來個登徒子,
坐在墻頭朝我拋媚眼?!靶≡茟?,裝不下去了吧,我還猜你能在伯府待兩年呢,
這一年都沒到?!蔽也徽Z,望著他,眼淚撲簌簌流下來。少年慌了,忙不迭跳下來道歉,
我在他落地瞬間一個暴起壓在他身上拳打腳踢。他想還手,又怕傷著我,
只能護著頭小聲喊著:“輕點,輕點,別打臉。”他是臨安侯庶子蕭啟,自小被他爹不喜,
小小年紀便獨自跑去邊關,正巧投到阿爹麾下。幼時蕭啟總是逗我,
我那時是個容易當真的性子,每每被他氣得嚎啕大哭,阿爹便當我的面罰他拉練,
我才破涕為笑,拍手叫好。一晃也十年了。蕭啟跟隨阿爹立下赫赫戰功,
如今正是步軍巡營統領,負責京城防衛治安。雖與臨安侯決裂,
卻依然是京中待嫁女眼中的香餑餑。毆打結束,蕭啟興致勃勃地夸我上次春日宴干得好,
還說是他提前和那斷袖世子打了招呼,戲才進展地這么順利,滿臉寫著“快夸我”。
我看著他閃閃發亮的眸子,問道:“我現在是不是很丑?”5.蕭啟看著我,
突然笑了:“你什么時候好看過?”我于是一腳將他踹到了墻上,回房關門,美美入夢。
翌日我又去了外祖家,幾個表哥表姐端來了火盆與艾葉,慶祝我離開那糟心之地,晦氣盡除。
外祖一家沒什么上進心,唯一在官場的只有二舅,任國子監祭酒。大舅是個畫癡,三舅善商,
唯有我娘愛好舞刀弄槍,所幸幾人在各自領域也頗有名氣。阿娘走后,
外祖母想著從伯府出嫁會更有面子,才沒阻攔大伯將我帶回家。回去的路上,正經過浮香居,
好久沒吃金乳糕,便欲進去買一些。卻碰見沈淵提了一兜點心準備出來,看見我,
眼中的嫌惡不加掩飾:“云憶,我們已經退婚了,請你知點廉恥,別再纏著我!
”我感覺很丟臉,那么多漂亮的學子怎么就一眼看中了最上不得臺面的那個。
于是我乖巧道:“姐夫誤會了,我就是想問問你,既然退婚了,
那么以前我送予你的古玩、字畫、藏書、極品硯臺什么的是不是該還給我了?
你送我的兔子紙燈籠和小泥人我回去后便送到你府上,既然斷還是該斷得干凈點,你覺得呢?
”沈淵有些遲疑,我故作羞澀道:“姐夫莫不是想睹物思人,哎呀呀,這可怎生是好?
”“那些東西...”“你不會想賴賬吧,還好我每次送時都記著,足有好幾千兩銀呢,
阿容,快去報官!”“站??!”沈淵見店鋪外已經聚集了一圈人,色厲內荏道,
“不過是些小玩意兒,早被我不知扔哪兒去了,你既要,我便回去找找,
省得被你成天惦記著!”說罷落荒而逃。我撲哧一笑,
對聚在店外的人群道:“耽誤了大家時間,今日便由我請客,每人一份梅子青團!
”眾人頓時歡呼起來,有話多的就問:“狀元郎真收了你那么多東西?”“對呀,
爹娘說以后是一家人,不要計較太多,所以他說缺什么我便送什么。
”眾人便知原是狀元郎主動伸手要的,這不是吃軟飯么?還摳,兩年里就送了那么點,嘖嘖,
可真是看不出來。6.三日后,將軍府大門被敲響,沈淵攜云嬌大張旗鼓地前來歸還物品,
身后跟了一群愛湊熱鬧的京城人民。我瞧著云嬌害羞又得意的表情很是無語,
光收拾你的情人,沒收拾你是吧。于是在她開口前,先出聲了:“堂姐,
你是來還我母親的嫁妝的嗎?”云嬌臉上的笑一僵,掐了一把沈淵,
后者吃痛反應過來:“不必扯開話題,你從前送我的東西盡數在這,
實在找不到的也折了銀錢,你點點,從此我和你毫無瓜葛,別再來糾纏我!
”我沒忍住翻了個大白眼,空中突然傳來笑聲,抬頭看去,蕭啟不知何時上的樹,
一臉促狹地看著我道:“小云憶,這就是你包養兩年的男人?你這個眼光啊,嘖嘖嘖。
”人群中傳來譏笑?!翱刹痪褪前B么?這么多貴重的禮也敢收!
”“他對外可挺嫌棄云小姐的,感情只嫌棄人,東西就不嫌棄啦!”“站著就把飯要了,
這不,又傍上一個?!?.....兩人聽著眾人的嘲諷,氣得渾身發抖,
又畏懼在樹上的蕭啟,不敢反駁。沈淵賠笑道:“蕭統領,云憶,東西送到了,
沒什么事我們先走了?!蔽依硭斎坏厥箚臼拞ⅲ骸翱鞂⑦@些財物都捐出去,被人碰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