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彼得連滾帶爬地逃出去了，沉重的橡木門在我身后“咔噠”一聲輕響，鎖舌歸位。很好，現(xiàn)在這間彌漫著灰塵和絕望氣息的大客廳里，就只剩下我，一個剛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不是麻瓜的倒霉蛋，以及那個正牌的、傳說中的、目前形態(tài)不明的黑魔頭了。哦，還有一條大概在哪個陰影里打盹或者磨牙的納吉尼。完美。

我依然癱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剛才那陣鉆心咒的余波還沒完全散去，四肢百骸都殘留著那種被撕裂般的酸軟和輕微的痙攣。冷汗浸透了我的格子夾克，黏糊糊地貼在皮膚上，非常不舒服。但比起身體上的不適，腦子里的風(fēng)暴才更要命。

我是巫師？剛才那個花瓶炸裂，油燈晃動，是我的魔力暴走？就因為彼得那個蠢貨對我用了鉆心咒？這算什么？應(yīng)激反應(yīng)？還是說我體內(nèi)一直潛藏著這玩意兒，只是我自己不知道？

那我是誰？德蕾亞·阿普特，出生于1995年的英國普通（？）女孩，現(xiàn)在卻發(fā)現(xiàn)自己不僅穿越到了二十世紀(jì)末，還掉進了哈利波特的書里，并且，還他媽的是個巫師？這信息量太大，我那經(jīng)過現(xiàn)代快節(jié)奏信息轟炸訓(xùn)練的大腦都有點處理不過來了。

“站起來。”

那個嘶啞的聲音再次響起，打破了我的胡思亂想。這次的語氣里少了幾分純粹的惡意，多了一種冷冰冰的、像是在觀察實驗品般的平靜。

我掙扎了一下，手腳還有些發(fā)軟，但還是撐著地板勉強站了起來。不能示弱，至少不能表現(xiàn)得像剛才那樣徹底崩潰。雖然剛才的崩潰好像意外地救了我一命？人生真是充滿黑色幽默。

我低著頭，不敢直視那團陰影，只能用眼角的余光瞥著。他似乎沒有移動，依然保持著那個籠罩在斗篷里的姿態(tài)，像一座沉默的、散發(fā)著不祥氣息的雕像。只有那盞油燈的火苗在不知名的氣流中微微跳動，讓他的影子在墻壁上搖曳不定。

“你似乎對自己的‘能力’一無所知。”

他的聲音平鋪直敘，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而不是疑問。

“我我不知道剛才發(fā)生了什么”我聲音發(fā)顫，努力模仿著一個剛剛經(jīng)歷超自然現(xiàn)象、世界觀受到?jīng)_擊的普通人的反應(yīng)，“那個花瓶它自己就碎了”

“自己碎了？”他重復(fù)了一遍，語氣里帶著一絲極淡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嘲諷，“在蟲尾巴對你使用鉆心咒的時候？”

完了，他果然把兩件事聯(lián)系起來了。也是，這聯(lián)系也太明顯了。

“鉆心咒？那是什么？”我繼續(xù)裝傻，眼睛瞪得大大的，努力表現(xiàn)出茫然和恐懼，“他對我做了什么？好疼剛才真的好疼”

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沉默籠罩下來。我能感覺到那道無形的視線在我身上來回掃視，像冰冷的探針，試圖鉆進我的骨頭縫里。納吉尼在陰影里發(fā)出輕微的“嘶嘶”聲，像是在應(yīng)和著主人的沉默，增加了房間里的壓迫感。

“你從哪里來？”他突然問，換了個話題。

“倫敦”我?guī)缀跏敲摽诙觯S即意識到這個回答太模糊了，“我是說，我之前住在倫敦，后來沒錢了，才到這邊來找工作，租了這個房子”

我小心翼翼地選擇著措辭，盡量貼合一個落魄打工人的身份。穿越的事情是絕對不能暴露的，那比我是個巫師還麻煩。

“倫敦？你的家人呢？”

“沒、沒有家人了。”我低下頭，聲音里帶上了一絲恰到好處的哽咽和黯然。這一點倒不完全是演的，雖然我更愿意稱之為“斷絕關(guān)系”而非“沒有”。

“一個孤兒？流落到小漢格頓？租下了這棟被遺棄多年的房子？”他慢慢地復(fù)述著，每個詞都像是在掂量，“還恰好在我回來的時候？”

我的心猛地一沉。他果然懷疑了。這時間點確實太巧了。我該怎么解釋？說我就是點兒背？鬼才信！

“我不知道什么‘您回來’我只是看到報紙上的招租廣告，這里的租金很便宜”我急忙辯解，聲音帶著哭腔，“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想找個地方住”

“是嗎？”他的語氣沒有任何變化，聽不出信了還是沒信，“那個把你帶回來的蠢貨，蟲尾巴，他說你在酒吧里換了衣服，還扎了頭發(fā)，試圖躲避他。”

糟了！彼得這個告密精！

“我我害怕！”我立刻接話，聲音抖得更厲害了，“他拿著那個那個像木棍一樣的東西指著我，還要殺了我！我當(dāng)然害怕！我以為他是壞人，是強盜！我換衣服就是想讓他認不出我，我怕他追上來！”

這個解釋聽起來還算合理吧？一個被死亡威脅嚇壞了的普通人的正常反應(yīng)。

他又不說話了。這種沉默比直接的威脅更讓人毛骨悚然。我就像站在一個深不見底的懸崖邊，不知道下一秒他是會把我推下去，還是暫時拉我一把。

油燈的火苗又跳了一下。

“看來，你暫時還有點用處。”

終于，他開口了。嘶啞的聲音里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定。

我心里一松，又立刻提了起來。有用處？什么用處？當(dāng)實驗品？還是當(dāng)儲備糧？不管是哪個聽起來都不是什么好事。

“你”他頓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詞，“會留在這里。”

“留、留在這里？”

“蟲尾巴會看著你。別想著逃跑，或者耍什么花樣。”他的聲音冷了下來，“你剛才承受的痛苦，只是一個開始。如果你不聽話，我會讓你體驗到比那強烈千萬倍的滋味。”

赤裸裸的威脅。但我聽出來了，潛臺詞是：只要我“聽話”，暫時就不會死，也不會立刻就體驗?zāi)欠N“強烈千萬倍的滋味”。

行吧，活著就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雖然這“青山”現(xiàn)在看起來更像是個魔窟。

“是、是，我知道了。”我趕緊點頭，努力表現(xiàn)出順從和恐懼。

“很好。”

他似乎滿意了我的反應(yīng)。那股幾乎凝成實質(zhì)的壓力稍微減輕了一些。

他不再說話，房間里再次陷入沉默。油燈的光線昏暗，壁爐前的陰影一動不動，像是在積蓄力量，又像是在無聲地觀察著我這個新來的、身份不明的“房客”。

我站在原地，不敢動彈，心里卻翻江倒海。我是巫師。伏地魔暫時不殺我了。我被軟禁了。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他想從我身上得到什么？我這該死的、不受控制的魔力，到底是福是禍？

無數(shù)的疑問和一絲絲病態(tài)的好奇心，像藤蔓一樣纏繞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