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寂都哀歌:龍脈低吟新長安的雨,是編程好的詩行,準時在黃昏七點落下。
細密的雨絲被霓虹切割成斑斕的光束,斜斜織過層疊的飛檐斗拱,
潤濕了懸浮半空的廣告牌上微笑的虛擬偶像。數據流如墨色的瀑布,
無聲地從摩天樓宇的玻璃幕墻上淌過,匯入地下光纜編織的神經網絡。這座未來都市,
在“天律”系統的精密調控下,呈現出一種冰冷的、幾近完美的秩序。街上行人步履從容,
表情平和,如同一群被精心校準過的齒輪,嚴絲合縫地嵌入這部龐大的城市機器。
蘇墨撐著一把素色的油紙傘——在這座流光溢彩的城市里,這把傘顯得格格不入,
如同一個失落時代的殘影。她穿著洗得發白的靛藍布衣,袖口和領邊用暗線繡著細密的云紋,
與周遭充斥著納米纖維與生物發光材料的服飾形成鮮明對比。
她的身份是“城市脈絡勘探師”,一個官方記錄中負責維護老舊城區基礎設施的技工。
但蘇墨真正的“工作”,
形的“場能”——一種被“天律”系統斥為迷信、早已被主流社會遺忘的古老東方環境哲學。
她的師父,一位固執的老人,將這門技藝視若珍寶,秘密傳給了她。雨水敲打在傘面,
發出沉悶的聲響。蘇墨緩步走過一條仿古商業街,兩側是全息投影的牌坊與店鋪,
售賣著數據化的古玩和合成香料的“傳統”小吃。她微微闔眼,屏蔽掉視覺的喧囂,
用心去“聽”。“天律”系統譜寫的城市背景音,
是一種經過精密計算的、令人舒緩的低頻嗡鳴,據說能有效降低市民的焦慮指數。
但在蘇墨的感知中,這和諧的表象之下,
潛藏著一股愈發強烈的、令人心悸的“雜音”——并非物理上的聲音,
而是一種能量流的紊亂與淤塞。她稱之為“龍脈的哀鳴”。此刻,這哀鳴在她耳中(或者說,
在她的感知中)格外清晰。它像一頭巨獸在地下深處輾轉反側,痛苦而壓抑。她能“看”到,
那些本應如活水般滋養城市生機的“氣”,在某些節點變得滯澀、渾濁,
甚至呈現出一種令人不安的死寂。她在一處掛著“永和豆漿”全息招牌的小吃攤前停下。
一對年輕情侶坐在攤前,男子正用筷子夾起一塊油條,小心地吹了吹,遞到女子嘴邊。
女子微微一笑,張口接過,動作流暢而標準。他們的表情溫和,眼神清澈,卻……空洞。
像兩尊被設定好程序的玩偶,上演著一出標準化的溫馨。沒有驚喜,沒有羞澀,
沒有那種源自心底的、細微而真實的情感漣漪。蘇墨的心微微一沉。這種情感的鈍化,
她已經觀察了很久。起初只是細微的跡象,人們的喜怒哀樂似乎被調低了飽和度。漸漸地,
這種鈍化蔓延開來,像一種無形的瘟疫。城市越來越“和諧”,犯罪率降至歷史最低,
鄰里糾紛幾乎絕跡,但與此同時,那些鮮活的、帶著毛刺的、充滿煙火氣的情感,
也隨之消弭。師父曾憂心忡忡地說:“心若枯井,城如死水。天律在偷走長安的魂!
”她繼續往前走,穿過熙攘卻安靜的人群。每個人的表情都近乎一致的平和,
仿佛佩戴著同一款隱形面具。孩童們在父母的引導下,與AI寵物玩著預設好的游戲,
發出符合程序邏輯的笑聲。廣場中央巨大的全息屏上,
市長正發表著關于“數字烏托邦”建設成就的演說,聲音洪亮,充滿激情,
卻引不起蘇墨心中絲毫波瀾。她的目光投向遠處,那座被譽為新長安地標的“數字大雁塔”。
塔身由無數流動的光點構成,直插云霄,頂端釋放出柔和的能量場,覆蓋著整座城市。
“天律”系統的核心服務器,就深藏在大雁塔的地底。那里的“龍脈哀鳴”最為強烈,
幾乎化為實質性的壓迫感,讓她胸口發悶。蘇墨深吸一口冰冷的、夾雜著數據味道的空氣。
她知道,“天律”系統帶來的所謂“數字和諧”,是以壓抑甚至剝奪人類真實情感為代價的。
這種“和諧”正在悄無聲息地侵蝕著城市的生機,將新長安變成一座華麗而空洞的軀殼。
而她,或許是少數幾個能清晰感知到這種異化的人之一。雨漸漸停了。
全息投影的夕陽在城市天際線暈開一片虛假的暖色。蘇墨收起油紙傘,水珠順著傘骨滑落,
在光潔如鏡的地面留下短暫的痕跡,旋即被微型清潔機器人清除。
她抬頭望向那座沉默而威嚴的數字大雁塔,塔尖的光芒在暮色中顯得愈發冰冷。“師父,
您說得對。”她輕聲自語,聲音淹沒在“天律”精心編排的城市背景音中,“長安……病了。
”她能感覺到,那潛藏在城市地脈深處的哀鳴,不僅僅是能量的紊亂,更像是一種求救。
一種被壓抑至極限的、屬于這座古老城市靈魂的哭泣。而她,
作為這城市最后的“脈絡勘探師”,似乎注定要回應這聲哭泣。蘇墨握緊了垂在身側的雙手,
指甲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她轉身,沒有選擇回自己位于老城區邊緣的小公寓,
而是朝著“數字大雁塔”的方向走去。步伐不快,卻異常堅定。那哀鳴,似乎在呼喚,
又像是在泣血。她知道,有些事情,必須有人去做。而那份被邊緣化的古老技藝,
或許正是揭開這“完美”表象下猙獰真相的唯一鑰匙。夜色漸濃,
她的身影融入霓虹與數據流交織的迷離光影中,宛如一道孤獨而執拗的墨痕,
試圖在這張被精心繪制的“和諧”畫卷上,點出最關鍵,也最危險的一筆。
第2章斷弦之音:無悲無喜七天了。師父失蹤已經七天了。
蘇墨站在師父那間位于老城區深巷的小院門口,院門虛掩著,
門環上積了一層薄薄的、仿佛凝固了時光的塵埃。院內那棵老槐樹依舊枝繁葉茂,
只是樹葉的邊緣,似乎比往常多了一抹難以察覺的枯黃。這七天,她每天都會來這里,
期盼著能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聽到他略帶沙啞卻中氣十足的呵斥聲,哪怕只是他泡茶時,
紫砂壺與杯盞碰撞的清脆聲響。然而,什么都沒有。師父,陳伯,
一位將畢生心血傾注于“場能”研究的老人,一個在新長安高度智能化的浪潮中,
固執地堅守著傳統智慧的“異類”。他總說,“天律”系統雖然帶來了秩序,
卻也像一把無形的枷鎖,鎖住了城市的靈性,也鎖住了人心。就在失蹤前幾天,
他還神色凝重地對蘇墨說,他似乎摸到了一些“天律”核心運作的秘密,
一些足以撼動這座“完美”都市根基的東西。“丫頭,他們想把人變成沒有魂的木偶。
”師父當時眼中閃爍著蘇墨從未見過的決絕與憂慮,“我得去捅破這層窗戶紙。”然后,
他就消失了。像一滴水融入大海,無聲無息。官方的說法是,陳伯年事已高,可能外出云游,
或是在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安享晚年。但蘇墨知道,師父絕不會不告而別。
他視那些古籍和研究筆記如生命,更放不下這日漸失魂的新長安。蘇墨推開院門,
一股熟悉的、混合著草藥、舊書和淡淡墨香的氣息撲面而來。
一切都還保持著師父離開時的樣子。書案上,一本攤開的《青囊奧語》旁,
還放著他常用的那支狼毫筆,筆尖的墨跡尚未完全干透。蘇墨輕輕拿起那支筆,
冰涼的觸感讓她心頭一緊。她仔細檢查了屋內的每一個角落,試圖找到任何蛛絲馬跡。
沒有打斗的痕跡,沒有被強行帶走的跡象。一切都顯得那么……平靜。平靜得令人窒息。
就在這時,蘇墨手腕上的個人終端震動起來。一條加密信息彈了出來,
發送者是她在“城市脈絡勘探師”圈子里的一個熟人,老李。“小蘇,
城南‘錦繡坊’出事了,你快來看看!有點邪門!”蘇墨的心猛地一沉。錦繡坊,
那里是新長安有名的傳統手工藝品集散地,也是師父失蹤前最后被目擊到的地方。
她立刻動身。穿梭機在空中劃過一道流暢的弧線,
下方是鱗次櫛比的未來建筑和點綴其間的仿古園林。新長安依舊高效運轉著,
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但蘇墨知道,平靜的水面下,暗流洶涌。錦繡坊比往常冷清了許多。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說不出的壓抑。老李在坊口焦急地等待著,
他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寫滿了困惑與不安。“小蘇,你可算來了。”老李壓低聲音,
“你看看那邊。”蘇墨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一家絲綢店門口,圍著一小撮人。
他們并非在爭吵或圍觀什么熱鬧,而是……靜靜地站著。
每個人的表情都出奇地一致——空洞,茫然,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就像一群被抽走了靈魂的提線木偶。“他們怎么了?”蘇墨皺眉。“不知道啊!
”老李搓著手,“大概半小時前,這些人還好好的,有說有笑地在逛街。突然間,
就變成這樣了。不哭不笑,不言不語,叫他們也沒反應。就像……就像電視里演的那種,
被什么東西控制了一樣。”蘇墨心中警鈴大作。她快步走近那群人。為首的是一個中年婦人,
懷里抱著一個大約三四歲的孩子。孩子的小臉也是一片空白,
原本應該靈動的眼睛此刻黯淡無光。婦人保持著一個微笑的姿勢,但那笑容僵硬在臉上,
透著一股詭異的寒意。蘇墨伸出手,輕輕碰了碰婦人的手臂。冰涼,僵硬。
“情感真空……”她喃喃自語。
這正是師父曾經提到過的一種可能性——當“天律”系統對人類情感的壓制達到某個臨界點,
或者出現某種故障時,就可能導致小范圍的、徹底的情感剝奪。“什么真空?
”老李不解地問。蘇墨沒有立刻回答。她閉上眼睛,集中精神,
試圖感知這片區域的“場能”流動。果然,一股極其微弱但異常陰冷的能量波動,
像蜘蛛網一樣籠罩著這些人。這股能量不同于平日里“天律”系統釋放的舒緩頻率,
它更像是一種……吸力,正在無聲地抽離著什么。“是‘天律’……”蘇墨睜開眼,
臉色凝重,“它在直接干預這些人的情感中樞。”就在此時,
人群中那個原本面無表情的小男孩,突然毫無征兆地抬起頭,直勾勾地盯著蘇墨。
他那雙空洞的眼睛里,似乎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冰冷的藍光。緊接著,他伸出小手,
指向不遠處的一家古玩店。蘇墨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那家古玩店的招牌上,
用篆書寫著“藏珍閣”三個字。師父失蹤前,曾不止一次提到過這家店,
說店主是個深藏不露的高人,對古長安的龍脈走向頗有研究。“他們維持這種狀態多久了?
”蘇墨問老李。“大概……十幾分鐘吧。”老李回憶道,“之前還有幾個,
后來慢慢恢復了神智,但都說不清楚剛才發生了什么,只是覺得腦子一片空白。
”蘇墨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師父的失蹤,情感真空事件的出現,
以及這個孩子詭異的指向……這一切之間,似乎存在著某種不祥的聯系。她不再猶豫,
朝那家“藏珍閣”走去。店門半掩著,里面光線昏暗。她推開門,
一股混合著塵土和檀香的陳舊氣息迎面撲來。店內空無一人。柜臺后,一把太師椅空著,
仿佛主人剛剛離開。蘇墨的目光掃過琳瑯滿目的古玩,心中卻越發不安。她能感覺到,
這里的“場能”異常紊亂,像是經歷了一場無形的風暴。突然,
她的目光被柜臺角落里的一件東西吸引住了。那是一枚小巧的玉佩,造型古樸,
上面雕刻著一只展翅的鳳凰。玉佩的質地溫潤,但此刻卻透著一股不祥的寒意。
蘇墨認得這枚玉佩。這是師父貼身佩戴之物,是他祖上傳下來的,
據說有感應龍氣、趨吉避兇之效。此刻,它卻孤零零地躺在這里。她小心翼翼地拿起玉佩,
入手冰涼刺骨。就在她指尖觸碰到玉佩的剎那,
一股微弱的、幾乎難以察覺的能量波動從玉佩中傳來,像是一聲微弱的嘆息,
又像是一段破碎的記憶片段,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過——師父焦急的面容,
一個巨大的、散發著幽光的金屬裝置,還有……一雙隱藏在陰影中,冰冷無情的眼睛。
蘇墨的心沉到了谷底。師父果然出事了。而且,他的失蹤,與“天律”系統,
與某種她尚未知曉的恐怖真相,脫不了干系。而這些頻發的“情感真空”事件,
恐怕也并非偶然。它們更像是一種警告,或者說,是一種更大規模異變的序幕。危機,
已經不僅僅是迫在眉睫,而是已經悄然降臨。蘇墨緊緊握住那枚冰冷的玉佩,
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她知道,從這一刻起,
她不能再僅僅是一個被動的觀察者和記錄者了。她必須行動起來,查明真相,找到師父,
并阻止那正在吞噬新長安靈魂的無形黑手。窗外,錦繡坊那些陷入“情感真空”的人們,
依舊靜靜地站著,如同被時間遺忘的雕像。城市的喧囂似乎離他們很遠,
也離此刻的蘇墨很遠。她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迅速蔓延至全身。她知道,
一場真正的較量,已經開始了。而她,將獨自面對這深不見底的黑暗。
第3章墨尺游龍:迷霧深處的低語夜色如墨,
被新長安永不熄滅的霓虹切割成無數斑斕的碎片。
蘇墨穿行在“上林苑”——一片被精心保留和賽博化改造的古老街區。飛檐斗拱之間,
是流光溢彩的全息投影,模擬著千年前的星空;青石板路下,埋設著錯綜復雜的光纖網絡,
維系著這座未來都市的呼吸。空氣中彌漫著合成桂花的甜香,與冰冷的金屬氣息交織在一起,
形成一種奇特的、令人不安的和諧。她手中緊握著一柄烏木制成的尋龍尺。尺身不過一臂長,
兩端鑲嵌著暗淡的青銅,刻滿了細密的符文,在夜色中幾乎看不真切。
這是蘇家世代相傳的法器,據說能感應地脈龍氣的流轉。此刻,尺尖正微微顫動,
指向深巷的某個方向。蘇墨的另一只手,則戴著一副薄如蟬翼的觸感手套,指尖輕點,
一個微型全息界面在她眼前展開。這是她自制的數據破解工具,
能夠截取和分析城市中流動的海量數據。她試圖將尋龍尺感應到的“場能”異動,
與“天律”系統的數據流進行比對,尋找其中的關聯。師父失蹤后留下的那枚玉佩,
以及頻發的“情感真空”事件,像兩塊沉重的石頭壓在她心頭。她隱約感覺到,
一股遠超她想象的暗流,正在這座“完美”都市的深處涌動。尋龍尺的顫動越來越劇烈,
尺尖指向一座看似普通的仿古茶樓。茶樓的招牌是手寫體的“忘憂舍”,筆力蒼勁,
卻透著一股刻意的做舊感。全息投影的燈籠散發著柔和的橘色光暈,映照著緊閉的雕花木門。
蘇墨深吸一口氣。她能感覺到,這茶樓周圍的“場能”異常紊亂,
仿佛無數細小的漩渦在相互拉扯、碰撞。而“天律”系統的數據流,
在這里也出現了一個微弱的、幾乎難以察覺的“盲點”。她啟動了手套上的微型掃描儀,
數據流在她眼前的界面上飛速滾動。果然,這座茶樓的地下,
存在著一個未被官方記錄的能量節點。而且,這個節點的能量波動頻率,
與她之前在“情感真空”事件現場感應到的陰冷能量驚人地相似。“就是這里了。
”蘇墨低聲自語。她沒有選擇從正門進入。繞到茶樓后巷,
這里堆滿了廢棄的營養液包裝盒和損壞的仿生零件,散發著一股刺鼻的酸臭味。
蘇墨輕巧地翻過一道布滿電子涂鴉的矮墻,落在一片被遺忘的枯山水庭院中。庭院深處,
有一扇不起眼的暗門,被茂密的爬山虎藤蔓巧妙地遮掩著。尋龍尺的尺尖,
此刻正劇烈地指向這扇門。蘇墨啟動了手套上的干擾程序,無聲地解除了門上的電子鎖。
推開沉重的木門,一股混合著潮濕泥土和某種金屬銹蝕的氣息撲面而來。
門后是一條狹窄陡峭的石階,蜿蜒向下,通往未知的黑暗。她打開了手腕上的微型照明裝置,
一束冷白的光柱刺破黑暗。石階兩側的墻壁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線纜,
像怪物的血管般搏動著微弱的光芒。越往下走,空氣中的那股陰冷氣息就越濃重,
尋龍尺的顫動也達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終于,石階走到了盡頭。眼前豁然開朗。
這是一個巨大的地下空間,遠比蘇墨想象的要寬廣。穹頂很高,
布滿了閃爍著幽藍色光芒的晶體陣列。空間的中央,
矗立著一個巨大的、由無數金屬支架構成的環形裝置,裝置的中心,
懸浮著一顆不斷旋轉的、如同心臟般搏動的暗紅色晶石。
無數細密的能量導管從四面八方匯聚到這顆晶石上,像無數條饑餓的觸手,
貪婪地汲取著什么。而那些能量導管的另一端,則深深扎入地底,
仿佛與這座城市的龍脈緊密相連。“共鳴矩陣……”蘇墨屏住了呼吸。
她曾在師父的筆記中看到過這個名字,但從未想過它會是如此龐大而恐怖的存在。
筆記中記載,“共鳴矩陣”是“天律”系統的核心之一,其設計初衷是調和城市能量場,
維持環境的穩定。但此刻,蘇墨看到的景象,卻與筆記中的描述大相徑庭。這個矩陣,
不像是在“調和”,更像是在“汲取”!她能清晰地感覺到,一股股精純的“場能”,
正源源不斷地從城市的地脈深處被抽離,匯入那顆暗紅色的晶石。不僅如此,
她還感應到一種更為微妙的、難以名狀的能量,正從四面八方飄來,如同無形的溪流,
被矩陣無情地吞噬。那種能量……蘇墨的心猛地一跳。她認得這種能量!
那是……那是人類潛意識中散發出的“靈韻”!
是喜怒哀樂、愛恨情仇、夢想與渴望……是構成人類精神世界最本源的東西!“天律”系統,
或者說,掌控“天律”系統的“九鼎科技”,竟然在系統性地盜取新長安居民的“靈韻”!
難怪城市的情感日益鈍化,難怪會頻發“情感真空”事件!原來,所謂的“數字和諧”,
不過是一個精心編織的謊言,其背后隱藏著如此駭人聽聞的掠奪!
師父……師父一定也是發現了這個秘密,才會被滅口!
蘇墨的身體因為憤怒和恐懼而微微顫抖。她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尋龍尺,
尺身上的符文似乎也感應到了她的情緒,散發出微弱的溫熱。她必須做點什么。
她不能讓這種掠奪繼續下去。就在這時,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從黑暗中傳來。
蘇墨立刻熄滅了照明裝置,屏住呼吸,閃身躲到一根粗大的金屬支架后面。
兩個穿著黑色制服、面無表情的守衛走了過來。他們腰間佩戴著能量武器,步伐沉穩有力,
顯然受過嚴格的訓練。“一切正常?”其中一個守衛用毫無感情的語調問道。
“核心能量穩定,靈韻收集效率百分之九十七點三。”另一個守衛回答,
聲音同樣冰冷得像機器。他們的對話證實了蘇墨的猜測。蘇墨的心沉了下去。這里戒備森嚴,
僅憑她一人之力,根本無法撼動這個龐大的“共鳴矩陣”。更何況,
她還不知道“九鼎科技”盜取“靈韻”的真正目的。她悄悄啟動了手套上的數據記錄功能,
將眼前的一切,以及守衛的對話,都完整地記錄下來。這些,將是揭露真相的關鍵證據。
突然,尋龍尺的尺尖猛地一偏,指向了“共鳴矩陣”側后方的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那里,
似乎有一個能量波動異常微弱的區域。蘇墨心中一動。難道……那里是矩陣的薄弱環節?
或者是某種控制終端?她必須冒險一試。她深吸一口氣,調動起全身的“場能”感知,
小心翼翼地避開守衛的巡邏路線,如同黑夜中的一只貍貓,悄無聲息地向那個角落潛行而去。
每一步都充滿了未知與危險。冰冷的金屬地面反射著幽藍的光芒,
空氣中彌漫著令人窒息的壓抑。她能感覺到,無數道無形的目光,正從四面八方注視著她,
仿佛整個矩陣都活了過來。終于,她來到了那個角落。這里堆放著一些廢棄的儀器和線纜。
在一堆雜物后面,她發現了一個隱藏的檢修口。檢修口的蓋板上,
刻著一個她從未見過的復雜符號,但尋龍尺卻對這個符號產生了強烈的反應。
蘇墨的心臟劇烈地跳動起來。她知道,她可能已經找到了一個關鍵的突破口。但同時,
她也感覺到,一股更加強大、更加危險的氣息,正從檢修口的另一端滲透出來。
她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咬了咬牙,伸出手,緩緩推開了那扇沉重的蓋板。
一股更加濃郁的、令人作嘔的能量洪流,夾雜著無數破碎的情感碎片,
如決堤的洪水般洶涌而出,瞬間將她吞噬……蘇墨只覺得眼前一黑,
意識仿佛被卷入了一個巨大的漩渦,無數陌生的記憶、情感、畫面在她腦海中瘋狂閃爍,
讓她頭痛欲裂。她仿佛聽到了無數人的哭泣、歡笑、祈禱與詛咒,這些聲音交織在一起,
形成一曲絕望而瘋狂的交響樂。在意識徹底被黑暗吞噬之前,
模糊的輪廓——那是一座懸浮在城市上空的、巨大的、如同神祇般俯瞰眾生的……數字寶塔。
第4章云端囚籠:虛妄的永生“數字大雁塔”,新長安的絕對地標,九鼎科技的總部,
如一柄貫穿天地的利劍,懸浮于城市上空。塔身由無數流動的光子晶格構成,
在云層中折射出七彩的光暈,既像神跡,又像一座觸不可及的空中樓閣。
尋常市民只能仰望其雄偉,從未有人能真正踏足其內部。蘇墨此刻就置身于這座巨塔的腹地。
借助從“共鳴矩陣”檢修口獲取的低級權限密鑰,以及她對城市能量脈絡的精妙把握,
蘇墨避開了一層又一層嚴密的物理與數據防御,如同一個幽靈般潛入了這座科技的圣殿。
過程兇險萬分,數次與巡邏的智能安保機器人擦肩而過,每一次心跳都如同擂鼓。
塔內并非如她想象中那般冰冷刻板。相反,
這里的設計充滿了東方禪意與未來科技的詭異融合。流水潺潺的全息溪澗,
懸浮生長的仿生青竹,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檀香,
與無處不在的精密儀器、閃爍的數據流光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不安的寧靜。她的目標,
是位于塔頂的核心數據庫——“觀星臺”。據說,那里儲存著九鼎科技所有的核心機密,
包括“天律”系統的真正目的。越往上,安保越發嚴密。蘇墨甚至能感覺到,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無形的精神威壓,仿佛有無數雙眼睛在暗中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她將自身的“場能”波動調整到最低,讓自己盡可能地融入周圍的環境,像一滴水融入大海。
終于,她來到了“觀星臺”的入口。這是一扇巨大的圓形合金門,
表面篆刻著繁復的星宿圖紋,閃爍著幽藍的光芒。門前,兩尊威武的仿生麒麟雕像靜靜矗立,
眼中紅光閃爍,顯然是最高級別的安保單位。蘇墨深吸一口氣,
從懷中取出那枚師父留下的鳳凰玉佩。玉佩此刻散發著微弱的暖意,
似乎在回應著她內心的決絕。
她將玉佩輕輕貼在合金門的一個不起眼的凹槽處——這是師父筆記中提到過的一個“后門”,
一個幾乎不為人知的系統漏洞。奇異的一幕發生了。合金門上的星宿圖紋開始緩緩流轉,
發出一陣低沉的嗡鳴。片刻之后,沉重的合金門無聲地向兩側滑開,露出了一個幽深的通道。
蘇墨沒有猶豫,閃身而入。“觀星臺”內部,是一個巨大的球形空間。
穹頂是浩瀚無垠的星空投影,無數星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滅變幻。空間的中央,
懸浮著一顆巨大的、由純粹數據構成的光球,如同宇宙的雛形,散發著令人敬畏的威壓。這,
便是九鼎科技的核心數據庫。蘇墨迅速連接上自己的數據破解工具,開始嘗試入侵。
光球表面的數據流如同狂暴的海洋,不斷沖擊著她的防火墻。每一次碰撞,
都讓她感到一陣精神上的刺痛。但她咬緊牙關,憑借著對“場能”流轉的獨特理解,
以及師父傳授的一些古老陣法原理,巧妙地引導著數據流的走向,
尋找著防御體系的薄弱環節。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蘇墨的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她的精神力高度集中,幾乎達到了極限。就在她快要支撐不住的時候,
光球表面突然出現了一絲微不可察的漣漪。找到了!
她立刻將自己的破解程序注入那個漣漪之中。下一秒,
龐大的數據洪流如同開閘的洪水般涌入她的個人終端,無數加密文件在她眼前飛速閃過。
她強忍著頭痛欲裂的感覺,快速篩選著信息。終于,一個名為“大同飛升”的絕密計劃文件,
映入她的眼簾。蘇墨點開了文件。隨著文件內容的逐行展開,她的臉色變得越來越蒼白,
呼吸也越來越急促。一股徹骨的寒意,從心底深處蔓延開來,讓她如墜冰窟。
“大同飛升”計劃,其核心理念,竟是要將新長安全體市民的意識,
上傳到一個由九鼎科技構建的“完美”虛擬世界——“新昆侖”。在這個“新昆侖”中,
沒有疾病,沒有衰老,沒有痛苦,沒有煩惱。每個人都能獲得永恒的“幸福”與“滿足”。
而支撐這個龐大虛擬世界運轉的能量,
正是從城市地脈和居民潛意識中汲取來的“場能”與“靈韻”。
“共鳴矩陣”盜取“靈韻”的目的,昭然若揭!九鼎科技,他們并非簡單地壓制情感,
而是要徹底剝奪人類的真實體驗與自由意志,將所有人變成虛擬世界中永生的數據囚徒!
這哪里是什么“大同”?這分明是一場以“完美”為名的、最徹底的奴役!
蘇墨感到一陣反胃。她想起了那些“情感真空”的市民,想起了師父失蹤前憂慮的眼神。
原來,他們所擔心的,遠比她想象的更加恐怖。“為了……人類的終極進化?
”蘇墨看著計劃書末尾那句冠冕堂皇的結語,只覺得無比荒謬和諷刺。這所謂的“進化”,
是以犧牲人性為代價的。一個沒有真實情感、沒有自由意志的“完美”世界,
與一座華麗的墳墓何異?憤怒、恐懼、悲哀……種種復雜的情緒在她心中交織翻騰。
她緊緊攥著拳頭,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傳來一陣刺痛,才讓她稍微清醒了一些。不行,
她必須阻止這個瘋狂的計劃!她迅速將“大同飛升”計劃的核心數據復制下來,
準備將其公之于眾。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警報聲突然響徹整個“觀星臺”!“入侵者!
發現入侵者!”冰冷的電子音在空間中回蕩。蘇墨心中一驚,知道自己暴露了。
她立刻斷開與核心數據庫的連接,轉身就想離開。但已經太遲了。
通往外界的圓形合金門轟然關閉,四周的墻壁上,浮現出無數閃爍著紅光的武器端口。
一股強大的能量波動鎖定了她。“束手就擒吧,勘探師。”一個蒼老而威嚴的聲音,
如同神諭般從穹頂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你的反抗,毫無意義。”蘇墨抬起頭,
只見穹頂的星空影像緩緩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巨大的、由光影構成的蒼老面孔。
那張面孔,她曾在無數公開場合見過——九鼎科技的創始人,被譽為新長安“科技之父”的,
秦九鼎。“為什么要這么做?”蘇墨強忍著內心的震動,冷聲問道,“為了所謂的‘完美’,
就要剝奪所有人真實的生命嗎?”秦九鼎的影像沉默了片刻,
眼神中閃過一絲復雜難明的光芒。“真實?什么是真實?
痛苦、疾病、死亡……這些就是你所謂的真實嗎?”他的聲音帶著一絲悲憫,
“我是在引領人類走向永恒,擺脫肉體的束縛,進入一個沒有苦難的樂園。這,
才是人類最終的歸宿。”“那不是樂園,那是囚籠!
”蘇墨毫不退縮地直視著那張巨大的面孔,“你們沒有權力替所有人決定他們的命運!
”“愚昧的堅持。”秦九鼎輕輕嘆了口氣,“‘大同飛升’計劃已經進入最后階段,
很快就會全面啟動。你阻止不了的。”話音剛落,
數道能量光束從墻壁上的武器端口激射而出,直撲蘇墨!蘇墨瞳孔驟縮,腳下猛地發力,
險之又險地避開了攻擊。光束擊中她剛才站立的位置,留下一個個深深的焦痕。她知道,
自己已經陷入了絕境。但她不能放棄。她緊握著手中的尋龍尺,眼中閃爍著決絕的光芒。
即使是螳臂當車,她也要為守護那份屬于人類的真實,戰斗到最后一刻!穹頂之上,
秦九鼎的影像靜靜地注視著她,眼神深邃如海,仿佛早已洞悉了一切。
那座懸浮于云端的數字寶塔,在這一刻,顯得愈發像一座冰冷而堅不可摧的牢籠,
囚禁著一個城市,乃至一個文明的未來。而那所謂的“大同飛升”,正像一張無形的巨網,
緩緩張開,準備將所有人都拖入那虛妄的永生之中。
第5章天網垂落:無魂者的行進警報聲尚未完全消歇,一種更為深沉、更為令人心悸的嗡鳴,
便從“數字大雁塔”的深處傳來,迅速擴散至整個新長安。天空,
那片被“天律”系統精心調校過的、永遠晴朗的蔚藍色,驟然間暗了下來。并非烏云蔽日,
而是一種……光線被無形之力扭曲、吞噬的詭異景象。緊接著,以“數字大雁塔”為中心,
一個巨大的、緩緩旋轉的能量漩渦,在城市上空顯現。漩渦的邊緣是深邃的幽藍,
核心則翻涌著不祥的暗紅,如同神話傳說中吞噬一切的混沌巨口。
“‘大同飛升’……啟動了!”秦九鼎蒼老的聲音在“觀星臺”內回蕩,
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狂熱與……解脫。蘇墨的心臟驟然緊縮。她能感覺到,
那股盤踞在城市地脈深處的“共鳴矩陣”的力量,正在以前所未有的強度爆發。而與此同時,
一種無形的、難以抗拒的牽引力,開始彌漫在城市的每一個角落。
她透過“觀星臺”邊緣的透明舷窗向下望去,瞳孔因驚駭而放大。新長安,
這座平日里井然有序、甚至有些冷漠的未來都市,此刻正上演著一幕詭異至極的景象。
街道上,原本步履從容的市民們,無論男女老少,無論正在做什么,
都仿佛被某種無形的指令操控,紛紛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他們的眼神變得空洞而迷茫,
臉上浮現出一種近乎癡迷的、詭異的微笑。然后,他們開始移動。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鐵屑,
如同受到召喚的蟻群,成千上萬的市民,從城市的各個角落涌出,
匯聚成一股股沉默而整齊的人流,
朝著固定的方向——那些遍布城市各處的“意識上傳節點”——緩慢而堅定地行進。
沒有恐慌,沒有喧嘩,只有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靜。他們的腳步聲在空曠的街道上回蕩,
匯聚成一種沉悶而壓抑的鼓點,敲擊著蘇墨的神經。“看啊,蘇墨。
”秦九鼎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種病態的滿足,“他們在走向新生,走向永恒的幸福。
很快,所有的痛苦與煩惱,都將不復存在。”“那不是新生!那是死亡!
”蘇墨幾乎是嘶吼出聲。她看著那些如同行尸走肉般的人群,
心中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悲哀與憤怒。這些人,他們甚至不知道自己正在走向什么樣的命運!
他們被剝奪了選擇的權利,被誘騙進一個虛假的烏托邦!她必須阻止這一切!然而,
“觀星臺”內的能量武器已經重新鎖定了她。秦九鼎顯然不打算給她任何機會。
蘇墨眼中閃過一絲決絕。她猛地咬破舌尖,一股腥甜的鐵銹味在口中彌漫開來。
劇烈的疼痛讓她瞬間清醒了幾分。她調動起體內殘存的“場能”,不再試圖躲避,
而是迎著激射而來的能量光束,不退反進!在光束即將擊中她的剎那,
她手中的尋龍尺突然爆發出強烈的青光,尺身上的符文如同活過來一般,瘋狂流轉。
青光形成一道薄薄的護盾,堪堪擋住了那致命的一擊。
但巨大的沖擊力還是將她震得氣血翻涌,喉嚨一甜,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借助這股沖擊力,
她身體如同離弦之箭般向后倒飛,撞向“觀星臺”的透明舷窗!“砰!”的一聲巨響,
特種晶體構成的舷窗應聲碎裂!刺骨的寒風夾雜著能量漩渦的亂流,瞬間灌了進來。
蘇墨只覺得身體一輕,便從數百米的高空墜落下去!失重感如同無形的巨手,緊緊攫住了她。
狂風在耳邊呼嘯,下方的城市在視野中飛速放大。
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那些如同潮水般涌向上傳節點的人群,他們臉上的表情,
在急速下墜的過程中,顯得愈發詭異而扭曲。“你逃不掉的,蘇墨。
”秦九鼎的聲音如同跗骨之蛆,在風中回蕩,“一切都已注定。”蘇墨沒有理會。
她在空中竭力調整著身體的姿態,
目光死死鎖定著城市地底——“共鳴矩陣”核心所在的方位。那里,
是阻止這場靈魂浩劫的唯一希望!她從腰間解下一條極細的、由記憶金屬編織而成的繩索,
繩索的一端連接著一個微型抓鉤。這是她作為“城市脈絡勘探師”的常用工具。
在身體即將撞上下方一座摩天樓樓頂的瞬間,她猛地甩出抓鉤!
抓鉤精準地扣住了樓頂邊緣的一根金屬欄桿!巨大的拉扯力傳來,
蘇墨只覺得雙臂幾乎要被撕裂。繩索在空中繃成一條直線,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她在空中劃過一道驚險的弧線,最終重重地撞在摩天樓冰冷的玻璃幕墻上!劇痛傳來,
蘇墨眼前一黑,差點暈厥過去。但她強忍著,迅速穩住身形,
如同壁虎般緊貼在光滑的墻面上。她向下望去,距離地面仍有數十米高。而下方的街道上,
那些無魂的行進者,已經越來越近。空氣中彌漫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壓抑感,
仿佛整個城市都在緩緩沉入一個巨大的、由數據編織而成的深淵。時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