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異常的高分教室后墻的電子屏亮起時，
林小滿正用橡皮擦反復摩挲草稿紙上的函數圖像。陽光斜切過她汗濕的劉海，
將“高三（7）班一模成績公示”的字樣烙在視網膜上，像一塊發燙的金屬片。“小滿！
數學141分！年級第17名！”同桌小夏的尖叫刺破自習課的寂靜。前排男生猛地轉身，
鋼筆在筆記本上拖出墨團：“不是吧？上次她才考72分啊！”小滿的指尖突然發冷，
橡皮擦從指縫滑落，滾到講臺邊——那里站著班主任陳老師，
鏡片后的目光像掃描儀般掃過她的臉。公示欄的藍色光標在“數學”一欄跳動，
像某種生物的心臟。小滿想起上周三深夜，她趴在書桌上睡著前，
分明看見自己解到一半的導數題還攤在臺燈下。可今早交卷時，
那些曾讓她抓扯頭發的曲線突然變得清晰，筆尖行云流水般寫下解題步驟，
仿佛有人在腦中植入了答案。“林小滿，來辦公室一趟。”陳老師的聲音不帶溫度。
粉筆灰粘在他袖口，像未愈的傷口。辦公室飄著冷掉的咖啡味。
陳老師將兩張試卷推到她面前：左側是上次月考的試卷，
紅叉如荊棘般爬滿卷面；右側是剛批改的答題卡，解題過程工整得近乎刻意。“能解釋一下，
為什么你的解題思路從‘暴力求導’突然變成了‘拉格朗日中值定理’？
這個知識點我們還沒講到。”小滿的指甲掐進掌心。她想起昨夜零點，
父親輕手輕腳走進書房，往她保溫杯里續熱水時，袖口露出的皮膚比上個月更顯蠟黃。
“我、我周末看了網課……”話音未落，
教師端的“知識傳輸記錄”——那是只有通過健康值兌換過付費課程的學生才會顯示的藍標。
小滿的名字后，赫然掛著“高等數學基礎篇（已完成）”的兌換記錄。
“不是我換的……”她的聲音發顫。陳老師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我知道高三壓力大，
但用這種方式……小滿，你父母經營早餐攤很辛苦，別讓他們的健康值花得不明不白。
”健康值三個字像冰錐刺進耳膜。小滿想起上個月母親因頭暈摔碎豆漿壺，
去社區醫院檢查時，醫生曾嘀咕“賬戶余額低于警戒線要盡早調理”。她攥緊校服下擺，
突然注意到陳老師辦公桌上的體檢報告——父親的名字赫然在列，
“胃部CT待查”的字樣被紅筆圈住。放學路上，梧桐葉在暮色中沙沙作響。
小滿在便利店門口停下，
盯著玻璃倒影里自己泛青的眼下——這半個月她總夢見父母的健康值賬戶像沙漏般漏光，
醒來時枕巾濕了一片。手機在口袋里震動，是母親發來的消息：“今晚有糖醋排骨，
考得好就多吃點。”推開單元樓門，油煙味混著若有若無的藥味撲面而來。
父親系著印有卡通圖案的圍裙，正在廚房煎蛋，背影比去年冬天瘦了一圈。“爸，
你的胃……”話未說完，便看見父親迅速將一個白色藥瓶塞進櫥柜，
瓶身上“健康值輔助修復劑”的字樣刺痛眼球。“傻丫頭，說什么呢。
”母親端著菜盤從里屋出來，發間新添的白發在燈光下刺眼。她往小滿碗里夾了三塊排骨，
自己卻只喝了口湯：“老師打電話說了，你這次是正常發揮。我們就說嘛，
我女兒就是讀書的料。”小滿盯著母親鬢角的汗珠，
突然發現她脖頸處有塊淡青色的淤痕——那是神經接入設備長時間佩戴留下的壓痕。
父親的手機在餐桌上震動，鎖屏界面閃過藍光，她瞥見“健康值轉賬成功”的提示框，
還沒看清數字，就被父親迅速劃掉。“吃完早點睡，別學太晚。
”父親的筷子在她碗里頓了頓，“下周模擬考……也別太有壓力。
”窗外的月亮被云層遮住一半，像個殘缺的句號。小滿收拾碗筷時，
指尖觸到父親的工牌——出租車司機專用的健康監測卡，本月運動達標率顯示“15%”，
睡眠時間欄一片灰色。她突然想起，這些天父親總是凌晨三點就出門，
說是“早高峰前多跑幾單”，可健康值賬戶里的“運動值”卻從未漲過。深夜，
小滿躺在床上，聽見父母房間傳來細碎的交談。“她發現了嗎？”是母親的聲音，
帶著壓抑的咳嗽。“應該沒有。”父親嘆氣，“再撐三個月，
等她保送名額確定……”她摸到枕頭下的平板電腦，鬼使神差地點開自己的健康值賬戶。
余額欄顯示“789/1000”，比上周又少了21點。而在“近期交易記錄”里，
一筆來自“林建國”的50點轉賬赫然在目，備注欄寫著：“知識傳輸·數學專項”。
淚水突然涌上來，打濕了屏幕。小滿蜷縮成一團，
聽見心臟在胸腔里撞出鈍響——原來那些突然開竅的知識點，那些熬夜時莫名出現的熱牛奶，
那些本該屬于父母的健康值，早已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兌換成了試卷上的紅勾。
樓下的便利店還亮著燈，她看見自己映在窗玻璃上的臉，蒼白得像張紙。
遠處傳來救護車的鳴笛，驚飛了樹梢的麻雀。小滿咬住下唇，直到嘗到鐵銹味——她知道，
有些東西正在黑暗中悄然崩塌，而她手里攥著的，可能是最后一塊完整的拼圖。
第二章：秘密的裂縫深夜兩點十七分，小滿被口渴驚醒。喉嚨像塞著曬干的棉絮，
她摸黑下床，聽見客廳的老式掛鐘在寂靜中滴答作響。路過父母房間時，
門縫里漏出的藍光突然刺向走廊，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她本能地屏住呼吸，
膝蓋抵在地板上發出輕響。門縫里，母親正將神經接入設備的頭環套在父親頭上，
那是本該用于醫療監測的銀色裝置，此刻卻連接著一臺布滿劃痕的二手平板。
屏幕上跳動著綠色的數據流，中央懸浮著一個沙漏狀的圖標，
下方標注：知識傳輸·文科綜合包（兌換需消耗健康值80點/次）。
“這次選‘記憶加速’模式，”父親的聲音沙啞，帶著某種機械的冷靜，
“小滿上次說歷史時間線總記混。”他卷起袖口，
露出小臂上密密麻麻的針孔——那是頻繁進行健康值提取留下的痕跡。
小滿突然想起上周幫父親收拾衣柜時，發現他的襯衫袖口都縫了新的松緊帶，
原來竟是為了掩蓋這些傷痕。母親的手指在屏幕上猶豫片刻，
小滿看見她賬戶余額旁閃爍著紅色警告：297/1000（低于警戒線，
建議立即進行健康修復）。“要不……先換半次？”母親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
“你的胃藥該續費了，健康值不夠的話……”“來不及了。”父親按住她的手，
喉結滾動著咽下咳嗽，“保送名額競爭那么激烈，小滿文科弱，這次模考必須穩住排名。
”他點擊確認鍵的瞬間，小滿聽見系統提示音從門縫里滲出：林建國賬戶扣除80點健康值，
當前余額192/1000。藍光在父親瞳孔里碎成星芒，他突然劇烈抽搐，身體向后仰去。
母親慌忙扶住他的肩膀，
從抽屜里抓出一把白色藥片塞進他嘴里——正是小滿白天在廚房看見的“止痛加速劑”。
藥瓶滾落在地，說明書滑出：警告：長期使用將導致健康值不可逆轉性流失。
“下次換我的賬戶。”母親抹去眼角的淚，重新調整頭環位置，“你的基礎值比我高，
能撐更久。”小滿這才注意到，母親的手腕上纏著醫用紗布，
滲出的血跡洇染出月牙形狀——那是抽取健康值時靜脈穿刺的傷口。沙漏圖標開始旋轉，
父親的眉頭擰成死結，仿佛有看不見的手正在他體內翻攪。小滿想起小時候發燒，
父親背著她跑了三條街找急診，額角的汗滴在她手背上，燙得像火。
此刻那雙手正緊緊攥著床單，指節泛白如骨。“傳輸完成，正確率98%。
”平板發出冷硬的提示音。父親癱在枕頭上，嘴唇發紫，卻扯出一個疲憊的笑：“這下好了，
小滿的歷史和政治……應該沒問題了。”母親伸手關掉臺燈，藍光熄滅的剎那，
小滿看見她耳后的白發又多了一片，像冬夜里落在枝頭的霜。她捂著嘴退到衛生間，
背靠冰涼的瓷磚滑坐在地。鏡子里的臉蒼白如紙，眼底青黑得像被墨汁浸透的宣紙。
水龍頭滴下的水聲突然變得震耳欲聾，
每一聲都像在敲擊她的太陽穴——原來那些她熬夜時突然“頓悟”的知識點，
都是父母用健康值一勺一勺熬成的藥湯，用疼痛作引，以命為藥。凌晨三點，
小滿躺在自己床上，盯著天花板上晃動的樹影。
書包里的補腦保健品包裝袋突然發出窸窣聲響，她抓過來撕開，
發現每顆膠囊上都印著細小的二維碼。手機掃碼的瞬間，
屏幕跳出一行小字：本產品需配合健康值兌換的‘神經優化服務’使用，效果更佳。
淚水砸在屏幕上，模糊了那些冰冷的文字。她想起母親總說“別管我們，你只管學習”，
想起父親每次胃痛發作時都要去陽臺抽根煙再回來，
想起自己拿到高分時父母眼底閃過的復雜光芒——那不是純粹的喜悅，
而是帶著愧疚與恐懼的混合體，像摻了苦艾酒的蜂蜜。天邊泛起魚肚白時，
小滿摸到枕頭下的學生證。內頁夾著一張泛黃的照片，七歲的自己掛在父親脖子上，
母親舉著冰淇淋站在游樂園門口，三個人的笑容比陽光還明亮。
那時他們的健康值賬戶一定都是滿格的，像裝滿星星的玻璃瓶，搖一搖就會發出清脆的響。
樓下傳來父親發動出租車的聲音。小滿沖到窗邊，看見父親在晨光中劇烈咳嗽，
卻依然挺直脊背坐進駕駛座。她的目光落在父親后頸新出現的老年斑上，
突然想起健康值系統的科普：當賬戶余額低于200點時，人體會加速衰老，
如同被提前點燃的蠟燭。手機在掌心震動，
是班級群里發來的模考倒計時：距二模還有15天。小滿打開自己的健康值賬戶，
看著余額欄緩慢跳動的數字，突然意識到——父母正在用他們的生命時長，
為她的未來倒計時。而她，或許早已在不知不覺中，成為了這場交易的共犯。
她咬碎一顆補腦膠囊，苦味在舌尖炸開。鏡子里，少女的眼睛里有什么東西正在碎裂，
又有什么東西，正在裂縫中悄然生長。遠處傳來烏鴉的啼叫，小滿攥緊拳頭，
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這一次，她終于觸到了真相的棱角，而接下來的路，
每一步都將沾滿血跡與星光。第三章：甜蜜的負擔五月的風裹著柳絮鉆進教室，
小滿盯著試卷上跳動的字母，鋼筆尖在“abandon”一詞上洇開墨團。
這是二模英語考試，她刻意跳過了所有通過知識傳輸獲得的解題技巧，
可那些公式和語法卻像刻在視網膜上的殘影，揮之不去。“林小滿，作文紙發錯了。
”監考老師的聲音驚醒了她。換紙時，鄰桌男生的答題卡不慎滑落，
小滿瞥見他閱讀題的解題思路——正是父親上周用健康值兌換的“閱讀理解邏輯鏈”課程。
她猛地攥緊筆，指甲在掌心掐出新月形的痕。考試結束鈴響起時，小滿的作文只寫了半頁。
她望著窗外陰云密布的天空，想起今早母親往她書包里塞了三顆補腦膠囊，
鋁箔包裝上的二維碼在晨光中泛著冷光。手機在口袋里震動，
是父親發來的消息：“考完想吃什么？爸給你買油燜大蝦。
”醫院走廊的消毒水味刺得鼻腔發疼。小滿躲在樓梯間，
盯著父親的體檢報告：胃黏膜重度異型增生，建議立即住院治療。
報告邊緣有被水洇過的痕跡，像是被淚水泡皺的紙船。
她想起昨晚聽見父母爭吵——母親哭著說“再這樣下去你會沒命”，
父親壓低聲音：“保送名單月底就出，小滿不能在最后關頭掉鏈子。”“小滿？
”母親的聲音從轉角傳來。她慌忙將報告塞進垃圾桶，看見母親手里提著一袋中藥，
指尖泛著不正常的青紫色。“你怎么在這兒？”母親的笑容有些僵硬，
鬢角的白發又多了幾縷，“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媽帶你去掛個號……”“媽，你們別再換了。
”小滿的聲音突然沙啞。母親的手猛地一抖，中藥袋掉在地上，深褐色的藥汁滲進地磚縫隙。
樓梯間的聲控燈忽明忽暗，在母親臉上投下明暗交錯的陰影。“你都知道了？
”母親的聲音輕得像一片羽毛，“是媽媽不好，沒告訴你……”“不是你的錯。
”小滿抓住母親冰涼的手，觸到她腕間新結的痂——那是今早抽取健康值的傷口。
母親想縮回手，卻被她緊緊握住，“我不要保送了，我們回家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