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鎏金巷尾的懷表匠齒輪咬合的咔嗒聲在狹小閣樓里回蕩,
林硯握著黃銅鑷子的手懸在半空,表盤里十二道月光紋路正泛著細碎的銀芒。
這是他第三十七次修復這塊停轉十年的老懷表,當指針重新劃過羅馬數字Ⅻ時,
窗外的雨聲突然變得粘稠,像被按下了慢放鍵的墨汁。“又用了回溯能力?
”紅漆木門被推開半寸,穿靛青旗袍的少女探進半張臉,
耳垂上的琉璃鈴鐺隨著動作晃出細碎清響,“巷口張嬸說你三天沒下樓吃飯了,
再不去廚房要被陳叔的菜刀追殺了。”林硯將懷表塞進木盒,
指尖撫過表蓋內側刻著的“燼”字,銅制齒輪的余熱還烙在掌心:“溫棠,
你就不能像個正常靈師那樣用傳音術嗎?”“正常靈師誰會來鎏金巷這種三不管地帶?
”溫棠晃了晃手里的油紙包,桂花糖糕的甜香混著雨水氣息涌進閣樓,
“再說你以為協會的人真信你是個只會修鐘表的凡人?上個月城西鐘表店爆炸案,
監控里那道停滯三十秒的雨簾——”“噓!”林硯突然按住她的手腕,
指尖觸到少女脈搏下若隱若現的咒印。窗外的雨聲驟然清晰,
雨滴砸在青瓦上濺起拇指蓋大的水痕,某個穿著藏青長衫的身影正從巷口轉角閃過,
衣擺掠過墻根時帶起半片褪色的懸賞令,紙角上“時燼使”三個朱砂大字被雨水洇開。
這是鎏金巷再尋常不過的傍晚。青石板路泛著潮濕的光,
老字號茶樓飄出的龍井香氣混著街角鐵匠鋪的火星,
算命瞎子的幡旗在穿堂風里晃出“測字十文”的殘影。林硯跟著溫棠穿過掛滿銅鈴的騎樓時,
懷表鏈在口袋里輕輕發燙,
那是他從七歲起就有的感應——每當附近有靈師使用超過三級的術法,
胸口的鎏金玉佩就會像揣著塊燒紅的炭。“新生報到在戌時三刻,”溫棠在巷口停下腳步,
忽然轉身將琉璃鈴鐺摘下來塞給他,冰涼的流蘇掃過手腕,“靈樞學院的人今晚會來接你,
記住別讓他們發現你能觸碰靈器。
還有這塊表——”她指尖劃過林硯腕間那串由齒輪和碎玉串成的手鏈,“雖然能屏蔽靈壓,
但入學測試時會檢測靈脈純度,你最好...”“裝成丙等靈師該有的樣子?
”林硯低頭看著掌心若隱若現的星軌紋路,那是上個月在廢品站修復老座鐘時,
不小心卷入時空亂流留下的印記。自從十四歲在孤兒院后山第一次讓暴雨停滯,
他就學會了在靈師面前控制呼吸頻率,讓靈脈波動維持在最底層的丙等水準。
戌時的梆子聲剛響過第二下,巷口突然騰起淡金色的光霧。穿月白校服的少年從光霧中走出,
袖口繡著的六芒星紋隨步伐明滅,腰間懸著的青銅羅盤正指向林硯的方向:“鎏金巷17號,
報考靈樞學院器物修復系的...林硯同學?
”臨走前溫棠塞來的糖糕還在油紙包里散發溫熱,林硯跟著少年踏入光霧的瞬間,
聞到了記憶中孤兒院后山的槐花香。光霧散盡時,眼前是座懸浮在云海之上的青銅巨城,
齒輪驅動的城墻緩緩轉動,城墻上鑲嵌的千盞琉璃燈正依次亮起,像串在夜空中的金色佛珠。
“新生測試在天樞殿,”領路的少年忽然側頭,目光落在林硯胸前的玉佩上,
“同學的靈器很特別,是家傳的嗎?”“是在舊貨市場淘的。
”林硯不動聲色地將玉佩塞進衣領,掌心的星軌紋路突然發燙。前方的云海中,
一座倒懸的青銅鐘正緩緩轉動,鐘身上篆刻的《靈樞經》殘頁泛著微光,
每當鐘擺劃過某個刻度,就會有細碎的光屑落入下方的云海。
天樞殿內擠滿了身著各異的少年少女,空氣中浮動著不同屬性的靈壓。
林硯剛在隊伍末尾站定,前方突然傳來騷動——穿火紅旗袍的少女正單手拎著鎏金長劍,
劍尖挑起考官的袖口:“本小姐的靈脈純度測了三次都是甲等,你們破羅盤是不是該換了?
”“蘇小姐稍安勿躁,”戴圓框眼鏡的考官推了推鼻梁上的靈器,鏡片閃過微光,
“靈脈純度不僅看等級,還要看...”他的聲音突然卡住,
因為少女指尖溢出的赤焰正順著劍尖蔓延,在石磚上燒出焦黑的鳳凰紋路。輪到林硯時,
考官的羅盤剛碰到他手腕,指針就突然逆時針狂轉三圈,停在最底層的丙等刻度上。
考官皺眉看著記錄冊:“器物修復系對靈脈要求不高,
但丙等靈脈連最低級的靈器共鳴都做不到,你確定要選這個專業?
”“我會修好所有壞掉的靈器。”林硯低頭盯著羅盤邊緣的齒輪,
定的零件此刻正以肉眼難辨的速度逆向轉動——這是他第一次在靈師面前使用“時滯”能力,
讓局部時間流速減緩至百分之一。考官的手指懸在記錄冊上方,像被凍在琥珀里的昆蟲。
當筆尖終于落在紙上時,林硯后背已被冷汗浸透。走出天樞殿的瞬間,
他撞進一片冰涼的月光里。懸浮在巨城中央的占星臺亮著微光,
十二根石柱上的星圖正在緩緩變幻,某個穿著墨綠長袍的身影站在臺頂,
手中握著的星盤突然指向他的方向。“林硯!”溫棠的聲音從云層下方傳來,
少女正站在連接巨城的青銅浮橋上,手里舉著個巴掌大的青銅匣子,“你的入學禮物!
別弄壞了,這是我從協會庫房偷——咳,借的初級靈器!”匣子在掌心發燙,
雕花蓋子上刻著的齒輪紋路與林硯腕間手鏈完美契合。當他按下某個凸起的銅扣時,
匣子里突然彈出半張泛黃的羊皮紙,上面用朱砂畫著座倒懸的鐘樓,
鐘擺位置標著極小的“燼”字,旁邊還有行褪色的小字:“子時三刻,禁閣四層”。
懷表在口袋里突然發出蜂鳴,指針正指著11:45。林硯抬頭望向巨城最高處的禁閣,
四層高的塔樓在夜色中像根淬了銀的箭,
頂層窗口突然閃過道熟悉的藏青身影——是今天在鎏金巷見過的那個男人,他手中握著的,
正是林硯白天修好的那只老懷表。齒輪轉動的咔嗒聲在耳邊炸響,
懷表指針突然逆向跳動三格。當林硯再次睜開眼時,發現自己正站在禁閣四層的門前,
掌心的羊皮紙已燒成灰燼,
而門內傳來的對話讓他渾身血液幾乎凍結:“協會在鎏金巷盯了十年,
確定那孩子身上有初代時燼使的信物?”“懷表內側的‘燼’字是當年老頭子親手刻的,
再說那孩子能修復停滯十年的靈器,除了時燼使的血脈還有誰——”砰!
樓下突然傳來劇烈的爆炸聲,橙紅色的火光照亮整個巨城。林硯轉身時,
看見溫棠正從樓梯拐角處跑來,裙擺沾滿焦痕,
琉璃鈴鐺不知何時又戴回了耳垂:“快跟我走!靈樞塔的星盤突然失控,
所有靈器都在逆向運轉,還有剛才那個考官——”少女的聲音突然卡住,
因為她看見林硯腕間的手鏈正在崩裂,齒輪碎片懸浮在空中,
映出少年眼中翻涌的銀藍色光霧。懷表鏈從口袋里掙斷,表盤在掌心裂開,
露出內側刻著的完整星圖,而中央位置嵌著的,正是他從小戴在頸間的鎏金玉佩。
“時間...該流動了。”林硯輕聲說。窗外的暴雨不知何時停滯,
懸浮的雨珠在琉璃燈光下像串起的珍珠,遠處占星臺的星圖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倒轉,
十二根石柱上的古老符文逐一亮起,在巨城上方拼出個巨大的“燼”字。
當第一滴雨水重新砸在禁閣窗臺上時,林硯聽見身后的木門“咔嗒”一聲打開。
穿藏青長衫的男人站在陰影里,手中的老懷表正流淌著液態的金,
表盤上的指針指向12:00,而表蓋內側的“燼”字此刻變成了一行小字:“歡迎回家,
時燼使繼承人。”(第一章完)第二章 逆時者的烙印禁閣木門開合的輕響混著齒輪摩擦聲,
穿藏青長衫的男人出現在月光里。他左眼角有道斜貫至耳后的舊疤,
笑時卻像在數百年光陰里浸過的溫玉:“我是靈樞協會前器物司司長沈硯冰,
你父親當年總說我刻板——”他抬手,掌心躺著那枚修復好的老懷表,
表蓋內側的“燼”字此刻化作流動的星圖,“十年前那場時空亂流,他把你藏進鎏金巷時,
我就在巷口的老槐樹下。”溫棠突然抓住林硯手腕,
指尖在他掌心快速畫了個隱匿咒:“他袖口繡著協會禁閣的鎖魂紋!
三個月前我在庫房見過相關密卷,
只有接觸過時燼核心的人才會被烙上這種——”她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沈硯冰袖口翻卷處,
三道銀色咒印正像活物般在皮膚上游走,分明與林硯掌心的星軌紋路一模一樣。
樓下的爆炸聲更劇烈了,青銅巨城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林硯看見遠處占星臺的十二根石柱正在崩裂,倒懸的青銅鐘突然發出破音的嗡鳴,
無數光屑如流星雨般墜入云海,所過之處,云層竟像被撒了鹽的冰水般滋滋融化。
“他們在銷毀時燼使的傳承記錄。”沈硯冰突然將懷表按進林硯掌心,
金屬的滾燙透過皮膚直烙進骨血,“靈樞協會早就被‘刻漏會’滲透,
現在整個巨城的靈器都在逆向運轉,再過一刻鐘,
所有時空錨點都會崩塌——包括你長大的鎏金巷。”溫棠的琉璃鈴鐺突然發出刺耳鳴叫,
少女猛地轉身,只見樓梯拐角處涌來數十道身披黑袍的身影,
他們手中的靈器正滲出黑色霧氣,所觸之處,
石磚表面迅速爬滿蛛網般的裂痕:“是刻漏會的逆時者!他們能吞噬時間流速,
林硯你快用‘時滯’——”“沒用的。”沈硯冰抽出腰間的青銅短杖,
杖頭雕刻的倒懸鐘擺突然發出清越鳴響,“他們身上披著時空亂流凝成的逆鱗甲,
只有時燼使的本源靈壓才能——”他的話被一聲巨響打斷,最前方的逆時者抬手揮出黑霧,
竟直接將半面石墻扯進了時間裂縫,墻體在眾人眼前迅速風化,化作簌簌白灰。
林硯突然感覺胸口玉佩在瘋狂震顫,懷表鏈上的齒輪碎片懸浮在空中,
自動拼出個迷你版的逆時羅盤。他望著那些逼近的黑袍人,突然想起七歲那年在孤兒院后山,
暴雨中停滯的雨滴里,也曾倒映過同樣的黑色霧氣——原來從那時起,他就被刻漏會盯上了。
“溫棠,接著!”他將琉璃鈴鐺拋向少女,指尖劃過懷表表盤,
銀藍色光霧順著齒輪紋路涌出,在兩人身前筑起半透明的光墻。逆時者的黑霧撞上來時,
光墻上竟浮現出十二道月光紋路,正是老懷表表盤上的圖案。“是時燼核心的防御結界!
”沈硯冰的聲音里帶著笑意,“當年你父親用自己三分之一靈脈刻下的守護陣,
現在終于在你身上覺醒了。”他趁機揮動短杖,青銅鐘擺虛影砸向地面,
震碎了前方三米內的逆鱗甲,“帶他去占星臺!那里有時燼核心最初的錨點,
只有重啟星圖才能阻止巨城崩塌!”溫棠拽著林硯往反方向跑,
裙擺被黑霧擦過的地方瞬間焦枯:“占星臺在巨城中央,現在所有浮橋都在崩塌!
”她突然停步,從腰間扯下條纏滿咒符的絲絳,“還記得我教過你的靈器共鳴術嗎?
不管你現在靈脈是什么等級,試著和巨城的齒輪核心建立聯系——”話音未落,
頭頂突然傳來玻璃碎裂般的脆響。整座禁閣開始傾斜,林硯透過破損的窗欞,
看見懸浮在云海之上的青銅巨城正在逆時針旋轉,城墻上的琉璃燈盞接二連三爆裂,
化作流火墜向人間。某個熟悉的火紅色身影正踩著鎏金長劍從下方掠過,
正是在天樞殿鬧事的蘇小姐,她此刻正反手揮劍,將三名逆時者斬入時空亂流,
劍身上燃燒的赤焰竟在亂流中凝成鳳凰虛影。“抓住我的手!
”溫棠突然將絲絳系在兩人手腕上,指尖咬破舌尖,在絲絳上畫出滴血的星圖,
“我帶你走捷徑——禁閣頂層的時燼鐘樓!”她踢開虛掩的塔頂木門,
撲面而來的是混雜著鐵銹味的冷風,倒懸的鐘樓中央,
那口刻滿《靈樞經》的青銅鐘正在滲出金色血液,鐘擺上的“燼”字已經裂開半道縫隙。
林硯突然聽見無數細碎的聲音在腦海中炸開,
香、溫棠每次敲他閣樓門時琉璃鈴鐺的清響——這些被他用“時滯”能力凍結過的時間碎片,
此刻正順著懷表鏈涌入他的靈脈。當他觸碰到鐘樓中央的青銅鎖鏈時,
整座巨城的齒輪運轉聲突然在耳邊清晰如心跳。“逆時針轉動第三圈鎖扣!
”沈硯冰不知何時跟了上來,短杖撐著搖搖欲墜的結界,
“當年你父親就是在這里設下時空錨點,現在需要時燼使的血重新激活——”“不行!
他的靈脈還沒完全覺醒!”溫棠試圖拉住林硯,卻被絲絳上的咒符反噬得踉蹌后退,
“刻漏會的人就是想逼他覺醒,一旦打開時燼核心,他可能會被時空亂流撕成碎片!
”但林硯已經將手掌按在鐘擺的裂痕上。懷表表盤在他掌心徹底碎裂,
鎏金玉佩化作液態滲入他的血脈,腕間的齒輪手鏈重新拼合,
卻在表面浮現出從未見過的復雜紋路——那是初代時燼使刻在時空長河里的印記。
當第一滴金色血液落在他指尖時,整座鐘樓突然亮如白晝,青銅鐘上的經文依次亮起,
在巨城上方拼出完整的時燼星圖。“林硯!”蘇小姐的聲音從下方傳來,
少女踩著燃燒的長劍破窗而入,劍刃掃過逆時者的瞬間,赤焰與銀藍光霧相撞,
竟在半空炸出彩虹般的光弧,“你脖子后面怎么回事?!”溫棠順著她的目光望去,
只見林硯后頸處不知何時浮現出半枚齒輪狀的烙印,邊緣還在滲出細碎的光屑,
每道紋路都與鐘樓中央的時燼核心完全吻合。更可怕的是,巨城下方的云海正在急速退散,
露出云層下方熟悉的青瓦白墻——那是本該在千里之外的鎏金巷,
此刻卻像被時空亂流硬生生拽到了巨城下方。“他們想把鎏金巷變成新的時空錨點!
”沈硯冰突然慘笑,短杖“當啷”落地,“刻漏會根本不在乎巨城崩塌,
他們要的是借時燼使的血,
把三不管地帶的凡人街巷煉成新的時間牢籠——”他的話被鐘樓的巨響打斷。
青銅鐘擺突然逆向擺動,林硯感覺有無數齒輪在血管里轉動,
眼前閃過無數碎片化的畫面:戴藏青長衫的男人在暴雨中奔跑,
懷表鏈上掛著和他一模一樣的玉佩;孤兒院后山的老槐樹突然倒轉生長,
年輪里刻著“燼”字符文;還有溫棠每次轉身時,耳后若隱若現的咒印,
竟和沈硯冰袖口的鎖魂紋如出一轍。“溫棠,你早就知道我是誰,對嗎?”林硯突然開口,
聲音里帶著不屬于他的沙啞,“從你第一次敲開我閣樓的門,
從你故意在協會監控里留下雨簾的破綻,
你一直在引導我進入靈樞學院——”少女的琉璃鈴鐺突然掉落,
在滿地碎光中發出清越的響聲:“十年前那場時空亂流,
是你父親用最后一道時滯能力保住了鎏金巷。他臨終前把你托付給我師父,
而我……”她低頭看著手腕上的咒印,“是被刻漏會植入逆時咒的半靈師,
只有靠近時燼使的血脈,才能暫時壓制體內的黑霧。”逆時者的腳步聲在塔頂外響起,
領頭的黑袍人掀開兜帽,
露出左臉覆蓋至脖頸的齒輪狀疤痕——正是白天在天樞殿監考的圓框眼鏡考官。
他手中握著的,是本該在林硯掌心的羊皮紙殘頁,
此刻紙上的倒懸鐘樓正在滲出黑霧:“時燼使繼承人,乖乖跟我們走,
否則我們就把鎏金巷的三百家凡人拖進時空亂流,
讓他們在重復的暴雨里永生永世——”“住口!”林硯突然攥緊鐘擺,
銀藍色光霧化作實質的齒輪風暴,將考官掀飛至鐘樓邊緣,“你以為用凡人威脅我,
就像十年前逼死我父親那樣?”他感覺有滾燙的液體從鼻腔涌出,后頸的烙印卻越來越清晰,
“現在我命令時燼核心,
凍結刻漏會所有逆時者的時間流速——”青銅鐘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
十二道月光紋路從天而降,籠罩了整座巨城。逆時者們的動作突然凝滯,
黑袍下滲出的黑霧在空中凝成冰花。林硯看見沈硯冰趁機撿起短杖,
對著鐘樓地面畫出復雜的傳送陣,溫棠和蘇小姐正試圖將他拽進陣中。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走。
當鎏金巷的青石板路完全顯現在云海下方時,他看見巷口張嬸正站在騎樓下抬頭張望,
陳叔的菜刀還握在手里,仿佛定格在某個尋常的傍晚。十年前父親用生命保住的時光,
不能再次毀在他手里。“溫棠,把這個帶給張嬸。”他扯下頸間的玉佩,塞進少女掌心,
玉佩表面的鎏金已經完全褪去,露出內側刻著的“燼”字羅盤,“告訴她,
巷口的老槐樹該澆水了,還有……”他轉身望向逐漸清晰的占星臺,
十二根石柱上的星圖正在重新排列,“如果我沒能回來,就把我的修表工具埋在槐樹底下,
那里的泥土最適合保存齒輪。”溫棠的眼淚砸在傳送陣上,
咒符光芒卻越來越亮:“你以為自己是初代時燼使嗎?當年老頭子就是這么固執!
”她突然拽住林硯手腕,將琉璃鈴鐺重新戴回他耳垂,“聽著,
刻漏會的逆時核心在禁閣地下三層,只要摧毀那個吞噬時間的齒輪,
就能——”傳送陣的光芒突然炸開,蘇小姐的赤焰劍砍斷了逼近的逆時者手臂,
沈硯冰一把將兩人推進陣中:“帶他去占星臺!時燼核心需要星圖指引才能關閉亂流,
剩下的交給我——”話音未落,禁閣方向突然傳來巨響。林硯最后看見的,
是沈硯冰站在鐘樓邊緣,抬手將老懷表拋向他,表蓋內側的字跡再次變化,
這次是行小楷:“你父親臨終前說,鎏金巷的雨聲,是時間長河最溫柔的漣漪。
”當傳送陣的光芒散盡,林硯發現自己站在占星臺頂層。十二根石柱只剩下三根還在發光,
中央的星盤已經裂開,卻還在固執地指向禁閣方向。他摸了摸耳垂上的琉璃鈴鐺,
響起——是她用最后的靈力強行開啟了傳音術:“逆時核心的齒輪上刻著初代時燼使的真名,
你必須用‘時燼之眼’看清那個名字,才能摧毀它!”星盤碎片在腳下發燙,林硯閉上眼睛。
懷表的齒輪聲在腦海中轟鳴,當他再次睜眼時,看見的不再是占星臺,
而是層層疊疊的時間殘影:七歲的自己在閣樓修復舊鐘,十四歲的溫棠第一次敲響他的門,
還有某個穿著藏青長衫的男人,正站在鎏金巷的老槐樹下,向他露出和沈硯冰相似的微笑。
“原來……”他喃喃自語,后頸的烙印突然發出強光,“初代時燼使的真名,
從來不是刻在齒輪上,而是藏在每個被溫柔對待的時間碎片里。”當第一縷晨曦穿透云海時,
林硯睜開了眼。占星臺的星盤正在重新拼合,十二根石柱上的星圖終于停止了倒轉。
他低頭看著掌心的老懷表,指針正指向00:00,
表蓋內側的字跡最終定格:“時間的齒輪,總會為懂得聆聽的人,留出最溫柔的缺口。
”(第二章完)第三章 齒輪上的真名占星臺的風卷著星盤碎片掠過耳畔,
林硯掌心的老懷表突然發出蜂鳴。指針雖停在00:00,齒輪卻在表蓋內側逆向轉動,
拼出禁閣地下三層的方位圖——那是沈硯冰拋表時,用最后靈壓刻下的引路咒。
“時燼之眼”的余韻還在視網膜上灼燒,那些重疊的時間殘影里,
老槐樹年輪上的“燼”字漸漸清晰,竟與他后頸的烙印完全吻合。原來初代時燼使的真名,
從來不是某個威嚴的封號,而是父親在暴雨夜哼過的搖籃曲,是張嬸蒸桂花糖糕時的煙火氣,
是溫棠琉璃鈴鐺里藏著的、十年如一日的守護。“逆時核心在鐘樓正下方。
”林硯對著空氣自語,溫棠的傳音術已隨靈力耗盡消失,
但少女塞回的琉璃鈴鐺正在耳垂發燙,像枚微型靈器指引著方向。他踏碎星盤殘片,
腕間齒輪手鏈突然發出強光,
在地面投射出旋轉的時空門——那是時燼使專屬的“刻漏之徑”,
能順著時間流速的縫隙穿梭。禁閣地下三層的鐵門布滿逆鱗甲般的紋路,
林硯將手掌按在門環上,懷表鏈突然繃直如劍。當齒輪手鏈與門環的鎖孔契合時,
整面鐵門發出垂死巨獸的哀鳴,門縫里溢出的黑霧中,
間碎片:陳叔揮刀剁餃餡的殘影、張嬸晾曬的靛青粗布、甚至他七歲時摔碎的第一塊機械表。
“這些本該屬于鎏金巷的光陰……”林硯喉間發緊,指尖劃過門環上的齒輪紋路,
銀藍色光霧順著每道凹槽滲入,“我來接你們回家。”鐵門轟然倒塌的瞬間,
逆時核心的全貌在腐臭的黑霧中顯現——直徑三丈的青銅齒輪懸浮在中央,
齒牙間卡著半塊焦黑的懷表,正是十年前父親墜落時遺失的那枚。
齒輪表面密密麻麻刻滿小字,卻在黑霧籠罩下不停變幻,像條拒絕被閱讀的時間之河。
“沒用的,凡人的肉眼怎能看清初代的真名?”考官的聲音從齒輪后方傳來,
他的黑袍已被時滯能力凍成冰甲,卻仍用破碎的靈器支撐著最后防線,
“那是刻在時空長河源頭的禁忌,連你父親都——”“他不是凡人。”林硯打斷他,
后頸的烙印突然化作實質的齒輪,在眉心投射出菱形光窗。透過這扇“時燼之眼”,
他看見齒輪上的文字不再跳動,而是化作流動的畫面:父親在閣樓教他辨認齒輪紋路,
沈硯冰在巷口槐樹下跌坐三天三夜,溫棠躲在騎樓后練習隱匿咒時,裙擺被雨水打濕的褶皺。
“原來如此。”林硯輕笑,指尖撫過齒輪上某道幾乎被磨平的刻痕,
那里藏著極小的、被黑霧侵蝕的“硯”字——那是父親為他取的名字,
也是初代時燼使在選擇成為守護者時,親手刻在齒輪上的、屬于凡人的真名。
當他的指尖觸碰到“硯”字的瞬間,整座齒輪突然發出金鐵交鳴的清響。
十年前父親遺留的靈脈在他血脈中蘇醒,懷表鏈上的齒輪碎片騰空而起,
與逆時核心的齒牙精準咬合,竟形成了能逆轉吞噬的“回時齒輪”。“以時燼使之名,
命令時間逆流——”林硯掌心按在齒輪中央,鎏金巷的時間碎片如歸巢的燕群涌來,
陳叔的菜刀重新剁在案板上,張嬸的粗布被風揚起角,就連他七歲摔碎的機械表,
都在時間漣漪中恢復了完整。逆時核心發出不堪重負的碎裂聲,考官的冰甲終于崩塌,
他在黑霧中露出驚恐的眼:“你竟敢用凡人的名字驅動核心?
初代時燼使早就——”“初代時燼使從來不是孤懸云端的神。
”林硯看著齒輪上逐漸清晰的“硯”字,想起沈硯冰說過的話,
“他只是個想守住巷口雨聲的凡人,就像我父親,像所有在時光里認真活著的人。
”最后一道齒輪裂痕被修復的瞬間,整座青銅巨城發出地動山搖的震顫。
懸浮的鎏金巷緩緩降回人間,青石板路上的積水映著初升的朝陽,而逆時核心化作萬千光屑,
其中夾雜著半枚泛著微光的齒輪——那是父親懷表上的零件,此刻正輕輕落在林硯掌心。
當他重新踏上占星臺時,溫棠和蘇小姐正從破損的浮橋趕來。少女的琉璃鈴鐺缺了片流蘇,
卻仍笑著撲過來:“張嬸說陳叔的菜刀突然能斬斷時空亂流了,你到底對逆時核心做了什么?
”林硯攤開手,讓光屑落在她掌心:“我只是讓時間記住,每個認真活著的瞬間,
都值得被溫柔對待。”他望向遠處逐漸恢復平靜的鎏金巷,老槐樹的枝葉在微風中輕擺,
仿佛在訴說十年前那個暴雨夜,父親最后刻下的、屬于凡人的真名。懷表鏈重新繞上手腕,
這一次,齒輪手鏈表面浮現出全新的紋路——那是鎏金巷的每一塊青石板、每一片槐樹葉,
以及所有被時光溫柔以待的、細碎卻溫暖的印記。
(第三章完)第四章 光陰里的刻度占星臺的晨光中漂浮著細碎的光屑,像未及墜落的星子。
林硯任溫棠拽著袖口往下跑,琉璃鈴鐺的殘響混著巨城齒輪重新歸位的咔嗒聲,
在耳中織成錯位的韻律。當踏上傳送浮橋的瞬間,
他忽然看見云層下方的鎏金巷正揚起第一縷炊煙,青石板路上的積水里,
游過幾尾被時光逆流催生的、半透明的紅鯉。“陳叔在巷口罵人呢。”溫棠晃了晃手機,
屏幕上是張嬸剛發的短視頻——穿藍布衫的中年男人正舉著菜刀指著天空,
刀背上倒映著逐漸消散的青銅巨城,“他說今早切菜時,
案板上的蘿卜丁突然跳回了完整的蘿卜,差點把菜刀嚇飛。”傳送陣的光芒褪去時,
熟悉的騎樓飛檐正滴著晨露。林硯踩過積水的瞬間,懷表鏈突然發出輕響,
表盤內側的“燼”字下方,不知何時多了行極小的刻痕:“卯時三刻,老槐樹樹洞。
”那是父親當年教他刻在第一塊自制懷表上的校準刻度。老槐樹的樹洞深處,
靜靜躺著半塊泛著微光的齒輪——與他在逆時核心中撿到的那枚嚴絲合縫。
當兩枚齒輪相觸的剎那,
六歲摔碎琉璃鈴鐺后躲在巷尾哭泣的背影、甚至十年前暴雨夜父親最后一次為他調整懷表時,
指尖殘留的機油味道。“原來沈司長沒……”溫棠的聲音突然哽咽,
她指著齒輪邊緣的鎖魂紋,正是沈硯冰袖口的同款,“他用逆時咒把自己的靈脈封進了齒輪,
就像當年你父親保住鎏金巷那樣。”巷口突然傳來瓷器碎裂的脆響。
穿月白校服的少年正狼狽地蹲在地上,腳邊滾落著摔碎的青花瓷碗,
碗底燒著極小的六芒星紋——靈樞學院的校徽。林硯認出他是前天在天樞殿領路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