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蛋糕之謎我癱在椅子上時，塑料椅背發(fā)出垂死的呻吟。
下午四點的陽光斜插進307宿舍，正好照在夏哥桌角那個扎粉色蝴蝶結的蛋糕盒上。
汗珠子順著我下巴往鎖骨里鉆，籃球服前胸那塊汗?jié)n活像幅抽象派地圖。
盒蓋上用奶油寫著"夏夏專屬"，四個字旁邊還畫了顆歪歪扭扭的桃心。
我邊拆絲帶邊給夏哥發(fā)微信："蛋糕我吃兩口哈"，
發(fā)完才想起他手機昨兒掉廁所了——當時他蹲坑打王者，閃現(xiàn)放反方向，
一激動把手機甩進了蹲便器。奶油刀切下去的手感不太對，像是劃開了什么軟綿綿的活物。
兩層紅絲絨中間夾著的不是水果，而是排酒心巧克力，每顆都裹著金箔紙。
我叼著巧克力往球場方向張望，夏哥這會兒應該還在和體育系那幫牲口較勁，
他最近新練的勾手投籃準得邪門。吃到第三塊時發(fā)現(xiàn)不對勁。蛋糕胚里嵌著張拍立得，
照片里穿JK裙的姑娘正往夏哥臉上抹奶油。
她左臉頰的梨渦讓我想起夏哥初戀——那位把分手信寫成七言絕句的漢語言文學才女。
照片背面有行小字："三年之約"，日期是今天。我手一抖把照片塞回蛋糕里，
奶油重新抹平后活像案發(fā)現(xiàn)場。這時對床老張的洗腳盆突然翻倒，泛黃的洗腳水漫過門檻。
我趁機把剩下半塊蛋糕推回原位，用衛(wèi)生紙蓋住叉子上的齒痕。
五點半的夕陽把樓道照得像烤箱，夏哥拍球的聲音由遠及近。
他今天穿了那件24號湖人球衣，
手肘處的破洞還是上周我?guī)退a的——當時他說這洞是前前女友拿煙頭燙的紀念品。"我草！
"籃球砸中門框的瞬間，夏哥的咆哮震得窗框嗡嗡響。他指尖還粘著蛋糕奶油，
粉色絲帶在他手背上勒出兩道紅印。我縮在床角啃辣條，看他抖著手舉起那個殘缺的蛋糕，
活像捧著被截肢的戀人。"這他媽是能隨便動的嗎？"夏哥的眼角在抽搐，
他脖子上爆出的青筋讓我想起解剖課上的牛蛙血管。我咽下最后半截辣條，
辣油滴在去年他送我的生日T恤上——那衣服胸前印著"父子情深"。
老張?zhí)嶂嗡难濕没貋頃r，夏哥正跪在地上拼湊蛋糕殘骸。奶油抹在他新買的AJ鞋幫上，
融化的酒心巧克力滲進限量版鞋帶孔。"你知道這蛋糕多難買嗎？
"他捏著半顆酒心巧克力對著我晃，"得提前三個月預約！
"我盯著巧克力上熟悉的金箔紋路，突然想起上周在校門口撞見夏哥蹲在垃圾桶旁。
他當時正在翻找什么，后腰露出截粉色包裝帶——和今天蛋糕盒上的一模一樣。
熄燈后夏哥床簾里亮著詭異的紫光。我起夜時看見他正用棉簽蘸著蛋糕殘渣往玻璃瓶里裝，
瓶身上貼著"第三任紀念品"的標簽。月光照在桌角的情書上，落款日期是三年前的今天，
信紙邊緣的咖啡漬拼成個梨渦形狀。第二天早課，夏哥破天荒穿了正裝。
他打領帶的手勢活像在給自己上吊，西裝袖口露出半截創(chuàng)可貼——昨晚收拾玻璃碴子劃的。
經(jīng)過奶茶店時他突然拽住我："快看那個服務員！"穿圍裙的姑娘正在給蛋糕裱花，
左臉頰的梨渦隨著笑容忽深忽淺。夏哥的喉結上下滾動，手機相機對準人家拍了二十連拍。
我看著他相冊里按日期排列的梨渦姑娘合集，
突然明白為什么第三任女友送的蛋糕能活過三個前任。課間夏哥失蹤了。
我咬著煎餅果子逛到奶茶店，透過櫥窗看見他正舉著蛋糕盒跟人比劃。
穿圍裙的姑娘突然指向我，夏哥轉(zhuǎn)身時撞翻了展示架，馬卡龍滾落一地。
我褲腳沾著奶油逃回教室時，
發(fā)現(xiàn)他往我書包塞了盒發(fā)霉的葡式蛋撻——保質(zhì)期寫著昨天的日期。
當晚宿舍飄著詭異的焦糖味。夏哥蹲在陽臺用酒精燈烤蛋糕殘渣，
說是要提煉"回憶精華液"。老張的洗腳盆再次遭殃，泡發(fā)了夏哥藏在床底的三年日記本。
我撿起飄到腳邊的那頁，看見上面用紅筆圈著的日期：正是明天。十一點整，
宿管阿姨的查房手電晃過門縫。夏哥突然從枕頭下掏出個絲絨盒子，
對著月光端詳里面的鉆戒。戒圈內(nèi)側刻著的"XY"在陰影中泛著冷光——夏哥本名夏陽，
而他第三任女友叫許悠。我摸黑翻出那個被壓扁的蛋糕盒，夾層里掉出張珠寶店收據(jù)。
日期是三年前的今天，金額正好是夏哥當年退掉Switch游戲機的錢。
窗外的野貓突然厲叫一聲，收據(jù)背面用鉛筆寫著"三年后憑此單兌換承諾"。第二天滿課，
夏哥的座位始終空著。教授點名時，教室后排傳來此起彼伏的消息提示音。
我偷偷點開校園論壇，熱帖標題是《奶茶店驚現(xiàn)求婚狂魔》。
照片里夏哥單膝跪在打翻的蛋糕前，手里舉著的鉆戒盒上沾著奶油，
穿圍裙的姑娘正在擦柜臺——她左臉頰根本沒有梨渦。晚上九點，
夏哥抱著破碎的蛋糕盒撞開宿舍門。他西裝前襟糊著紫色果醬，
領帶上別著的鉆石其實是顆水鉆。我遞給他毛巾時，發(fā)現(xiàn)他左手無名指貼著創(chuàng)可貼，
戒痕深得像是烙上去的。"認錯人了。"夏哥把臉埋進我昨天沒洗的球衣里，
聲音悶得像隔了層保鮮膜，"她今天請假，替班的是她雙胞胎妹妹。
"老張泡腳的動作戛然而止，洗腳盆里浮起個葡式蛋撻的錫紙托。熄燈前，
夏哥突然塞給我個U盤："明天幫我交給她。
"金屬外殼上刻著的"XY"在充電寶藍光下泛著冷意。我把它插進電腦時，
滿屏都是不同角度的梨渦姑娘照片，最新文件夾名叫《三周年紀念》。窗外飄起夜雨，
夏哥的鼾聲里混著啜泣。我盯著屏幕上自動播放的PPT，最后一頁突然跳出張B超單，
患者姓名欄赫然寫著"許悠"。診斷結果那行小字在閃電中亮得刺眼："早孕6周"。
二 求婚風波夏哥在床上挺尸的第三天，宿舍飄著一股子泡面混著榴蓮的詭異味道。
我把外賣盒擱在他床頭時，看見他枕頭底下壓著半塊風干的蛋糕，奶油已經(jīng)結成了水泥色。
老張正用夏哥的領帶擦他的啞鈴，金屬反光里晃著個穿白大褂的女生身影。
"要不給人姑娘道個歉？"我扒拉著麻辣燙里的鵪鶉蛋。夏哥突然詐尸般坐起來，
眼屎糊成雙眼皮貼："你懂個屁！"他脖子上還掛著那個裝蛋糕渣的玻璃瓶，一晃就叮當響。
下午選修課我貓在后排補覺，手機突然在褲兜里震得腿麻。論壇新帖《求婚哥后續(xù)》里，
奶茶店雙胞胎妹妹正在往櫥窗貼告示。放大照片看清"許悠病休"四個字時，
粉筆頭精準命中我天靈蓋——教授揪著我后領讓去走廊罰站。隔著教室玻璃，
我看見夏哥貓著腰溜進女廁所。五分鐘后他抱著個快遞箱出來，箱角印著"易碎"的紅標，
膠帶纏得跟木乃伊似的。路過的清潔大媽一拖把掃過去，箱子里突然傳出聲貓叫。
晚飯時宿管阿姨來查違規(guī)電器，夏哥的電煮鍋里正咕嘟著中藥。他聲稱這是祖?zhèn)鞯耐樗?/p>
結果老張偷喝半碗后蹲廁所唱了整夜《單身情歌》。我掀他鍋蓋時撈到個銀鐲子，
內(nèi)圈刻著"XY&XY"，像是把兩個人的名字焊在了一起。第二天校醫(yī)院排號，
我瞅見許悠的名字在電子屏上閃。剛要細看就被夏哥拽走，他口罩戴反了，
鼻夾條戳在下巴上："陪我去取個快遞。"驛站貨架上那個蛋糕盒裹著保鮮膜，
盒蓋上用糖霜寫著"三周年快樂"。回程路上夏哥踩中塊香蕉皮，
蛋糕盒在空中劃出完美的拋物線。穿JK裙的女生正好從圖書館出來，
紅絲絨蛋糕在她帆布鞋上炸成朵玫瑰花。我蹲著撿碎片時，
發(fā)現(xiàn)她左腳的梨渦襪子和右腳的純黑襪完全不搭。"許然？"夏哥的聲調(diào)拔高了八度。
女生扶正眼鏡，鼻梁上有道和夏哥同款的曬痕："我姐在二教等你。
"她帆布包上別著奶茶店的工作牌，照片日期是上周三。二教天臺的風掀翻了我的鴨舌帽。
許悠裹著病號服縮在陰影里，左手打著點滴，右手在平板上劃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