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生的茶盞青玉茶盞裂成三瓣,碎瓷片扎進掌心的瞬間,蘇若清猛地睜開眼。
雕花拔步床的帷幔被穿堂風掀起,露出翡翠著急的臉:“夫人可算醒了!
老爺剛問起長震世子的事,您怎么發了這么久的呆?”茶香混著血腥氣。
蘇若清盯著案幾上的鎏金香爐,
爐中焚的是姜寧煙最愛的沉水香——前世她為博“孝女”美名,
非要在母親病榻前點這種價逾千金的香,卻不知煙中摻了慢性迷藥。“長震……是說大少爺?
”她試探著開口,指甲掐進掌心——大少爺姜長震是姜承禮的嫡子,卻因癡傻被養在莊子里,
前世正是她耗盡心血扶持庶女姜寧煙上位,讓這孩子錯失世子之位。翡翠臉色微變,
湊近壓低聲音:“夫人忘了?老爺想越過嫡子,立二姑娘為繼承人呢!您可是嫡母,
怎的連這都——”門環忽然輕響。蘇若清抬眼,正見姜寧煙穿著月白襦裙立在檐下,
鬢邊別著朵剛摘的白菊,指尖捏著本《女戒》,倒真像極了她口中“不慕榮利”的清貴模樣。
“母親可好些了?”少女款步而入,袖中飄出若有似無的沉水香,
“女兒聽說父親要議世子之位,特意來勸母親——長震哥哥雖為嫡子,卻身患頑疾,
恐難擔重任……”“住口!”蘇若清猛地拍案,茶盞里的殘茶潑在《女戒》上,
暈開墨字“賢良淑德”。姜寧煙 startled,指尖的書頁簌簌作響,
眼里閃過一絲惱意。“嫡庶有別,長震既是長子,世子之位自然是他的。
”蘇若清盯著少女驟然僵硬的臉,故意放緩語速,“怎么?二姑娘讀了這么多圣賢書,
連‘立嫡以長’的道理都不懂?”翡翠驚得手中茶盤險些落地。姜寧煙咬著唇,
白菊從鬢邊滑落,露出耳后未褪的紅痕——那是昨夜她與姜承禮爭執時被扇的耳光,
前世蘇若清竟以為是“不小心磕的”。“母親何必動怒?”姜寧煙彎腰撿起書,
指尖撫過濕痕,“女兒只是擔心母親勞累,父親若因這事責怪您……”“勞煩二姑娘掛心了。
”蘇若清打斷她的話,轉頭吩咐翡翠,“去把大少爺的庚帖找出來,
明日我要親自帶他去宗廟認祖。”姜寧煙的瞳孔猛地縮緊。她知道,一旦姜長震被記入宗譜,
世子之位便再無變數。少女攥緊《女戒》,指節泛白,
忽然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是女兒多嘴,母親若覺得女兒礙事,
女兒這就告退……”“慢著。”蘇若清叫住她,從妝奩里取出支鎏金步搖,
“這是你十三歲時我給你打的,如今看來倒不襯你了——明日你去庫房挑支素銀的吧,
畢竟你說要‘清心寡欲’,戴得太華貴倒顯得母親苛待你了。
”姜寧煙的目光死死釘在步搖上。這支步搖用了九顆東珠,
是她前世用來攀附皇子的“賢淑”象征,此刻卻被蘇若清當眾貶為“華貴”。
少女勉強扯出笑容,聲音里帶著顫抖:“母親說得是,女兒……謹遵母訓。
”看著姜寧煙落荒而逃的背影,蘇若清摸了摸茶盞碎片——前世她總以為女兒“心性高潔”,
直到咽氣前才知道,這孩子早在及笄那年就收了權臣的聘禮,用她的血換來了國公府的門楣。
“夫人,您今日……”翡翠欲言又止。“去把莊子上的管事叫來。”蘇若清擦了擦掌心的血,
“大少爺該接回來了,再晚些,怕是要被人害死在外面了。”暮色漸濃時,
管家送來姜長震的信。少年筆跡稚嫩,卻工工整整寫著:“聞母親病愈,兒不勝歡喜,
明日辰時三刻,兒在莊口相候。”信紙邊緣有被水洇過的痕跡,
像極了前世蘇若清收到姜寧煙“病中手書”時的淚痕——只是前者是真喜,后者是假悲。
翡翠掌燈時,蘇若清翻開姜寧煙的《女戒》。殘茶下露出半行小字:“姜承禮說,
只要扳倒長震,就把城南莊子送給我。”她冷笑一聲,將書丟進炭盆,
看那些虛偽的字跡在火中蜷成灰燼。窗外傳來更夫打更的聲音。
蘇若清摸著腕間的翡翠鐲子——這是外婆留給她的嫁妝,前世被姜寧煙騙去換了皇子的玉佩。
如今鐲子內側還刻著“寧馨兒”三個字,卻不知這“寧馨”,究竟是“寧靜美好”,
還是“心如蛇蝎”。第二章 嫡子歸來卯時三刻,馬車準時停在姜家別莊門口。
蘇若清掀開轎簾,只見竹籬笆下站著個少年,穿月白棉袍,
腰間系著褪色的玉佩——正是姜長震。少年望向馬車的眼神清亮,哪有半分“癡傻”模樣?
“大少爺。”她輕聲喚道。姜長震身體猛地一抖,玉佩“當啷”落地。他彎腰去撿,
卻因緊張碰倒了竹筐,里面滾出幾枚沾著泥土的野莓。蘇若清注意到,他指尖纏著布條,
滲出暗紅血跡。“母親……”少年開口,聲音因激動而顫抖,“您……真的來接我了?
”翡翠剛要攙扶,蘇若清卻搶先一步下車,親手撿起玉佩。觸手溫潤,竟是塊羊脂玉,
上面刻著“長震”二字——這是她當年給嫡子準備的滿月禮,卻被姜承禮謊稱“丟了”。
“自然是來接你的。”她將玉佩系回少年腰間,故意提高聲音,
“以后莫要再住在這破莊子里,嫡子該有的排場,母親一樣都不會少。”話音未落,
樹林里忽然傳來破空聲!蘇若清本能地將姜長震按在馬車下,
一支弩箭擦著她的發梢釘入車輪,尾羽上赫然綁著朵白菊——正是姜寧煙常用的標記。
“護駕!”翡翠驚呼。莊子里沖出幾個護院,為首的正是姜承禮的心腹劉三。
蘇若清盯著他腰間的弩袋,冷笑一聲:“劉管事好大的膽子,竟敢在嫡母面前行刺世子?
”劉三臉色煞白,撲通跪地:“夫人明鑒!小的不知您會親自來……”“不知?
”蘇若清拽出弩箭,箭桿上還沾著她的發絲,“這箭上的白菊,
可是二姑娘最喜歡的花樣——劉管事,你說,是有人想買我母子的命,
還是想斷了姜家的嫡脈?”姜長震忽然抓住她的手腕,從袖中摸出個紙包:“母親,
這是他們每日給我送的點心,說吃了能‘去病’。”蘇若清打開紙包,里面是塊芙蓉糕,
糕體中央嵌著粒朱砂色藥丸。她捏碎藥丸,
一股苦杏仁味撲面而來——正是致人啞喉的牽機散。“好個‘去病’。
”她將殘渣甩在劉三臉上,“來人,將劉管事綁了,連同這毒糕一起送去官府!還有,
把莊子里所有‘照顧’過大少爺的丫鬟婆子,統統帶到祠堂候審。”馬車回程時,
姜長震始終攥著她的袖口,像怕一松手就會回到那個暗無天日的牢籠。蘇若清摸出帕子,
輕輕擦掉他指尖的血——那是長期握筆寫字磨出的繭,哪是什么“頑疾”?
“這些年……多謝母親。”少年忽然開口,“若不是您每月送的筆墨紙硯,
兒子怕是早已瘋了。”蘇若清一怔。前世她只當“嫡子癡傻”,每月隨意打發些物件,
卻不知這竟成了少年在地獄里的唯一光亮。
她看著姜長震袖口露出的齒痕——那是他為了保持清醒,用牙咬出來的印記。祠堂里,
姜承禮正在和姜寧煙說話。少女穿著素色襦裙,手里捧著本《孝經》,見蘇若清進來,
立刻露出擔憂的表情:“母親怎的這時回來?路上可還順遂?”“順遂得很。
”蘇若清將弩箭拍在供桌上,“就是有人不太順遂——劉三已經招了,
說這箭是聽‘主子’吩咐射的,二姑娘可知道是誰?”姜寧煙的睫毛劇烈顫動,
指尖的《孝經》掉在地上:“母親何出此言?女兒一心向佛,怎會做這種事?”“向佛?
”蘇若清冷笑,從袖中掏出個瓷瓶,“那這瓶里的牽機散,為何會出現在你生母的茶盞里?
還有,你讓人偽造的‘賢女義行錄’,我已送去了書局鑒別紙張年份——是去年新制的竹紙,
可你卻說是‘及笄時所記’。”姜承禮的臉色瞬間鐵青:“寧煙,你……”“父親!
”姜寧煙撲到姜承禮膝前,“女兒都是為了這個家!長震哥哥身患頑疾,
如何擔得起世子之位?母親又久病體弱,女兒怕姜家沒落,才……”“住口!
”蘇若清猛地扯開她的衣領,露出鎖骨處的朱砂痣——那是用朱砂筆點的,遇水即化,
“真正的賢女會用這種下作手段?你生母病重時,你跪在佛堂前哭了三天,
卻連碗藥都沒親自喂過,現在倒說起‘為了姜家’?”姜寧煙的淚水大顆大顆落下,
卻再沒了往日的楚楚可憐。蘇若清看著她眼底的怨毒,忽然想起前世自己咽氣時,
這孩子也是這樣哭著說“母親一路走好”,卻在轉身時勾了勾嘴角。“明日就是宗廟大祭。
”她轉向姜承禮,“老爺若是不想讓姜家被御史臺彈劾‘寵妾滅妻、謀害嫡子’,
最好現在就寫下立長震為世子的文書。”姜承禮的手按在桌沿上,指節泛白。
他望著蘇若清眼底的冷意,
忽然想起二十年前那個在閨中舞劍的少女——那時她還未被磋磨成“賢妻良母”,
一劍能劈開三丈外的燈籠。“好,我寫。”他咬牙開口,
“但長震的癡傻……”“大少爺的病,我已請了太醫院的李大人來看。”蘇若清打斷他,
“李大人說,只要停了牽機散,不出三月就能恢復如常——哦對了,李大人還說,
這毒散的方子,和當年老夫人暴斃時用的一模一樣。”姜承禮手中的筆“啪嗒”落地。
姜寧煙猛地抬頭,與蘇若清目光相撞——她終于明白,
眼前的嫡母早已不是那個任人拿捏的軟柿子,而是帶著前世記憶歸來的復仇之刃。
暮色漫進祠堂時,姜長震捧著世子文書走出。蘇若清看著少年挺直的脊背,
忽然想起前世他被埋在亂葬崗的模樣——那時姜寧煙已封了一品誥命,卻不肯給他立塊墓碑,
只說“癡兒不配入祖墳”。“母親,”姜長震忽然轉身,從懷里掏出朵野莓花,
“這是兒子在莊子里摘的,送給您。”淡紫色的小花沾著晨露,
比姜寧煙鬢邊的白菊鮮活百倍。蘇若清接過花,別在衣襟上,聽見少年輕聲說:“以后,
兒子會護著母親。”她望著漫天晚霞,
想起重生那日攥著的茶盞碎片——原來破碎的不僅是茶盞,更是她對“親情”的幻想。
如今她手中握著的,不再是任人欺凌的劇本,而是一把利劍,要劈開這滿府的虛偽與陰謀。
第三章 宗廟驚變晨霧未散時,蘇若清已換上赤金翟衣,頭戴九翚四鳳冠。
鏡中女子眼底含霜,哪有半分前世病懨懨的模樣?翡翠捧著金冊站在身后,
聲音里帶著忐忑:“夫人,二姑娘今日穿的是……”“是我準的。”蘇若清打斷她,
指尖撫過翟衣上的繡紋,“她不是想演‘不慕華服’的賢女嗎?
今日偏讓她穿得比主祭還隆重。”宗廟前的青銅鼎飄著柏木香。姜寧煙身著茜色華服,
鬢邊別著珍珠步搖,在人群中格外扎眼。她見蘇若清看過來,立刻垂下眸,
指尖捏緊了手中的《心經》——那是她特意讓繡娘用金線繡的,
只為在祭典上博個“虔心向佛”的名聲。“長震,隨我上香。”蘇若清向姜長震招手。
少年踏出半步,卻被陳氏攔住。這位寵妾穿著桃紅織金裙,
腰肢扭得像水蛇:“夫人怎的不讓二姑娘同去?她可是老爺最貼心的小棉襖……”“貼心?
”蘇若清冷笑,“我記得陳氏姨娘去年冬日,讓人把二姑娘房里的碳火撤了,
說是‘磨煉心性’——怎么,如今又想起母女情深了?”陳氏臉色驟變,下意識看向姜承禮。
卻見老爺正與御史臺大人寒暄,根本沒注意這邊。姜寧煙咬著唇,
忽然跪下:“母親莫要責怪姨娘,是女兒自己要省碳火的,
想著把好東西留給兄長……”“哦?”蘇若清抬手示意姜長震上前,“那你可知,
兄長在莊子里每日只能喝稀粥,冬日連床厚被都沒有?”姜長震撩起袖口,
露出臂上的凍瘡疤痕。人群中響起倒抽冷氣的聲音,姜承禮的臉色瞬間漲成豬肝色。
就在這時,一陣風卷起祭典黃綾,數十張傳單漫天飛舞。蘇若清眼尖,
看見傳單上赫然寫著:嫡母私通,穢亂內宅。“母親!”姜寧煙撲過去抓住傳單,
“這定是有心人陷害您!女兒這就去查——”“不必了。”蘇若清接過翡翠遞來的火折,
“既然有人想讓大家看,不如當眾燒了,省得污了宗廟清凈。”火焰舔舐著傳單,
紙灰落在姜寧煙的華服上。少女猛地抬頭,
卻對上蘇若清似笑非笑的目光——那些傳單的紙張紋理、墨跡濃度,
竟與她昨夜在姜寧煙書房見過的一模一樣。“御史臺大人來得正好。
”蘇若清轉身向中年男子行禮,“煩請大人做主,查查這污蔑嫡母的臟東西,究竟是誰做的。
”御史臺大人捋著胡須,目光在姜寧煙臉上打轉:“老夫正有此意。”姜承禮忽然咳嗽起來,
伸手去拉姜寧煙:“寧煙身子不適,先去偏殿歇息——”“父親何必慌?”蘇若清抬手攔住,
“不如讓長震說說,他昨夜看見何人在印刷廠出沒。”姜長震向前一步,
聲音清亮:“回父親,昨夜子時三刻,女兒身量的黑影翻出二姑娘的院子,
懷里抱著的正是印傳單的刻板。”人群嘩然。姜寧煙踉蹌著后退,撞翻了供桌。
陳氏尖叫著去扶她,卻不小心扯掉了少女鬢邊的步搖——珍珠滾落滿地,
露出耳后未愈的鞭痕。“這是……”御史臺大人皺眉。“是女兒管教不嚴。”蘇若清嘆氣,
“二姑娘嫌生母病重拖累她,竟讓人用藤條抽打嫡姐,被我撞見后還拒不認錯——陳氏姨娘,
你說是不是?”陳氏撲通跪地,渾身發抖:“夫人饒命!
是二姑娘逼我做的……她說若不配合,就把我和老爺的事抖出去……”“住口!
”姜承禮怒吼,卻晚了一步。陳氏的話像驚雷般炸開。蘇若清趁機掏出母親的血書,
展開在眾人面前:“這是我生母臨終前所寫,直指姜承禮與陳氏通奸,毒殺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