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霧鎖斷弦海霧漫過防波堤時，陸沉聞到了鐵銹味。不是血腥氣，是海水腐蝕鋼筋的腥咸，
混著老式電梯纜繩摩擦的焦煳味。他望著白鷗歌劇院哥特式尖頂上歪斜的十字架，
視網膜殘留著昨晚案發現場的鏡像——血珠沿著樂譜五線譜滴落，像一串變調的音符。
"陸隊，配電室有發現。"實習生小唐舉著物證袋沖來，運動鞋在潮濕的大理石地面打滑。
袋里裝著半截融化的藍蠟燭，蠟淚里凝著幾絲銀線。陸沉用鑷子夾起銀線，聯覺癥突然發作。
血腥味幻化成降B調的顫音，在他耳蝸里撕扯。
十年前搭檔老徐太陽穴爆開的場景不受控地閃現，那具跪在銀行金庫前的尸體，
手里同樣攥著染血的樂譜。"鋼琴線。"他碾了碾指尖，金屬冷意刺入神經，
"和吊燈鏈條上纏繞的是同一種。"化妝間的鏡面仍保留著現場勘查標記。
陸沉蹲在死者位置模擬姿勢，膝蓋壓到某塊松動的地板。撬開后的夾層里，
七只玻璃瓶裝著風干的藍蝶，翅膜上用金粉寫著日期，最近的是昨天。
"2013年9月18日……"小唐讀出最舊那瓶的標簽，手機突然響起警報。
臺風預警地圖上，代表"白鷗"的坐標正被血紅旋渦吞噬。
程雪聲把雪茄灰彈進黃銅船舵裝飾里時，
陸沉注意到他尾戒內側的刻痕——是個模糊的船錨圖案。
這位前船王之子正撫摸波斯地毯上的燒灼痕跡："首演夜停電絕對是人為，
備用發電機進過水，電箱里還有半盒潮掉的火柴。
""您當時在碼頭核對道具?"陸沉翻開筆錄，
集裝箱監控截圖顯示21:20到21:35期間畫面靜止，浪花凝在同一個弧度。
"我在點驗從**運來的面具。"程雪聲推開陳列柜，
三十張**面具的瞳孔位置全被戳穿，"停電前五分鐘，
曼殊說要試戴狂歡節面具……"他的金表表鏈突然崩開，齒輪彈到那幅兒童畫上，
穿水手服的女孩風箏線斷在霧中。地下密道滲出的冷水沒到腳踝。周慕白攥著老式煤油燈，
燈光將他佝僂的背投射成巨大問號。"這密道通海底酒窖，戰爭時期藏過潛艇圖紙。
"他踢開纏住腳踝的水草，露出銹蝕的鐵門。門縫卡著半片藍色糖衣，
旁邊螞蟻正搬運某種膠狀物。陸沉剛要俯身，煤油燈突然熄滅。
黑暗中響起口琴版的《籠中鳥》，變調處摻著類似發條玩具的卡頓聲。等手機電筒亮起時，
周慕白后頸赫然插著根銀針，針尾顫如琴弦。
"鏡……子……"老頭喉嚨發出漏氣風箱般的嘶鳴，陸沉轉頭看見積灰的鏡面上，
血珠正緩緩拼出五線譜。法醫解剖臺的無影燈下，林曼殊的左手被放大投影。
無名指第二關節處有環形淤青，甲床殘留的藍色碎屑在紫外線下泛著磷光。
"是阿普唑侖糖衣，但胃里檢測到的卻是氰化物。"解剖刀劃開聲帶肌肉，"有趣的是，
她真正的死因是……"突然跳閘的頂燈打斷了陳述。應急燈亮起的瞬間，
陸沉看見解剖室單向玻璃外閃過水袖殘影，檀香味從通風口倒灌進來。等他持槍追到天臺，
只看到濕漉漉的圍欄上系著風箏線，線頭浸在血色海水里，延伸向霧中若隱若現的燈塔。
鋼琴線在證物室白熾燈下泛著青灰。陸沉戴上手套撫摸勒痕，聯覺幻聽突然扭曲成童謠旋律。
十年前老徐尸檢報告從記憶深處浮起——同樣的環形淤青，同樣的藍色藥物反應。
但那個兇手明明已經……保險柜密碼盤轉動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新到的快遞盒里躺著**面具，右眼眶插著林曼殊的珍珠耳墜。盒底樂譜被海水泡漲，
褪色的音符間爬滿貝類，唯有最后小節用血畫著休止符。海浪在防波堤外發出悶響，
像某個未完成的顫音。陸沉摸到耳墜內側的刻字突然頓住——那根本不是林曼殊的名字縮寫。
2 燈塔安魂曲解剖刀從林曼殊的喉骨滑脫時，臺風正撕開霧港的動脈。
陸沉攥著耳墜沖進雨幕，刻在珍珠內側的"C.X.S"被車燈照出菱形陰影。
十字路口監控錄像顯示，21點33分有輛救護車駛向廢棄燈塔，
擋風玻璃反光中隱約露出半張**面具。"死者聲帶嵌著微型錄音器。
"法醫發來的加密文件里，頻譜圖呈現童謠《籠中鳥》的聲紋。當陸沉點擊播放鍵，
嘯叫聲突然刺穿耳膜——那正是老徐遇害前戴的警用對講機頻道雜音。
燈塔在暴風雨中像根折斷的肋骨。陸沉踹開生銹的鐵門，手電光照見纏滿鋼琴線的旋轉樓梯。
臺階縫隙里滲著藍莓果醬般的黏液，每踏一步都扯斷數根絲線，發出類似古箏斷弦的悲鳴。
頂樓鏡屋中央，穿戲服的尸體跪在潮汐圖前。死者右手小指缺失的蘇綺羅仰著頭，
潰爛的右臉爬滿藤壺，左眼嵌著程雪聲辦公室失竊的船錨袖扣。鏡面血字"第二幕"下方，
黏著片濕潤的藍蝶翅膀。"死亡時間在半小時前。"小唐用鑷子夾起尸體裙擺的船票，
票根顯示從**到霧港的航線，正是程雪聲破產前最后經營的路線。狂風突然撞碎氣窗，
咸腥雨霧裹著張老照片撲到陸沉臉上——1993年國際童聲合唱節合影，
林曼殊母親抱著穿水手服的女兒，后排戴面具的指導老師手背有船錨刺青。
葉知秋的診所泛著福爾馬林的光澤。陸沉推開診室門的瞬間，四百只蝴蝶標本同時震顫翅膀。
心理醫生正在給沙盤添置新的燈塔模型，白大褂下露出半截戲服水袖。
"林女士害怕的不是鏡子，是鏡像誤差。"葉知秋用鑷子調整帝王蝶翅脈角度，
"她總說鏡中人比自己慢0.7秒，就像……"鋼筆突然在問診記錄上劃出長痕，
陸沉看到被涂抹的段落里反復出現"9.18"這個日期。診室燈光忽然閃爍，
聯覺幻聽讓陸沉聞到血腥味的降E調。當他拔槍對準異常振動的標本柜，
整面玻璃轟然炸裂——無數藍蝶從《蝴蝶夫人》樂譜中涌出，
組成老徐瀕死時的手語姿勢：三指彎曲抵住太陽穴。"臺風眼要經過燈塔了。
"葉知秋擦著濺上血珠的金絲眼鏡，
監控屏幕突然跳轉畫面：程雪聲正在歌劇院天臺燒毀兒童畫，火焰吞噬風箏線的剎那，
地下密道傳出變調的安魂曲。備用發電機轟鳴聲中，陸沉踏進灌滿海水的密道。
防水手電照見墻壁刻痕，那些交錯的劃痕實為加密琴譜。當他用口琴吹出對應的音階，
暗門在生銹的齒輪轉動中開啟。
白鷗歌劇院火災、**沉船事故……所有報道的失蹤者名單都用藍筆圈著"周慕白"三字。
陳列架擺著七個玻璃瓶，前六瓶裝著不同款式的女式耳墜，
第七瓶空著的位置正好放入林曼殊那枚珍珠耳墜。突然襲來的劇痛讓陸沉跪倒在地。
后頸銀針帶著鋼琴線的震顫，視網膜殘留著最后看到的畫面：老式留聲機在播放童謠，
唱針竟是半截人類小指，唱片標簽印著"贖罪安魂曲，演唱者：林曼殊&徐國棟"。
暴雨淹沒地下密室時，陸沉在通風管里摸到黏膩的錄音帶。救護車鳴笛聲由遠及近，
變調處與聲紋文件完全吻合。昏迷前他看到程雪聲的金表懸浮在污水中，
表盤背面刻著童謠片段，秒針正逆時針撥回1993年9月18日21點18分。
3 倒帶詠嘆調防水手電的光圈在污水里搖晃，陸沉看清表盤背面刻著的童謠時，
肺葉像被塞進歌劇院的管風琴。1993年9月18日的秒針逆跳回21:18，
這個時間在老徐的遺物中出現過——當年銀行劫案的人質名單里，
程雪聲的妹妹程雪帆正是第九位受害者。"陸隊！水下逃生艙有情況！"對講機雜音中，
小唐的喊叫裹著金屬回響。陸沉浮出水面時，臺風眼正懸在歌劇院穹頂，雨幕靜止成珠簾。
逃生艙觀察窗滲出藍光，林曼殊失蹤的鋼琴師漂浮其中，
頸部纏繞的鋼琴線在顯示屏幽光下泛著磷火般的色澤。解剖刀劃開尸衣，
死者后腦的陳舊傷疤讓陸沉瞳孔收縮——這是十年前銀行劫案中被擊斃的綁匪特征。
更詭異的是尸體右手握著的認罪書，
他親手寫給老徐的筆跡正在被海水洇開："...誤判導致程雪帆中彈，
申請調離……""聲帶檢測完成。"法醫的聲音從防水設備傳來，
"死者喉部植入的微型揚聲器，正在循環播放經過變速的《籠中鳥》。
"變調的童謠撞擊鼓膜的瞬間，聯覺幻聽具象成視覺殘影。陸沉看見1993年的暴雨夜，
白鷗歌劇院側門溜出個穿水手裙的小女孩，她手中的藍風箏線沒入濃霧，
線軸刻著程家的船錨家徽。葉知秋診所的蝴蝶標本集體轉向東南時，
程雪聲正在燒毀最后一張兒童畫。火焰吞沒風箏尾巴的瞬間，
密室暗門傳出齒輪卡死的摩擦聲。他撫摸著尾戒上的船錨刻痕，金表表盤玻璃突然迸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