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三千年前,我失去了神格。如今我只是一縷游蕩在天地間的孤魂,
一個被天道追殺的逃亡者。但我欺騙了他們所有人。指尖輕點,萬里晴空頓時烏云密布。
這不是真正的天象變化,只是我編織的幻象。在這個世界里,
我仍是無所不能的神明——因為這個世界本身就是我創造的謊言?!坝衷谙掠??
“山腳下的老樵夫抬頭望天,嘟囔著收起柴刀。他不知道,
這場雨只是為了掩蓋天空中那道正在愈合的裂縫。天道的爪牙差點就發現了這里。
我坐在云海之巔,白袍下擺浸染著永不干涸的金色血痕。這里能俯瞰整個青嵐鎮,
特別是鎮東頭那間掛著“李“字燈籠的私塾。三千年了,我每天都會在這里看她。“先生,
'情'字怎么寫?“私塾里傳來孩童稚嫩的聲音。我指尖微顫。透過雕花木窗,
看見她握著孩子的手在紙上移動。那雙手曾捧著祭品跪在我的神像前,
如今沾滿了人間煙火氣的墨痕。“這樣寫?!八曇糨p柔,鬢邊一縷散發垂落,“左邊是心,
右邊是青。心里常青,便是情?!拔倚乜谕蝗粍⊥?,金色血液從嘴角溢出。
這是天道的懲罰——我創造了這個世界,卻永遠不能與她相認。每次試圖靠近,
神魂就會遭受千刀萬剮之痛?!爸档脝幔俊靶氯巳缂s而至,站在我身后三尺之外。
這是他能接近的極限,再近一步就會觸發我布下的誅神陣。我擦去血跡,
目光仍鎖在她身上:“你看她笑得多真。““假的?!靶氯死湫Γ?/p>
“連她的魂魄都是你從忘川河底偷回來的殘片?!耙魂団g痛擊中心臟。是的,
真正的她早已在三千年前的末日祭壇上香消玉殞。那天我沖破天道束縛降臨人間,
卻只接到她逐漸冰冷的身體?!爸辽?..“我抬手下了一場桃花雨,看她驚喜地推開窗欞,
“她現在會為落花開心?!靶氯送蝗槐平徊剑D神陣發出刺目金光。他悶哼一聲,
嘴角滲血卻仍在笑:“你連自己都騙?那些花瓣碰到地面就會化成金粉,這算哪門子的真實?
“我沉默地看著她伸手接住花瓣。當粉白觸及她掌心的瞬間,我悄悄讓幻象凝固成實體。
這是三千年來唯一的奢侈,消耗了我十分之一的神力。她忽然抬頭,
目光穿透云層直直撞進我眼底。神魂炸裂般的疼痛讓我蜷縮起來。不可能!
這個世界里她應該看不見——“找到你了?!八齑介_合,聲音輕得像是幻覺。天地驟暗。
天罰之眼在云層中睜開,雷霆如鎖鏈朝我劈來。玄衣人臉色大變:“你讓她想起來了?瘋子!
這會引來天道本體!“我卻在笑,任由雷光貫穿身體。原來痛到極致,反而有種解脫的快意。
透過模糊視線,看見她跑出私塾,提著裙擺朝山頂奔來?!皠e過來!“我想喊,
吐出的卻是金色血沫。三千年前的一幕在記憶中閃回。末日降臨那天,
她作為最后一位信徒站在祭壇上,白衣染血。“讓我見見真正的神明吧?!八铋_手腕,
鮮血浸透祭壇紋路,“哪怕一眼。“而我在九天之上,看著她生命隨著香燭一起燃盡。
雷霆劈開山巔巖石時,我做了和當年一樣的選擇。神力全開,
白袍化作漫天金蝶撲向奔來的她。金蝶組成屏障將天罰隔絕在外,
每一只蝴蝶湮滅都帶走我一部分神魂。她終于跑到我面前,發簪脫落,青絲如瀑。
“我認得這疼痛?!八澏兜氖謸嵘衔夷橆a,“每次夢見白衣人,醒來就會心口劇痛。
“天罰劈碎最后一只金蝶。我看著她逐漸透明的身體——天道發現了這個漏洞,
正在抹除她的存在?!皩Σ黄??!拔椅兆∷氖?,三千年來第一次真實觸碰到她,
“我騙了天地,卻騙不過自己的心。“金色大雨傾盆而下。在這虛假世界崩塌的瞬間,
我將剩余神力全部注入她體內。這是最后的欺天之術——用我的存在為代價,
換她在這個世界繼續活下去。“不要!“她試圖抓住我消散的衣袖,
“你的名字...至少告訴我你的名字!“我吻了吻她眉心。在徹底化為金雨前,
輕聲說了那句遲來三千年的回答:“你十六歲在杏花樹下許愿想見的神明...就是我啊。
“云海在我腳下沸騰。十二道金光刺破蒼穹,玄衣人這次帶來了天罰神將。“最后一次機會。
“玄衣人立于劍陣中央,衣袖翻飛如墨色瀑布,“交出她的魂魄。
“我撫過腰間玉墜——那里封存著她最后一縷本命魂光。三千年前,我就是用這個騙過天道,
讓他們以為她魂飛魄散?!跋胍??“我輕笑,“拿命來換?!笆駥⑼瑫r結印。
天穹裂開巨口,無數燃燒著天道真火的隕石傾瀉而下。這是“凈世天罰“,
足以摧毀任何神明。我咬破舌尖,噴出一口金血。血霧在空中凝成繁復咒紋,化作遮天金蝶。
每只蝴蝶翅膀上都刻著逆天咒文,這是用我三千年壽元煉制的“金蝶弒神陣“。
隕石與金蝶相撞,爆炸的氣浪掀翻整片云海。在混亂中,
我故意讓玄衣人的神識刺入我記憶表層——那里有我精心編織的假象:虛弱的神明,
即將崩潰的幻境,還有...藏在雪山之巔的“她“?!肮涣袅撕笫帧!靶氯死湫?,
突然調轉劍陣指向北方雪山,“你以為我會信?“我臉色“驟變“,踉蹌著要去阻攔。
這個破綻讓三柄天罰劍同時貫穿我的胸膛。劇痛中我暗自冷笑——他上鉤了。
“你屠盡三界才保住她一縷殘魂?!靶氯瞬茸∥伊餮氖滞?,
“卻讓她在這虛假世界里當個凡俗村婦?“金血順著云層縫隙滴落,
有幾滴濺在山下私塾的窗欞上。她若有所覺地抬頭,正好看見天穹破碎的恐怖景象。
“不是保護...“我咳著血笑,“是囚禁?!靶氯送孜⒖s。就在這瞬息,
我引爆埋在記憶深處的陷阱咒。他慘叫一聲,
七竅流出銀白色天道本源——那是比神明血液更珍貴的存在?!澳闼阌嬑遥俊靶氯吮┡?,
身后浮現三十六重天道輪盤?!叭辏瑝蜃龊芏嗍??!拔夷ㄈツ樕辖鹧?,
暗中感應到她正朝山頂奔來。時機到了。天道輪盤碾碎我的左臂時,
我終于完成了最后一道手印。整個虛假世界開始崩塌,山巒化作金色流沙,
天空如琉璃般片片剝落?!澳阋詾槲以诰S持幻境?“我任由輪盤絞碎半邊身體,“三千年來,
我是在用這個世界煉化——““逆命咒!“玄衣人終于發現真相,
暴怒地召出玄命鎖刺向我心口,“你竟把禁忌咒術種在她經脈里!
“我笑著張開雙臂迎接死亡。沒錯,那些她以為是風寒發熱的夜晚,
是我在修改她靈魂脈絡;私塾窗外每年盛放的桃花,
是咒術運轉的節點;就連玄衣人今日來襲,也是我故意泄露氣息引來的。
玄命鎖離我心口只剩三寸時,一道素白身影突然擋在面前。鎖鏈穿透她胸膛的瞬間,
整個世界靜止了?!罢业侥懔?..“她回頭看我,
眼中流轉著三千年前的虔誠與此刻的痛楚,“我的神明?!靶氯梭@駭地發現,
玄命鎖正在被染成金色——逆命咒啟動了。這個需要三千年孕育的禁術,
能將施加在受咒者身上的傷害千萬倍反彈給施術者。
“你算計的不是我...“玄衣人踉蹌后退,“是整個天道!“她握住穿透胸口的鎖鏈,
金血順著指尖滴在我臉上。多么諷刺,我窮盡心思要保護的,最終成了最鋒利的弒神之刃。
“疼嗎?“我顫抖著觸碰她染血的面頰?!氨刃目谀堑腊梯p多了。“她笑著解開衣領,
露出鎖骨下猙獰的傷痕——那是當年祭壇上,她為召喚神明親手割開的傷口。
玄命鎖開始崩裂。天道在哀鳴,玄衣人身體逐漸透明。這場持續三千年的棋局,
終于到了終章。“為什么...“玄衣人在消散前不甘地問,“寧愿自己背負罵名?
“我抱緊逐漸冰冷的她,在她耳邊說出最后一個謊言:“因為神明...不需要信徒的眼淚。
“星光從我們相擁的軀體中迸發。在徹底化為光芒前,
我感受到她手指在我掌心輕劃——那是三千年前,
她在祭壇上沒來得及寫完的祈愿:“愿與君,同歸星海?!拔业谌卧诩粳幟媲傲鞅茄獣r,
終于意識到這不是巧合。金色血珠滴在考古報告上,暈染開一片奇異的光斑。
會議室突然安靜得可怕,
所有人都在盯著那違背物理常識的血跡——它正在紙上自動組成古老文字。“靳總?
“助理驚慌地遞來紙巾。我接過紙巾按住鼻子,余光看見季瑤死死盯著我的手腕。
那里有一道從出生就存在的胎記,形狀像半截鎖鏈?!氨福δ苷系K。
“我隨口編造謊言,卻見季瑤突然站起身,打翻了咖啡杯。褐色液體在會議桌上蔓延,
詭異地繞過我面前的文件,形成一個完美的環形空白。就像...在避開什么神圣領域。
“我們見過?!凹粳幝曇舭l抖,“在敦煌壁畫里,
你穿著白袍...“靳臨突然插入我們之間,他今天系著玄色領帶,襯得膚色愈發冷白。
“季教授,你嚇到我的投資顧問了。“我困惑地看著這個素未謀面的女考古學家。
但當她從包里取出拓印的壁畫照片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