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程小雨,一個從出生起就不被期待的孩子。九歲那年,我終于被接到城里那個“家”。
妹妹指著我尖叫:“她不是我姐姐!把她趕出去!”而媽媽抱著她輕聲哄:“寶貝別怕,
她只是暫住。”那天晚上,爸爸摸著我的頭說:“妹妹還小,你要讓著她。
”可妹妹只比我小一歲啊。后來那個游湖的下午,當我和妹妹同時落水,
他們毫不猶豫都游向了她。冰冷的湖水讓我明白,有些距離,不是年齡可以丈量的。
而我掙扎著爬上岸時,做了一個讓他們后悔終生的決定......1“小雨,
”奶奶靠在藤椅上,聲音像破舊的風箱,“你爸媽明天來接你去城里。”我蹲在灶臺前生火,
柴火濕漉漉的,煙熏得我直流眼淚。爸媽?這個詞對我來說太陌生了。
我只在過年時見過他們幾天,每次他們都帶著那個叫小晴的妹妹,給她買新衣服,
給她壓歲錢。而我只是站在奶奶身邊,看著,像是一個局外人。第二天,
一輛黑色轎車停在了泥濘的村口。爸爸西裝革履,媽媽穿著米色風衣,
他們和這個灰撲撲的村子格格不入。妹妹躲在媽媽身后,穿著粉紅色的蓬蓬裙,像個小公主。
“這是姐姐。”媽媽拉著妹妹的手。妹妹瞪著我,突然尖叫起來:“她不是我姐姐!她好臟!
我不要她!”奶奶給我穿上了最好的衣服,但比起妹妹的裙子,我的衣服就像抹布。
媽媽立刻蹲下來抱住妹妹:“好好好,小晴不生氣。”她抬頭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個麻煩。爸爸嘆了口氣,蹲下來對我說:“小雨,今晚我們先住酒店,
明天再回家好嗎?”我點點頭,眼睛卻盯著妹妹。她皮膚白得像牛奶,而我又黑又瘦,
像根曬干的豆角。我們真的是一家人嗎?酒店的房間好大,床好軟好舒服。
爸爸給我買了新衣服,還帶我去吃了肯德基。那是我第一次吃漢堡,噎得直咳嗽。“小雨,
”爸爸給我倒了杯可樂,“妹妹從小被寵壞了,你是姐姐,要多讓著她。”“妹妹幾歲?
”我小聲問。“八歲啊,比你小一歲。”一歲。僅僅一歲的差距,
為什么她能擁有父母全部的愛,而我只有奶奶?第二天,我們去了那個所謂的“家”。
三室一廳的房子,客廳掛著他們的全家福——爸爸、媽媽、妹妹,沒有我。
“你可以住這個房間,收拾一下就能睡。”媽媽推開一扇門,里面堆滿了各種各樣的玩具,
看得我眼花繚亂,我從來沒看到過這么多的玩具。妹妹突然沖過來,惡狠狠地盯著我,
大叫著:“那是我的玩具房!我不要給她!”“好好好,媽媽不給她睡。”媽媽立刻妥協,
“那……小雨先住雜物間吧。”雜物間擺滿了沒用的東西,媽媽勉強給我收拾出一塊空地,
放了一張折疊床。我坐在折疊床上,聽著隔壁妹妹的笑聲。她的房間是粉色的,
有蕾絲窗簾和滿墻的洋娃娃,而我的“房間”里只有雜物和一張隨時可以收起來的床。晚上,
我聽到媽媽在哄妹妹睡覺:“寶貝別怕,她只是暫住,你永遠是媽媽唯一的小公主。
”我蜷縮在折疊床上,把臉埋進膝蓋。奶奶說過,城里有很多高樓大廈,但我沒想到,
最讓人窒息的不是高樓,而是這個所謂的家。
2住在雜物間的我也好像是家里的一件雜物——沒什么用,但勉強留著。
妹妹雖然允許我留在了家里,但依然很不喜歡我。早餐最后一塊煎蛋,她明明不愛吃,
卻一定要夾走;她根本不看電視,
卻死死攥著電視遙控器不讓我換臺;就連我偶爾得到的一顆水果糖,
她也要哭著鬧著從我手里搶過去,然后丟進垃圾桶。而媽媽,永遠只有一句話——“小雨,
你是姐姐,要讓著妹妹。”這天,妹妹在房間里尖叫:“我的發卡不見了!
”那是一只鑲著水鉆的蝴蝶發卡,是媽媽上周剛給她買的。我見過她戴著發卡在鏡子前轉圈,
得意地說她是小公主,而我只是公主的仆人。媽媽急匆匆地從廚房出來:“怎么了小晴?
”“我的發卡不見了!”妹妹紅著眼睛,突然指著我,“肯定是她拿的!”“我沒有!
”我下意識反駁。“就是你!”妹妹沖過來,在我的手臂上狠狠抓了一把,
“昨天你還盯著我的發卡看!你就是嫉妒我有發卡你沒有!你是個小偷!媽媽,
快把小偷趕出去!”妹妹的指甲很長,我的手臂上被抓出幾道血痕,疼得我倒抽一口冷氣,
下意識推開了妹妹。“啊——”妹妹夸張地尖叫一聲,整個人向后跌坐在地上。
她的后腦勺根本沒碰到地面,卻哭得像是摔斷了骨頭。“程小雨!
”媽媽的尖叫聲幾乎刺破我的耳膜。她像一陣風一樣沖過來,擋在妹妹面前,
揚手就給了我一記響亮的耳光。我的臉被打得偏到一邊,嘴里頓時泛起血腥味。
耳朵嗡嗡作響,眼前一陣陣發黑。“反了你了!”媽媽氣得渾身發抖,“偷東西還敢打人?
果然不是自己帶大的,一點教養都沒有!”妹妹躲在媽媽身后,對我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
她的眼淚還掛在臉上,但眼睛里全是勝利的喜悅。“是她先抓我的……”我捂著臉,
聲音哽咽。手臂上的抓痕火辣辣地疼,滲出的血珠順著皮膚往下流。“閉嘴!
”媽媽厲聲打斷我,“你看看你把妹妹嚇成什么樣了?”“程小雨,快向你妹妹道歉!
”她轉身心疼地摟住妹妹,“寶貝別怕,媽媽在這里。”我抿著唇,
倔強地說著:“我沒有偷東西,我不道歉!”“不道歉?那你就去角落跪著,
什么時候愿意道歉了什么時候起來!”媽媽怒視著我,眼神不像看女兒,反倒像是看仇人。
爸爸嘆了口氣,遞給我一張紙巾:“小雨,承認錯誤就這么難嗎?”我攥著沾血的紙巾,
渾身發抖。承認錯誤不難,奶奶一直教我要勇于承認錯誤。可是,錯的不是我啊!
3我餓著肚子跪到了后半夜,爸爸一邊嘆氣一邊把我抱到了折疊床上。
爸爸說我:“真是個犟種。”我偏過頭沒有說話,就是犟,不是我的錯我不會承認!
第二天早上,我拖著發麻的腿去上學,整個人昏昏沉沉的。妹妹坐在餐桌前吃煎蛋,
媽媽給她倒牛奶,見我出來,連眼皮都沒抬一下。我默默背起書包,胃里空得發疼,
但沒人叫我吃早飯。走到門口時,我聽見妹妹甜膩膩的聲音:“媽媽,
今天能給我買個新發卡嗎?”“當然可以,寶貝。”媽媽的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我咬緊牙關,頭也不回地沖出了家門。從那天起,我一直在找證據。我知道發卡不是我拿的,
但沒人信我。我必須證明自己。終于,在一個周末的下午,我趁著妹妹去上舞蹈課,
偷偷溜進她的房間。她的抽屜里塞滿了各種發飾,但都不是那枚蝴蝶發卡。我又趴在地上,
往床底下看——找到了!那枚發卡靜靜地躺在床底最深處,上面已經落了一層灰。
我顫抖著手把它掏出來,心臟跳得飛快。我終于可以證明自己了!我攥著發卡跑去找媽媽。
她正在廚房切水果,見我進來,眉頭一皺:“干什么?”“媽,我找到了妹妹的發卡!
”我急切地把發卡遞過去,“它掉在妹妹的床底下了,不是我拿的!”媽媽瞥了一眼發卡,
表情沒有絲毫波動。“都過去這么久了,你還記著?”她語氣冷淡,“一個小孩子,
怎么這么記仇?”我僵在原地,喉嚨發緊:“可是……”我只是想要證明自己的清白而已,
怎么就成了記仇了呢?“行了,”媽媽不耐煩地打斷我,“發卡都找到了,這事就算過去了,
別老揪著不放。還有,你以后不要隨便進你妹妹的房間,她不喜歡別人進她的房間。
”在這個家里,爸爸和媽媽都可以進妹妹的房間,這個“別人”指的當然是我。我張了張嘴,
卻發不出聲音。被冤枉的人是我。被罰跪的人是我。餓著肚子的人是我。可現在,
錯的人還是我。媽媽把切好的水果裝盤,轉身要走。我終于忍不住,聲音發抖:“媽,
但我真的沒偷……”“夠了!”她猛地回頭,眼神冰冷,“你是不是覺得家里太安生了?
非要鬧得雞飛狗跳才滿意?”她頓了頓,又低聲說了一句:“果然不是自己帶大的,養不熟。
”這句話像刀子一樣捅進我心里。我站在原地,看著媽媽端著水果離開,
手里的發卡硌得掌心生疼。妹妹晚上回來時,媽媽立刻迎上去:“小晴,
媽媽給你買了新發卡,你看看喜不喜歡?”妹妹歡呼著撲進媽媽懷里,而我站在陰影處,
與這個家格格不入。4爸爸也知道了我沒偷妹妹發卡,
是妹妹自己不小心掉到了床底下的事情,為了彌補我,打算周末帶我去游湖。
爸爸說要帶我去游湖的那天,陽光很好。他難得摸了摸我的頭,語氣溫和:“小雨,
周末爸爸帶你去東湖劃船,就咱們倆。”我抬起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咱們倆——這四個字像蜜糖一樣化在我心里。可妹妹的耳朵比誰都尖。“我也要去!
”她立刻丟下洋娃娃沖過來,拽著爸爸的胳膊撒嬌,“爸爸帶我去嘛!
”爸爸有些為難:“這次是專門帶姐姐去的……”“不行!”妹妹跺腳尖叫,
“憑什么只帶她?爸爸不愛我了!”媽媽聞聲從廚房出來,皺眉道:“要去就一起去,
偏心誰呢?”爸爸看了看我,眼神里帶著歉意。我知道,我的“專屬出游”又泡湯了。
周末那天,妹妹穿著嶄新的碎花裙,頭上別著媽媽新買的發卡,像個漂亮的小公主。
而我穿著洗得發白的T恤,默默跟在后面。東湖的湖水很清,我們租了一條腳踏船,
爸爸和媽媽踩著踏板,我和妹妹坐在船頭。“姐姐,”妹妹突然湊過來,聲音甜得發膩,
“你看那邊有魚!”我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突然,背后一股大力襲來!
“啊——”在我掉下去的那一刻,我下意識的抓緊了身邊的人。我整個人栽進湖里,
冰冷的湖水瞬間淹沒頭頂,耳邊是船上混亂的尖叫聲:“小晴!”“撲通!”“撲通!
”我掙扎著浮出水面,剛好看見爸爸媽媽同時跳下水,拼命向同樣落水的妹妹游去。
湖水很冷,但比不上心里的寒意。我愣在原地,看著他們三個抱在一起。
爸爸拖著妹妹往船邊游,媽媽在后面護著,誰都沒有回頭看我一眼。他們忘了我也會掉下來。
或者說,他們根本不在乎。幸好,我會游泳。奶奶家后面有條小河,夏天我常在那里玩水。
我深吸一口氣,自己往岸邊游。等我渾身濕透地爬上岸,他們才注意到我不見了。“小雨!
”爸爸跑過來,襯衫上還滴著水,“你怎么在這里?我們找你半天了!
”我看著他濕漉漉的袖口,那是為妹妹擦臉時沾上的水漬,輕聲說:“我自己游上來的。
”遠處,妹妹被媽媽裹在干毛巾里,遠遠地沖我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回家的路上,
媽媽一直摟著妹妹噓寒問暖,而我穿著半干的衣服,沉默地走在最后。沒人問我冷不冷。
沒人問我怕不怕。晚上,我毫不意外的發起了高燒。頭疼得像要裂開,但我咬著牙不出聲,
直到半夜起來喝水,才聽見父母臥室里的談話。“今天我們都去救小晴了,都沒注意到小雨,
當時應該分一個人去救小雨的……”爸爸的聲音有些猶豫。“你瘋了嗎?”媽媽厲聲打斷,
“小晴那么小,萬一出事怎么辦?小雨在鄉下長大,皮實得很,自己不是游上來了嗎?
”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我想鄉下的奶奶了。奶奶說城里很好,有大房子,有漂亮的衣服,
還有爸爸媽媽。可是這一切都是不屬于我的,我只有奶奶。
我回到了狹小逼仄的雜物間的折疊床上,是哭著睡著的。我發著高燒,迷迷糊糊地夢見奶奶。
夢里是鄉下的老屋,陽光透過木窗欞灑進來,奶奶坐在灶臺前煮紅薯粥,香味飄滿整個屋子。
我趴在她膝蓋上,她粗糙的手輕輕摸著我的頭發,說:“小雨啊,要好好吃飯,
快快長大……”我露出了這半年來第一個真心的笑容。醒來時,枕頭濕了一大片。三天后,
我收到了奶奶寄來的包裹。是一個舊布包,里面裝著曬干的紅薯條、奶奶親手腌的梅子,
還有一件新縫的小棉襖。包裹最底下,還壓著一百塊錢——肯定是奶奶省吃儉用攢下來的。
我緊緊抱著包裹,把臉埋進去深深吸氣。那上面有奶奶的味道,有陽光曬過稻草的香氣,
有鄉下老屋的煙火氣。“這是什么啊?臭死了!”妹妹突然沖過來,一把搶過包裹,“哇!
這是垃圾嗎?”“還給我!”我撲上去搶。“就不給!”妹妹嬉笑著跑開,當著我的面,
把包裹里的東西一樣一樣扔進垃圾桶,“爛梅子!破布頭!臟死了!”紅薯干散落一地,
奶奶縫的小棉襖被踩在腳下。我的眼淚一下子涌出來:“你干什么!這是奶奶給我的!
”“略略略~”妹妹做了個鬼臉,“鄉巴佬才要這些破爛!”我再也忍不住,
沖上去狠狠推了她一把。妹妹尖叫著摔倒在地,但她立刻揪住我的頭發,指甲往我臉上抓。
我們扭打在一起。她扯掉了我一撮頭發,頭皮火辣辣地疼。我咬住她的手腕,嘗到了血腥味。
“啊——媽媽!姐姐咬我!還把我頭發扯掉了!”妹妹放聲大哭。媽媽回來時,
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妹妹坐在地上,手腕上有個滲血的牙印,哭得梨花帶雨。
而我跪在垃圾桶旁邊,正把奶奶寄的東西一樣一樣撿回來,眼淚鼻涕糊了滿臉。“程小雨!
”媽媽的聲音像炸雷一樣劈下來,“你干什么!
”“是她先扔奶奶寄的東西……”我哽咽著解釋。“啪!”一記耳光打斷了我后面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