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小學門口賣鮮榨橙汁。純果汁,只要五塊。這天,一個學生家長找上我,讓我退差價。
「初中門口那家才三塊。」我解釋:「一杯橙汁平均要用六個橙子,三塊錢連橙子都買不到。
」后來三塊錢的橙汁真如她所愿來到了小學門口。可她不知道,那個橙汁都是糖精勾兌的。
她也不知道,她的小孫子生了重病,喝這種化學物品只會加重病情。1下午,
我照例在小學門口支起了鮮榨攤子。榨汁機嗡嗡作響,空氣里彌漫著清甜的橙香。
我家的鮮榨橙汁,五塊錢一杯,現榨現賣。放學鈴聲響了,孩子們像潮水一樣涌出校門。
我正忙著給一個熟識的小女孩榨汁,一個尖利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老板,
你這橙汁怎么賣這么貴?」我抬起頭,是老顧客張秋芬。
她還帶來了一個看起來上初中的女孩,臉色臭得像是誰欠了她幾百萬。
我陪著笑臉解釋:「張阿姨,還是老價錢啊,五塊一杯,今天的橙子特別好,又甜水分又足。
」「五塊?你怎么不去搶。」張秋芬的嗓門陡然拔高,眼睛瞪得溜圓。
周圍不少接孩子的家長都看了過來。「我大孫女她們初中門口,人家也賣鮮榨橙汁,
才三塊錢一杯!三塊!」她伸出三根手指,幾乎要戳到我的鼻子上。
「你足足比人家貴了兩塊,你這不是黑心是什么。」「我們以前買了你那么多杯,
你多賺了我們多少錢。」「不行,你得把差價退給我。」我有點懵,這都哪兒跟哪兒啊。
做生意還能帶這么找后賬的?我耐著性子解釋:「張阿姨,
我這橙子都是每天去批發市場挑的,你看這顏色,這新鮮度。」
我拿起一個滾圓飽滿的橙子給她看。「五塊錢一杯,我賺的就是個辛苦錢,真不貴。」
「三塊錢,我連橙子的成本都賺不回來。」「放屁!」張秋芬唾沫橫飛,臉漲得通紅。
「人家三塊的就是比你的好,我們以后再也不喝你這黑心玩意兒了。」「趕緊退錢,
不然我跟你沒完!」張秋芬開始不耐煩地跺腳。我看著她這副蠻不講理的樣子,
心里也升起一股火氣。「張阿姨,買賣是自愿的,我從沒強迫過誰。」「你要是覺得貴,
可以去買三塊的,沒人攔著你。」「但你要我退以前的差價,這沒道理,我也不會退。」
2我的語氣也硬了起來。張秋芬像是被徹底激怒了。她突然抬起腳,
狠狠一腳踹在我的小推車側面。「哐當!」一聲巨響。
榨汁機、塑料杯、還有一筐新鮮的橙子,嘩啦啦滾了一地。周圍一片驚呼。
張秋芬踹翻了攤子,似乎還覺得自己挺有理,叉著腰喘著粗氣,惡狠狠地瞪著我。
周圍的人都在竊竊私語,對著我們指指點點。我氣得渾身發抖,但腦子卻異常清晰。
跟這種人,講道理是沒用的。我深吸一口氣,掏出手機報警。「你干嘛!你還敢報警?」
張秋芬看我拿出手機,大聲叫道。我沒理她,對著電話一字一頓:「喂,110嗎?
我在安定小學門口,我的攤子被人故意踹翻了,東西都壞了,請你們過來處理一下。」
警察來得比我想象的要快。張秋芬明顯有些慌亂,但還是強撐著想狡辯。「是她先態度不好,
賣東西那么貴,我就是氣不過……」警察同志聽完我的陳述,又詢問了幾個旁邊的目擊者,
很快就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價格糾紛可以通過市場監督部門投訴,或者選擇不購買。」
警察嚴肅地對張秋芬說。「但你故意損壞他人財物,這是違法行為,必須照價賠償。」
在警察的教育和周圍群眾的指證下,張秋芬的不得不接受賠償的處理結果。手機提示音響起,
到賬500元。張秋芬拉著兩個孩子,灰溜溜跑了。我看著一地狼藉,嘆了口氣。這橙汁,
今天大概是賣不下去了。3我蹲下身,一個一個撿起那些沾滿灰塵和污漬的橙子。
壞掉的杯子扔進垃圾袋,還能用的橙子放回筐里,裂了縫的榨汁機也得搬回去看看能不能修。
小推車的一個輪子被踹歪了,嘎吱作響。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這堆破爛勉強收拾好,
推回了家。難得收攤兒這么早,我干脆騎上電瓶車,接兒子去。初中校門口,
比小學門口還要熱鬧得多。我一眼就看到,靠近校門的一個角落,排著一條長隊。
那隊伍彎彎繞繞,幾乎堵住了半個通道。我好奇地伸長脖子往前看。人太多,啥也沒看著。
「兒子!」我在人群里搜尋到了正背著書包的兒子。他看到我,快步走了過來。
我的目光還停留在那條長隊上。「排那么長的隊干嘛呢?」兒子順著我的手指看過去,
不屑地撇了撇嘴。「嗨,賣果汁的唄。」「便宜。」他言簡意賅地總結。「便宜?多便宜?」
我心里咯噔一下,想起了張秋芬的話。「三塊錢一杯。」兒子說。三塊錢?
還真比我的便宜兩塊。我心里有點不是滋味。兒子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
又補充道:「剛小胖非拉著我買了一杯嘗嘗。」「結果呢?」我追問。「一股子糖精味兒!」
兒子皺著眉頭,臉上露出嫌棄的表情。「顏色倒是挺鮮艷,喝起來根本不是鮮榨的,
全是果汁粉沖的,齁甜齁甜的!」「難喝死了!」聽到這話,我心里稍微松了口氣。
兒子拍了拍我的胳膊,語氣帶著點小大人的成熟和不屑:「媽,你放心。」
「我們初中生可不像小學生那么好騙。」「這種用糖精和果汁粉糊弄人的玩意兒,
圖個新鮮買一次就算了。」「味道那么差,誰會一直買?」「我跟你打賭,
他這生意撐不了幾天,就得卷鋪蓋走人。」看著兒子篤定的樣子,
我心里那點因為價格競爭帶來的焦慮消散了不少。他是對的。用真材實料,總不會錯。
4兒子的話,果然應驗得很快。這才過了兩天。我剛把小推車在老地方支棱好,
橙子都還沒擺放整齊呢。一個小姑娘推著一個花哨的小攤車,徑直朝著我這邊走來。
那么多空位她不選,偏偏就停在了我的攤子旁邊。她嘩啦一下,扯開一條鮮紅的橫幅,
直接掛在了她的小推車前。「三塊錢一杯!保證鮮榨!」三塊?還保證鮮榨?
我差點沒當場氣笑出來。沒一會,就有幾個來得早的家長,被她「三塊」的價格吸引過去了。
起初確實是現榨現賣。沒一會兒,放學的鈴聲響了。幾乎是瞬間,她的攤位前就排起了長龍。
黑壓壓一片全是攢動的小腦袋,把她圍了個水泄不通。孩子們可不管真假,便宜就是王道。
但她明顯早有準備。她一邊安撫著孩子們,一邊揚聲喊道:「哎呀,同學們別急,別急。」
「姐姐這里榨不過來了,但是提前為大家準備好了一樣的鮮榨橙汁哦。」說著,
她麻利地彎腰,從攤子底下拎出來一個藍色塑料筐。
里面擺滿了用透明塑料杯封好口的橙黃色液體。那顏色,鮮亮得有點假,
在陽光下甚至有點反光。她一手收錢,一手遞出那些早就準備好的「假」橙汁,
忙得簡直像個八爪魚。「來來來,排好隊,都有都有。」「放心買吧,都是新鮮的,
姐姐保證。」她一邊喊,一邊還不忘扭頭,用眼角的余光瞥了我一眼。那眼神里,
帶著毫不掩飾的得意和挑釁。一筐很快就見了底。她又彎腰下去,又是一框。我的攤位前,
冷冷清清。偶爾有幾個相熟的家長過來買。5算了,收攤!
聽說附近前幾個月新開發了一條小吃街,晚上才開始熱鬧。現在去踩踩點,
看看有沒有合適的位置,說不定也是條新出路。總不能在一棵歪脖子樹上吊死。我收好東西,
剛把車子推出幾步遠。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我跟你說,她在這兒擺了那么久,
天知道坑了我們多少家長的錢。」「心都黑透了,早該被趕走了。」
又是那個砸爛我攤位的張秋芬。她緊緊牽著她那個寶貝孫子擠在最后面。小家伙正踮著腳尖,
眼巴巴地望著前面。而她在跟旁邊一個同樣排隊的家長搭話:「還是這家好,三塊錢,
多實惠。」「可不是嘛,」旁邊那家長隨口附和,「是比之前那家便宜不少。」聽到這話,
張秋芬像聲音一下子拔高了八度:「什么便宜不少?那家簡直就是黑心肝,
賣五塊錢估計還兌水了呢。」她撇著嘴,臉上露出鄙夷的神色,唾沫星子都快噴出來了。
「我上次找她退錢,老狐貍精還聯合警察坑了我五百塊。」她越說越激動,
旁邊那家長被她激動的樣子嚇了一跳,訕訕地沒再接話。這些話聽得我都想笑。
我這用新鮮橙子,一個一個親手榨出來的橙汁,到她嘴里就成了黑心坑人?
那她現在排隊等著買的,又算什么?真是諷刺。我搖了搖頭,不再看她。推著我的小推車,
默默地擠出了人群,頭也不回地往小吃街的方向走去。6小吃街賣鮮榨的有好幾個攤位,
但是人流量大。生意還不錯。我忙得腳不沾地,連擦汗的功夫都沒有的時候。
一道帶著哭腔的童音響了起來。「哇——!我要喝!我就要喝那個!哇——!」抬起頭,
我順著聲音望過去。張芳正騎著一輛歪歪扭扭的電動車,從街口那邊過來。電動車后座上,
她小孫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眼淚鼻涕糊了一臉。她好像也看見我了。經過我攤位前面時,
她猛地剎住電動車。然后一把將后座上還在嚎啕大哭的小孫子拽了下來。幾乎是拖著,
氣勢洶洶地就朝我的攤位沖了過來!周圍排隊的顧客,都被她這架勢嚇了一跳,紛紛側目。
「哎!你!」張秋芬隔著兩個人,就伸出手指著我,嗓門大得像吵架。「你給我過來!」
我皺了皺眉,把剛榨好的一杯橙汁遞給面前的顧客,盡量保持著平靜。「有事嗎?」
小男孩還在她腿邊哭鬧,蹬著腿,指著我的榨汁機。張秋芬臉上橫肉一抖,
完全無視排隊的其他人,直接擠到了我的攤位前。「你還問我有事嗎?我告訴你事兒大了!」
她一拍我的小推車,震得杯子都晃了晃。「我問你,你憑什么不在小學門口賣了?」
我簡直要被她這理直氣壯的質問氣笑了。「我在哪兒賣,是我的自由吧?」「自由?」
「就因為你跑了,害得我們全都去買那個三塊錢的。」「排了半天隊,好不容易輪到我了,
她說賣完了!沒了!」她指著還在哭鬧的小孫子,臉上充滿了控訴。「你看看!我孫子!
就想喝口橙汁,從剛才哭到現在!嗓子都快啞了!」「這都怪你!」我深吸一口氣,
壓下火氣。「第一,那個攤位不是我讓她來的。第二,她賣完了,你應該找她,不是找我。」
「我不管。」張秋芬耍起了無賴,雙手叉腰。「反正就是因為你不在那兒了,我才買不到的。
」「你現在,立刻馬上給我孫子免費榨一杯,就當是賠償。」周圍響起了竊竊私語的聲音。
我看著她那副蠻不講理的樣子,再看看她那哭得可憐兮兮,卻被她當成武器的小孫子。
心里的怒火,騰地一下就燒到了頂點。但我不能跟她吵。在這小吃街,剛有點起色,
我不能因為一個潑婦毀了我的形象。我冷冷地看著她。「免費?不可能。要喝就排隊,
五塊錢一杯。」張秋芬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什么?五塊?!你還敢要五塊?!」
「我告訴你!不止要免費給我榨一杯!你還得賠我晚飯!」「就因為排那個破隊,
耽誤了我回家做飯,現在晚飯都沒著落,你也得負責!」7這下,
連圍觀的人都忍不住露出了驚訝和鄙夷的表情。「這人怎么這樣啊……」
「太不講理了吧……」聽到周圍的議論,張秋芬非但沒有收斂,反而更加激動。「看什么看!
我告訴你們,就是她!黑心老板!以前就在小學門口賣五塊!坑人!」
她還想伸手過來抓我的榨汁機。我往后退了一步,避開她的手。直接按響了警報器。
小吃街有治安巡邏車,按了警報就能定位。沒過兩分鐘。兩個穿著藍色制服,
戴著紅袖章的治安人員快步走了過來。「怎么回事?誰鬧事?」我指了指還在撒潑的張秋芬。
「這位女士,對我進行辱罵,干擾我正常經營。」治安人員看向張秋芬,表情嚴肅。
「這位大姐,請你離開這里,不要妨礙別人做生意。」「你要是再不走,
我們就只能強制請你離開了。」張秋芬罵罵咧咧地,一把拽起還在哭的小孫子。
「你給我等著!黑心爛腸子的!早晚沒人買你的東西!」
張秋芬被兩個治安人員一左一右地「護送」著,往小吃街外面走去。這種人就是欺軟怕硬。
還好沒再讓她砸了我的攤子。8日子還得過,生意還得做。張秋芬那點插曲,
我沒讓它在我心里停留太久。小吃街的生意漸漸穩定下來,光賣橙汁太單調了。我想著,
得多加幾個花樣。什么芒果、火龍果、草莓……應季的,新鮮的,我都給它安排上。
品種一多,對水果的需求量就大了,新鮮度也得保證。攤子鋪開了,一個人忙不過來。
進貨的活兒,就落到了我老公頭上。隔三差五他就得跑一趟鄰市,那里的水果新鮮還便宜。
說來也巧,或者說,是老天爺關了一扇門,又給開了扇窗?老公原來的外貿公司,
正好碰上米國搞什么關稅壁壘,訂單驟減,黃了。他拿了筆不多不少的賠償金。回家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