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辦了個花展,票價一萬一張,一個月辦一天,一天辦倆小時。僅憑觀展者的口頭夸贊,
就讓不少富豪慕名而來,排隊搶票的人更是絡繹不絕。所有人都期待一睹花展真容。
可我知道,花展里展的是紙花。1我爸自詡藝術家,以前很想辦個人畫展。
如今卻辦成了個人花展。他的花展,票價一萬一張。一個月只辦一天,一天只辦倆小時。
當月內所有想看花展的人都需要提前排隊取號,再等到花展當日抽取極小部分觀展。
盡管價格如此昂貴,觀展時間如此局限,排隊的人也依舊絡繹不絕。
今天就是本月花展開放日,排了共計七千八百多個號,爸爸讓我只抽其中十六個。
這幾千分之十幾的概率,不亞于呱呱樂中獎。而那第十六個號的歸屬者,
正好是咱家的鄰居劉阿姨。她拿到號時非常激動,因為這已經是她第二次中簽了。
她捏著那枚中簽的7643號和沒中簽的7644號,找到我跟前。“霜霜,
能再多安排個這個號不?”“我上次回去跟我老公說了咱家花展,他也特別想來。
”她和她身后那個地中海,眼里都閃爍著期待。我有些為難,不知如何開口。
爸爸直接拒絕:“抱歉啊劉姐,咱們展子今天只能接待十六位客人。”劉阿姨嗔怪道:“害!
何必這么死板?上個月不也選了十八人嗎?多他一人也破不了上限。”“都鄰里親戚的,
就通融一次嘛。”地中海也牽起我的手,把一個厚厚的信封放到我手里。“霜霜乖,
叔叔給你準備了小點心,希望你喜歡。”爸爸一把奪過,將信封還給他們,
語氣變得嚴肅了些。“上個月是上個月,這個月只能接待十六人,恕不能破例多增。
”“小展生意,請見諒。如果實在想看展,劉姐你可以把你的號讓給他。
”見我爸實在不松口,劉阿姨又不肯讓出機會,地中海只得嘆氣離開。
劉阿姨拿著號碼罵罵咧咧走進來:“真蠢!以前明明能接待二十多個人,
現在居然通融一個人都不行!”“錢送到嘴上了都不要,你這種人還真是少見!
”我看著爸爸沉默的側臉。我知道,他不是不想接。而是不能接。
因為這個月的花只開了十六朵。2我曾經問過爸爸,每個月抽號的數量從何而來?他告訴我,
展廳內一人看一朵花,開了多少花就供給多少人看。這個月十六朵花就只夠十六個人看。
再多出的那人就什么都看不了。上個月也是因為開了十八朵花,才接待了十八位觀展者。
所以每個月的接待人數,不是爸爸定。而是花定的。今日花展的人數已齊,
爸爸按照慣例為每人發放了眼罩和口罩。進入展廳的這段路,大家需要蒙住眼鼻口,
排成一列,在爸爸這個“車頭”的帶領下前進。劉阿姨戴上眼罩前,疑惑詢問:“老林,
你都戴口罩了,霜霜不用戴嗎?”現在廳里就只有十六位觀展者和我們林家父女倆。除了我,
所有人都戴著口罩。爸爸沒有回答,直接將我支開:“霜霜,
你去驅散沒抽中還呆外面的人吧,守著別讓人誤闖。”“哦。”我只能應要求,守在門外。
這個展子從前年開設至今,爸爸支開我的理由從未變過。說來也可笑,自家花展展什么花,
我都沒見過,甚至不知道是什么品種。我自然對此非常好奇。可爸爸從種花到養花,
再到展花,每個步驟都保密得極好。為了不讓我見到花的真容,聞到花的味道,
他甚至專門買了棟帶大花園的小別墅。在花園里離別墅最遠的位置,修了幢小木屋。
再在木屋外套了三層“防護”:第一層防護為單向玻璃窗,只能從里往外看,
在外面看不見里面;第二層防護為帶活性炭濾網的通風口,
把屋內透到屋外的氣味過濾得干干凈凈;第三層防護為框住整個木屋的密封玻璃屋,
專門采用雙層玻璃,加裝密封條,封得嚴嚴實實。
他對花的所有養護就趁著我睡覺時偷偷在小木屋進行。我曾經假裝睡著,
然后到最外層玻璃屋偷偷觀察。那次爸爸沒有關門。透過門縫,
我瞧見木屋里透出暗紅色的光。一盆顏色詭異的水正在玻璃缸里翻涌。奈何視線受限,
透過門縫我再也瞧不見別的。結果爸爸突然出現在我身后。他像拎小雞仔一樣掐著我后脖頸,
把我甩到草坪上。還把我打出渾身淤青,我養了好久才把傷養好。
從那以后我就再也不敢靠近小木屋,爸爸也總是把門關得嚴嚴實實。
我不懂他為何像防賊一樣防我。但偏偏真正的賊都能參與抽號,尚且有中簽觀展的可能。
而我連抽簽的機會都沒有。想著想著,我看向了通往展廳的那條路。
3好奇心驅使我踏進那條漆黑的走廊。走廊中沒有燈光,只有墻壁兩側的幽幽燭火在閃爍。
我屏息凝神,沿著墻邊前進。忽然,走廊盡頭傳出開門的聲音。我以為展覽時間結束,
嚇得立刻跑回前廳。裝模作樣地擦拭墻面,掩飾剛才的行為。余光瞥見時鐘,
才發現展會開始不過一小時而已。還剩下一半的時間呢,他們斷不會出來。
可我還沒進行第二次嘗試,開門聲就再度傳來。這次,走廊盡頭出現了模糊的身影。
是爸爸帶領著眾人出來了。我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又抬頭看向時鐘。
確實才只過去了一小時而已。今天怎么這么快就帶著所有觀展者出來了?來不及思考,
所有人都已經回到前廳。所有觀展者都眼神迷離,面色沱紅,神情十分陶醉。
和以往觀展者在花展結束后的表現一模一樣。我照例收回一開始給他們的眼罩和口罩。
因為這兩樣東西是爸爸特別定制的強防護plus版,還需要消毒后循環使用。
大家機械般將東西給我,又機械般離開,行動遲緩,拖拖拉拉得有些詭異。
但這些我都習慣了。人群散盡后,爸爸突然轉身,面色一頓,直勾勾地盯著我:“你剛才,
”“是不是進來了?”我心里一驚。想到剛才第一道開門聲響起時,
走廊盡頭迅速閃過的那一道身影。但速度極快,加上我以為展覽時間還早,不會有人出來,
就沒放在心上。所以......那竟然是爸爸嗎?因為察覺到我試圖進去偷窺花展,
就提前結束了展覽?四目相對間,我心跳不由得漏了半拍。“爸,你說啥呢,
我剛才一直在這兒擦墻啊。”我強裝鎮定,對爸爸無辜眨眼。他將信將疑。“是嗎?
”“對呀,沒事的話,我先去清點口罩了。”說罷,我匆匆逃離。回到家里,
強烈的好奇仍然在我心頭縈繞。爸爸那么謹慎小心,讓我越發在意。花展里究竟是什么花?
或許他們帶進去的口罩能吸附一些味道。我抓了把口罩捂在鼻子上,深深吸氣。
可結果是令人失望的。什么味道都沒聞到。便只能老實開始整理口罩。
一個、兩個、三個......十六個。口罩,少了一個。我感覺心在撲通撲通跳,
嘴角笑意難掩。這是不是意味著,我可以以找口罩為借口。進入展廳?
我這次一口氣去到了走廊盡頭。可我沒想到,一個彎道后竟然是另一個彎道。
折來折去拐了好幾個彎后,展廳大門終于出現在眼前。我一咬牙,拉住門把手往里推。
瞪大了眼,探索里面的光景。一股淡淡的清香夾雜著酸澀的腐臭撲面而來。借著走廊燭火,
我看清了屋內——有雙散發著冷光的眼正死死盯著我!4爸爸走到光下,面色陰沉。
我急忙解釋:“爸,口罩少了一個,我是來找口罩的,我怕您正在木屋里就沒問過您。
”他掏出口罩。“最后一個在我這。”我接過后直接落荒而逃。我感受得到,
爸爸的視線正緊緊黏在我身上,盯得我汗流浹背。回到家清洗口罩時,我冷靜了下來。
今天才結束花展,爸爸晚上回到展廳大概率是為了把花轉移到小木屋。我也是運氣背,
剛好去的時候跟他撞上了。爸爸回來后什么也沒問。只是對我投來探究的目光。
我有些心虛便早早睡下。通過觀察房間門縫透進來的光判斷爸爸動向。沒一會兒,光源消失,
房間外傳來噠噠噠踩樓梯的聲音。聲音由近到遠,應該是爸爸下樓,準備去小木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