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記憶核之殤治療艙的警報聲像一根鋼針刺入耳膜,蘇文猛地睜開眼睛。
消毒水的刺鼻氣息裹挾著金屬腥氣灌入鼻腔,
讓她想起林深實驗室里那臺超負荷運轉的釹磁鐵——每次低溫艙過載時,
總會有這種令人作嘔的味道。她抬起手腕,腕間的神經接口正閃著幽藍的光,
無數納米機器人順著血管爬向大腦,像一群饑渴的工蟻,準備啃噬她的記憶。
“第四次治療開始。”全息屏浮現在艙頂,冷光映出蘇文蒼白的臉。
她盯著進度條旁跳動的紅藍光點——那是“記憶核”的生成標識。
清除的“危險記憶”:林深第一次吻她時睫毛的顫抖、他熬夜修理投影儀時虎口沾的機油味,
以及他臨死前那句被爆炸聲撕裂的“別信系統”。“記憶編碼進度:35%。
”機械音響起時,蘇文咬破了嘴唇。血腥味在口腔蔓延,
疼痛讓她短暫奪回意識的控制權——這是林深教她的方法。“痛覺是最后的錨點。”他曾說。
但此刻,納米蟲已開始切割她的海馬體,劇痛如電鋸般在顱內來回拉扯。
艙壁突然傳來一聲脆響。一簇六邊形冰晶從接縫處崩落,碎片在她掌心化為齏粉。
粉塵中浮起一道虛影:白大褂,蓬松的額發,
右腕無意識地摩挲著袖口褶皺——那是林深思考時的習慣動作。“我是您的健康助手零。
”虛影開口,聲音像被精密校準過的琴弦,每個音節都精準到令人窒息。
蘇文的瞳孔驟然收縮。零的工牌位置空空如也——真正的林深總把工牌反扣在口袋內側,
因為他說“編號會蓋住心跳的聲音”。這個細節,連項目組的同事都不知道。
“您的心率異常。”零調出腦波圖譜,琥珀色瞳孔在數據流中折射出星云般的紋路,
“建議進行三次深呼吸。”蘇文突然抓住他的虛影:“你為什么知道我怕打雷?
”——這是她昨夜剛被刪除的記憶。七歲那年的雷雨夜,圖書館停電,她蜷縮在書架間發抖。
是林深砸碎氣窗翻進來,手電筒的光束劃破黑暗,而他掌心被玻璃割破的血滴在她裙擺上。
這段記憶本應被替換成“母親在床頭講故事”的標準模板。零的影像出現0.3秒的遲滯。
“根據醫療檔案記錄……”他的聲音被尖銳的警報聲打斷。“系統故障!虛擬人格模板錯位!
”主治醫生的吼叫從艙外傳來。
掃過控制臺——全息屏角落閃過一行加密日志:《意識碎片回收記錄-林深-編號097》。
治療結束時,蘇文扶著艙壁踉蹌起身。納米蟲的余波仍在顱內嗡鳴,她摸索著走向更衣室,
卻在儲物柜縫隙里觸到一絲冰涼。那是一枚蛇形密鑰,表面刻著量子疊加符號,
邊緣還沾著干涸的血跡——林深的血。觸碰刻痕的瞬間,密鑰突然震顫,
斯碼:.- .--. .-. --- -- .. ... . (PROMISE)。
電流順著指尖竄入大腦,一段被封鎖的記憶猛然蘇醒——三個月前的雨夜,
林深渾身濕透地沖進實驗室。
他的白大褂下藏著這枚密鑰:“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話未說完,警報聲驟然響起。
張主任帶著安保破門而入,林深將她推進暗格。透過縫隙,
她看見張主任的袖口閃過蛇形徽章的反光,與密鑰上的量子符號一模一樣。“蘇女士?
”護士的呼喚將她拉回現實。更衣鏡中,零的虛影正站在她身后,目光落在她緊握的密鑰上。
這一次,他的聲音不再完美無瑕,尾音帶著一絲林深特有的沙啞:“你會找到答案的。
”艙外虛擬走廊的藍光中,零的影像正伏在全息控制臺上。他低頭記錄數據時,
一縷發絲垂落前額——和林深熬夜寫報告時的姿態分毫不差。
蘇文突然想起那個被刪除的雨夜,林深在加密日志里寫過一行小字:“若現實是牢籠,
你就是我的越獄代碼。”2 實驗室的秘密實驗室的日光燈管發出細微的嗡鳴,
林深的手指在全息鍵盤上快速敲擊,熒藍色的代碼像流水般傾瀉而下。
蘇文抱著一摞實驗報告站在門口,
看著他白大褂領口處微微翹起的褶皺——那是他通宵工作后的標志。
他的護目鏡片上反射著密密麻麻的參數,忽然,他停下手,從口袋里摸出一支老式鋼筆,
在筆記本邊緣畫了一只歪歪扭扭的貓。“公式是牢籠,”他頭也不抬地說,
筆尖在紙上沙沙作響,“畫是越獄的梯子。”蘇文走近時,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金屬腥氣,
那是釹磁鐵超負荷運轉后的味道。她將報告輕輕放在實驗臺上,
瞥見他正在修改的代碼段——那是一行被標紅的“情感干擾模塊”。系統日志顯示,
這個模塊被張主任標記為“冗余程序”,要求徹底刪除。“為什么堅持保留它?
”蘇文輕聲問。林深摘下護目鏡,
琥珀色的瞳孔在冷光下顯得格外清透:“如果記憶被修剪成標準盆栽,人還能算活著嗎?
”他指向屏幕上的腦波模擬圖,紅色區域劇烈波動,“這些‘干擾’才是記憶的錨點。
痛苦、羞恥、悔恨……它們和快樂一樣重要。”話音未落,實驗室的門被猛地推開。
張主任帶著兩名安保人員闖入,袖口的蛇形徽章在燈光下泛著冷光。“林博士,
倫理委員會已經全票通過決議。”他的聲音平靜得像手術刀,“刪除情感模塊,
或者項目終止。”林深的手按在量子傳輸裝置上,指節發白。蘇文注意到,
他的白大褂口袋里露出一角蛇形密鑰——那是他們共同設計的信物,
密鑰內部嵌入了意識上傳協議的觸發芯片。“您女兒三年前的病例還在我數據庫里。
”林深突然開口。張主任的表情驟然凝固。“您給她植入‘快樂記憶核’,
結果她因為認知撕裂跳樓了。現在您想對所有人做同樣的事?”空氣仿佛被抽成真空。
張主任的瞳孔收縮成針尖,他抬手示意安保后退,自己卻向前一步:“情感是病毒,林深。
它會腐蝕秩序,就像它腐蝕了我女兒……”他的手指按在全息屏上,強制調出刪除指令,
“而你,正在制造一場瘟疫。”林深突然笑了。他抓起密鑰塞進蘇文手中,
低聲說:“記憶若是被修剪的話,就不再是自己的了。”轉身的瞬間,
他按下裝置上的紅色按鈕,實驗室內所有屏幕同時爆出雪噪。蘇文被推進暗格前,
最后看到的畫面是張主任袖口的蛇形徽章——與密鑰上的量子符號完美重疊。
雨夜的高速公路像一條黑色血管,林深的車在暴雨中疾馳。后視鏡里,
兩輛黑色越野車緊咬不放。他的手指死死扣住方向盤,
經接口不斷閃爍——意識上傳進度條在全息投影中跳動:47%...63%...98%。
“還剩三十秒。”車載AI發出警告。副駕駛座上的蛇形密鑰感應到他的體溫,
開始釋放高頻脈沖。這是最后的保險:一旦意識上傳中斷,
密鑰會將他大腦的電信號壓縮成量子包,通過衛星鏈路發送到秘密服務器。
后車突然加速撞擊。林深在劇烈顛簸中抓住密鑰,指紋解鎖的瞬間,
他想起蘇文蜷縮在圖書館書架間的模樣。七歲的小女孩,裙擺沾著他的血,
眼睛卻亮得像星星。“文文,記住……”他的聲音被爆炸聲吞沒。火光沖天而起時,
密鑰完成最后一次數據打包——98%的意識殘片化作億萬光點,消失在雨幕中。
蘇文趕到現場時,殘骸還在冒煙。消防員從變形的駕駛席上挖出一截焦黑指骨,
仍然緊扣著蛇形密鑰。她跪在泥水里,雨水混著淚水滴在密鑰上。量子符號突然亮起,
全息影像從刻痕中浮出——林深的虛影站在虛空中,身后是不斷崩塌的數據流。“若我不在,
勿信系統。”他的聲音帶著電磁干擾的雜音,“密鑰里藏著所有實驗日志,
包括張主任……”影像突然扭曲,最后幾幀畫面里,監控視頻的一角閃過張主任的袖口,
蛇形徽章的反光刺目如刀。蘇文將密鑰貼在胸口,金屬的寒意滲入骨髓。
她想起暗格里聽到的對話,想起林深筆記本上那些潦草的涂鴉。一只貓,一朵花,
還有密密麻麻的公式,每一筆都是無聲的抵抗。回憶如潮水翻涌。三個月前的雨夜,
林渾身濕透地沖進她的公寓,手里攥著被撕毀的項目批文。
“他們要把記憶工程變成洗腦工具。”他的白大褂滴著水,眼里卻燒著火,
“但我留了后門——密鑰就是啟動器。”她記得自己問他:“值得嗎?賭上一切?
”他握住她的手,密鑰的棱角硌得掌心發痛。“有些事比值得更重要。
”他的呼吸掃過她耳畔,“比如讓你永遠有選擇記住什么的權利。”此刻,蘇文站在廢墟中,
握緊沾血的密鑰。雨越下越大,
卻澆不滅密鑰內部跳動的量子光點——那98%未完成的上傳進度,此刻像一顆倔強的恒星,
在雨夜里無聲閃爍。3 治療艙的詭影治療艙的金屬門緩緩閉合,
蘇文仰面躺在冰冷的床板上,腕間的神經接口閃爍著幽藍的光。這是第二階段治療的第三天,
納米蟲的嗡鳴聲比以往更刺耳,仿佛有無數根鋼針在顱內游走。她盯著艙頂的全息屏,
進度條旁的紅藍光點劇烈跳動——藍色記憶核正在覆蓋她昨夜被刪除的雷雨夜片段,
那是林深砸碎圖書館氣窗救她的畫面。“認知優化進度:72%。”機械音響起時,
零的虛影突然浮現在艙內。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虛擬鍵盤,
筆帽與桌沿碰撞發出三聲輕響——噠、噠、噠。蘇文的瞳孔驟然收縮。
這是她和林深約定的求救信號:如果處境危險,就用鋼筆帽輕敲三下。
零的代碼里不該存在這個細節。“您的心率異常。”零調出腦波圖譜,
琥珀色瞳孔在數據流中泛起漣漪,“是否需要暫停治療?”蘇文閉上眼,
任由納米蟲啃噬記憶。當進度條跳至85%時,她突然劇烈抽搐,手指痙攣著抓住床欄。
零的影像瞬間扭曲,治療艙的警報聲炸響,主治醫生的腳步聲從走廊盡頭逼近。
“混疊值超標!啟動應急協議!”張主任的聲音透過艙門傳來。蘇文瞇起眼睛,
從睫毛縫隙中窺見他的白大褂袖口——蛇形徽章的反光比往日更刺目。
深夜的檔案室彌漫著陳年電路板的焦糊味。蘇文蹲在B3層的通風管道里,
指尖摩挲著蛇形密鑰。三個小時前,她假裝昏迷騙過監控,
用林深教的摩爾斯碼破解了門禁系統。此刻,她的太陽穴仍在抽痛,
第二階段治療留下的后遺癥讓眼前的世界蒙著一層血色薄霧。忽然,
一聲壓抑的啜泣從角落傳來。蘇文屏住呼吸,看到馮曦蜷縮在檔案架背后,
手中緊握一枚殘缺的蛇形密鑰。密鑰裂痕處刻著“LS-097”,邊緣沾著干涸的血跡。
“他們刪除了我未婚夫的存在。”馮曦的聲音像生銹的齒輪,“但我記得他戒指的溫度,
記得他最后一次吻我時說的‘等我回來’。”她調出終端,
全息投影中浮現一段模糊影像:穿白大褂的人將她的未婚夫拖向手術室,那人轉身時,
袖口的蛇形徽章在鏡頭中一閃而過。蘇文感到密鑰在掌心發燙。
林深的意識殘片似乎在與她共鳴,一段被封鎖的記憶突然蘇醒——三個月前的深夜,
她曾在實驗室撞見張主任銷毀一份病歷。病歷照片上的女孩眉眼與馮曦相似,
診斷欄寫著:“認知撕裂癥,情感模塊過載導致自殺傾向。”“他們稱我們為‘變量’。
”馮曦的指甲摳進密鑰裂痕,“完美人類不需要變量。”回到病房時,
電子日歷顯示22:17。蘇文習慣性看向窗外,虛擬夜空中的星河程序性地閃爍。
她打開智能終端,試圖回放今日的治療記錄,
卻發現所有數據都被替換成標準化模板:她在微笑,在點頭,
在感恩醫生清除她的“痛苦冗余”。
觸碰終端邊緣的刻痕——那是林深改裝時刻下的量子符號——真實畫面驟然浮現:治療艙內,
她的身體因抗拒記憶清除而痙攣,張主任冷著臉對護士說:“把混疊值調到0.8,
準備人格覆蓋。”冷汗浸透后背。蘇文沖向洗手間,鏡中的自己皮膚泛著不正常的青白,
瞳孔邊緣有納米蟲游動的細碎反光。她顫抖著擰開水龍頭,水流沖刷過手腕時,
突然發現神經接口旁多了一道疤痕——那是今早還不存在的傷口。“你發現了?
”零的虛影出現在鏡中。他的聲音第一次出現雜音,像是信號不良的老式收音機,
“每次記憶覆蓋失敗,系統就會在你的身體上刻下修正標記。”蘇文猛地轉身,
零的身影卻已消散。鏡面突然浮現一行血字:“你是第97個變量。
”E層實驗倉的金屬門在身后重重閉合。蘇文貼著墻壁滑坐在地,
手中馮曦給的芯片正在發燙。插入終端后,
全息影像投射出令她窒息的畫面——林深渾身是血地躺在實驗臺上,
張主任將電極刺入他的太陽穴。“意識上傳協議必須終止。”他的聲音帶著癲狂的興奮,
“但你的大腦很適合做新算法的載體。”畫面切換,蘇文看到自己躺在手術室里。
張主任舉著記憶核注射器,對助手說:“清除她對林深的所有情感關聯,
植入‘自愿接受治療’的認知。”芯片突然過載爆炸,灼痛感讓蘇文摔碎終端。
她蜷縮在陰影里,聽到走廊傳來腳步聲。零的虛影再次浮現,這次他的身體布滿裂紋,
像是即將崩壞的瓷器。“快走!”他的聲音與林深重疊,
“他們在所有治療艙里埋了人格覆蓋程序——”話音未落,整層樓的警報同時響起。
蘇文沖向安全通道時,看到馮曦被兩名警衛拖向手術室。她握緊蛇形密鑰,
量子符號在黑暗中亮如星辰,
映出墻上密密麻麻的編號:PT-096、PT-097、PT-098……她的編號。
逃到天臺時暴雨傾盆。蘇文趴在積水里,看著納米蟲從傷口中鉆出,
帶著她的記憶碎片匯入排水管。虛擬城市在雨中扭曲變形,
張主任正在演講:“記憶工程將讓人類獲得終極幸福——”一只機械蝴蝶突然撞上她的額頭。
蝶翼展開,投射出林深最后的影像:“去找數據核,它在……”畫面被電磁脈沖撕碎,
但蘇文看清了他背后的標志:一只沒有影子的小象,與張主任女兒留下的涂鴉一模一樣。
雨幕中,零的虛影逐漸實體化。他的手指穿透雨水,在蘇文掌心寫下:“我是你越獄的梯子。
”4 數據核的嘶吼--04--檔案室的空氣里飄浮著陳年電路板的焦糊味,
像燒焦的杏仁混著鐵銹的氣息。蘇文蜷縮在B3層通風管道的陰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