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絲在玻璃上蜿蜒成溪,模糊了城市霓虹的輪廓。林夏盯著電腦屏幕上閃爍的光標,
指尖懸在鍵盤上方遲遲未落。編輯部空調(diào)的嗡鳴與遠處打印機吞吐紙張的聲響交織在一起,
襯得這方寸工位愈發(fā)逼仄。"還沒改完?"主任老陳的聲音從隔斷上方傳來,
他手里捏著的校樣稿正往下滴水,在合成纖維地毯上洇出深色斑點。
夏這才驚覺自己竟盯著同一段采訪稿發(fā)呆了二十分鐘——那篇關(guān)于城北舊區(qū)改造的常規(guī)報道,
此刻讀來卻字字透著蹊蹺。"拆遷戶名單里有個名字很眼熟。"林夏轉(zhuǎn)動顯示器,
光標停在被標記的"周文斌"三個字上,"上周經(jīng)偵支隊通報的非法集資案,
有個同名同姓的財務顧問。"老陳的眉毛微妙地抬了抬。
這個五十歲的老報人有個業(yè)界聞名的習慣——每當嗅到新聞火藥味時,
右眼會不自覺地瞇成縫。此刻他的右眼正微微抽搐著:"市政辦公廳給的名單?
""建設局官網(wǎng)公示的。"林夏點開另一個網(wǎng)頁,經(jīng)偵支隊的通報照片里,
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正被押上警車,"您看這個下頜角的痣。
"打印機突然發(fā)出刺耳的卡紙聲。辦公室另一端,新來的實習生手忙腳亂地抽出紙張,
殘破的紙屑像凋零的梧桐葉飄落在地。老陳彎腰撿起一片碎紙,
政工程和經(jīng)偵案件本來八竿子打不著......"他的指甲在紙屑邊緣掐出月牙形的凹痕,
"除非......""除非有人需要緊急處理不良資產(chǎn)。"林夏接上話頭,心跳突然加快。
她想起昨天深夜收到的匿名郵件——某棟待拆居民樓地下室藏著"不該存在的東西",
發(fā)信人ID是串毫無規(guī)律的字符。雨勢漸猛,鉛灰色的云層壓得極低。
林夏撐著傘站在梧桐巷口時,積水已經(jīng)沒過腳踝。
這片建于上世紀八十年代的紅磚樓群正在上演最后的狂歡,
褪色的"拆"字在雨水中暈染如血,某戶人家窗臺上的綠蘿卻仍在風中舒展枝葉。
"姑娘找誰啊?"傳達室大爺?shù)氖找魴C里正放著《智取威虎山》,
咿咿呀呀的唱腔混著電流雜音。林夏亮出記者證時,
老人渾濁的眼珠突然閃過一絲警覺:"這兩天來的生人可不少。""都有誰來過?
"林夏裝作整理錄音筆。老人卻突然噤聲,只朝三單元方向努了努嘴。順著望去,
黑洞洞的樓道口像張開的咽喉,隱約可見幾個新鮮的泥腳印——42碼左右,
鞋底是獨特的波浪紋。林夏的太陽穴突突直跳。這種鞋紋她太熟悉了,
三個月前暗訪地下**時,那個追了她三條巷子的打手穿的就是同款工裝靴。
當時攝像機里錄下的特寫鏡頭,此刻正在她腦海中不斷放大。
地下室霉味混著某種刺鼻的化學藥劑味撲面而來。手機電筒光照亮的剎那,
林夏的呼吸凝滯了——墻角堆著十幾個標有"氯化鈉"的白色塑料桶,
但桶身殘留的黃色結(jié)晶明顯不是食鹽。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
所有桶蓋內(nèi)側(cè)都貼著相同的物流標簽:永鑫化工。這正是周文斌擔任顧問的空殼公司之一。
"誰在那兒?!"鐵門撞擊聲在封閉空間里炸開回音。林夏迅速關(guān)閉光源,
后背緊貼潮濕的墻面。靴子踏過積水的聲響越來越近,伴隨金屬器械碰撞的脆響。
在對方手電掃過來的瞬間,她瞥見了更可怕的東西——覆滿整面西墻的霉斑中,
隱約露出保險箱的輪廓。"出來!"男聲帶著北河口音。林夏摸到身后銹蝕的消防管道,
冰涼的鐵銹簌簌落在她顫抖的指尖上。就在對方距離她藏身的承重柱僅剩兩米時,
樓上突然傳來玻璃碎裂的巨響。"著火了!三單元著火了!
"雜沓的腳步聲與警笛聲由遠及近。借著這場突如其來的混亂,林夏從備用通道鉆出時,
發(fā)現(xiàn)起火點正是她剛才查看過的三單元302室——那個窗臺上擺著綠蘿的人家。
消防車的旋轉(zhuǎn)燈將雨幕染成紅藍交錯的旋渦。林夏抹了把臉上的雨水,
突然注意到圍觀人群中有個穿藏青色風衣的身影。那人左手指間夾著未點燃的香煙,
右手正對著火災現(xiàn)場拍照——用的是專業(yè)級長焦鏡頭。當風衣人轉(zhuǎn)身離去時,
林夏看清了他別在腰帶上的警用對講機。更令她血液凝固的是,
此人后頸處露出半截紋身:青黑色的數(shù)字"7"嵌在齒輪圖案中央。
這個標志她在警界內(nèi)參里見過。三年前震驚全國的緝毒行動中,
七名臥底警察只有六個活著回來,犧牲的那位代號正是"齒輪"。火勢漸弱,
焦糊味中飄來一絲若有若無的檀香。
林夏突然想起匿名郵件末尾那句古怪的提示:"當你在雨里聞到香火味,
說明獵人已經(jīng)扣上了扳機。"她的手機在此刻震動。屏幕上跳出一條新消息,
發(fā)件人顯示"未知號碼",內(nèi)容只有三個字:【看郵箱】雨水順著林夏的鬢角滴進衣領(lǐng),
她盯著手機屏幕上跳出的郵件提示,掌心滲出冷汗。郵箱登錄界面跳動的驗證碼像催命符,
三單元火災的焦糊味似乎還殘留在鼻腔里。當她輸入動態(tài)密碼的瞬間,
收件箱突然彈出十二封未讀郵件,全部來自那個代號為"齒輪"的犧牲臥底。
最早一封郵件發(fā)送于三年前行動前三天,發(fā)件時間顯示凌晨兩點十七分。林夏點開附件時,
電腦風扇突然發(fā)出尖銳的嗡鳴——泛黃的工程圖紙上,
永鑫化工的廠區(qū)平面圖被紅色標記層層覆蓋,某個標著"危化品倉庫"的位置,
正對著此刻正在冒煙的拆遷區(qū)。"你聞到檀香的時候,應該往東側(cè)消防通道跑。
"新郵件自動彈出,定位顯示發(fā)信時間是五分鐘前。林夏猛地回頭,
雨幕中隱約可見那件藏青色風衣消失在梧桐巷轉(zhuǎn)角。她抓起背包沖下樓時,
手機地圖突然自動規(guī)劃出陌生路線,終點標注著"舊城區(qū)地下排水樞紐"。
暴雨中的街道空無一人,林夏的帆布鞋踩過積水坑時,突然瞥見倒影里有雙锃亮的牛津鞋。
她閃身躲進便利店屋檐,看見穿藏青風衣的男人正在街角電話亭操作老式轉(zhuǎn)盤電話。
當?shù)谄呙队矌艍嬄涞穆曧憘鱽頃r,
左手虎口處有道蜈蚣狀的疤痕——和三年前緝毒行動犧牲的"齒輪"臥底檔案照片完全吻合。
手機突然震動,匿名郵件更新了內(nèi)容:【沿著排水管走到第三個閥門,記得戴手套】。
林夏扯下背包帶將相機綁在胸前,雨水順著防水衣領(lǐng)灌進后頸。
當她摸到第一個生銹的鑄鐵閥門時,某種甜膩的化學藥劑味道突然竄入鼻腔,
像是氯仿與苦杏仁混合的氣息。"別碰閥門。"低沉的男聲從頭頂傳來。
林夏抬頭看見通風管道縫隙里卡著半截煙頭,青煙繚繞中,
那個紋著齒輪紋身的男人正倒掛著朝她微笑。他腰間別著的伯萊塔92F手槍套筒上,
刻著與永鑫化工桶身相同的鋼印編號。林夏的后背撞上濕冷的墻體,相機包突然發(fā)出異響。
男人瞳孔驟縮,匕首寒光閃過時,她本能地按下快門。鎂光燈爆閃的瞬間,
男人左臉燒傷的舊疤在強光中無所遁形——那分明是經(jīng)偵支隊失蹤警員陳默的檔案照片特征。
"你們在危化品倉庫埋了炸藥?"林夏在強光致盲的間隙嘶吼。
男人甩出的鎖鏈纏住她腳踝時,她摸到藏在袖口的防狼噴霧。但預想中的灼痛沒有到來,
取而代之的是濃烈的乙醚味道。黑暗吞沒意識前,林夏聽見金屬鏈條拖地的聲響。
某種冰涼的東西纏上她的手腕,不是手銬,而是永鑫化工貨輪上常見的捆扎索。
當咸腥的海水漫過口鼻時,
她終于想起匿名郵件末尾那個被忽略的細節(jié)——齒輪紋身中央的數(shù)字"7",
在經(jīng)偵支隊內(nèi)部通訊錄里對應著物證科主任周明遠的工牌編號。再次睜眼時,
霉味刺鼻的地下室墻壁正在滲水。林夏的雙手被反綁在銹蝕的輸水管上,
面前堆著二十幾個貼著"氯化鈉"標簽的塑料桶。穿藏青風衣的男人正蹲在陰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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