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深淵之吻趙梨站在懸崖邊緣，海風撕扯著她單薄的白色連衣裙。六月的東海本該溫暖，
但她感覺不到。抑郁癥像一層厚厚的玻璃，把她與世界隔開。醫生開的藥在床頭柜上積灰，
心理咨詢師的聲音成了耳邊的白噪音。"就這樣吧。"她輕聲說，聲音立刻被海風吹散。
手機最后一次震動。是母親發來的信息："周末回家吃飯嗎？
你爸他..."趙梨沒看完就關掉了屏幕。三年前父親肝癌去世后，
母親的眼睛就變成了兩口枯井。而她，是那個沒能及時帶父親就醫的不孝女。
趙梨向前邁了一步。墜落的過程比她想象的漫長。時間仿佛被拉長，
她看到峭壁上突出的巖石，看到海面上閃爍的陽光，甚至看到遠處漁船上的漁夫驚愕的表情。
奇怪的是，她并不害怕。海水迎面而來的那一刻，她甚至感到一絲解脫。
"終于結束了..."但海水沒有如預期般灌入她的肺部。
趙梨感到身體被一股溫暖的水流包裹，下墜的沖擊力神奇地消失了。她睜開眼，
看到自己正被一個漩渦緩緩帶入深海，漩渦中心泛著幽藍色的光。
"這是...死亡的感覺嗎？"漩渦深處，一個修長的身影向她游來。
那人有著人類的上半身，但從腰部以下卻是閃著珍珠光澤的魚尾。
他的皮膚呈現出深海生物特有的蒼白，耳后延伸出半透明的鰭，在流動的海水中輕輕顫動。
"人類？"那生物——趙梨只能想到"海妖"這個詞——皺起眉頭，
聲音直接在她腦海中響起，"你怎么能穿過結界？"趙梨想回答，
但缺氧開始讓她的視線模糊。最后的意識里，她感到一雙冰涼的手捧住了她的臉，
然后有什么柔軟的東西貼上了她的嘴唇。一股清新的氣流涌入她的肺部，像薄荷一樣清涼。
"別死，"那個聲音說，"你的眼睛里有太多故事。"當趙梨再次醒來時，
她躺在一個由發光珊瑚構成的平臺上。周圍的海水像空氣一樣可以自由呼吸，
她抬手摸向自己的頸部，觸到了幾道細長的裂痕——鰓？"你醒了。
"一個冷淡的聲音從上方傳來。趙梨抬頭，看到了懸崖邊見過的海妖。近距離看，
他的五官鋒利如刀刻，銀白色的長發在水中漂浮，眼睛是深海生物特有的全黑色，
只在瞳孔周圍有一圈淡淡的藍光。他穿著某種貝殼和鱗片制成的輕甲，
腰間掛著一把造型奇特的三叉戟。"你是...美人魚？"趙梨脫口而出。
海妖的嘴角抽動了一下。"滄溟。第七巡邏隊隊長。"他生硬地說，"而你，人類，
不該出現在亞特蘭蒂斯之淚。""亞特蘭蒂斯？"趙梨試圖站起來，
卻發現自己的雙腿變得不聽使喚。她低頭一看，驚恐地發現從膝蓋以下，
她的腿部正在變成半透明的蹼狀結構。"共鳴反應..."滄溟瞇起眼睛，"有趣。
"就在這時，一個溫柔的女聲從洞穴入口處傳來："滄溟隊長，大祭司要求見這個人類。
"來者是一位女性海妖，她的鱗片呈現出粉金色的漸變，長發間纏繞著發光的海藻。
"我是汐，"她微笑著對趙梨說，"能站起來嗎？"在汐的幫助下，
趙梨勉強適應了新的身體結構。離開洞穴后，
她震驚地看到一座巨大的海底城市——高聳的螺旋塔由珊瑚和某種發光晶體構成，
街道上漂浮著各色海妖，巨型海馬拉著貝殼制成的車廂穿梭其間。
城市中央是一座半透明的穹頂建筑，散發著柔和的藍光。"那是共鳴神殿，"汐解釋道，
"大祭司洛玥已經等了一千年..."進入神殿后，趙梨見到了洛玥。與其他海妖不同，
大祭司的魚尾幾乎完全透明，內部流動著星光般的微粒。她的面容看不出年齡，
既像少女又像老嫗。"啊，完全共鳴者。"洛玥的聲音直接在趙梨腦海中回蕩，
"你能聽見海之歌嗎？"趙梨這才注意到，整個神殿中回蕩著一種低頻的聲音，
像是鯨歌與水晶風鈴的混合。"我...能聽見。"她驚訝地發現。
洛玥轉向滄溟："帶她去試煉池。"試煉池位于神殿深處，是一個充滿發光浮游生物的水池。
滄溟簡短地命令趙梨將手浸入水中。當她的指尖觸碰到水面時，池水突然劇烈翻騰，
顏色從藍變紫，最后化為一片星空般的銀白。"果然如此。"洛玥的眼中閃過復雜的情緒，
"人類，你叫什么名字？""趙...趙梨。""趙梨，
你知道為什么跳海自殺的人類會來到我們的世界嗎？"趙梨搖頭。"因為絕望。
"洛玥輕聲說，"極端的情緒會暫時撕裂兩個世界的屏障。
而你的特別之處在于——"她指向池水，"你能同時吸收和凈化人類的負面情緒。
這在海妖歷史上只出現過三次。"滄溟突然開口："大祭司，
您的意思是她可以...""是的，她可能是解決'深海之息'枯竭的關鍵。"就在這時，
神殿突然劇烈震動。遠處傳來沉悶的爆炸聲，水流變得湍急。
一條受傷的燈籠魚驚慌地游進來，發出高頻的尖叫。"東側結界破裂！火山活動異常！
"滄溟立刻解讀出信息，轉身就要離開。"等等！"趙梨不知哪來的勇氣抓住他的手腕，
"帶上我。"兩人的皮膚接觸的瞬間，一股奇異的暖流在趙梨體內擴散。
她看到快速閃過的畫面——滄溟站在燃燒的珊瑚林前，
妖女孩；深海裂縫中涌出黑色的物質；一群戴面具的海妖在暗處密謀...滄溟猛地抽回手，
眼中閃過一絲震驚。"你看到了什么？""你的...記憶？"趙梨不確定地說。
洛玥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們："靈魂共鳴...比我想象的還要深。"她對滄溟點頭，
"帶她去吧。或許這正是命運的安排。"前往結界破裂處的路上，滄溟始終與趙梨保持距離。
他們乘坐一種巨型海龜，速度驚人。趙梨發現自己在水下不僅能呼吸，視力也異常清晰，
甚至能看清數百米外的細節。"那個...深海之息是什么？"趙梨試探著問。
滄溟沉默了一會兒才回答："維持海妖世界的能量。來自人類的情感共鳴。"他瞥了她一眼，
"三百年前開始衰減。如果完全枯竭，兩個世界都會毀滅。""因為我...人類的情感？
""正面情緒產生能量，負面情緒消耗能量。"滄溟的聲音變得低沉，"近百年，
人類的痛苦、憤怒、絕望...太多了。"趙梨想起自己跳海時的心情，
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我這樣的自殺者...會消耗你們的能量？"滄溟沒有回答，
但緊繃的下頜線說明了一切。當他們到達東側結界時，
眼前的景象讓趙梨倒吸一口涼氣——一道巨大的裂縫橫貫海底，從中噴出熾熱的巖漿。
數十名海妖士兵正用某種水晶裝置試圖修補，但裂縫仍在擴大。更可怕的是，
裂縫中隱約可見黑色的影子游動。"深淵族..."滄溟抽出三叉戟，
"他們感知到了結界薄弱。"接下來的場景如同噩夢。滄溟指揮士兵組成防御陣型，
同時派出一隊工匠加緊修復結界。趙梨被安置在相對安全的珊瑚礁后方，
但她能感覺到裂縫中有東西在注視她。突然，一陣刺耳的碎裂聲傳來，結界又崩開了一段。
黑色影子如離弦之箭沖向最靠近裂縫的幾名海妖工匠。
趙梨看到那些影子實體化為半魚半人的怪物，長著過多的眼睛和尖牙。"小心！"她大喊，
卻見一只怪物已經撲向一個年輕的海妖工匠。那一刻，趙梨感到胸口一陣灼熱。未經思考，
她沖向那只怪物，伸出手——一道銀白色的光從她掌心射出，擊中怪物。
怪物發出凄厲的尖叫，化為黑煙消散。所有海妖，包括滄溟，都震驚地看向她。
"共鳴光..."滄溟低聲說，"只有皇室血脈才..."裂縫深處傳來更劇烈的震動。
洛玥的聲音突然在所有海妖腦海中響起："全員撤退！火山要噴發了！"在撤離的混亂中，
趙梨感到有什么冰冷的東西纏上了她的腳踝。她低頭看到一條黑色的鎖鏈正將她拖向裂縫。
滄溟轉身看到她遇險，毫不猶豫地折返。"抓住我！"他伸出手。兩人的手再次相觸，
銀光爆發。鎖鏈斷裂，但一股強大的吸力將兩人一起拉向裂縫。千鈞一發之際，
滄溟用三叉戟刺入海底巖石，另一只手緊緊抱住趙梨。"看著我！"他命令道。趙梨抬頭，
對上他全黑的眼睛，突然感到一種奇異的平靜。"呼吸，"滄溟說，"像在海面上一樣。
"趙梨照做，驚訝地發現隨著呼吸節奏的變化，她體內的銀光開始有規律地脈動。
這些光芒順著兩人接觸的皮膚流向滄溟，又從他身上返回，形成一個完整的循環。
裂縫中傳來不甘的嘶吼，但吸力逐漸減弱。其他海妖趕來協助，最終將兩人拉回安全區域。
回程的路上，趙梨精疲力竭地靠在滄溟背上。奇怪的是，
這個初見時冷若冰霜的海妖隊長現在允許了這樣的接觸。"為什么救我？"趙梨小聲問。
滄溟沉默了很久，久到趙梨以為他不會回答。最終，
他的聲音通過水流傳來："因為你的眼睛還沒準備好永遠閉上。"當晚，
在專門為她準備的海藻居所中，趙梨做了來到這個世界后的第一個夢。
她夢見自己站在兩個世界的交界處，一邊是無盡的深海，一邊是陽光普照的懸崖。
夢中有人——或許是洛玥——對她說："要治愈兩個世界，必須先治愈你自己。"醒來時，
她發現枕邊放著一枚發光的珍珠。觸碰的瞬間，
滄溟的聲音在她腦海中響起："今日開始你的訓練。海妖世界不歡迎弱者。"趙梨握緊珍珠，
第一次感到胸腔中有什么東西在跳動——不是抑郁癥常伴的那種沉重疼痛，
而是一種輕盈的、陌生的感覺。她想，這或許就是希望。
---2 異海晨光珍珠的光輝第三次閃爍時，
趙梨終于摸索出了關閉它的方法——用拇指按住珍珠表面順時針旋轉。
滄溟的聲音立刻隨著最后一縷光芒消失："訓練場，現在。
"趙梨從海藻編織的吊床上翻身而下，差點被自己新長出的腳蹼絆倒。
三天前那場結界危機后，她的身體變化加速了。現在她的手指間有半透明的蹼，
耳后出現了細小的鰓裂，最奇怪的是皮膚下偶爾會閃過珍珠母般的微光。
"至少抑郁癥的癥狀減輕了。"她自言自語道，摸了摸頸部正在愈合的鰓。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那些如影隨形的絕望感似乎被海水稀釋了。居所外，
一條通體銀藍的小魚正等候著她。小魚繞著她轉了三圈，然后朝某個方向游去。
趙梨跟著它穿過蜿蜒的珊瑚走廊，沿途的海妖居民對她投來好奇的目光。
幾個幼年海妖躲在巨大的扇貝后偷看她，鱗片因興奮而閃爍。訓練場建在一座環形火山口內，
四周是黑色玄武巖構成的天然看臺。場中央，
滄溟正在與三名海妖士兵進行某種水下格斗演練。他的動作如洋流般不可預測，
三叉戟劃過的軌跡留下短暫的光痕。"人類都這么懶惰嗎？"滄溟頭也不回地說，
同時一個回旋踢中從背后偷襲的士兵，"日出三巡才現身。
"趙梨看了看四周發光的浮游生物——這里根本沒有太陽。"我的身體還在適應。
"她走到場地邊緣，"而且我沒想到海妖也會用'日出'這種說法。"滄溟突然停下動作，
其他士兵立刻退開。他游到趙梨面前，近得能讓她看清他眼中那圈淡藍色光暈的細微波動。
"我們曾經也生活在海面之上，"他的聲音罕見地帶著一絲情緒，
"直到大沉沒將我們永遠放逐到深淵。"趙梨正想追問，滄溟卻已經后退。
"今天學習基礎防御。"他扔給她一把小巧的珊瑚匕首，"握緊它，試著刺向我。
"訓練持續了整整三個潮汐周期。
趙梨很快發現海妖的戰斗方式與陸地截然不同——他們利用水流增強攻勢，
旋轉身體制造漩渦，甚至能通過振動鱗片干擾對手的方向感。到訓練結束時，
她的手臂布滿淤青，但成功用匕首格擋了滄溟的一次突襲。"不算完全無用。"滄溟評價道，
遞給她一枚紫色海膽，"吃下去。"趙梨猶豫地看著那枚長刺的生物。
"這是...?""你的鰓需要強化。"滄溟不耐煩地說，
"除非你想每次劇烈運動后都咳出血沫。
"海膽的味道出乎意料——像是混合了蜂蜜和海鹽的奶油。吃下不久，
趙梨感到一股暖流從胃部擴散到全身，特別是頸部的鰓裂處傳來舒適的麻癢感。
"明天同一時間。"滄溟轉身欲走。"等等！"趙梨叫住他，"洛玥說我是'完全共鳴者'，
這是什么意思？為什么我能看到你的記憶？"滄溟的背鰭輕微抖動了一下。
"共鳴者是能與人類情感產生連接的海妖，"他仍然背對著她，
"我們通過這種連接獲取深海之息。普通共鳴者只能單向吸收情感，
而完全共鳴者..."他終于轉過身，"能同時吸收和凈化負面情緒。
""所以我能...凈化人類的痛苦？""理論上。"滄溟的眼神變得復雜，
"但上一個完全共鳴者死于情感過載。
人類的心靈..."他的目光掃過趙梨手腕上自殘留下的疤痕，"太沉重了。
"趙梨下意識地藏起手腕。"那個共鳴者...是你認識的人嗎？
"滄溟的鱗片突然全部豎起，又緩緩平復。"我的妹妹，"他最終說道，
聲音低沉得幾乎聽不見，"她試圖凈化一場海難中數百人的恐懼。"趙梨不知該說什么。
海水中漂浮著某種細微的情緒顆粒，嘗起來像咸澀的淚水。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
輕輕碰了碰滄溟的手臂。
潮水般涌來——一個小女孩笑著將貝殼項鏈戴在少年滄溟脖子上；同樣的女孩躺在水晶棺中，
皮膚下流動著黑色的紋路；滄溟跪在神殿，
乞求洛玥救她；深海裂縫中伸出的黑色觸須將女孩拖入黑暗...趙梨猛地抽回手，
劇烈喘息。那些畫面帶來的情緒幾乎將她淹沒——深不見底的悲傷、憤怒，還有...愧疚。
"別再這么做了。"滄溟的聲音冰冷刺骨，"人類的頭腦承受不了海妖的記憶。""對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趙梨揉著太陽穴，"但那些黑色觸須...和我們在結界裂縫看到的很像。
"滄溟的表情變了。他抓住趙梨的肩膀："你看到了深淵族帶走她？"趙梨點頭，
突然意識到什么："你...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么？""我只找到她的空棺。
"滄溟松開手，鱗片因情緒波動而閃爍，"三百年來，
我一直以為她死于共鳴過載..."一陣急促的貝殼敲擊聲打斷了他們。汐匆忙游來，
粉金色的鱗片失去了往日光澤："滄溟隊長，大祭司緊急召見！
西觀測塔檢測到大規模人類船隊正向結界薄弱點航行！""人類？"趙梨驚訝地問。
"探礦船，"滄溟的眼中閃過一絲厭惡，"他們用聲吶和鉆頭尋找海底礦藏，
卻不知道每一次震動都在撕裂本已脆弱的結界。"前往神殿的路上，
趙梨看到整個海妖城市進入了某種戒備狀態。工匠們加固建筑，士兵們集結成隊，
就連普通居民也在搬運發光的晶體到特定位置。洛玥站在神殿中央的水晶球前，
球體內顯示著海面景象——五艘鋼鐵巨船正在目標海域徘徊，船尾拖著長長的探測設備。
"情況比想象的嚴重，"洛玥的聲音透著疲憊，"他們攜帶了新型地震波發射器。
如果明天按計劃測試，將直接沖擊東結界裂縫。""我去摧毀那些設備。"滄溟立即說。
"不行，"洛玥搖頭，"任何直接攻擊都會暴露我們的存在，引發更大規模的人類調查。
"她轉向趙梨，"這就是為什么我們需要你，完全共鳴者。"趙梨眨了眨眼："我？
我能做什么？""進入船員們的夢境，"洛玥解釋道，"改變他們的航行計劃。
這是最溫和的干預方式。""但我從沒做過這種事！""理論上你能做到，
"洛玥輕輕按住趙梨的額頭，"完全共鳴者可以跨越空間與人類情感建立連接，
特別是在他們睡眠時意識放松的狀態。"滄溟突然擋在趙梨前面："太危險了。
未經訓練的共鳴者可能迷失在集體潛意識中。
而且那些船員很可能充滿貪婪和暴力傾向——""我有選擇嗎？"趙梨輕聲問。
水晶球中的影像變化，顯示出船體側面醒目的標志——一只銜著橄欖枝的鴿子，
下方寫著"新亞特蘭蒂斯礦業公司"。趙梨的呼吸停滯了一秒。她認識這個標志。
"那是我父親工作過的公司，"她聲音顫抖，
"他負責的最后一個項目就是東海探礦...他們隱瞞了海底異常數據，
導致..."她沒說完，但滄溟似乎理解了。"所以你父親...""帶著愧疚死去。
"趙梨握緊拳頭，指甲陷入掌心，"我一直以為他是被癌癥帶走，
但現在想來...那家公司使用的放射性探測設備..."洛玥與滄溟交換了一個眼神。
"命運之網總是以奇特的方式編織，"大祭司輕聲說，"趙梨，
這次行動不僅關乎海妖世界的安全，也是你與過去和解的機會。
"夜幕降臨（按照海妖們根據發光藻類周期設定的時間），趙梨被帶到神殿深處的共鳴室。
這是一個圓形石室，墻壁上鑲嵌著無數珍珠，每顆珍珠內都封存著一縷發光的物質。
"記憶珍珠，"洛玥解釋道，"來自歷代共鳴者。它們將幫助你定位到海面上的人類意識。
"趙梨躺倒在室中央的玉床上，感到一陣眩暈。"如果失敗了呢？""我會把你拉回來，
"滄溟出乎意料地說，他站在床邊，手持三叉戟，"但只有一次機會。
"洛玥開始吟唱古老的咒語，珍珠一個接一個亮起。趙梨感到意識逐漸抽離身體，向上飄升，
穿過層層海水，最后沒入一艘人類船只。她發現自己站在一艘船的走廊里，
四周是熟悉的鋼鐵墻壁和嗡嗡作響的機器聲。五名船員正在休息室打牌，
空氣中彌漫著煙草和酒精的味道。"明天測試完就可以回家了，"一個滿臉胡茬的男人說，
"聽說這次礦脈價值連城。""老板說找到礦每人獎金十萬，"年輕些的船員笑道，
"夠我娶媳婦了。"趙梨嘗試觸碰其中一人的肩膀——她的手直接穿了過去。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是以靈體狀態存在。
很遠的地方傳來："尋找情感缺口...所有人類心靈都有脆弱之處..."她集中注意力，
突然看到每個船員頭頂都漂浮著不同顏色的霧氣——憤怒的紅色，貪婪的金色，
還有...啊，那個年輕船員頭頂有一絲憂郁的藍色。趙梨靠近那縷藍色，
瞬間被拉入一個記憶片段：小男孩站在病床前，握著母親枯瘦的手。"別擔心媽媽，
大錢給你治病..."床上的女人虛弱地搖頭："大海...要敬畏大海..."片段轉換，
同一個男孩現在成了年輕船員，跪在新墳前。
"我會證明給您看...那些說深海有怪物的人都是迷信..."趙梨明白了。
她輕輕觸碰那段記憶，
...深海有我們不了解的東西...破壞它會帶來災難..."年輕船員突然打了個寒戰，
放下牌。"嘿，你們不覺得...我們這次探測的區域太接近地震帶了嗎？我查過資料，
那里海床結構不穩定...""少廢話，"胡茬男不耐煩地說，"儀器顯示那里礦藏最豐富。
""但如果引發海底滑坡..."年輕船員堅持道，
"1983年就有過類似事故..."爭論持續升級，最終年輕船員摔門而出。
趙梨跟隨他來到甲板，看到他掏出手機。"喂，是海洋局嗎？
我想舉報一起違規勘探..."成功了！趙梨感到一陣欣喜，但就在這時，
一股強大的吸力突然從船底傳來。她驚恐地看到黑色的觸須從海水中伸出，纏繞住整艘船。
更可怕的是，那些觸須似乎能感知到她的存在，徑直朝她襲來！"回來！
"滄溟的聲音如雷貫耳。趙梨感到被猛地拉回深海。睜開眼時，她正劇烈顫抖，
而滄溟的手臂環抱著她，鱗片因緊張而全部豎起。
"深淵族...他們發現了你..."洛玥面色凝重，"事情比我想象的嚴重。
他們已經在監視人類活動，等待結界徹底崩潰的時刻。""那個船員...我成功了嗎？
"趙梨虛弱地問。洛玥閉眼感應了一會兒，點頭："他撥打的舉報電話已經引起當局重視。
船隊正在撤離。"滄溟松開趙梨，但目光仍鎖定在她臉上。"你接觸到了深淵族。
他們留下了標記。"他指向趙梨鎖骨處——那里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小小的黑色漩渦狀印記。
"這是什么？"趙梨試圖擦拭，但那印記仿佛長在皮膚下。"獵殺標記，"滄溟的聲音低沉，
"他們會追蹤你。"趙梨突然感到一陣眩暈。共鳴室的珍珠一個接一個爆裂，
黑色物質從裂縫中滲出。洛玥迅速結印，一道藍光籠罩整個房間。"他們找到了神殿的位置！
"汐從門外沖進來，"西觀測塔報告海底火山異?；钴S！
"滄溟一把拉起趙梨："我們得立刻轉移你。""去哪里？"趙梨問，心跳如擂鼓。
"人類與海妖的邊界，"滄溟的眼中閃爍著決絕的光，"我要教你控制共鳴力，
而那里是唯一安全的地方——海妖稱它為'兩界之隙'，人類則稱之為...馬里亞納海溝。
"---3 兩界之隙趙梨從未想過自己會騎在一頭巨型烏賊背上逃亡。
這頭名為"墨影"的生物是滄溟的坐騎，它的皮膚能根據環境改變顏色和紋理，
此刻正以驚人的速度向深海潛行。
特殊的鞍座——某種發光的海藻編織而成——每一次肌肉收縮帶來的推進力都讓她胃部翻騰。
"抓緊！"滄溟在前方低喝。他手持三叉戟，警惕地掃視四周黑暗水域。
離開亞特蘭蒂斯之淚已經六個小時，趙梨鎖骨上的黑色標記不時傳來刺痛，
像是有根燒紅的針在皮膚下游走。"我們甩掉它們了嗎？"趙梨回頭望去，
只看到無盡的黑暗。三小時前，一群形似鰻魚卻長著人臉的生物曾追擊他們，
被墨影噴出的墨汁暫時阻擋。"深淵族從不放棄獵物，"滄溟沒有回頭，
"特別是被標記的完全共鳴者。"水流突然變得湍急，溫度驟降。趙梨打了個寒戰，
發現周圍開始出現奇怪的發光水母，它們組成不斷變化的幾何圖形，像某種水下路標。
"我們進入海溝區了，"滄溟放慢速度，"從這里開始，物理規則會變得...不穩定。
"仿佛為了印證他的話，一群魚從他們左側游過，卻在游到正前方時突然變成透明，
最后完全消失。趙梨瞪大眼睛，看到更遠處有一片區域的海水竟然在倒流。
"兩界之隙是世界的縫合處，"滄溟解釋道，"三千年前的大分裂在這里留下傷痕，
時間和空間都未完全愈合。"墨影突然發出警示性的震動。滄溟立刻示意停下，
指向下方——在約三百米深處，一道橫貫海底的巨大裂縫正吞吐著奇異的光暈。
那就是兩界之隙。"到了。"滄溟輕拍墨影，烏賊開始謹慎地下潛。隨著深度增加，
水壓本該變得致命，但趙梨驚訝地發現自己呼吸如常。
她注意到頸部的鰓裂正發出微弱的藍光，皮膚下也有珍珠母般的物質在流動。
"共鳴者在臨界深度會自動激活保護機制，"滄溟注意到她的驚訝，
"你的身體正在適應深海。"接近裂縫邊緣時，水流變得混亂不堪。時而向上，時而向下，
有一次趙梨甚至看到一串氣泡橫向飄動。墨影靈活地調整著姿態，
最終停在一塊突出的巖石平臺上。滄溟跳下坐騎，伸手扶趙梨下來。
她的腳蹼在巖石上有些不穩，但很快適應。"這是哪里？我們不是要去海溝嗎？
""這里就是入口，"滄溟指向裂縫邊緣一個不起眼的洞穴，"海妖哨站。
由我的家族世代看守。"洞穴內部遠比外表看起來寬敞。穿過一條曲折的通道后，
他們來到一個半球形洞窟。墻壁上鑲嵌著無數發光晶體，中央是一池靜止的水，
水面如鏡面般平整。角落里堆放著一些簡單的生活用具和武器架。"歡迎來到沉默哨所，
"滄溟放下三叉戟，"未來一段時間，這里將是我們的訓練場所。"趙梨好奇地觸摸墻壁，
發現那些晶體竟然是溫暖的。"這些石頭...""不是石頭，"滄溟走到水池邊，
"是固化的時間。大分裂時，兩界時間流速不同導致時空扭曲，這些是凝固的瞬間。
"趙梨不太明白，但她的注意力被池水吸引。水面開始泛起漣漪，
漸漸浮現出亞特蘭蒂斯之淚的影像——城市正在遭受攻擊。
黑色煙霧狀的生物從各個裂縫涌入，海妖士兵們奮力抵抗。洛玥站在神殿頂端，
雙手高舉著一顆巨大的珍珠，形成保護罩。"深淵族全面進攻了，"滄溟聲音緊繃，
"洛玥啟動了最終防御。""我們應該回去幫忙！"趙梨轉身就要往外走。
滄溟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不行！你身上的標記會引導它們找到神殿核心。
洛玥的命令很明確——你必須學會控制共鳴力，這是唯一能永久封閉裂縫的方法。
"趙梨掙扎了一下，但滄溟的手像鐵鉗般牢固。她突然意識到，
這個總是冷靜自持的海妖隊長此刻眼中燃燒著她從未見過的情緒——不僅是責任，
還有深藏的恐懼。"好吧，"她最終妥協，"那我們從哪里開始？"滄溟松開手，
走到洞窟另一側。他按下墻上的一塊晶體，地面緩緩升起兩個珊瑚臺座。"從基礎開始，
"他示意趙梨坐到其中一個臺座上，"共鳴力不是武器，而是一種語言。""語言？
""情感的語言。"滄溟坐到她對面的臺座上，"普通海妖只能單向接收人類情感，
而完全共鳴者能建立雙向交流。但這也意味著..."他停頓了一下，
"你必須學會屏蔽他人的痛苦，否則會被淹沒。"趙梨想起自己短暫的精神科實習經歷，
那些抑郁癥患者的絕望如何像潮水般將她吞噬。
"在醫院時...我總是能感覺到病人的情緒，
我以為那只是共情能力太強...""那是共鳴力的早期覺醒，"滄溟點頭，"現在，
閉上眼睛，試著找到我們之間的連接。"趙梨照做。黑暗中，她先感受到自己的心跳，
然后是水流過鰓的節奏。漸漸地，她察覺到另一股存在——像遠處的一盞燈，穩定而清晰。
她向那光源探去，突然被拉入滄溟的意識流。沒有具體畫面，
情緒：責任的重壓、失去親人的悲痛、對深淵族的仇恨...還有一絲她讀不懂的復雜情感，
溫暖而苦澀，像海水的味道。趙梨本能地想要抽離，但滄溟的聲音在意識中響起："別抗拒，
讓它們流過你，但不留下痕跡。"她嘗試照做，想象自己是一塊多孔的石頭，
情緒如水般穿過。奇妙的是，那些沉重的感覺真的沒有像往常一樣黏附在她心上。"很好，
"滄溟的聲音帶著贊許，"現在試著發送你的情緒給我。"趙梨猶豫了。
多陰暗角落——父親的死亡、自我厭惡、跳崖那一刻的絕望...她不想讓任何人看到這些，
尤其是滄溟。"信任是共鳴的基礎，"滄溟似乎感知到她的猶豫，"我不會評判。
"深吸一口氣，趙梨小心翼翼地打開記憶閘門。
最先溢出的是最近的片段：發現海妖世界時的驚奇，戰斗訓練后的成就感，
還有...與滄溟接觸時那種奇怪的安心感。她驚訝地發現，在所有這些新記憶之下，
舊日的傷痛似乎不再那么鮮活。"你做到了。"滄溟睜開眼。
趙梨這才發現他們的手不知何時已經相握，銀藍色的能量在兩人之間流動。"這就是共鳴力？
"趙梨看著那些光芒，"感覺像是...""被理解。"滄溟輕聲說完，突然松開手，
光芒立刻消失。"今天就到這里。休息吧，明天開始實戰訓練。
"接下來的日子形成了一種奇特的規律。早晨進行體能訓練，
滄溟教她如何在水下戰斗中利用共鳴力增強速度和感知；下午是精神練習，
學習屏蔽和引導情緒；晚上他們則通過觀察池關注亞特蘭蒂斯之淚的戰況。第七天夜里，
趙梨被鎖骨標記的劇痛驚醒。整個洞窟彌漫著詭異的綠光，水池沸騰般翻涌。
她跌跌撞撞地沖向滄溟的隔間，發現他正痛苦地蜷縮在地上，皮膚下流動著黑色紋路。
"滄溟！"趙梨跪在他身邊，不知如何是好。
"標記...連接..."滄溟咬牙擠出幾個詞，
們在通過你...攻擊我..."趙梨瞬間明白了——深淵族找到了利用她身上標記的方法。
沒有猶豫，她抓住滄溟的手，主動建立共鳴連接。剎那間，她被拉入一個噩夢般的空間。
黑色粘稠的物質從四面八方涌來，試圖填滿她的意識。在最深處，
她看到滄溟的精神體被那些物質纏繞，正在緩慢下沉。"滾出去！"趙梨拼命游向他，
同時回憶著這些天學到的技巧。她想象自己是一束光，穿透黑暗。令她驚訝的是，
體內真的涌出銀白色的能量，驅散部分黑霧。深淵族似乎被激怒了。
黑霧凝聚成一張巨大的人臉，發出無聲的尖叫："共鳴者必須死！兩界必將合一！
"趙梨感到耳膜刺痛，但她沒有退縮。繼續前進，終于抓住滄溟的手。就在接觸的瞬間，
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在兩人之間爆發。銀白與深藍的光交織旋轉，形成一個完美的雙螺旋。
黑霧在這光芒下如晨露般蒸發，人臉發出最后一聲哀嚎后消散?，F實世界中，
趙梨猛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和滄溟被一個發光的能量球包裹。
滄溟皮膚下的黑色紋路正在消退，他的呼吸逐漸平穩。"雙生共鳴..."滄溟虛弱地驚嘆，
"我只在古籍上讀到過..."能量球慢慢消散，趙梨精疲力竭地倒下，被滄溟接住。
他們就這樣靠坐在墻邊，共享著劫后余生的平靜。"什么是雙生共鳴？"趙梨問，
仍然能感覺到體內流動的陌生能量。"傳說中，當兩個互補的共鳴者相遇，
會產生超越個體的力量。"滄溟的聲音有些沙啞，"但這種情況極其罕見，
上一次記錄是在..."他突然停住，目光轉向觀察池。水面再次沸騰，
但這次顯示的影像讓兩人同時站起——亞特蘭蒂斯之淚的神殿正在崩塌，
洛玥被數條黑色觸須纏繞，而城市上空，一個巨大的漩渦正在形成。
"深淵之門..."滄溟臉色煞白，"它們要強行打開通道！
"趙梨鎖骨上的標記突然灼燒般疼痛。她跪倒在地，
站在海灘上；同樣的女子懷抱一個嬰兒交給海妖；深海中的巨大石門緩緩開啟..."趙梨！
"滄溟搖晃她，"你看到了什么？""我不知道..."趙梨喘息著，
"像是記憶...但不是我的..."滄溟迅速收拾裝備，遞給趙梨一把精致的珊瑚短劍。
"我們得立刻返回亞特蘭蒂斯之淚。洛玥有危險，而你的這些幻象...可能是關鍵。
"墨影早已在洞口等候。當他們騎上烏賊準備出發時，趙梨突然拉住滄溟："等等，
如果深淵族能通過標記追蹤我，我們回去豈不是正中它們下懷？
"滄溟的表情變得異常堅定："正因如此，我們必須主動出擊。
現在你掌握了雙生共鳴的基礎，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他停頓了一下，
"而且...我相信你就是預言中的那個人。""什么預言？""'當陸與海的女兒歸來，
深淵之門將永遠關閉。'"滄溟輕聲念道，"我一直以為那是指我妹妹，
但現在看來..."他沒有說完，但趙梨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摸了摸鎖骨上的標記，
做了個決定："出發前，我需要你告訴我關于你妹妹的全部真相。"滄溟沉默了片刻，
最終點頭。在墨影全速游向亞特蘭蒂斯之淚的途中，
他講述了一個趙梨從未聽過的故事——關于海妖皇室最后的血脈，關于一場蓄謀已久的背叛，
以及深淵族如何在三百年前偷走了一個嬰兒...而這個嬰兒，很可能就是趙梨的曾曾祖母。
---4 血與珍珠墨影以自殺般的速度沖向亞特蘭蒂斯之淚。趙梨緊抓著烏賊背部的鞍座，
耳邊是水流尖嘯般的聲響。隨著距離縮短，她鎖骨上的黑色標記灼燒感越來越強，
仿佛有活物在里面蠕動。更糟的是，她開始聽到聲音——不是通過耳朵，
而是直接在腦海中回響的低語。"陸與海的叛徒...回來領死...""別看它們的眼睛！
"滄溟的聲音穿透詭異的低語，"深淵族會通過視覺連接入侵意識！"趙梨死死閉上眼睛，
但那些畫面仍然透過眼皮闖入——扭曲的宮殿走廊，倒懸行走的海妖，
還有最深處那扇刻滿痛苦面孔的巨門...門縫里正滲出黑色的液體..."我們到了！
"滄溟一把將她拉下墨影。趙梨睜開眼，眼前的景象令她窒息。
亞特蘭蒂斯之淚上空懸浮著一個巨大的黑色漩渦，如同倒扣的漏斗。從漏斗中伸出無數觸須，
纏繞著城市最高的幾座尖塔。更可怕的是，她看到數百名普通海妖懸浮在水中，
像提線木偶般被黑色細絲控制，正向神殿發起攻擊。"洛玥撐起了最后屏障，
"滄溟指向神殿頂端，大祭司的身影在珍珠散發的光暈中若隱若現，"但支撐不了多久。
"他們躲在一處坍塌的拱門后觀察局勢。趙梨注意到攻擊者分為兩派——被控制的海妖平民，
以及一群身著暗色鱗甲、戴著骨質面具的戰士。后者行動協調，顯然保有自主意識。
"那些戴面具的是誰？""深淵之刃，"滄溟的鱗片因憤怒而豎起，"海妖叛徒，
自愿侍奉深淵族。領頭的是伽羅，前任皇家護衛隊長...也是我妹妹失蹤那晚的守衛。
"正說著，一個格外高大的面具人轉身朝他們的方向看來。滄溟立刻將趙梨拉入陰影，
但為時已晚——伽羅舉起一把奇特的彎刀，刀身立刻發出刺目的紅光。"標記感應！
"滄溟推開趙梨，恰好躲過一道射來的紅色能量束。"分頭行動！你去神殿找洛玥，
我引開他們！""可是——""沒有可是！"滄溟抓住她的肩膀，
額頭貼上她的前額——這是海妖表示絕對信任的禮節。"記住，無論看到什么，
保持內心清醒。真相往往藏在第三層幻象之下。"說完，他沖出掩體，
三叉戟劃出一道耀眼的藍光。伽羅果然被吸引，帶著半數追兵轉向滄溟。趙梨咬緊牙關，
趁亂向神殿潛行。城市街道已成廢墟。趙梨貼著墻壁移動，避開空中巡邏的黑色觸須。
轉過一個拐角時，她突然撞上一小隊被控制的海妖平民。他們眼睛全黑，
嘴角掛著詭異的微笑。"共鳴者..."他們齊聲低語，
"加入我們...永恒安寧..."趙梨本能地后退，卻踩到一片碎珊瑚。
聲響引來更多被控制者，他們開始向她聚攏。絕望中，她想起兩界之隙的訓練，
閉上眼睛尋找內心的銀光。"流動而不停留..."她默念滄溟的教導，
讓恐懼流過但不滯留。奇妙的事情發生了——那些被控制的海妖突然變得遲疑，
仿佛無法確定她的位置。趙梨恍然大悟：共鳴力不僅能連接情感，還能影響他人對她的感知！
利用這個優勢，她成功繞過巡邏隊，來到神殿臺階下。這里戰斗最為激烈。
洛玥的珍珠屏障已經出現裂痕，而數條巨型觸須正不斷撞擊薄弱處。趙梨正要沖上臺階，
一個意想不到的身影攔住了她——汐，那個曾友善對待她的粉金色海妖。
但此刻汐的眼神空洞，手中握著一把滴血的匕首。"汐？是我，趙梨！""我知道你是誰，
混血雜種。"汐的聲音冰冷陌生，"三百年來，我們一直監視著陸地上的血脈，
等待完全共鳴者覺醒。你以為真是偶然掉進我們的世界嗎？"趙梨如遭雷擊。
"你...你是深淵之刃？""比那更糟。"汐的笑容令人生畏，"我是伽羅的女兒，
奉命接近你，確保標記成功植入。"她指向趙梨的鎖骨，"現在，它已經成熟，
是時候收獲果實了。"汐突然出手，匕首直刺趙梨心臟。千鈞一發之際，
一道銀光從神殿方向射來，擊中汐的肩膀。她尖叫著后退，黑色液體從傷口涌出。"快上來！
"洛玥的聲音從神殿頂端傳來，聽起來虛弱不堪。趙梨拼命跑上臺階，
黑色觸須在她身后緊追不舍。就在她即將到達頂端時，一條觸須纏住了她的腳踝。
劇痛瞬間傳遍全身，同時涌入腦海的是無數破碎的記憶——不全是她的，
還有歷代共鳴者的痛苦經歷。"不！"趙梨掙扎著，指尖已經碰到屏障邊緣。一道藍光閃過，
觸須被整齊切斷。滄溟不知何時突破重圍趕到，他的三叉戟上沾滿黑色液體，
左臂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進去！"他將趙梨推進屏障，自己轉身面對追兵。
神殿內部比趙梨想象的更加殘破。洛玥靠在水晶祭壇邊，珍珠屏障的能量顯然來源于此。
令趙梨震驚的是，祭壇上躺著一個熟悉的身影——她自己。"這...怎么回事？
""靈魂投影。"洛玥喘息著解釋，"你的肉體一直在這里沉睡，而意識在兩界之隙訓練。
現在，是時候合二為一了。"趙梨走向祭壇，看著那個"自己"。
沉睡的她鎖骨上的黑色標記更加明顯，像一只活著的蜘蛛在皮膚下蠕動。
"汐說他們一直在監視我的家族...""部分屬實。"洛玥艱難地站直，"三百年前，
皇室最后的公主愛上了一個人類漁夫。長老會下令處死他們，
但公主的侍女——我的前任——偷偷送走了剛出生的嬰兒。
""所以我是...""皇室血脈最后的繼承者。"洛玥點頭，
"完全共鳴能力本就源自皇室，經過十幾代稀釋，在你身上奇跡般重現。
"外面傳來劇烈爆炸聲，屏障又多了幾道裂縫。
洛玥抓緊時間繼續："深淵族一直想吞噬兩個世界。它們需要皇室血脈打開深淵之門，
而完全共鳴者能永遠關閉它。""怎么做？""共鳴凈化。
但代價是..."洛玥突然咳嗽起來，黑色液體從嘴角溢出，"共鳴者的生命。
"趙梨終于明白了一切。這就是為什么滄溟的妹妹會死，
為什么深淵族如此執著于追殺共鳴者。她看向祭壇上的自己，突然感到一種奇怪的平靜。
"如果我必須死，至少讓我死得有意義。"洛玥露出悲傷的微笑："滄溟不會同意。
他花了三百年尋找皇室血脈，不是為了再次失去。"又是一陣劇烈震動，
這次屏障出現了無法修復的裂口。黑色觸須如毒蛇般鉆入，
洛玥用最后的力量將趙梨推向祭壇。"合而為一！然后去找深淵之鑰！
它在——"一根觸須刺穿了洛玥的胸膛。大祭司的身體瞬間被黑色覆蓋，
但她用最后的力氣結出一個復雜手印。祭壇爆發強光，
趙梨感到被無形力量拉向那個沉睡的自己。合體的過程如同被撕碎又重組。
無數記憶碎片在腦海中碰撞——父親的葬禮，母親哭泣的背影，醫院里絕望的病人，
入黑暗前的尖叫...最后是所有碎片匯聚成一個完整的圖案：一枚鑲嵌在珊瑚中的黑珍珠。
"深淵之鑰..."趙梨喃喃道，睜開眼睛。她現在躺在祭壇上，身體感覺既熟悉又陌生。
鎖骨上的標記仍在，但周圍多了一圈自愈的銀色紋路。屏障徹底崩塌了。滄溟退到她身邊，
傷痕累累但戰意未減。伽羅和汐帶領大批深淵之刃涌入神殿，黑色觸須如活物般在穹頂蠕動。
"洛玥呢？"滄溟嘶聲問。趙梨搖頭，
舉起手中的東西——洛玥臨終前塞給她的一個小巧海螺。
"她說去找深淵之鑰...在皇室的秘密祭壇。
"滄溟的表情變得異常復雜："那在深淵裂縫中心...我們不可能突破這么多敵人。
"伽羅已經逼近，摘下面具露出布滿黑色紋路的臉。"滄溟，老友，
"他的聲音像是多人合唱，"何必抵抗？加入我們，你將再次見到妹妹。
""你對她做了什么？"滄溟的三叉戟因憤怒而顫抖。"給了她永恒。"伽羅微笑，"很快，
所有生命都將融入深淵之母，再無痛苦，再無分離。
"趙梨突然注意到汐的站位有些奇怪——她看似在協助父親，
實則擋住了部分深淵之刃的攻擊路線。更奇怪的是，當她與趙梨視線相交時，
粉金色的眼中閃過一絲清明。"滄溟，"趙梨低聲說，"汐可能沒有被完全控制。
"沒時間多說了。伽羅發動攻擊，彎刀與三叉戟相撞迸發刺目火花。趙梨嘗試運用共鳴力，
但新融合的身體還不聽使喚。一條觸須趁機纏住她的腰，將她拖向半空中的漩渦。"趙梨！
"滄溟想救援，卻被伽羅死死纏住。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汐突然轉身，
將匕首刺入伽羅后背。"父親，原諒我..."她的聲音顫抖，
"但我見過她的記憶...人類不都如您所說..."伽羅發出不似人聲的怒吼，
反手一擊將汐擊飛。但這短暫的混亂給了滄溟機會，他擲出三叉戟，
精準切斷纏繞趙梨的觸須。趙梨墜落時看到滄溟躍起接住她，同時神殿地面開始劇烈震動。
那些鑲嵌在墻壁上的珍珠一個接一個爆裂，釋放出被困在其中的記憶能量?；靵y中，
她抓住滄溟的手："我知道鑰匙在哪！洛玥給了我線索——"她沒能說完。
一條格外粗壯的觸須從漩渦中心射出，卷住兩人一起拖向深淵之門。最后的意識中，
趙梨緊緊握住滄溟的手，想起他說過的話——真相往往藏在第三層幻象之下。
黑暗吞噬了他們。趙梨再次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站在一片奇異的海灘上。
這里的沙子是白色的，海水卻是漆黑的。天空沒有太陽，卻明亮如白晝。不遠處，
滄溟正掙扎著站起來。"這是哪里？"她跑向他。"深淵之門的內部，"滄溟環顧四周，
"或者說，深淵族創造的精神世界。我們的肉體還在神殿，但意識被拖進來了。
"沙灘突然震動，黑色海水退去，露出一條通往海底的階梯。
階梯盡頭隱約可見一座宮殿輪廓。"陷阱？"趙梨問。"毫無疑問。"滄溟苦笑，
"但也是找到鑰匙的唯一途徑。"他們謹慎地沿階梯下行。隨著深度增加，
周圍景象開始扭曲。趙梨看到自己的倒影變成不同年齡段的模樣，
有時甚至是完全陌生的面孔。最奇怪的是，滄溟的倒影始終是一個黑發人類少年。
"這是...你的真實樣子？"趙梨忍不住問。滄溟沉默良久才回答："海妖沒有固定形態。
我們選擇自己的外表。這是我...成為海妖前的樣子。""你曾經是人類？
""很久以前的事了。"滄溟顯然不愿多談，"看，我們到了。
"階梯盡頭是一座由黑色珊瑚構成的宮殿。
大門兩側站著兩個靜止不動的身影——一個是滄溟妹妹的形象，
另一個讓趙梨倒吸冷氣：是她父親。"別上當，"滄溟拉住想要上前的趙梨，
"它們只是深淵族制造的幻象。"果然，當他們靠近時，兩個幻象突然融化重組，
變成一個巨大的女性形象——上半身是美麗的海妖，下半身卻是無數蠕動的觸須。
"歡迎回家，公主的后裔。"深淵之母的聲音甜蜜而恐怖，"你帶來了我需要的東西。
""什么東西？"趙梨警惕地問。"完整的共鳴力?；适已}加上完全共鳴者，
終于能完全打開兩界之門。"深淵之母伸出一只蒼白的手，"加入我，你將再次見到父親。
"趙梨感到一陣眩暈，父親生前的影像在眼前閃回。但就在這時，滄溟握緊了她的手，
一股清涼的能量流過全身。"她在說謊，"滄溟低聲說，"鑰匙就在這里，我們必須找到它。
"深淵之母的表情變得猙獰："頑固的小兵。你妹妹也曾經抵抗，看看她現在如何？
"她一揮手，宮殿墻壁變得透明，露出內部無數被黑色物質包裹的身影。
其中一個特別顯眼——銀發的小海妖，面容安詳如同沉睡。
"艾莉婭..."滄溟的聲音破碎了。趙梨感到他握著自己的手在顫抖。
在這片由情緒構成的空間，絕望是最危險的陷阱。她必須做點什么。"滄溟，看著我。
"她強迫他轉向自己，"你妹妹還活著，我能感覺到。但如果我們在這里放棄，
她就真的沒救了。"深淵之母大笑："愚蠢的希望！"她揮動觸須，宮殿開始崩塌，
"既然不肯自愿交出共鳴力，那我就強行奪取！"黑色海水從四面八方涌來。千鈞一發之際，
趙梨想起洛玥給她的海螺。她掏出來，本能地吹響——沒有聲音，但整個空間突然靜止了。
海螺化為光點，在空中組成一幅地圖：宮殿地下室的精確路線。"走！
"趙梨拉著滄溟沖向側門。他們穿過扭曲的走廊，避開蘇醒的守衛，最終來到一扇小門前。
門鎖是一個奇怪的裝置——需要兩滴不同來源的血。"皇室血脈..."滄溟看向趙梨。
她毫不猶豫地咬破手指，將血滴在鎖上。滄溟也照做。門開了，里面是一個簡樸的小祭壇，
上面漂浮著一顆黑珍珠，內部有星光流轉。"深淵之鑰..."趙梨伸手觸碰。
就在她碰到珍珠的瞬間，整個空間劇烈震動。深淵之母的怒吼從遠處傳來："不！
那是我的心臟！""原來如此，"滄溟恍然大悟，"鑰匙就是深淵之母的力量核心！趙梨，
用共鳴力凈化它！"趙梨雙手捧住黑珍珠，閉上眼睛尋找內心的銀光。這一次，
能量來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強烈。銀白色的光芒從她全身毛孔溢出，流入珍珠內部。
黑色逐漸褪去，珍珠變得透明如水晶。外界傳來撕心裂肺的尖叫。宮殿崩塌加速，
但趙梨無法停止——凈化過程一旦開始就不能中斷。滄溟守在她身邊，
擊退試圖靠近的黑色觸須。"快好了嗎？"他喘息著問，身上又添新傷。
珍珠已經凈化了四分之三，但趙梨感到力量正在耗盡。就在這時，
一個意想不到的幫助出現了——滄溟妹妹艾莉婭的幻象從墻壁中走出，
但她的眼睛是清明的藍色。"哥哥..."她輕聲呼喚，"我一直在等你。""艾莉婭？
真的是你？""我的身體被囚禁，但意識一直清醒。"幻象走到趙梨身邊，將手放在她肩上，
"讓我幫你完成這個。"一股純凈的藍色能量注入趙梨體內。最后一部分黑霧被驅散，
珍珠完全透明了。深淵之母的尖叫聲達到頂峰，然后戛然而止。整個空間開始崩潰。
"抓緊鑰匙！"艾莉婭的幻象開始消散，
"它會帶你們回去...找到我的身體..."世界陷入一片白光。趙梨再次睜開眼睛時，
發現自己回到神殿，躺在滄溟懷里。透明珍珠懸浮在他們之間，散發著柔和的光。
周圍一片狼藉，但黑色觸須和漩渦已經消失。伽羅和深淵之刃倒在地上，似乎失去了意識。
只有汐還站著，粉金色的鱗片黯淡無光。"結束了？"她虛弱地問。滄溟點頭，
小心翼翼地收起凈化后的珍珠。"深淵之母被暫時擊退，但只要我們保管好鑰匙，
她就無法再打開大門。"趙梨掙扎著坐起來，全身每一寸肌肉都在疼痛。
"艾莉婭...她說她的身體還活著...""在深淵裂隙，"汐突然說，
"伽羅把她保存在生命水晶中。我可以帶你們去..."她低下頭，"算是我對背叛的補償。
"滄溟看起來想說什么，但被神殿外突然傳來的號角聲打斷。一隊陌生海妖士兵沖了進來，
裝備比亞特蘭蒂斯之淚的守衛精良得多。"皇家衛隊，"汐緊張地低語，"長老會派來的。
"為首的是一位年長海妖，他的鱗片呈現出罕見的金色，手持象征權威的權杖。"滄溟隊長，
"他的聲音冰冷，"你擅自帶人類進入圣地，引發深淵族暴動。根據海妖律法，
你和這個混血兒將被押往永恒深淵接受審判。"趙梨感到滄溟的身體繃緊了。"大長老，
"他咬牙道，"洛玥死了，城市需要重建?，F在不是——""正是時候。"大長老打斷他，
"特別是當我們終于找到了皇室血脈最后的污染源。"他的目光落在趙梨身上，
"她必須被清除。"衛兵們舉起武器逼近。趙梨絕望地看向滄溟——他們剛剛死里逃生，
根本沒有力氣再戰。就在這時，凈化后的珍珠突然從滄溟手中飛出，懸浮在趙梨頭頂。
它投射出一幅全息影像：三百年前的記憶片段。影像中，
正是年輕時期的大長老秘密會見一個黑影，同意交出皇室嬰兒以換取力量。"謊言！
"大長老臉色大變，揮杖要打碎珍珠。滄溟比他更快。
三叉戟抵住大長老喉嚨："原來是你...一直是你出賣了皇室！"場面一片混亂。
皇家衛隊動搖了，部分人調轉武器指向大長老。趁此機會，汐拉著趙梨和滄溟退到神殿后方。
"有一條秘密通道，"她急促地說，"通往城外。但你們必須立刻離開深海，
大長老的勢力遠不止這些。""去哪？"趙梨問，心跳如鼓。"水面，"滄溟決斷道，
"去人類世界。只有在那里才能安全研究鑰匙的完整力量。
"汐迅速從墻上取下一枚貝殼徽章塞給趙梨："拿著這個，它能暫時掩蓋你的海妖特征。
記住，鑰匙必須在下一個滿月前使用，否則深淵之母會恢復力量。
"他們通過隱藏的通道離開神殿，墨影奇跡般地在約定地點等候。當騎上烏賊準備離開時，
趙梨回頭看了一眼這座飽經摧殘的美麗城市。"我們會回來的，"滄溟仿佛讀出她的想法，
"帶著艾莉婭一起。"墨影沖向水面，身后是逐漸蘇醒的深海。趙梨握緊胸前的透明珍珠，
不知道等待他們的將是怎樣的水面世界。但有一點她很確定——這次，她不再孤獨。
鎖骨上的標記已經變成銀色，像一個小小的星辰，安靜地燃燒。
---5 歸岸之影趙梨的頭沖破水面那一刻，夕陽正將海面染成血色。
她貪婪地吸入久違的空氣，肺部灼燒般疼痛。鎖骨上的銀色標記突然發燙，
皮膚下的珍珠母光澤迅速褪去，耳后的鰓裂緩緩閉合。人類的身體記憶正在復蘇。"滄溟？
"她環顧四周，波浪起伏間看不到那個銀發海妖的身影。一只冰涼的手突然抓住她的腳踝。
趙梨驚叫一聲，隨即看到滄溟浮出水面——但不再是海妖形態。
他的銀白色長發縮短成人類長度，魚尾分裂成修長的雙腿，
只有那雙全黑的眼睛依然保留著深海的神秘。"徽章..."滄溟喘息著說，
指向趙梨掛在脖子上的貝殼，
改變了我的外形...但維持不了多久..."趙梨這才注意到滄溟胸前也有一個銀色標記，
形狀像是三叉戟與珍珠的交織。隨著每次呼吸，那標記的光芒都在減弱，
而他的眼睛也逐漸顯現出人類的眼白。"岸邊！
"她指向不遠處熟悉的海岸線——正是她一個月前跳下的那處懸崖。
游上岸的過程比想象中艱難。滄溟雖然戰斗力驚人，但對人類游泳方式極不習慣，
幾次差點溺水。當他們終于癱倒在沙灘上時，月亮已經升起。
"我們得..."趙梨咳嗽著吐出海水，"找個地方過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