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孟浩猛地從床上彈坐而起,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衫,順著脊梁蜿蜒而下。
他大口喘著粗氣,眼神警惕地環顧四周,
斑駁的墻皮、掉漆的衣柜、枕邊泛黃的鬧鐘——眼前的一切既像刻在記憶深處般熟悉,
又因蒙著層朦朧霧氣而陌生。"我這是穿越了?"孟浩喉間溢出沙啞的呢喃,
聲音在寂靜的房間里回蕩。
上一世的畫面如潮水般涌來:他曾是茫茫人海中最不起眼的"牛馬",寒窗苦讀多年,
最終只換得一張大專文憑。為了結婚生子,家中積蓄被掏空,父母更是節衣縮食。
好不容易盼到孩子呱呱墜地,全家沉浸在新生命降臨的喜悅中,可當他抱起襁褓中的嬰兒時,
心臟卻猛地一沉——孩子的皮膚,竟泛著不自然的黝黑。彼時的他自我安慰,
新生兒皮膚黑些正常,興許過段時間便會褪去。然而在孩子百日宴那天,全家歡慶,
慶祝孟家有后的時候。一個陌生男人的出現徹底撕碎了這場自欺欺人的美夢。
這個名叫“阿達里”的男人站在客廳中央,眼神中滿是篤定,直言自己才是孩子的親生父親。
孟浩僵在原地,顫抖著看向身旁的妻子齊倩。而齊倩垂眸咬唇,羞澀地點了點頭,
沒有半句辯解,仿佛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這突如其來的打擊如同晴天霹靂,一道閃電劈下,
雖未直接劈中孟浩,卻無情地奪走了父親孟不斜的性命——那個一輩子為兒子操勞,
滿心期待含飴弄孫的老人,在知曉真相的瞬間,因被雷劈中永遠閉上了雙眼。
看著在一旁被雷劈得發黑、渾身冒著焦糊濃煙的父親,孟浩雙腿一軟跌坐在地,
撕心裂肺的哭聲從胸腔迸發。他顫抖著撲向父親逐漸冰冷的身軀,
指甲深深摳進那尚有余溫的皮膚,淚水混著鼻涕砸在父親扭曲的面容上。"為什么?!
"他對著虛空嘶吼,喉間泛起鐵銹味,"我們家本本分分活著,連老天爺都要往死里踩嗎?
"他猛地轉頭,猩紅的雙眼死死鎖住齊倩,脖頸青筋暴起如同扭曲的蚯蚓。
指甲幾乎掐進掌心的他,聲音里裹著絕望的顫音:"你”“你”“你給我個解釋!
"然而齊倩卻歪頭靠在阿達里肩頭,涂著鮮紅甲油的手指無意識地卷著男人胸前的卷發,
嘴角掛著輕蔑的笑,仿佛眼前崩潰的丈夫只是路邊一只無關緊要的流浪狗。"孟浩,
我和阿達里是真心相愛的。"齊倩用帶著異域腔調的普通話慢悠悠開口,
指尖撫過懷中孩子細軟的卷發。"當初和你結婚,不過是圖個安穩飯票。
”“現在阿達里回來了,你總不能當拆散有情人的惡人吧?"“俗話說的好,寧拆十座廟,
不毀一樁婚?!彼涞貙⒑⒆尤M阿達里懷里,踩著十厘米的高跟鞋上前半步,
脖頸揚起的角度滿是勝利者的傲慢。"可,可,可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我們家花了整整40萬的彩禮,為了娶你我爸把棺材本都拿出來了。
”孟浩聲音越來越弱,顫抖的手指在空中虛抓兩下又無力垂下。
結婚三年的樁樁件件如利刃剜心——齊倩孕期突然想吃飛機餐,
他連夜訂機票在兩座城市間來回奔波。隆冬時節她心血來潮要吃知了,他頂著暴雪輾轉三省,
捧著精心保存的食材歸來,卻只換來一句"沒胃口"。更別提那些屈指可數的親密時刻,
每次都被"打掉孩子"的威脅草草收場。"自私的人是你吧?"齊倩突然尖笑出聲,
艷麗的妝容因扭曲的表情顯得猙獰可怖。"要不是我懷著孕,你這種窮光蛋能娶到老婆?
”“現在給你們孟家留了男丁,已經仁至義盡!"她挽住阿達里肌肉虬結的手臂,
睫毛忽閃著望向男人:"親愛的,你說過愿意收留他的,對吧?
"阿達里摟著孩子發出低沉的笑,混血兒清脆的笑聲像根鋼針直刺孟浩耳膜。"當然了,
寶貝,我可是很善良的。"他故意放慢語速,帶著施舍般的憐憫,
"只要你肯當我們家的免費保姆,就賞你個住的地方。""聽見了嗎?”“孟浩!
"齊倩踩著父親焦黑的衣角跨過尸體,香來兒香水混著焦糊味嗆得孟浩作嘔。
“快把這老東西拖走,別臟了我們一家三口相聚的好日子!”說罷,她任由阿達里攬著腰肢,
踩著十厘米的高跟鞋,在賓客們竊竊私語中優雅轉身,
只留給孟浩滿地狼藉與父親逐漸冷卻的尸身。喜宴現場驟然變成靈堂,
賓客們擠在宴會廳角落交頭接耳,此起彼伏的議論聲像無形的蛛網將孟浩層層裹住。
有人用憐憫的目光打量著這個失魂落魄的男人,也有人對著齊倩離去的背影指指點點,
竊竊私語中夾雜著"丟人現眼","家門不幸"的碎語。幾天后出殯的日子,
鉛灰色的云層壓得人喘不過氣。孟不斜的靈柩緩緩放入墓穴,送葬隊伍里卻不見齊倩的身影。
前來吊唁的親戚們拍著孟浩的肩膀,說著"節哀順變","日子還長"的安慰話,
可那些話語落在耳中,只像隔了層棉花般空洞。處理完父親的后事,
孟浩拖著灌了鉛似的雙腿回到家。推開斑駁的鐵門,
這座承載著無數回憶的老房子此刻顯得格外空蕩。
他看著手里父親戴著老花鏡翻看報紙的照片,眼眶又一次泛起酸澀。用鑰匙打開房門的瞬間,
臥室里傳來的歡笑聲像一記重錘砸在心頭。那熟悉的嬌嗔與陌生的低笑交織在一起,
刺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孟浩踉蹌著沖進廚房,冰涼的菜刀握在手中,
指節因用力過度而發白。"砰!"臥室門被狠狠踹開,木屑紛飛。
床上的兩人驚慌失措地坐起身,齊倩慌亂中抓過被子裹住赤裸的上身,
阿達里則警惕地擋在她身前。"孟浩你這個廢物!"齊倩的聲音里帶著被撞破的惱羞成怒,
"你進來之前不會敲門嗎?"她盯著孟浩手中的菜刀,眼中閃過一絲懼意,
隨即又換上輕蔑的冷笑:"拿刀干什么?”“就你這慫包,你還敢動刀子了?
""你...你...我要殺了你們!"孟浩喉嚨里發出困獸般的嘶吼,握刀的手不住顫抖。
他踉蹌著撲向床邊,腳下卻突然踩到不知何時掉落的潤滑劑瓶子。身體失去平衡的瞬間,
他重重摔在地板上,手中的菜刀脫手飛出,在空中劃出一道寒光。"不要??!
"孟浩驚恐地看著旋轉的刀刃直直朝自己墜落,鋒利的刀鋒精準地刺入喉間。
劇痛襲來的剎那,眼前的景象開始扭曲,黑暗如潮水般涌來。等他再次睜開眼,
熟悉又陌生的天花板映入眼簾,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的氣味,仿佛一切都只是場荒誕的噩夢。
泛黃的墻皮在頭頂剝落,老式吊扇吱呀搖晃著,送來的風裹著舊棉絮的味道。
孟浩的指尖死死摳住床單,指甲幾乎掐進掌心——這褪色的碎花被面、窗臺上缺角的搪瓷杯,
墻角堆著的父親補了又補的解放鞋,無一不在提醒他,自己真的回到了二十年前。
"是老天給了我一次重頭來過的機會?"他喉間溢出顫抖的呢喃,胸腔里的心臟劇烈跳動,
仿佛要沖破肋骨的束縛。復仇的火焰、逆襲的渴望在心底熊熊燃燒,孟浩猛地從床上彈起,
雙腳重重落地時震得木床發出吱呀慘叫。“別鬼叫了!”“早點睡!”“明天你還要上學呢!
"隔壁傳來父親粗獷的怒吼,震得墻皮簌簌掉落。這熟悉的呵斥讓孟浩瞬間僵在原地,
眼眶卻不受控制地發燙——那個會在雷雨天沖進雨幕為他送傘,省吃儉用供他讀書的父親,
此刻還鮮活地存在于這個破舊的小房子里。他蔫頭耷腦地應了聲"知道了",
卻在蒙住被子的瞬間,將臉埋進枕頭悶笑出聲。指腹輕輕摩挲著被面的紋路,
淚水悄然浸濕枕巾。黑暗中,他攥緊拳頭暗暗發誓:"這次,我一定要讓爸過上好日子。
"晨光透過糊著報紙的窗戶鉆進來時,孟浩被父親用搪瓷缸敲盆的聲音驚醒。
衛生間外傳來父親甕聲甕氣的叮囑:"小浩,這兩塊錢是你的早飯錢,別亂花,
也別太節省了。"話音未落,就聽見水壺碰撞門框的哐當聲,緊接著"吱——砰",
鐵門重重合上。孟浩盯著鏡子里倒映的自己。青澀的五官,泛黃的校服,磨破邊的書包。
攥著皺巴巴的兩塊錢紙幣,油墨味混著汗漬的觸感讓他恍惚。走出家門時,
巷口槐樹的蟬鳴突然刺耳起來,他仰頭望著灰撲撲的天空,深吸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