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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精選章節

    發表時間: 2025-05-15 05:16:51

    永熙十七年孟夏,東宮景仁殿燭影搖紅。范斯綺垂眸撫過焦尾琴尾端的云雷紋,

    指腹觸到第七根冰蠶絲弦時,指尖驟然發顫——那道淺得幾乎看不見的纏枝蓮暗紋,

    正是前朝皇室專用的「并蒂蓮」圖騰。殿中絲竹聲驟停,

    三十六盞琉璃燈在她跪坐的青玉磚上投下細碎光影。太子李重燁斜倚在鎏金蟠龍椅上,

    明黃錦袍繡著九爪金龍,腰間懸著的和田玉佩折射出冷光:「璇璣閣的琴師,

    連調弦都要這般久?」他聲音含著三分漫不經心,范斯綺卻在抬眸時撞進他深潭般的眼。

    三年前城樓之上,此人親手將兄長的頭顱懸在旗桿上,彼時她躲在街角巷尾,

    透過淚眼看他的朝服染滿鮮血,如今卻這般端坐在光明里,衣袂無塵。「回殿下,

    此琴……有些認生。」她垂眸掩去眼底翻涌的恨意,指尖在琴弦上輕輕一撥。

    宮商角徵羽五音流轉,偏偏少了變徵之音——焦尾琴的第七弦,被她悄悄調成了斷音。

    李重燁忽然起身,玄色皂靴碾過青磚,在她面前站定。范斯綺嗅到他衣間沉水香,

    混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與記憶中城樓之上的氣息重疊。他忽然伸手扣住她手腕,

    指腹碾過她掌心薄繭:「這琴,與朕幼時母后所彈一模一樣。」殿中嬪妃倒吸冷氣,

    范斯綺只覺腕骨要被捏碎,袖中半塊龍紋玉佩突然發燙。那是十二歲時兄長塞進她手中的,

    說待山河重光之日,便憑此相認——可兄長的尸身,早已化作亂葬崗的白骨。「殿下說笑了。

    」她強迫自己抬頭,眼角余光掃過他腰間玉佩,「此琴是閣主從民間收來的舊物,不過……」

    指尖驟然用力,冰蠶絲弦應聲而斷,血珠濺在他明黃龍袍上,像極了前朝皇室被屠戮時,

    染在宮墻上的點點紅梅。李重燁凝視著她指尖的血,忽然輕笑一聲,

    指腹抹過她手背:「疼么?」溫熱的觸感讓范斯綺渾身僵硬,他眼中翻涌的情緒太過復雜,

    竟讓她想起三年前在亂葬崗,自己抱著兄長逐漸冰冷的身體時,落進眼中的那片殘陽。

    「臣女賤體,不敢勞殿下掛懷。」她往后退了半步,袖中玉佩幾乎要灼穿肌膚,

    「不過是琴弦無眼……」「你很像一個人。」李重燁忽然打斷她,聲音輕得像殿角風鈴,

    「七年前在尚書府,朕曾見過一位姑娘,她抱著焦尾琴站在梨花樹下,

    琴弦上系著與你同款的銀鈴。」范斯綺渾身血液仿佛凍住。七年前,母親尚未被打入冷宮,

    她還是承歡膝下的范家千金,常抱著焦尾琴去尚書府找閨中密友蘇挽月——而蘇挽月,

    正是李重燁少年時的白月光,也是母親為了穩固后位,親手推入湖中的冤魂。

    「臣女……不過是市井出身。」她咬住舌尖強迫自己冷靜,血腥味在口中蔓延,

    「倒是殿下腰間玉佩,與臣女家中一塊殘玉有些相似。」話落便覺不妥,李重燁眼神驟冷,

    腰間玉佩正是當年蘇挽月所贈。范斯綺慌忙低頭,

    卻在垂眸時看見他掌心紋路——那道橫貫掌心的疤痕,

    與兄長臨終前描述的、弒君者手上的傷,分毫不差。殿外忽然傳來通報:「皇后娘娘到——」

    范斯綺借機抽回手,卻見李重燁指尖捏著她斷弦時崩落的銀鈴,鈴身上刻著的「璇璣」二字,

    在燈光下泛著冷光。他忽然湊近,熱氣拂過她耳垂:「明日巳時,帶著你的琴,來御花園。」

    語畢轉身,明黃龍袍掃過她膝頭。范斯綺盯著他背影,

    看見龍袍下擺繡著的暗紋——正是與焦尾琴相同的并蒂蓮。袖中玉佩突然發出輕響,

    半塊龍紋與記憶中兄長的半塊重疊,在她掌心烙下一道紅痕。原來從她踏入東宮的第一步起,

    便已掉進這張早就織好的網。而網中央的那個人,明知她是前朝余孽,卻偏要像貓戲老鼠般,

    一點點撕開她的偽裝。殿角燭火突然被夜風吹得明滅不定,范斯綺聽見自己心跳如鼓。

    她知道,明日御花園之約,要么是李重燁的試探,要么……是她的死期。

    而藏在琴箱夾層中的那封密信,寫著「三日后月食之夜,璇璣閣必殺李重燁」的字跡,

    此刻正在她膝頭發燙。冷宮的青石板上結著薄霜,范斯綺被拖進地牢時,發間銀鈴散落在地,

    發出細碎的響聲。皇后端坐在雕花椅上,鎏金護甲劃過案上竹簡:“本宮聽聞,

    你昨日在東宮彈斷琴弦,血濺龍袍?”她垂眸盯著磚縫里的青苔,

    喉間還留著被掌摑的血腥味:“回娘娘,琴弦意外崩斷,并非臣女有意——”“意外?

    ”皇后冷笑,護甲突然掐住她下巴,強迫她抬頭,“你可知這焦尾琴,

    是當年前朝余孽私鑄的妖物?弦斷見血,分明是詛咒皇室!” 指尖驟然用力,

    范斯綺聽見自己牙槽溢血的聲音,血腥味混著皇后袖中傳來的安息香,

    竟與記憶中母親宮里的味道一模一樣。地牢深處傳來鐵鏈拖地聲,兩個內監抬著青銅鼎進來,

    鼎中滾水咕嘟冒泡,漂著幾粒赤紅藥丸。皇后松開手:“這是太醫院新制的‘憶魂湯’,

    喝了它,本宮便信你不是前朝細作。”范斯綺后背抵著冰冷石墻,

    忽然想起兄長臨終前塞給她的錦囊,

    里面畫著與這青銅鼎相同的紋路——前朝巫祝用來拷問俘虜的“焚心鼎”。

    滾燙的藥汁灌進口中時,她聽見自己牙關咯咯作響,喉間泛起灼燒般的劇痛,

    眼前突然閃過零碎畫面:七歲生辰那日,母親抱著她坐在龍椅上,

    殿外突然涌進血色甲胄的士兵。父親的頭顱滾落在她腳邊,眼中還凝著未干的血淚,

    而斬下那頭顱的人,正是如今端坐在龍椅上的……李重燁。“啊——!”她蜷縮在地,

    指甲摳進青磚,記憶如潮水般涌來。原來她不是范家千金,而是前朝最后一位公主,

    原名蕭明姒。母親為保她性命,將她送入璇璣閣,連姓氏都隨了乳母的姓。“醒了?

    ”冰冷的指尖捏住她下頜,李重燁不知何時進了地牢,玄色披風上落著夜露,

    眼中映著她此刻的狼狽。范斯綺抬頭,看見他腰間玉佩換成了昨日她崩斷的銀鈴,

    心中冷笑——原來從焦尾琴現世起,他便在等她露出馬腳。“陛下深夜蒞臨,是怕臣妾死了,

    沒人給您彈亡國之音?”她擦去唇角血跡,忽然注意到他領口微敞,喉結下方有顆朱砂痣,

    與她左肩胛骨下的印記一模一樣。那是前朝皇族特有的“赤蓮印”,

    傳說是開國皇帝與火神契約的印記。李重燁眼神驟冷,袖中滑出半截帶血的皮鞭:“朕問你,

    璇璣閣為何派你接近本宮?”皮鞭抽在她小腿上,劇痛讓范斯綺蜷縮成團,

    卻聽見他聲音輕得像嘆息:“你與蘇挽月,究竟是什么關系?

    ”蘇挽月……這個名字像把鈍刀,剜著她心口。當年母親為了讓父親穩固后位,

    設計將蘇挽月推入荷花池,而蘇挽月臨死前,曾將自己的焦尾琴塞給她:“明姒,

    帶著它活下去。”原來李重燁早就認出焦尾琴,認出她是當年在尚書府見過的小女孩。

    “關系?”她忽然笑出聲,任由淚水混著血漬滑落,“陛下不如猜猜,您滅我滿門時,

    我躲在枯井里,究竟聽見了什么?” 見他瞳孔驟縮,她笑得更瘋,“您說‘留個活口’,

    可您的士兵卻砍斷了我兄長的手——那只手,正握著半塊龍紋玉佩!”李重燁猛然攥緊皮鞭,

    指節發白。范斯綺看見他身后陰影里,皇后的護甲正輕輕摩挲著鬢邊金步搖,

    那步搖上的紅寶石,分明是前朝皇室寶庫中的“赤焰晶”。原來皇后才是璇璣閣的人,

    她陷害自己,不過是為了逼李重燁對前朝余孽痛下殺手。“看來你什么都想起來了。

    ”李重燁忽然轉身,從內監手中接過燒紅的烙鐵,火星濺在地磚上,發出“滋滋”聲響,

    “蕭明姒,你可知,朕等這一天,等了十年?”烙鐵逼近時,范斯綺閉上眼。

    恍惚間又回到七歲那年,父親的血濺在她臉上,溫熱而腥甜。原來李重燁早就知道她的身份,

    從焦尾琴現世,從銀鈴出現,甚至從三年前兄長舉兵時,他便在等她入局。“啊——!

    ”烙鐵按在掌心的瞬間,她聽見自己骨骼被灼烤的聲音。李重燁的呼吸近在耳畔,

    帶著一絲顫抖:“說,璇璣閣的逆賊藏在哪里?” 而她咬碎舌尖,

    將血沫啐在他面袍上:“李重燁,你滅我蕭氏滿門時,可曾想過,今日我會化作厲鬼,

    纏著你下地獄?”烙鐵“當啷”墜地,李重燁踉蹌后退半步。范斯綺看見他眼中翻涌的痛楚,

    竟比自己掌心的傷更刺眼。地牢外突然傳來鐘聲,皇后的聲音帶著不耐:“陛下,子時已到,

    該去祭天了。”他凝視她許久,忽然扯下披風扔在她身上,

    轉身時袍角掃過她發梢:“明日辰時,朕會再來。” 范斯綺盯著他背影,

    發現他指尖還捏著她斷發,發絲間纏著半片赤焰晶碎屑——那是從皇后步搖上扯下來的。

    地牢重歸黑暗,她蜷縮在披風里,嗅著上面沉水香混著血腥氣的味道,

    忽然想起兄長臨終前的話:“明姒,若有一日你見到持劍之人掌心有疤,記得告訴他,

    蕭氏的血,永遠不會干。”而李重燁掌心的疤,此刻正在她眼前揮之不去。

    原來從相遇的第一面起,他們便都是局中人,只不過她是獵物,而他……既是獵人,

    也是另一只被困在網中的獸。天牢的潮氣滲進骨髓,范斯綺倚著石壁數滴水聲,

    掌心的燙傷已結痂,卻比不過心口的鈍痛。鐵鎖嘩啦響動,李重燁獨自提燈進來,

    明黃龍袍褪成月白常服,腰間懸著的不再是銀鈴,而是她那日散落的半片赤焰晶。“喝了它。

    ”他擱下青瓷酒盞,燭影在他眼下投出青黑陰影,“忘川酒,可解千般愁。

    ”酒液泛著幽藍熒光,正是璇璣閣秘制的毒酒——飲之即忘前塵,卻也會蝕人心脈。

    范斯綺盯著他指尖的燙疤,忽然想起昨夜聽見的對話:皇后與皇叔在冷宮后巷私語,

    提及“待蕭氏余孽伏誅,便可擁立三皇子”。“陛下是要臣妾做個傀儡?”她冷笑,

    指尖劃過酒盞邊緣,“忘了滅門之仇,忘了兄長血仇,像蘇挽月那樣,做你案頭的金絲雀?

    ”話落見他身軀微震,喉間滾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李重燁忽然蹲下,

    與她平視:“你可知,蘇挽月臨終前,托人給朕帶了句話?”他指尖掠過她唇畔,

    “她說‘明姒還活著,在璇璣閣’。朕找了你十年,從不敢相信,

    當年在尚書府摔碎玉鐲的小丫頭,竟會是前朝公主。”范斯綺渾身血液仿佛凝固。

    七年前她摔碎蘇挽月送的玉鐲,正是為了掩蓋腕間的赤蓮印——原來蘇挽月早知她身份,

    卻至死未說。而李重燁尋她十年,究竟是為了斬草除根,

    還是……“所以你讓皇后給我灌憶魂湯,逼我想起身世?”她忽然抓住他手腕,扯下他袖口,

    露出心口那道猙獰的傷疤,“這道傷,是三年前在亂葬崗,被我兄長的劍刺的吧?

    你明明可以殺了我,為何要留我活到現在?”李重燁猛地扯開她手,

    轉身時燈影晃得歪斜:“因為朕知道,你活著,璇璣閣的逆賊才會現身。”他聲音發顫,

    “三日前,皇叔的謀士在城西茶樓與人交接,密信上蓋著‘璇璣’印——而那印泥,

    是你母親當年最愛的沉水香。”范斯綺心口劇震。母親已故十年,

    可璇璣閣至今用著她的香粉,難道皇叔才是璇璣閣真正的主人?她忽然想起琴箱夾層的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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