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陰物最后只能絕望目視那僅剩的一塊畫卷湮滅等待她真正魂飛湮滅時候。
蓮花塘前。
上官龍晴一雙清澈大眼中雖流著兩行淚水,嘴上卻冷冷說著:“我既救不了爹娘,你們就都該陪他們一起去死。娘親,你所受過的苦,就是那女鬼都受上萬遍也不足削我心頭之痛。”
上官龍晴沁滿淚水的眼眸中映現出了母親微笑看向她的慈愛面孔。
她見過母親魂魄上鎮著一道時時刻刻都在燃燒的火符場景,亦見過母親痛苦得滿身虛汗嘴唇咬破卻也不想她知道她已被女鬼侵神的場景,母親擔心嚇到她,母親想要救她,母親最后一次看她是在她獨自躲在房中哭泣,不敢入眠時候,母親以最后一縷殘魂來與她告別。
“晴兒,娘無能,護不了你。聽娘的話,有機會傳信出去給你何叔叔,他一定會來救你。別害怕,別哭,娘親不在你身邊,晴兒要自己照顧好自己……娘親知道,你做得很好,堅持下去,相信娘親,蒼天有眼,定會給我家晴兒一條生路……答應娘親,活下去,一定要好好活下去。若心中沒了希望,那就想著有一日為娘親與你爹爹報仇。”
報仇!
是的,為娘親與爹爹報仇成為了那之后上官龍晴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我愿生生世世不得超生輪回,只求老天開眼,救我女兒出這地獄魔窟。”這是母親殘魂消失在她面前時留下的最后言語。
生生世世不得超生輪回,那就是生生世世再也見不到娘親了。
世上母愛最大,護不住自己年幼的女兒,黃曉婉甚至不惜以最后一縷殘魂意識發下這樣的重誓。
“娘親!娘親……是晴兒害了娘親,還有爹爹……是晴兒害了你們……無能的是晴兒。”
在鎮邊將軍府沖天的火光映襯下,少女上官龍晴再也控制不住心中壓抑已久的極度悲傷、痛苦、思念……喃喃說著,眼中淚水肆意流淌而出,匯聚成河。“何叔叔,小五子,老錢……晴兒亦欠了你們的……最該死去的是晴兒,天不該生我……”
完全沉浸在不可言表情緒中的上官龍晴在這邊哭得心傷,白衣少年與將軍府中一眾妖物廝殺得血腥瘋狂。
而此時距離小鎮萬里外的大贏國皇家園林里。
一座八角涼亭內一身銀灰色道袍加身,頭束道髻,留有八字胡的贏澤仙師正與一名圓臉青衫書生弈棋。
青衫書生身側站著一名絕色紅裙女子,女子正值妙齡,額間有一紅痣,臉上滿帶愁緒的垂眸注視著棋盤。
這青衫書生衣著看似普通卻是大贏國朝堂上真正的實權人物,不然也不會只因為他的一聲邀請,連贏澤仙師這種級別的人物都要放下手頭要緊事兒,恭恭敬敬前來陪他下棋了。
大贏國所有百姓都知道,他們此朝皇帝有位武力超凡入圣的叔叔,滿朝上下文武百官都會尊稱他一聲二皇叔。
“二皇叔,這局棋看似老夫贏了。”贏澤仙師在棋盤上落下一子后,說話抬頭色瞇瞇看了眼那紅衣女子。他今夜本要趕往鎮邊將軍府的,不過因受了這二皇叔邀棋,就不得不晚行一步。
好在他與這大贏國的唯一皇叔弈棋,贏了就可以帶走面前這位自小就由二皇叔一手調教出來的皇家死士紅素。
紅素聽了贏澤仙師說話,微垂的眼眸中隱隱現出霧氣,她跟隨了自己主子這么久,卻不想主子還是如此隨意的將她當成了一次弈棋的賭注彩頭。
都言皇家人最是薄情寡信,紅素服侍二皇叔已久,日常也沒少見了,但淪落到自己頭上還是不免感覺到了人心涼薄。
“哎,我還有子未落,何見得你就贏了?”二皇叔看也未看身側紅素一眼,只盯著棋盤說話做撓腮狀。他一身純粹武夫境界,雖然早已修煉到了金剛體魄,但下棋卻并不是他強項。
“二皇叔既不服氣,可否還想加注啊?”贏澤仙師說話露出得意笑容,并朝著紅素挑了下眉毛,看得紅素渾身一個激靈,雞皮疙瘩惡心掉落了一地。
這大贏國上下真正能被贏澤仙師看在眼中人物屈指可數,二皇叔算是其中一個。
贏澤仙師與二皇叔兩人關系表面看似非同一般,實際上卻遠沒有這么融洽,兩人心中都有自己的秘密圖謀,不過卻都打著要為大贏國千秋國事打算的大旗而已。
“加注就加注,紅素,去喚青雅過來。”二皇叔明知是局敗棋,卻還是應下了贏澤仙師別有用心的提議。
紅素正朝二皇叔暗自搖頭時候,贏澤仙師又舔著老臉說道:“青雅就算了。二皇叔若是愿意割愛,老夫更看重霓裳姑娘。”
二皇叔房中四大貼身死士丫頭,紅素、青雅、彩蝶、霓裳,都是傾城絕色,其中尤以自帶體香的霓裳最為出名。
“國師眼睛倒毒……”二皇叔說話抬手指點向贏澤仙師。
贏澤仙師老臉不紅不臊,微笑說著:“那是自然。”
贏澤仙師與二皇叔正說話間,涼亭外突然跑來一只雪白狐貍。
入得涼亭,白狐幻化成一位亭亭玉立的嬌媚白衣少女,之后急色躬身對贏澤仙師稟報道:“仙師,出事兒了。彤夫人與錢娘子的狐尾魂玉碎滅了。”
贏澤仙師身為大贏國的國師,網羅到手下的鬼魅妖物高手無數,為了更好控制這些人,契約魂玉是他一手煉化的,放在一間秘密魂室,就由面前這名白狐女子看守。
一塊魂玉的破碎就說明那簽了契約寄魂之人已經徹底死了。
“你說什么?壞了。”原本還一臉笑意,棋興正濃的贏澤仙師立即變了臉色,向來行事沉穩有度的老家伙甚至都未與二皇叔告辭一聲,站起身時,人已原地化作一道流光沒了影蹤。
贏澤仙師如此急色,自是知道鎮邊將軍府那邊出事兒了,而且是大事兒。
能同時殺死白彤與錢娘子的人物在大贏國少之又少。
有些事情別人不知,出身自九尾狐族祖地荒丘的贏澤仙師自己最是清楚,凡界各州大小國度無數,大贏國只不過是一彈丸小國,國內修道有成之人寥寥無幾,大多都是尋常武夫,更別說那些尋常凡人百姓,他們根本就不會是他手下那些修煉多年的妖物對手。這也是他一名還沒真正登入仙階的妖狐可以在這國中為非作歹的原因之一。以他此時修為在大贏國內狐假虎威,作威作福還可以,若是放去中州那些座有道庭老祖的國度,就需得緊緊夾著尾巴做人了。
上官龍晴早已被贏澤仙師視為囊中物,老狐貍就等著她成人結出無垢靈珠飛升天界呢,可以說在他心中再沒有比這更重要的事兒了。所以他扔下二皇叔匆忙離去就再正常不過了。
“哎,國師,國師……”二皇叔在贏澤仙師閃身離去時,露出一副想要叫人沒能叫住的失落樣子,在白狐幻化的白衣少女亦躬身退步離開后卻立即換了副神情轉目看向身側紅素說道:“帶上人,那邊應該是有大事兒發生,若是可以我許你奪人。”
世間哪里會有不透風的墻,贏澤仙師圈養了一名可大幅提高修為的先天擁有無垢體大補活人參的消息早就被二皇叔貓了去。
皇家人愛江山更愛長生不死,二皇叔純粹武夫修為在凡界人眼中早已登頂,想要更近一步,他需要的與那贏澤仙師一樣,是契機,是外力,是那道可蹬天道長生永世,不入輪回的捷徑橋梁。
凡界中人,求仙者無數,就是一些妖物鬼魅也想通過修煉而進仙途。
二皇叔本就是極負野心之輩,他話一說出,紅素立即明白了方才這男人以她為賭注的真正原因所在,贏澤仙師老奸巨猾,二皇叔幾番想往其身側安排自己人手,都未成功過,為了大贏江山,他又不能明著就和身居國師之位的贏澤仙師撕破了臉,就只能打起了幾名他最是喜愛的婢女主意,更主要的是,贏澤仙師好色,在大贏朝廷中這是盡人皆知的事情。
“是。”紅素微躬身,快步離去。
二皇叔身邊幾名貼身大丫頭,紅素不只刺殺功夫一流,江湖黑白兩道朋友最多,一手絕世刀法在大贏國內早已入了一手行列,不然她也不會位列幾位丫鬟之首。
紅素離開后,二皇叔信手捻起一顆棋子,獨自說道:“我大贏國看似太平盛世,竟是妖魔在掌管天下。可悲,可悲。”話音還未待落下,其手中那顆棋子已然“噗”聲化成一團粉塵。
而此時的鎮邊將軍府內。
已然解決了所有妖物的白衣少年飄然落去上官龍晴身前。
看著那如同是淚人樣的少女,少年上下左右細致尋看了一番,發現其并未有何損傷,輕輕關切問了一聲:“你還好吧?”
上官龍晴立即擦掉眼中淚水,正見了少年一雙極好看的狹長眸子瞧著她,那雙眸子中隱隱有冰藍色的妖異幽光閃爍,這立即讓少女眼底深處流露出一絲恐懼之色,迅速退后了一步,強自鎮定了神情問道:“你、你把他們都殺了?”
“是的。”少年深呼出一口氣,微微點頭。
這才多大一會功夫,少年竟然盡數解決掉了府中那么多的妖物。
上官龍晴內心里對少年越發敬佩的同時也越發的害怕,這樣的恐怖家伙,想要殺她或者是吃掉她還不就是小菜一碟。
將軍府內早已火光沖天。
映著手持利劍的白衫黑發少年有著說不出的邪魅之感。
“你、你是妖怪?”強裝鎮定的上官龍晴抱著死就死的心情,小聲問道。
“不是。”少年搖頭。
“那是魔物?”她盯著他的眼眸,因為突然不見了他眼中藍光,心內越發打鼓。
“不是。”少年再搖頭。
“都不是……那你不會是鬼吧?”
妖怪,魔物,鬼……
自己長得很駭人嗎?
她怎會將自己與那些妖物聯系在一起?
該不會是整日被這些妖物環伺,嚇傻了吧?
少年暗自想著,耐心回道:“不是,我叫安東,我是精靈。”
安東。
精靈……
上官龍晴細想了想,似乎自己所有的見識里還有所看到的書籍里都未聽說過這種妖怪種類,就又補問了一聲:“精靈?是鬼魅精魄的一種嗎?”
暈菜!
少年很有想要拍腦門的沖動。
怎在這少女心中自己與妖魔鬼怪就分不開了呢?
他可是有著絕對高貴的出身,他所在的精靈一族就是與天界至尊人物也是可以平起平坐的,這樣的存在竟被人當成了妖物來看待。
少年心起不悅,眉頭蹙了又蹙,口氣有些生硬的繼續解釋道:“我們精靈生于外界,與此間世界的仙家人差不多。”
“你是神仙啊?可是……你怎么長了雙尖耳朵呢?還有你為何要留在這池塘久久不去?”上官龍晴對少年安東的說話似乎還是有所懷疑。
“我留在這里是為了尋一塊靈石。”
安東話音一落,上官龍晴一顆心忽的又高提而起。
這自稱安東的少年說來說去似乎還是為了自己。
而且顯然他之所求較之那該死的老狐貍還要多。
老狐貍只知道想要她結出無垢靈珠來,卻不知她生而俱有的那塊石頭。
還謊說自己是神仙,神仙才不會想著要自己的靈石呢。
上官龍晴微垂下眼眸,再不看少年,臉色也隨之變得冰冷淡然。
安東注視她良久,見她再不出聲只好說道:“此地不宜久留,我想很快就會有大妖物到來,我們必須要找個安全的去處。” 安東與將軍府中數十妖物廝殺,就算他修為高強,一心想要速戰速決的他也耗費了大量體力仙力,尤其是到了最后,那些被他以仙家術法斷了退路,知道必死的妖物們拼死攻擊也是極具危險的。
“我知道個安全去處,你隨我來。”上官龍晴話落轉身,一把拉起安東的手快步順著蓮花塘邊的石路小跑向了長有幾株垂柳,和立有幾塊滿是青苔殘破石基的地方。
被上官龍晴拉著,安東初時有些不知所措,但少女柔軟微涼的小手抓得他很緊,他看著少女側顏,不覺有些失神,他還是第一次如此被名女子拉著呢。
在上官龍晴停下腳步時候,安東險些與她撞了個滿懷,為了緩解尷尬,他連忙轉目看向四周,上官龍晴帶他來到的像是一座涼亭舊址。
看上官龍晴一路輕車熟路跑過來的,顯然這藏身之地是她一早就已經選好了的。
只是,這種地方,怎可能藏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