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血色診斷消毒水的氣味如同帶刺的藤蔓,順著鼻腔瘋狂生長,蘇晚攥著診斷單后退半步,
后腰撞上冰冷的墻壁。胃部翻涌的酸水灼燒著喉嚨,她死死咬住下唇,
舌尖嘗到鐵銹味才勉強壓制住嘔吐感。雪白的報告單上,"胃癌晚期"四個字像被潑了濃墨,
在陽光下泛著刺目的黑光。走廊盡頭的電子鐘發(fā)出細微的蜂鳴,
三點十七分的數(shù)字紅光刺得她眼眶發(fā)疼。手機在包里震動第三遍時,
她才顫抖著摸出來——鎖屏界面還停留在三天前陸沉舟發(fā)來的消息:「別用你的臟手碰書房」
。新彈出的提示框里,男人的字跡一如既往的冷漠:「今晚老宅家宴,別又丟人現(xiàn)眼」。
蘇晚對著洗手間的鏡子補口紅,發(fā)現(xiàn)唇釉管身還沾著昨夜嘔吐的痕跡。
珍珠發(fā)卡卡在稀疏的發(fā)間,折射出黯淡的光。記憶突然閃回婚禮那天,
陸沉舟替她別上發(fā)卡時,指尖擦過她耳垂的溫度。那時他說:"我的小月亮,
以后換我來照亮你。"而如今,那枚珍珠發(fā)卡的邊緣已經磨損得失去了光澤,
就像他們的感情,早已在歲月的消磨中變得黯淡無光。出租車碾過積水的聲音驚醒了她。
陸家老宅的銅門緩緩開啟,水晶吊燈的光芒像鋒利的刀片,割得她視網膜生疼。宴會廳中央,
陸沉舟正將香檳喂進沈知夏嘴里,女人露肩禮服上的碎鉆晃得人睜不開眼。
沈知夏的笑聲甜膩得發(fā)黏,涂著鮮紅甲油的手指勾住男人西裝領口,
故意在蘇晚面前展示著她和陸沉舟的親密。"阿舟,這位姐姐是?"沈知夏眼波流轉,
挑釁意味十足。陸沉舟甚至沒回頭,冰塊撞在玻璃杯壁上發(fā)出清脆聲響:"家里新來的傭人,
不懂規(guī)矩,你別見怪。"他的聲音平淡而冷漠,仿佛蘇晚對于他來說,
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蘇晚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婚戒在無名指上勒出青紫的痕。
三年前陸沉舟親手給她戴上這枚戒指,說要圈住她一輩子。而此刻,他正握著沈知夏的手,
將鉆戒滑進她纖細的無名指。掌聲雷動中,蘇晚聽見婆婆將離婚協(xié)議拍在桌上:"簽了吧,
知夏肚子等不了。""媽,我和阿舟......"蘇晚聲音發(fā)顫。"別叫我媽!
"婆婆嫌惡地抽回手,"當初要不是阿沉執(zhí)意娶你,我們陸家怎么會要你這樣的媳婦?
現(xiàn)在知夏懷著陸家的骨肉,你該讓位了。"蘇晚機械地跟著鼓掌,她的手拍得生疼,
可卻感覺不到一點疼痛。她的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仿佛靈魂已經出竅。
離婚協(xié)議書上"自愿放棄所有財產"的條款刺得她眼睛生疼,
而陸沉舟與沈知夏在臺上甜蜜互動的身影,更是像一把把利刃,一下下剜著她的心。深夜,
蘇晚獨自回到和陸沉舟的別墅。空蕩蕩的房間里,只有她的腳步聲在回響,
那聲音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清脆,卻又透著無盡的凄涼。她拖著疲憊的身體,
緩緩走進客廳,打開燈,燈光照亮了整個房間,卻照不亮她心中的黑暗。
她鬼使神差地走進書房,書房里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書香味,那是陸沉舟喜歡的味道。
她輕輕走到書桌前,打開了陸沉舟從不讓她觸碰的抽屜。一本泛黃的日記本躺在里面,
扉頁上寫著"給我的小月亮"。蘇晚的手微微顫抖著,緩緩翻開第一頁,
陸沉舟少年時的字跡青澀卻真摯:"今天在櫻花樹下遇見小月亮,她笑起來比晚霞還好看。
"淚水突然不受控制地涌出,滴落在日記本上。原來他都記得,
原來他們也曾有過那樣美好的時光。可如今,一切都已物是人非,只剩她在這冰冷的別墅里,
獨自面對癌癥晚期的噩耗,和丈夫的背叛。
2 碎憶如刀夜風裹挾著細雨拍打著別墅的玻璃窗,發(fā)出嗚咽般的聲響。
蘇晚跪坐在書房地板上,膝下的羊毛地毯早已被淚水浸濕。泛黃的日記本在臺燈下攤開,
紙頁間夾著的干枯櫻花標本輕輕飄落,恍惚間,她仿佛又聞到了十七歲那年春天的氣息。
陸沉舟少年時的字跡力透紙背,每一筆都鐫刻著熾熱的情意。「小月亮發(fā)燒了,
我翻墻給她送退燒藥,被保安追了三條街。但看見她笑的瞬間,覺得一切都值得。」
「今天小月亮說我的名字像沉在海底的寶藏,我想告訴她,她才是我畢生最珍貴的寶物。」
字字句句,都與眼前那個冷漠的男人判若兩人。照片從夾層滑落,
十七歲的陸沉舟背著她伸手去夠旋轉木馬上的星星,她的臉貼在他汗?jié)竦暮蟊常?/p>
笑得眉眼彎彎。那時的他,眼神清澈明亮,嘴角總是掛著寵溺的笑。而如今,
同樣的眼睛里只剩下厭惡與疏離,同樣的嘴角說出的卻是最傷人的話語。
胃突然傳來一陣絞痛,蘇晚蜷縮著身子,額頭上布滿細密的冷汗。
化療帶來的副作用越來越強烈,大把的頭發(fā)脫落,身體也日漸消瘦。但比起身體的疼痛,
心里的傷更讓人難以承受。她顫抖著拿出手機,翻到兩人的合照相冊,
最后一張照片定格在結婚紀念日,陸沉舟攬著她的肩,笑容溫柔。“你在干什么?
”冰冷的聲音從身后傳來。蘇晚慌忙轉身,只見陸沉舟站在門口,皺著眉頭,
眼神里滿是不耐煩。她下意識地護住日記本,聲音帶著一絲期待:“阿舟,
你看看這個......”“拿偽造的東西博同情,你真惡心。”陸沉舟上前一步,
一把奪過日記本,用力摔在地上。紙頁被撕碎的聲音格外刺耳,照片也散落在四處。
“別以為裝成這副可憐樣子,就能讓我回心轉意。”“這是真的!”蘇晚跪在地上,
顫抖著撿起碎片,“你忘了我們的過去嗎?那些一起走過的日子......”“夠了!
”陸沉舟一腳踢翻旁邊的椅子,“我怎么會忘了?忘了你是如何背叛我的?從結婚那天起,
你就一直在演戲!”他的眼神里燃燒著憤怒的火焰,“要不是看在曾經的情分上,
你以為你還能在陸家待這么久?”蘇晚呆呆地看著他,淚水模糊了視線。原來在他心里,
自己一直是個騙子。她張了張嘴,卻什么也說不出來,
所有的解釋在這一刻都顯得那么蒼白無力。陸沉舟冷哼一聲,轉身離開,
重重的關門聲在寂靜的別墅里回蕩。蘇晚抱著破碎的日記本,蜷縮在角落里,
像一只受傷的小獸。黑暗中,她的思緒飄回了確診那天。當醫(yī)生說出“胃癌晚期”時,
她第一個想到的不是自己的生命即將走到盡頭,而是害怕陸沉舟知道后會更加厭惡她。
所以她選擇了隱瞞,獨自承受著病痛的折磨。手機在口袋里震動,是醫(yī)院發(fā)來的復查提醒。
蘇晚看著屏幕上的日期,自嘲地笑了笑。曾經,
她最期待的就是和陸沉舟一起度過每一個紀念日,而現(xiàn)在,那些日子卻成了最痛苦的回憶。
她撫摸著無名指上的婚戒,冰涼的金屬觸感提醒著她,這段婚姻早已名存實亡。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雷聲轟鳴。蘇晚緩緩站起身,走到窗邊。雨水沖刷著玻璃,
模糊了外面的世界。她知道,自己和陸沉舟之間,也像這被雨水模糊的視線,
再也回不到從前。而她的生命,或許也會像這雨夜一樣,在黑暗中悄然消逝,
不帶走一絲光亮。3 蝕骨之痛化療室的日光燈管發(fā)出細微的嗡鳴,蘇晚將頭埋進膝蓋,
任憑著藥物灼燒著血管。隔壁床位的老太太正和女兒視頻,軟糯的鄉(xiāng)音里摻著笑聲,
卻像一根根銀針,直直扎進她的耳膜。指節(jié)無意識摩挲著輸液管,
冰涼的觸感突然讓她想起陸沉舟西裝袖口的溫度——曾經她靠在他肩頭小憩時,
指尖總會偷偷勾住那截柔軟的布料。嘔吐感來得猝不及防。她踉蹌著沖進洗手間,
喉間翻涌的苦澀混著血絲濺在白瓷池里。鏡中人眼窩深陷,顴骨突兀地隆起,
枯黃的發(fā)絲黏在汗?jié)竦念~角。顫抖的手撫上頭皮,大把黑發(fā)順著指縫滑落,
在洗手臺堆成小小的墳塋。手機在包里震動,是陸沉舟發(fā)來的消息:「今晚沈知夏要來家里,
你別礙眼。」蘇晚盯著屏幕上跳動的光標,最終將打好的文字一一刪除。
她摘下珍珠發(fā)卡別在假發(fā)上,鏡中倒影晃動間,仿佛看見三年前婚禮現(xiàn)場,
陸沉舟單膝跪地為她戴上頭紗,說要把星辰都摘給她。別墅玄關的感應燈亮起時,
沈知夏的嬌笑正從二樓飄來。蘇晚攥著購物袋僵在原地,看著陸沉舟扶著女人的腰緩步而下。
沈知夏穿著她去年生日看中的限量款連衣裙,鉆石項鏈在鎖骨間閃爍,
與她蒼白的臉形成刺眼對比。"喲,這不是姐姐嗎?"沈知夏故意往陸沉舟懷里靠了靠,
"臉色這么差,不會是得了什么傳染病吧?阿舟,我懷著寶寶呢,好害怕。
"她的指尖劃過陸沉舟的領帶,語氣卻帶著挑釁。陸沉舟皺眉看向蘇晚:"還杵在這干什么?
去把客房打掃干凈。"他的眼神掃過她的假發(fā),閃過一絲嫌惡,"還有,
別頂著這副鬼樣子出來嚇人。"蘇晚轉身時,購物袋里的止痛藥瓶相撞發(fā)出輕響。
那是今早托人從國外帶回來的強效藥,醫(yī)生說副作用極大,可她已經顧不上了。
閣樓的舊箱子里,藏著二十七個空藥瓶,
每個標簽都寫著"阿舟專用"——那些他應酬后胃痛時,她徹夜熬煮的湯藥,
終究成了無人問津的往事。深夜的書房,蘇晚對著電腦屏幕發(fā)呆。
草稿箱里九十九條未發(fā)送的消息靜靜躺著,最新一條是昨夜寫的:「阿舟,化療真的好痛,
可只要想到你,我就覺得還能堅持。」光標在字句間閃爍,像極了陸沉舟看她時冰冷的目光。
突然,樓下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響。蘇晚沖下樓,正看見沈知夏捂著臉倒在沙發(fā)上,
紅酒潑了陸沉舟一身。"你瘋了!"陸沉舟的怒吼震得吊燈搖晃,
他抓起茶幾上的相框砸向墻壁——那是他們的婚紗照,此刻玻璃碎片飛濺,
恰好劃在她的笑容上。"不是我......"蘇晚的辯解被沈知夏的啜泣淹沒。
陸沉舟掐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仿佛要碾碎骨頭:"滾!立刻消失!
"他的領口還沾著沈知夏的香水味,混著酒氣撲面而來,讓她胃部一陣痙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