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冰水灌入我的鼻腔、口腔,灌進我的肺里。我拼命掙扎,
但周振國那雙平時溫柔撫摸我的手,此刻卻像鐵鉗一樣死死按著我的后頸,
把我的臉壓在結冰的河面上。“晚秋,別怪我。要怪就怪你看見了不該看見的!
”他的聲音比這臘月的寒風還要冷,“我們周家就我一個獨子,周家養(yǎng)你這么多年,
現在是你回報的時候了。”冰面在我掙扎下裂開,我的臉浸入水中。透過晃動的冰層,
我看到沈紅梅那張涂著鮮艷口紅的嘴一張一合:“振國,快點,巡邏的馬上就要過來了。
”“放心,這地方偏僻,沒人會發(fā)現的。”周振國說著又加大了力道,“等明天被人發(fā)現,
就是一起意外溺亡事故。”我的指甲在冰面上抓出深深的痕跡,卻發(fā)不出一點聲音。
沈紅梅蹲下身來,
她手腕上那個銀鐲子在月光下閃閃發(fā)亮——那是我婆婆臨終前說傳給周家媳婦的傳家寶。
“對了,這個你再也用不上了。”沈紅梅晃了晃手腕,笑得甜美又惡毒,“振國說,
從今以后我才是他真正的媳婦。”我的視線開始模糊,肺里火燒一樣疼。最后的意識里,
是周振國和沈紅梅相視一笑的默契,那種只有共同作惡的人才會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默契。
第一章“啊!”我猛地坐起身,大口喘息,肺部仿佛還殘留著溺水的灼痛。
但入眼的不是冰冷的河面,而是滿室的紅——紅喜字、紅床單、紅蠟燭。
這是...我和周振國的新房?我顫抖著摸了摸自己的臉,沒有冰水,沒有窒息感。
墻上掛著的日歷顯示:1978年12月15日。我重生了?回到了五年前的新婚之夜?
門外傳來喧鬧聲,是來鬧洞房的戰(zhàn)友們。周振國爽朗的笑聲由遠及近:“各位兄弟高抬貴手,
我家晚秋臉皮薄...”這聲音讓我渾身發(fā)抖。前世的我聽到這句話時有多甜蜜,
現在就有多惡心。我下意識摸向手腕,
那里戴著一個古樸的銀鐲子——婆婆今天下午剛給我的“傳家寶”。“晚秋?
”周振國推門進來,軍裝筆挺,英俊的臉上帶著溫柔笑意,“怎么自己把蓋頭掀了?
”我死死掐住手心才沒讓自己撲上去撕碎他那張?zhí)搨蔚哪槨G笆赖慕裢恚?/p>
我滿心歡喜地以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卻不知我的丈夫在新婚之夜心里想的卻是另一個女人。“有點悶。”我勉強扯出一個笑容,
聲音卻控制不住地發(fā)抖。周振國以為我是害羞,笑著走過來想抱我。
我裝作整理床鋪躲開了他的手,卻在紅喜被下摸到了一個硬硬的東西,
半張撕碎的文工團演出票根。2排5座。日期是上周四。記憶如潮水般涌來。上周四,
周振國說部隊有緊急拉練,整晚沒回家。而那天正是軍區(qū)文工團的《紅色娘子軍》專場演出。
我的手緊緊攥住那半張票根,指節(jié)發(fā)白。原來早在新婚之前,
他就已經和沈紅梅...“晚秋,怎么了?“周振國湊過來,身上帶著濃濃的酒氣。
“沒什么。”我把票根悄悄塞進袖口,抬頭對他微笑,“就是有點累了。
”鬧洞房的人陸續(xù)進來,我像個木偶一樣配合著完成了所有儀式。等到人群終于散去,
周振國醉醺醺地摟住我:“媳婦,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借口月事來了,和他分床而睡。
聽著身旁很快響起的鼾聲,我輕手輕腳地起身,拿著那半張票根走到梳妝臺前。鏡子里的我,
22歲,眉眼如畫,還沒有被五年婚姻生活磨去光彩。手指撫過銀鐲子上精細的花紋,
我想起沈紅梅臨死前炫耀的樣子,想起周振國按著我頭時冷酷的聲音,
想起冰水灌入肺部的痛苦...鏡中人的眼神逐漸變得鋒利。“周振國,沈紅梅。
”我輕聲說,”一世,我要你們血債血償。”第二章這一晚,我以為我會睡不著,
可是卻意外一夜無夢。第二天,我醒得格外早,察覺到周振國起床去洗漱,
我也隨后跟著起了。周振國的軍裝掛在門后的衣鉤上,深綠色的布料在晨光中顯得格外挺括。
以前我總是細心地為他熨燙每一道褶皺。“振國,你的軍裝我拿去洗了。
”我朝衛(wèi)生間喊了一聲,里面?zhèn)鱽韲W啦啦的水聲和他含混的應答。我的手迅速探入軍裝口袋。
右邊口袋空空如也,左邊口袋里有一張對折的紙條。展開一看,
上面一行娟秀的小字:“周六老地方,想你的梅。”我的手指微微發(fā)抖。
前世的我直到結婚三年后才發(fā)現周振國的不忠,現在看來,
他竟在新婚第一周就迫不及待要去見沈紅梅了。“晚秋,我洗好了。
”周振國擦著頭發(fā)走出來,水珠順著他結實的胸膛滑下。“我給你煮了粥。
”我把紙條悄悄塞回口袋,將軍裝掛回原處,“今天要去醫(yī)院報到,可能回來晚些。
”周振國從背后抱住我,下巴擱在我肩膀上:“新婚第一天就上班?
我跟你們院長說一聲...”“不用。”我輕輕掙脫,“新來的護士都要輪值,別搞特殊化。
”走出家門,寒風撲面而來。我深吸一口氣,朝軍區(qū)醫(yī)院方向的反方向走去。
前世我曾偶然發(fā)現周振國和沈紅梅幽會的路線,從部隊后墻一處隱蔽的缺口溜出去,
穿過一片小樹林,就能到達文工團宿舍的后門。積雪在腳下咯吱作響。我數著步數,
在圍墻轉角處停下。扒開枯黃的灌木叢,果然看到一個被刻意遮掩的缺口,
剛好容一人側身通過。缺口邊緣的磚石已經被磨得光滑,顯然經常有人使用。我蹲下身,
在積雪上發(fā)現了幾組很新的腳,一組是軍用皮靴的印記,另一組則是小巧的女式皮鞋。
腳印交錯重疊,顯示兩人曾在這里停留交談。“周振國,你連掩飾都懶得做。”我冷笑一聲。
離開圍墻,我繞路前往軍區(qū)醫(yī)院。前世我是護士,這一世我主動申請去了藥房,
那里能接觸到更多物資記錄,也更方便我調查周振國貪污的證據。對,
上一世我就是偶然發(fā)現周振國藏在書房的藥品交易記錄,才被他們兩個人迫不及待的溺死。
要不然...或許還要多做一段時間的傻瓜。“小林來啦”!藥房主任老張笑瞇瞇地招呼我,
“新婚第一天就來上班,覺悟真高。”"應該的。"我笑著接過白大褂,
目光掃過藥架上的標簽。
盤尼西林、鏈霉素、麻醉劑...這些都是周振國經手過的軍需藥名單。“劉姐,
可不可以把這些藥品入庫記錄拿給我看一下。”我對值班護士說,“主任讓我熟悉一下流程。
”整個上午,我都在比對出入庫記錄。“咦,這批青霉素怎么少了十盒?
”我指著十二月五日的記錄問道。劉姐湊過來看了一眼:“哦,
那天后勤部周營長親自來取的,說是邊防連隊急需。”周振國!我心頭一跳。
那天他明明告訴我他去參加戰(zhàn)友聚會,回來時身上還帶著酒氣。
我故作輕松地問:“有領取手續(xù)嗎?”“周主任簽字的條子在這。”劉姐翻出一張單據,
“不過奇怪的是,這批藥沒走正常調撥程序...”我默默記下這個細節(jié)。
前世周振國或許就是用這種手段一點一點侵吞軍需物資的,最后累積的金額足夠槍斃。
中午休息時,我去醫(yī)院圖書館借了幾本俄語著作。前世我在與周振國異地的日子里,
為了打發(fā)時間,苦學過一陣俄語,后來因為沈紅梅嘲笑“土包子裝洋氣”就放棄了。
“林護士還懂俄語?”圖書管理員驚訝地問。“略懂一些。”我謙虛地說,
心里卻想起沈紅梅那張總是帶著譏笑的臉。她是文工團的臺柱子,
靠著一副好嗓子和漂亮臉蛋在軍區(qū)混得風生水起,實際上連五線譜都認不全,
演出全靠對口型。第三章下午三點,醫(yī)院通知全體醫(yī)護人員參加隨軍家屬慰問演出。
我跟著同事們來到禮堂,剛坐下就看見沈紅梅穿著一身鮮紅的連衣裙走上舞臺,
像一團火焰般耀眼。“下面請欣賞獨唱《紅梅贊》,演唱者:文工團沈紅梅同志!”掌聲中,
沈紅梅的目光掃過觀眾席,在看到我時明顯停頓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演唱結束后,沈紅梅端著茶杯“偶然”經過我的座位。“哎呀!
”她“不小心”將茶水潑在我的藍布裙上,“對不起啊林護士,我手滑了。
”周圍幾個文工團的女兵掩嘴輕笑。我慢慢站起身,
я, в следующий раз будь осторожнее.”(沒關系,
下次要小心。)沈紅梅愣住了,她顯然沒聽懂。但坐在前排的政委卻轉過頭來,
饒有興趣地看了我一眼。“林護士懂俄語?”政委問道。“業(yè)余的時候,自學的。
”我微笑著回答,余光看到沈紅梅的臉色變得難看。“好!很好!”政委滿意地點頭,
“我們的同志,都應該學習林護士這種態(tài)度,空暇的時候要豐富自己的精神世界,
這樣才能更好的為祖國建設服務!”沈紅梅瞪著我,眼里幾乎要噴出火來。我平靜地回視,
心里冷笑:這才剛開始呢,沈紅梅。三天后是新兵聯歡會,作為隨軍家屬,我也收到了邀請。
周振國因為“后勤部緊急會議”不能參加,我知道他其實是去和沈紅梅幽會了。
聯歡會在操場上舉行,沈紅梅照例是壓軸表演。當她拿著話筒“演唱”《英雄贊歌》時,
我故意對身邊的小護士說:“奇怪,她話筒拿那么遠,聲音卻這么清晰?”“啊!
”小護士恍然大悟,“她是在對口型!”文工團很多人都知道沈紅梅假唱,
可是為什么不揭穿?那還不是因為她有個師長父親。礙于師長的面子,團長也是得過且過。
況且除了唱功,沈紅梅長相端正,是文工團的一枝花。小護士的這話像長了翅膀一樣傳開。
當沈紅梅唱完最后一句,臺下響起稀稀拉拉的掌聲和幾聲口哨。“沈同志再來一個!
”有人起哄。沈紅梅一愣,半晌沒有反應,顯然是沒有預料到這種情況的發(fā)生。這次演出,
她只準備了這么一首歌。“不如請林護士表演一個!”突然有人喊道,
“聽說她俄語說得可好了!”在眾人的起哄聲中,我緩步走上臺。沈紅梅瞪著我,
為了維護在眾人面前的形象,也退到了一旁,雙手抱在胸前,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她不知道我會唱歌,更沒有聽周振國提過,篤定我五音不全。“那我就獻丑了,
為大家演唱一首《喀秋莎》。”大家以為我是用中文,當我第一個俄語出來的時候,
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樣子。畢竟在這個年代,能識字就已經很不錯。再有著一口流利的外語,
那真是祖墳上冒起了青煙。我用純正的俄語唱到第二段時,操場入口處傳來一陣掌聲。
我抬眼望去,一隊穿著蘇聯軍服的人正在政委陪同下走來。“太棒了!
”為首的蘇聯軍官用俄語贊嘆,“這位同志的發(fā)音跟我們國家的演員一樣標準。
”政委臉上露出驚喜的神色,而站在臺下的沈紅梅則面色鐵青。第四章等我回到家時,
周振國已經坐在了客廳里。臉上疑似有個巴掌大的紅印。作為護士,
我能分辨出這是新鮮創(chuàng)傷,不超過兩小時。邊緣整齊,指印纖細,明顯是女人的手掌。
見我盯著他的臉,周振國尬笑道:“這是和兄弟們鬧著玩,不小心扇到的。
”我盯著那道傷痕。“是嗎?”我挑眉輕笑,語氣里故意帶上幾分調侃,
“我還以為周營長被女人打了呢。”周振國面色一僵,不過很快調整過來,“怎么會?
新婚燕爾,家里有個賢妻,我怎么會亂來。”呵!俗話說,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這家花哪有野花香。前世的我就是太相信他這副誠懇的嘴臉,才會落得慘死冰河的下場。
“我去給你拿熱毛巾敷敷。”我柔聲說,轉身走向衛(wèi)生間。鏡子里的我嘴角噙著冷笑。
周振國今天明明說去開會,卻帶著女人的巴掌印回來。是沈紅梅打的?為什么?他們吵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