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裴若語猛地從夢中驚醒，還在驚魂未定的喘著氣。
她渾身都像是從水中撈出來的一樣，連頭發都濕漉漉的滴著汗珠。
“你好像陷進了夢魘里，身體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裴若語這才后知后覺的意識到自己在病房里，入眼都是大片的慘白，鼻腔中滿是刺鼻的消毒水味。
那些被刻意遺忘的遲鈍痛意此時齊刷刷的涌了上來，四肢百骸都是劇烈的疼痛感。
她感覺身體有種被摔碎后重新拼成一團的割裂感，艱難的抬起手，發現手背上還扎著留置針，澄澈的藥水順著輸液管緩緩流進了她的身體里。
四肢也無比僵硬，還透著無盡的冷意。
“你昏迷了兩個多月，終于醒了。”
高大的男人笑起來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溫潤感，穿著一絲不茍的白大褂，細心的為她擦拭著有些充血的手背。
“你是誰……”裴若語啞著聲音開口詢問。
“我是你的主治醫生何佑栩，你跳樓后第一時間被送往急救室搶救，在手術的時候，你求生意識很低，打完麻醉后一直反復說著一句話，你說想要逃離這一切，想要徹底解脫。”
“直覺告訴我好像不太對勁，在確定你的生體機能都恢復到正常值以后，我出于私心悄悄把你轉移到了國外的療養院治療，如果有什么冒犯到你的地方，等身體好了后你隨時可以離開。”
何佑栩耐心的解釋了一切，低頭在病歷本上飛速記錄著什么。
“謝謝你，我的罪已經贖完了，或許我真的可以開啟新生活了。”
裴若語有些怔愣的看向窗外，璀璨的陽光透過窗簾灑在了她的眉睫，把她的周身都照出了一層金燦燦的余暉。
醫院的脆嫩草坪上有許多金發碧眼的小孩子在嬉笑打鬧的追逐著，舉著泡泡機，把整個世界仿佛都染成了五顏六色的生動模樣。
那些年老的病人沒有力氣走動，也會安靜的坐在一旁，和家屬漫不經心的聊著天，笑著看著眼前鮮活的一切。
幾只有些疲憊的飛鳥停在樹枝上，緊緊的依偎在一起。
一切都充滿了生機勃勃的活力，雖然困在這座醫院里的，都是得病或重或輕的病人，但每個人都在努力和病魔抗衡，想要奪回那具健康的身體。
在如此陌生的國度，她卻生出了一絲久違的歸屬感和安全感。
她抬起雙手，看著光芒透過手指間的縫隙落在身上，終究是忍不住落下了淚水。
而何佑栩把她的一切反應都默默看在了眼里，貼心的倒了一杯溫水遞到她的手邊。
“真的很感謝你，幫了我那么多忙，那些墊付的醫藥費，我會努力賺錢還給你的……”裴若語抿了一口溫水，干澀的喉嚨得到滋潤后，身心都變得舒暢起來。
“但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件事情。”何佑栩有些欲言難止，深深的嘆了口氣，“你的雙腿遭受了非常劇烈的撞擊，造成了粉碎性骨折和皮下脈絡斷裂，我聯合國外的專家為你進行了緊急修復，至于能不能站起來，還要看你的忍耐力了，復健的過程會非常痛苦。”
裴若語愣住了。
手中的水杯瞬間像是變成了沉重無比的鋼鐵，壓在她的心頭上，整個人都變得呼吸困難起來。
溫水灑在了被子上，暈染出了大片深色的痕跡。
她動了動瘦到已經病態的雙腿，忍不住用盡全力去掐小腿的皮膚。
可自始至終都沒有任何反應。
一種難以言喻的失落感涌上心頭，她看著自己傷痕遍布的身體，沉默了良久。
這次她沒有再軟弱的流淚，而是無比堅定的開口：
“我一定可以重新站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