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李郎中的規(guī)矩，自然壞不得。”

葉何氏并未多想，從懷里掏出早已準備好的三兩碎銀。

這三兩銀子本就提前說好，只是先給和后給的區(qū)別而已。

再者如今葉大剛躺在床上生死不知，若不能得到及時救治，怕是最后一絲希望也無了。

見葉何氏掏出三兩銀子，李郎中面色微緩，淡淡笑道：

“夫人勿怪，老夫之所以有這般規(guī)矩，實在是被拖欠多了，方才出此下策。”

說完，他才抬腿朝院內(nèi)大步流星的走去。

看到這一幕，葉小花嘴角抽了抽。

當真是不見銀子不進門，見了銀子腳下生風。

從葉何氏手中接過三兩碎銀后，李郎中先是掂量了下，旋即滿是皺紋的老臉方才擠出一絲笑容。

“病人在何屋？快快帶老夫前去，莫要耽誤了病情，治病要緊。”

要不是葉小花目睹了他見錢眼開的一幕，單只是這個做派，還真會誤以為李郎中是一心只想救人的好神醫(yī)。

“李郎中，這邊走。”

葉何氏趕緊將他領(lǐng)進了主屋，葉小花從石階上骨碌起身，跟了上去。

李郎中剛一進門，就看到床上躺著一位滿身鮮血的壯漢，床邊一名老嫗正哭天喊地，老嫗身旁有位婦人不停勸著。

后兩人自然是跟過來的葉老太和葉家二媳婦，張春花。

見李郎中進屋，張春花趕忙低聲提醒道：

“娘，李郎中來了，你別哭了，先讓李郎中看病吧。”

誰知葉老太卻充耳不聞，還沉浸在悲痛之中。

看到這一幕，李郎中臉色不禁有些難看，“別嚎了！”

“病人最需要的就是休息，你們這般吵鬧，怕是沒被野豬拱死，也要被你等吵死！”

話音落下，葉老太的哭聲戛然而止，就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樣。

見她反應(yīng)還算迅速，李郎中臉色稍霽，一揮衣袖淡然道：

“老夫看病，向來不喜旁人圍看，你等先出去，有結(jié)果后自會喊你們進來。”

聞言，葉老太被張春花攙扶著，顫顫巍巍地起身。

路過李郎中的身旁時，她下意識想要張嘴，求對方一定要保下三兒的性命。

但一想到對方剛說的保持安靜，于是嘴唇囁嚅了下并未出聲，跟著張春花離開了主屋。

“砰！”

葉老太兩人剛走出去，李郎中便重重地關(guān)上了房門。

雖然被攆到屋外，但顯然葉老太還有葉何氏等人并不放心，靠在主屋門前全神貫注地聽著屋內(nèi)的動靜。

聽到里面時不時傳來李郎中的嘆氣聲，讓眾人心都涼了半截，愈發(fā)惴惴不安了起來。

“娘，李郎中真的能救活我爹嗎？”

見門前三人表情不對，葉小花心里也擔憂極了，奈何門前就這點位置，擠三人已是不易，她只能在旁邊干瞪眼。

聞言，葉何氏下意識看了一眼張春花，然后遲疑道：

“應(yīng)該能吧……”

張春花卻是搖了搖頭，“老三傷勢這么重，怕是不太樂觀。”

“只能希望李郎中妙手回春，不然他都治不好，這十里八村的其他郎中，更是沒希望了。”

“畢竟是三兩銀子請來的，應(yīng)該有幾分醫(yī)術(shù)。”

葉老太聽后點了點頭，旋即猛地瞪大了眼睛，“什么？！三兩銀子請的？”

先前村口張春花跟葉何氏交待的時候，她正沉浸在即將喪兒的悲痛之中，并沒有聽清兩人之間的話。

此時乍然知曉這般價格，險些被嚇背過氣去。

“娘，小聲點！”張春花被她的反應(yīng)嚇了一跳，趕緊提醒道。

葉老太此時也明白了過來，人命攸關(guān)，錢財都是小事。

于是她長長嘆了口氣，無奈道：

“三兩銀子就三兩銀子吧，只要能救活三兒，這銀子也不算白花。”

“只要三兒活著，這錢他遲早能掙回來，人沒了就什么都沒了。”

張春花扭過頭去，“娘，三兩銀子只是出診金，藥錢另算的。”

話音落下，葉老太兀然陷入了沉默，良久才擠出了四個字：

“我的娘也……”

過了半晌，隨著吱呀一聲，主屋的房門終于開了。

看到李郎中后，葉何氏一臉擔憂地張了張嘴，卻沒敢先開口詢問。

她生怕一開口，就聽到自家三郎不好的消息。

“葉夫人……”

見三人緊張的神情，李郎中忽然開口喊道。

他一出聲，別說葉何氏等人，就連葉小花都感覺心臟撲通撲通地跳，緊張害怕的情緒在心底瘋狂滋生蔓延。

“尊夫傷勢駭人，就算是老夫也未嘗多見，還好包扎及時，不然單只是流血過多，就足以令他不治而亡。”

“所幸經(jīng)過老夫的處理后，性命應(yīng)該無礙，只是想要痊愈，少不了服藥調(diào)理。”

聽到性命無礙這四個字，葉何氏那顆懸著的心總算落了地。

葉小花也暗暗松了口氣，只要爹還活著，服藥而已，并不是什么要緊事。

“那……藥錢怎么算呢？”

葉老太小心翼翼地問道。

她從剛才就一直記得，出診金三兩銀子，藥錢另算這件事。

李郎中聽后昂首撫了撫胡須，伸手比了手勢：

“一副藥八百文，只需服上六七副，想來應(yīng)該能恢復(fù)得個七七八八。”

“不過……若是想沒有后遺癥，往后每月怕都是要服上一副，如今要堅持兩三年左右。”

葉老太聽后倒吸一口涼氣，她算不出六七副藥需要多少銀子，但只是一副藥的價格，就遠超乎她的想象。

更何況還得每月一副藥直到兩三年之后，加起來無疑是天文數(shù)字！

“這……”

葉何氏臉色也是驟然蒼白，方才三兩銀子的出診金，就幾乎掏空了這些年攢下的家底。

余下怕是抵多一兩銀子出頭，連兩副藥都買不起。

見她臉色不對，葉老太心里明白什么原因，扯了扯張春花的衣裳輕聲說道：

“老二媳婦，老三家里出了這事，剛付了三兩銀子出診費，怕已是捉襟見肘，拿不出多少銀子了。”

“你看你和老二能不能先扯借一部分，剩下的我問老大家里湊些，只要老三病好了，上山打獵來錢快，不怕他還不起，你說是吧？”

聽到這話，張春花不禁有些遲疑。

畢竟這錢可不是個小數(shù)目，哪怕只是借一部分，也足以讓她家傷筋動骨。

若非老三身為獵戶能掙錢，她怕是想也不想就會拒絕。

“且慢！”

聽二人商議，李郎中忽然沉著臉打斷，看向葉老太搖了搖頭道：

“令郎傷勢極重，能保住性命已是極為不易，往后若還想上山打獵，怕是沒這個可能了。”

話音剛落，眾人臉色驟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