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千寒回來得很快。
衛吟鸞倚在軟榻上,指尖輕輕撥弄著香爐里升起的青煙。
暗衛單膝跪地,雙手呈上一卷密報。
“公主,池大人與宋小姐已暗中往來半年有余?!?/p>
千寒的眼眸低垂,“宋尚書似乎默許此事,上月還曾邀池大人入府密談。”
衛吟鸞接過密報,展開細看。
紙上的字跡密密麻麻,記錄著池鈺白與宋柳兒的每一次相會。
城南的茶樓,城西的寺廟,甚至還有宋府的后花園。
“呵。”
她輕笑一聲,指尖在某一行字上點了點,“原來上個月他說去翰林院值夜,竟是去了宋府?!?/p>
香爐中的沉香屑發出輕微的噼啪聲,衛吟鸞的目光落在最后幾行字上。
“池大人近日確實接觸過藥材,”千寒繼續道,“太醫院的張太醫曾私下配過一副藥,據說是治療宋小姐的頭疾。”
衛吟鸞的手指驟然收緊,紙張發出不堪重負的脆響。
頭疾?
前世池鈺白也是這么說的。
他說張太醫新配的藥方對頭疾有奇效,日日親手為她煎藥。
那藥苦得鉆心,她卻甘之如飴,只因那是他的一片心意。
誰能想到,那竟是一劑穿腸毒藥。
千寒退下,屋內又恢復寂靜。
衛吟鸞走到妝臺前,從最底層的抽屜里取出一只錦盒。
盒中靜靜躺著一只白玉鐲子,那是沈應淮送她的第一件禮物。
沈應淮是她的駙馬。
她至今記得那日沈應淮為她戴上鐲子時說的話:“玉鐲易碎,需小心呵護,如同我對阿鸞的心意。”
可如今,駙馬早已化作一抔黃土,獨留她一人日夜相思。
“青黛,”她突然開口,“備轎,我要進宮?!?/p>
皇后的鳳儀宮一如既往地富麗堂皇。
衛吟鸞剛走到殿外,就聽見里面傳來說笑聲。
“吟鸞來了?”皇后見她進來,連忙招手,“快過來坐,本宮正和幾位妹妹說起你呢?!?/p>
衛吟鸞行禮后環顧四周,發現三皇子生母李貴妃也在座。
她心中一動,面上卻不顯,只是乖巧地坐到皇后身邊。
“皇嫂在說我什么?莫不是又要給我說親?”她故作嬌嗔,“您知道的,我……”
“知道你忘不了駙馬。”
皇后拍拍她的手,眼中滿是憐惜,“可人總要向前看,你皇兄常說,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衛吟鸞垂下眼簾,長睫投下一片陰影。
“皇兄和皇嫂的心意,吟鸞明白……”
她頓了頓,忽然抬頭笑道:“若是皇嫂辦個賞花宴,讓吟鸞散散心,倒是極好的。”
皇后一愣,隨即喜上眉梢。
“這有何難?御花園的海棠開得正好,三日后如何?”
“全憑皇嫂安排?!?/p>
衛吟鸞甜甜一笑,目光不經意間掃過李貴妃。
“對了,聽聞宋尚書家的千金琴藝超群,不如也請她來助興?”
皇后自然無有不允。
李貴妃聽到“宋尚書”三字時,眼中閃過一絲精光,被衛吟鸞盡收眼底。
賞花宴這日,天氣晴好。
衛吟鸞特意選了一身素色衣裙,只在袖口繡著幾朵淡雅的海棠。
她到得早,站在一株盛開的海棠樹下,遠遠望著賓客陸續入場。
“公主今日氣色真好?!鼻圜鞛樗砼L,小聲道。
衛吟鸞笑而不語。
她今早特意讓侍女化了精致的妝容,為的就是讓某些人看清。
她衛吟鸞不再是那個為情所困、憔悴不堪的深閨怨婦。
“宋小姐到了?!鼻圜焱蝗坏吐暤馈?/p>
衛吟鸞轉頭望去,只見一襲粉色衣裙的宋柳兒正裊裊婷婷地走來。
她生得確實可人,杏眼櫻唇,行走間如弱柳扶風,難怪池鈺白會為她神魂顛倒。
“臣女參見公主?!彼瘟鴥盒卸Y時,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
衛吟鸞心中冷笑,面上卻和顏悅色:“宋小姐不必多禮,聽聞你琴藝高超,今日可要一飽耳福了?!?/p>
宋柳兒謙虛了幾句,眼神卻不住地往入口處瞟。
衛吟鸞知道她在等誰,故意道:“以池大人的身份,他恐怕是不能來這賞花宴呢?!?/p>
宋柳兒臉上頓時飛起兩朵紅云:“公主,您好端端的,提池大人做什么,柳兒與他并不熟。”
衛吟鸞笑了笑,沒再多言。
賓客到齊后,皇后簡單寒暄幾句,便讓眾人自由賞花。
衛吟鸞注意到李貴妃正拉著宋柳兒說話,而三皇子則在不遠處假裝賞花,實則頻頻望向這邊。
似乎是瞧見了衛吟鸞探究的目光,三皇子立刻走近了些。
“皇姑,您近日可還安好?!?/p>
衛吟鸞揚唇:“一切安好。”
三皇子猶豫了片刻,接著說道:“皇姑,那宋柳兒,似乎不常進宮,在宮里鮮少瞧見她?!?/p>
衛吟鸞摘下一朵海棠,在指尖把玩,“怎么,對她感興趣?”
三皇子沉默了半晌:“只怕是郎有情妾無意,她興許已心有所屬?!?/p>
“你生的俊朗,又身份尊貴,不試試怎么知道呢?”
衛吟鸞將手中的海棠花遞了過去:“鮮花配美人,你說呢?”
三皇子的眼眸驟然一亮:“多謝皇姑提點!”
不多時,衛吟鸞便瞧見三皇子正俯身為宋柳兒簪花,兩人相視一笑,郎情妾意。
她纖細修長的手指不經意間撫過沈應淮送的玉鐲。
池鈺白,你不是想借著尚書府的梯子往上爬嗎?
這回,我倒要看看你怎么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