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衛吟鸞回到公主府時,天色已近黃昏。
夕陽將公主府的朱紅大門鍍上一層金邊,卻照不進她幽深的眼眸。
“公主,到了。”
青黛輕聲提醒,衛吟鸞這才從沉思中回神。
她剛踏下馬車,就聽見側門處傳來一陣騷動。
“讓我進去!我要見公主!”
這聲音太過熟悉,衛吟鸞腳步一頓,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示意侍衛不必阻攔,緩步走向聲源處。
池鈺白正被兩名侍衛攔在側門外,他月白的長衫已經沾滿塵土,發冠歪斜,哪里還有半點從前的清貴模樣。
見到衛吟鸞,他眼中迸射出憤怒的火光。
“公主!”
他掙脫侍衛的鉗制,沖到衛吟鸞面前,“您今日辦這賞花宴是何用意?是不是想趁機羞辱柳兒?”
衛吟鸞靜靜地注視著他。
“池大人這是何意?”
她輕聲問道,聲音如同寒潭中的水。
“您心知肚明!”
池鈺白咬牙切齒,“您故意邀請柳兒,不就是想當著眾人的面羞辱她嗎?有什么沖我來,柳兒是無辜的!”
他越說越激動,竟伸手要抓衛吟鸞的衣袖。
“怪不得當初那么輕易放我走,原來是在這里等著!您這般蛇蝎心腸,根本不配!”
“大膽!”
一聲厲喝打斷了他的話,兩名侍衛瞬間將池鈺白按倒在地。
其中一人抬手就是兩個響亮的耳光,打得池鈺白嘴角滲出血絲。
“竟敢對公主不敬!”
侍衛怒斥道,膝蓋重重壓在池鈺白背上。
衛吟鸞抬手示意侍衛稍安勿躁。
她緩步走到池鈺白面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這個曾經讓她魂牽夢縈的男人。
他現在的樣子狼狽不堪,臉頰紅腫,眼中卻仍燃燒著倔強的怒火。
這副模樣,忽然讓衛吟鸞想起了他們初次相見的場景。
那是沈應淮去世后的第三個月。
她整日以淚洗面,皇兄看不下去,強令她去城郊的皇家書院散心。
那日下著小雨,她撐著油紙傘路過書院后山,看見幾個學子正圍著一個青衫少年拳打腳踢。
“窮酸書生也配和我們同窗?”
“聽說他連筆墨錢都付不起,全靠院長施舍!”
“滾出書院!”
……
少年被打得蜷縮在地,卻倔強地不肯求饒。
雨水混合著血水流下他的臉頰。
就在下一秒,他抬頭的瞬間,衛吟鸞手中的傘立刻掉在了地上。
那張臉,竟與沈應淮有七分相似。
“住手!”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學子們認出她的身份,嚇得四散而逃。
衛吟鸞走到少年面前,伸手想扶他,卻被他躲開。
“多謝貴人相救,在下自己可以。”
少年艱難地爬起來,抹了把臉上的血水。
衛吟鸞這才看清,此人雖然面容酷似她的阿淮,氣質卻截然不同。
阿淮溫潤如玉,而這少年眼中藏著狼一般的野性。
“你叫什么名字?”
“池鈺白。”少年警惕地看著她,“您是?”
“這是長公主殿下!”隨行的侍女呵斥道。
池鈺白明顯一驚,連忙要行禮,卻被衛吟鸞攔住。
“不必多禮。”她的目光無法從他臉上移開,“你可愿做我的面首?”
池鈺白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我可以供你讀書,給你最好的條件。”衛吟鸞急切地說,“只要你……”
“公主!”
青黛驚呼出聲,顯然被主子的提議嚇到了。
池鈺白站在原地,雨水順著他的發梢滴落。
許久,他啞聲開口:“我有一個條件。”
“你說。”
“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我的身份。”他眼中閃過一絲屈辱,“對外,我只是公主府的門客。”
衛吟鸞當時鬼迷心竅地答應了。
她太想念阿淮了,哪怕只有一張相似的臉也好。
回憶戛然而止,衛吟鸞被池鈺白的痛呼拉回現實。
侍衛加重了力道,將他死死按在地上,他的臉已經疼得扭曲變形。
看著這張曾經讓她癡迷的臉,衛吟鸞忽然覺得可笑至極。
她上輩子是被豬油蒙了心嗎?
這樣的人,怎么配和她清風朗月的阿淮相提并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