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霞飛路的梧桐樹影斜斜掃過車窗，林念珠坐在車后座，手中緊握著那部微型相機，掌心已經(jīng)微微沁出了冷汗。白清川手把手教她拆解保險柜的動作，仿佛還在眼前閃現(xiàn)，但此刻她的手指卻如同被凍僵了一般，連扣上珍珠項鏈這樣簡單的動作都變得異常艱難，甚至有些發(fā)抖。"記住，呼吸要穩(wěn)，動作要輕。"白清川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微型相機那冰涼的金屬觸感讓她想起三小時前的特訓(xùn)——拆解保險箱、密碼本識別、如何在高跟鞋里藏開鎖工具。此刻這些技能在她腦海里攪成一團漿糊。

轎車緩慢地行駛在黃浦江邊的街道上，車窗外的景象如同一幅陳舊的畫卷，展現(xiàn)著這座城市的滄桑與繁華。林念珠靜靜地坐在車內(nèi)，目光凝視著窗外，思緒卻早已飄遠(yuǎn)。

“林念珠，你見過上海街頭餓死的孩子，記得那些在轟炸中支離破碎的家庭嗎？”白清川的聲音打破了車內(nèi)的沉默，他的語氣平靜而沉穩(wěn)，仿佛在講述一個與己無關(guān)的故事。

林念珠猛地轉(zhuǎn)過頭，驚愕地看著白清川，她的雙眼瞪得大大的，滿臉難以置信的表情。白清川的話如同一把重錘，狠狠地敲在了她的心上，讓她的內(nèi)心瞬間波濤洶涌。

那些街頭餓死的孩子，那些在轟炸中失去親人的家庭……這些畫面在林念珠的腦海中不斷閃現(xiàn)，她仿佛能看到那些孩子們瘦骨嶙峋的身影，聽到他們因饑餓而發(fā)出的微弱哭聲，因為她深知那種失去親人的痛苦。

“這份檔案能救下至少三百個這樣的家庭。”白清川繼續(xù)說道，他的聲音依然平靜，但林念珠卻能感覺到他話中的份量。

三百個家庭！林念珠的心中涌起一股無法抑制的激動，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將要去做的事情，竟然有著如此巨大的價值。林念珠的心中漸漸升起一種使命感，她覺得自己所做的事情不再僅僅是為了個人的利益，而是為了那些需要幫助的人們。在這一刻，她真的愿意，哪怕是犧牲自己的生命，也是有意義的。

夜幕降臨，宴會廳內(nèi)燈火輝煌。林念珠踩著高跟鞋，努力保持步伐平穩(wěn)，跟在白清川身后步入會場。水晶吊燈下，日本軍官們的談笑聲混著清酒的香氣撲面而來。當(dāng)橋本一郎端著酒杯走來時，林念珠能清晰看到他小拇指上猙獰的刀疤——那是白清川特意提醒過她的，此人曾在審訊室里折磨過無數(shù)抗日志士。

“白桑的秘書很迷人啊。”橋本用生硬的中文笑著，目光在林念珠身上打轉(zhuǎn)。白清川不動聲色地?fù)踉谒砬埃e起酒杯：“過獎了，林小姐主要負(fù)責(zé)文書工作。”碰杯聲清脆，林念珠借機退到人群邊緣，目光掃向通往三樓的樓梯。那里站著兩名持槍的衛(wèi)兵，眼神警惕地掃視著四周。

白清川整理著領(lǐng)帶，鏡中的目光沉穩(wěn)而堅定：“這是個絕佳的機會。新長官就職演講，所有重要人物都會集中在宴會廳，正是盜取檔案的好時機。”他頓了頓，將翡翠袖扣別進(jìn)袖口，“橋本一郎是個多疑的人，我們必須速戰(zhàn)速決。”

白清川不動聲色地碰了碰她的手肘，低聲道：“五分鐘后，演講開始二樓洗手間旁的消防通道會有接應(yīng)的人。記住，動作要快。”林念珠深吸一口氣，轉(zhuǎn)身朝洗手間方向走去。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在走廊里格外清晰，她感覺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的心跳上。

消防通道的鐵門虛掩著，林念珠輕輕推開，借著昏暗的應(yīng)急燈摸索著上樓。三樓走廊的空氣仿佛凝固了，兩名衛(wèi)兵抱著步槍來回踱步。林念珠攥著白清川給的銅制懷表，秒針每走一格都像重錘敲擊心臟。當(dāng)懷表指針指向八點十五分時，樓下突然傳來哄笑——白清川開始故意灌酒了。她貼著墻根疾走，高跟鞋在地毯上發(fā)出壓抑的悶響。

趁著兩組士兵換崗的空隙，林念珠瞅準(zhǔn)機會一個閃身進(jìn)入了橋本一郎的辦公室，直覺自己的心要跳出來了，林念珠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顧不得平復(fù)心情，馬上就看見了屋子里的保險柜。

密碼鎖在指尖轉(zhuǎn)動時，林念珠幾乎能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她回憶著白清川教的方法，手指微微發(fā)抖地轉(zhuǎn)動著密碼鎖。第一次，鎖芯毫無反應(yīng)；白清川教的"三長兩短"口訣突然失靈，冷汗順著脊椎滑進(jìn)旗袍里。直到第三次，還是打不開，林念珠急得滿頭大汗。此刻時間已經(jīng)過去三分鐘了，林念珠的手指在密碼盤上微微顫抖，她閉上眼睛，找尋著白清川教她的感覺，耳朵摒除雜念，緊緊的貼在保險柜鎖芯旁，慢慢來回轉(zhuǎn)動，突然只聽得里面發(fā)出一聲令人安心的"咔嗒"聲，林念珠長舒一口氣。

室內(nèi)彌漫著陳年紙張的霉味，月光透過百葉窗在文件柜上投下細(xì)長的影子。標(biāo)著"軍工廠部署圖"的牛皮紙袋就在第三格，她迅速展開圖紙，布防圖平鋪在檀木桌上，密密麻麻的日文標(biāo)注著長江防線的火力部署。微型相機的快門聲輕若游絲，林念珠全神貫注地拍攝每一頁，直到聽見走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她迅速將文件塞回原位，卻在轉(zhuǎn)身時撞倒了桌上的墨水瓶。藍(lán)黑色的墨跡在波斯地毯上暈開，像一朵正在綻放的死亡之花。

"什么人！"突然一聲日本憲兵的吼聲在三樓走廊炸響。林念珠抓起手包沖向窗口，隱約聽見白清川正在大廳與橋本周旋，慌亂之中，她將微型相機塞進(jìn)空心的高跟鞋鞋跟里，然后順著排水管向下攀爬。旗袍的開衩處被鐵絲勾破，小腿傳來火辣辣的刺痛，此刻她已顧不上疼痛。只想著怎么擺脫這險境。此時的白清川也聽見了這一聲，察覺到了林念珠有危險，白清川向東北角的一個服務(wù)員使了使眼色，緊接著東北角的香檳塔便在眾人的喧嘩下轟然倒塌。

香檳塔倒塌的聲響驚動了在場的所有人，宴會廳瞬間陷入混亂。日本憲兵們原本分散在各處警戒，此刻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吸引了注意力，橋本一郎皺著眉頭，大聲呵斥著手下維持秩序。白清川則趁著混亂，故意撞翻了一旁的果盤，水果滾落一地，賓客們驚叫著避讓，現(xiàn)場愈發(fā)混亂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