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咕嘟嘟——”
墜入寒泉的那一刻，刺骨的寒意瞬間侵蝕全身，仿佛千萬根針刺入骨髓。
越昭看見了，在最后時刻趕到寒泉旁的那個身影，也看見了身后跟著趕來的阿念。
這一世她已極力挽救偏軌的命運，卻沒想到仍然避無可避。
她的意識在極寒中逐漸模糊，身體不受控制地下沉，直至徹底陷入黑暗。
心里的恨意與絕望交織，同寒泉冰水一起將她淹沒。
瀕死之際，她腦中閃過無數片段。
有她剛入宗門時，諸位師祖們問，各位弟子覺得自己的道在何處。
小小的她堅定道：“弟子之道在蒼生也。”
也是因此她才被掌門收為關門弟子。
接著，是她修煉多年后，身邊的玉環有朝一日，忽然化成了一個身量長相同她相似的小少女。
她笑意吟吟地說：“師姐，我沒有什么大志向，只想一輩子跟在師姐身邊?！?/p>
然后畫面一轉，是她同閻覺成婚的上一世。
渾身血污地被綁在地牢中時，日日折磨她的不是每日閻覺施加的刑罰。
反倒是地牢頂部漏下的一絲天光。
原來重來一世，那道光她也仍然抓不住。
然而，就在她以為自己必死無疑，要葬身在此時。
一股奇異的靈力突然從寒泉深處涌來，如涓涓細流般滲入她的經脈。
原本破碎的丹田，竟在這股靈力的滋養下緩慢愈合。
而更令人驚異的是，寒泉的極寒之力并未摧毀她的身體，反而與她殘存的靈力相融。
最終，在她體內凝結成了一顆晶瑩剔透的靈根。
越昭伸出手來，周圍水流避散而開，形成了堅實的水壁。
“冰靈根？”她情不自禁喃喃道。
這冰靈根，竟比她的舊靈根更加純粹，更加契合她的體質。
大喜大悲之下，她心境竟較從前更為堅韌，乍然得此奇遇，也只是靜靜揮手施了一道術決。
威力果然較從前更甚。
泉水湛藍透亮，輕輕環繞在她身周，越昭垂眸，眼中無喜無悲。
半年后，寒泉表面突然炸開一道冰浪。
一道纖瘦的身影破水而出。
越昭站在岸邊，渾身縈繞著凜冽寒氣，黑發如瀑，眉目間再無曾經的猶豫不決。
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掌心，靈力流轉間，寒霜急速凝結。
不過半年時間，她從前的修為便已經追上了靈根被強挖之前。
“不破不立，原來……這才是我的道。”她低聲自語，眼中再無波瀾。
她回頭望了一眼曾經宗門的方位，那里早已不值得她留戀。
既然他們選擇拋棄她，那她便徹底斬斷過往。
離開寒泉后，越昭并未急著復仇，而是獨自踏上修行之路。
有了更好的靈根，她修煉卻比以前更加刻苦，幾乎是廢寢忘食。
沒有了牽絆，她終于能在人世中自由自在地行走，繼續實現自己行俠仗義的理想。
小昭修士的名號在民間漸漸傳開。
她某次故地重游，路過一個曾經幫著祛除魔患的村子。
曾經滿目瘡痍的村子，百姓已然重新將其修整好，建起了新的家園。
有人認出了她，熱情地招呼她進屋喝茶。
“小昭修士，謝謝您當年幫我們趕走了魔修，我們這才能有今日的生活?！?/p>
“我們全村的人，都盼著再遇見您，好向您道謝啊?！?/p>
她臨走時回望，青山綠水之間，阡陌往來，業樂居安。
她才意識到，在這個過程中她也在感悟自己的道。
從前的那些經歷，不是什么命運，不是什么避不開的災禍。
只不過是磨礪她的試金石。
她不再是那個被挖去靈根、任人宰割的弱者。
經此一遭，她終于能夠斬斷前塵，從此之后再也不受任何牽絆，只為自己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