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定消散天地間的前一刻，我收到一個信徒的祈禱。「求神明顯靈，救救我的孫女。」
「我老太婆子沒用，護不住她媽，也護不住她。」隨著祈禱傳來的畫面中，
一個花季少女像木偶般躺在破舊的床上。她身體殘破，眼神空洞，毫無生氣。
地板上跪著的老人滿頭白發，皺紋如溝壑，枯木一樣的手輕撫少女臉頰。「求大人慈悲，
救救我的孫女……」聲音悲愴凄涼，字字泣血，打消了我自毀的念頭。我輕抬手指，
時光溯洄。原來，是一場霸凌，是一群富人的惡意。我笑著長舒一口氣，為神者，
信徒所求豈有不應？于是，兇獸鬼車現世。1「求神明顯靈，救救我的孫女。」
祈禱聲傳來時，我正站在天湖旁，以湖面作鏡，準備割下第一個腦袋。握著利刃的手頓住，
懷疑自己聽錯了，畢竟距離上一個信徒的祈禱，已經過去一萬三千年了。我不想管，
繼續割脖子，其余八個腦袋左搖右晃，搶著下一個被噶。我對著湖面摸索許久，
終于找到喉管時，平靜的湖面突然泛起波瀾，一幅畫面躍然湖上。
一個花季少女像木偶般躺在破舊的床上，身上纏著繃帶，臉上烏青紅腫，嘴角淌血，
頭發被燒毀，露出坑坑洼洼的頭皮。真正吸引我的，是她的眼神，麻木空洞，毫無生氣，
像個死人。床邊的地板上跪著一個老婆子，正是呼喚我的信徒。她滿頭白發，皺紋如溝壑，
枯木一樣的手輕撫少女臉頰。「我老太婆子沒用，護不住她媽，也護不住她……」
老婆子渾濁的眼淚滴在地板上，死死握住一塊銅片，銅片割破手掌，染上鮮血。「神啊，
如果您真的存在，求求您救救我的小蔚，老婆子愿獻上靈魂，只求大人顯靈，
還我們一個公道。」我盯著那個銅片，用九個腦袋想了很久，終于記起。2我是鬼車，
天地孕育出的妖獸，誕生時就有十個腦袋。所以，我十分聰明，是大荒最厲害的妖獸之一。
可是后來，我被周公射掉了一個頭，原本的十分聰明也變成九分了。我無比憎恨周公，
專逮他封地上的子民吸食魂魄，還打碎了他的國君鼎，碎裂青銅片被他的子女收起，
當做權力的象征代代相傳。直到，周公一狀把我告到白澤那。至今我還覺得他玩不起，
他射掉我的頭我都沒說什么，堂堂一國國君，竟然告狀!于是，我被封印了，
一封就是一萬年。后來，靈氣稀薄，封印破碎。我興高采烈地出來，卻再也不見故人。
滄海桑田，事態變遷，我找不到存在的意義。我在世間晃悠了三千年，徹底活膩了，
尋到人跡罕至的天湖，準備自我了斷，逸散的靈氣還能反哺天地。老婆子還在祈求，
眼中希冀的光芒逐漸黯淡。「求您了，救救她……」悲愴凄涼，字字泣血。
八個腦袋面面相覷，最后齊刷刷看向我。握著利刃的手終究還是放下，我輕抬手指，
時光溯回。3周阿婆是個寡婦，獨自拉扯女兒長大。她們生活貧苦，交不起學費。
女孩十七歲就外出打工，青澀的少女，是「野狗」最可口的獵物。她被迫做了男人的情婦，
沒幾年就被拋棄。她大著肚子回了家，和母親相擁著流淚。男人的原配是個狠辣的角色，
她管不住男人的褲腰帶，只敢對著無權無勢的女孩們泄憤。帶著一群人堵在女孩家門口，
咒罵，潑油漆，大字報。在那個年代，這些足以摧毀一個年輕的生命。女孩死在產床上，
留下了一個女娃。女娃與外婆相依為命，她孝順，好學。周阿婆發誓一定要供孫女讀書，
她打工，拾荒，所有的臟活累活都干，只要能掙錢。日子雖苦卻也溫馨，
直到女娃上了大學 。這是一所師資優良的貴族學院，學校里的學生非富即貴，
來這里鍍個金之后就會出國留學。因此，
學校每年都會招收幾個成績優異的學生大力培養以改善口碑，待遇豐厚，不僅免除學雜費，
還會發放一筆不菲的獎學金。這看起來很好，女娃興高采烈地去上了學，不出兩月，
滿身傷痕被送回家。學校給出的解釋，宿舍不慎著火，周蔚被火燒傷，學校深表歉意，
給出五十萬賠償。可是，事實果真如此嗎？女娃為何會尿道損傷，撕裂，
身上密密麻麻是燙傷，淤青，聲帶破裂，整日被噩夢纏身，無聲尖叫著醒來？她整日夢魘，
是被幾個女孩扯住頭發扇耳光，滾燙的卷發棒貼上皮膚，發出燒焦的糊味。
陽光清爽的男孩從天而降，把她拉出陰霾。她沉迷在溫柔下，卻沒看到男孩眼底的惡意。
男孩把她打扮成公主，帶她去了酒會。大門關上那一刻，
霸凌她的女孩們掛著嘲諷的笑意出場。來不及驚訝的臉龐被摁住，一杯接一杯的紅酒灌下，
胃里被翻涌的酒液灼燒，被扯斷頭發，凌虐，最后……是噩夢。他們圍住她，拉扯，
令人作嘔的觸碰。最后，衣服成了碎片，她像垃圾一樣毫無聲息的躺在地上，目光呆滯。
為首的女孩在大屏幕上播放剛才的「狂歡」，他們歡呼，尖叫，慶賀自己又一次完成「打獵」
。臨了，他們居高臨下的威脅。「我們不怕你說出去，反正家里都能擺平，最多賠你點錢。」
「不過，你要是敢說出去，就等著和你那個乞子外婆一起下地獄吧。」周蔚絕望地閉上眼，
以后的生命里，再無陽光。溯回結束，八個頭桀桀怪笑，天空驟然被烏云遮蓋，陰風四起，
天湖波濤洶涌，把兇獸的心激起波瀾。我扔掉利刃，冠冕堂皇的義正言辭道。「為神者，
信徒虔誠跪求，豈能不應？」八個頭皆為贊同，丑惡的靈魂，是兇獸的最愛。
人間的天邊晚霞滾滾，鮮紅艷麗，猶如血色，詭異又陰冷。兇獸鬼車，期待見面。
4人間的律法很正直，可是黑暗，無處不在，多的是光照不進的地方。想要絞殺黑暗，
就得踏進黑暗。我迷惑了校長的心智，以「特優生」的身份，轉進了這所學校。
我給自己編造了一個苦情背景。父母早亡的孤兒，和撿垃圾的殘疾人奶奶相依為命。
從小到大缺衣短食，卻獨立自強，吃苦耐勞，學習優異……嗚嗚嗚，我都要被自己感動了，
世上怎么會有我這么堅強的女孩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八個頭鬼哭狼嚎，她們也感動的要命，
眼淚從嘴角流下。聞到了聞到了，惡毒又骯臟的靈魂，好香啊。
講臺下的少年少女們眼光「不經意」的劃過我身上樸素的衣服和泛白的布鞋，笑得意味深長。
他們交頭接耳，看起來青春陽光，可是眼底的惡意像淬了毒的泥漿，洶涌的向外噴泄。
相貌精致的千金小姐高高舉起手，臉上帶著友好和關切：「老師，讓她坐我旁邊吧，
作為班長，我有義務照顧新同學。」班主任無所謂的點頭同意。「楚辭，
你就坐林夢婷旁邊吧。」我緊張的捏著書包帶子，小心翼翼的坐過去。
林夢婷善意的沖我微笑：「你好，同桌，有什么不了解的可以問我。」我木訥的點點頭，
緊抿著嘴唇把書本放進課桌。八個腦袋隱藏形態飄在虛空中，看見在我低頭一瞬間，
原本笑得善良的女孩沉下臉色，她不屑的上下打量。我假裝沒有看到他們交換眼色，
怯生生的拿出一個蘋果。「班長，這是我奶奶自己種的，給你吃。」林夢婷虛偽的接過蘋果，
「驚喜」的笑著。「謝謝你啊，楚辭，我最喜歡吃蘋果了。」我「不好意思」
的笑著：「不客氣。」「不過……」我拉長語調，聲音哽咽：「你怎么不吃啊，
是不是嫌棄我。」林夢婷頓住一瞬，看著面前委屈自卑的女孩，如果現在打草驚蛇，「游戲」
就沒辦法進行下去了。「怎么會呢，我現在就吃。」她的臉上重新掛上笑容，
笑瞇瞇的咬了口蘋果。外面鮮紅誘人的蘋果在入口的一瞬間變得粘膩惡臭，
林夢婷沒忍住一口噦了出來。「嘔～」周圍的學生被這變故驚到，
畢竟林夢婷平時走的千金小姐人設，從來不會失態。「夢婷，怎么了？」「你還好吧，
身體不舒服嗎？」林夢婷好長時間才平復那種犯惡心的感覺，她盯著手里的蘋果，鮮紅欲滴，
散發著清香，怎么也不可能是，是廁所里那種污穢的東西。她面色扭曲，在心里安撫自己，
可能是腸胃不舒服，極力壓抑怒火。「我沒事。」「楚同學，謝謝你給我這么好吃的蘋果，
為了報答你，周末來我家玩吧。」聞言有幾個人交換了目光，神色詫異。
我做出一副為難的樣子，語氣低落。「不行啊，我還要幫奶奶拾廢品……」「沒關系的，
只是一天而已……」任憑她磨破嘴皮子，我都不肯去她家。林夢婷氣急敗壞，恨的牙癢癢，
卻不得不維持一副友善的姿態。「我實在是太想邀請你一起玩了，你要怎么才能答應我呢？」
我皺著眉頭想了半天，開心的握住她的手。「那你幫我撿廢品吧，
這樣我就能有時間出去玩了。」林夢婷震驚的瞪大雙眼，嘴唇開開合合說不出話。我「關切」
的看向她，神色失落。「不可以嗎？看來，你也不是很想跟我玩啊。」「不，不是，
我當然想跟你玩啊。」「真的嗎？」「當，當然是真的了。」我驚喜的笑著，背起書包，
拍了拍她的肩膀。「那就說好了，我先放學回家了，周末見哦。」5我隱身坐在窗臺上，
滿意的看著林夢婷發瘋。她抓狂的把蘋果摔在地上，桌椅書本倒了滿地，教室里一片狼藉。
「啊！賤人，賤人，賤人！！！」尖叫聲刺耳，周圍幾個男男女女紛紛皺眉，
其中一個男生滿臉陰郁，上前抱住林夢婷。「好了寶貝兒，等把人騙來，隨你發泄。」
林夢婷像個瘋婆子，「嗬嗬」喘粗氣。「這個賤人，我一定不放過她。」
一個女生好奇的問：「這個楚辭木訥又無趣，你為什么這么心急要帶她回家。」
林夢婷滿臉扭曲，她又想起那個吃了屎的感覺。「閉嘴！我就是要弄她！」
女生不敢觸她霉頭，訕訕的應和。林夢婷從男生的懷抱里出來，嬌蠻扯住他的袖子。「阿澈，
你要幫我。」許澈寵溺的看著她，調笑道：「這次不吃醋？」林夢婷笑得惡毒，言語輕蔑。
「楚辭又沒有周蔚好看，我不怕你被迷住。」「好～」陽光帥氣的男生一口答應，
心里卻忍不住回味，周蔚的滋味真不錯，又爽又帶勁，可惜夢婷吃醋，把她玩廢了，
不知道楚辭會是什么滋味。他一邊意淫，一邊不忘安撫林夢婷。他身上散發出濃濃惡意，
淫邪又惡毒。我忍不住期待他能給我什么驚喜，結果很失望，還是老掉牙的英雄救美。
當我潑了滿身水反鎖在衛生間時，許澈從天而降，眼神溫柔關切。「楚辭，你沒事吧，
有沒有受傷。」我緩緩撥開被打濕的頭發，沉靜的看著他，準確來說，是他背上的陰魂。
幾個女孩雙目流血，怨恨不甘的跟著仇人卻報不了仇。許澈被我看的后背發涼，
有些頭皮發麻，他硬著頭皮演下去。「不知道為什么，自從你轉學來，我總是忍不住關注你，
上課這么久你沒出現，我很擔心……」毫無新意，我不耐煩的打斷他。「這么說，你喜歡我？
」「是。」他裝作羞澀的低著頭，白皙的臉上有些紅。真是天生的演員啊，怪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