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寒夜心殤早上六點,天還沒亮。我睜開眼,屋子冷得像冰窖。
身上只蓋了一床單薄的被子,腳凍得沒了知覺。身旁的位置空著,男友林濤已經起床。
廚房傳來鍋碗瓢盆的聲音,還有他低低的咒罵。“天天躺著,找不到工作,還有臉吃飯。
”我蜷起身子,喉嚨有些干,不敢出聲。昨晚又被他罵了一個小時。我低聲咳了一下,
怕他聽見。廚房門猛地被推開。他站在門口,穿著皺巴巴的襯衣,臉上寫著不耐煩。
“你打算躺到什么時候?”我掀開被子,坐起來,頭發亂糟糟的。“我今天會出去投簡歷。
”“說了幾天了?你簡歷都寫好了嗎?”我點頭,又搖頭。他冷哼一聲,走到桌前,
砰地放下一碗粥。“趕緊吃,吃完滾出去找工作。”我下床,穿好襪子,走到餐桌前。
粥是昨天剩的,冷得發硬。沒有配菜,只有幾根泡得發白的咸菜條。我小口喝著,胃里翻騰。
林濤在門口換鞋,朝我看了一眼。“別讓我晚上回來還看見你窩在家。”他關門的聲音很重,
震得玻璃一顫。我放下筷子,望著門,眼前發空。手機放在桌上,亮了一下。
是招聘網站的推送,都是些銷售、客服的職位。我點進去,一個一個看,心情越來越低。
有的要經驗,有的要形象氣質,有的直接標明“限男性”。我學的是中文系,剛畢業三個月。
投出去的簡歷沒有一份回音。我靠在椅子上,長嘆一口氣。屋子很小,只有一間臥室,
一個衛生間,廚房和客廳勉強隔開。墻皮脫落,地磚破裂,天花板有水漬。
我們合租在這間老公房,是林濤同事介紹的。他有工作,做倉庫管理員,一個月五千塊。
他說我不上進,連飯都不配吃。我打開衣柜,挑出一件最像“上班族”的白襯衫。
燙得不太平整,領子已經泛黃。我還是穿上了。外面天亮了,陽光從窗簾縫隙透進來,
落在桌上的粥碗邊。我提著包,出門,樓道里一股霉味。鄰居家小孩在樓道打球,
笑聲在水泥墻間回蕩。我低頭走下樓,穿過小區銹跡斑斑的鐵門。地鐵口排著長隊,
人群密密麻麻。我站在隊尾,背上的包沉甸甸的,像壓著整個人生。地鐵進站,人潮涌動,
我被擠進車廂,貼在車門上。旁邊是一個穿西裝的中年男人,手里拿著保溫杯。
他看了我一眼,皺了皺眉,側過頭去。我低頭看自己的鞋,舊得有點發白,邊緣已經開膠。
到了市中心,我出了站,街道寬闊,店鋪林立。我去了第一家寫字樓,前臺是個冷臉的女孩。
我問:“請問你們這邊招人嗎?”她抬眼掃了我一眼,說:“請把簡歷發郵箱。
”我說我帶了紙質簡歷,她擺擺手。“放那邊桌子上。”我把簡歷放下,輕聲道謝。
她沒再看我,繼續刷手機。我轉身離開,太陽有點曬,臉上出汗。
2 求職無門去了第二家公司,門口貼著招聘廣告。我敲門,沒人應。我又敲了一下,
門終于開了,一位胖男人出來。他打量我,說:“你來面試?”我點頭,他皺眉。
“我們要有經驗的,你行嗎?”我說:“我可以學得很快。”他笑了笑,意味不明。
“我們這里壓力大,你要能吃苦。”我點頭。他又說:“工資不高,先試用三個月,一千五,
包午飯。”我張了張嘴,沒說話。他等了兩秒,笑著說:“不想干就別浪費大家時間。
”我低聲道:“我考慮一下。”他說:“不用考慮了,下一個。”門在我面前關上,
玻璃還反著我自己的影子。我站在門口,腿有點發軟。那是一家廣告公司,
辦公室里堆滿了海報和打印紙。我走出去,街道還是那么熱鬧,但我像個透明人。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我跑了五家公司。不是不招,就是不要我。午飯時間,
我在便利店買了一個飯團。站在角落吃掉,咸得發苦。手機響了,是林濤發來的語音。
“干嘛呢?找到工作沒有?”我沒回,靜靜地聽著他的聲音。他又發一條:“別給我拖,
今天要是還沒有,你就別回來了。”我關了手機屏幕,手指有些發抖。陽光刺得人睜不開眼,
我轉身走進下一家大廈。前臺看都沒看我一眼。我把簡歷放下,轉身走出來。人來人往,
沒有誰注意到我。天色漸漸暗了。我還沒找到工作。回家的路上,我走得很慢。
手機響了一次又一次,我不敢接。路燈一盞接一盞亮起,我的影子拉得很長。
我站在小區門口,心跳得很快。樓上亮著燈,是我們的屋子。我吸了口氣,走進去。
電梯停在六樓,我慢慢爬樓。到了門口,我掏出鑰匙,手指發涼。門打開的一瞬間,
林濤站在屋里,臉色陰沉。門一開,他的眼神像刀子。我小聲說:“我今天去了七家公司。
”他冷笑一聲。“結果呢?”我低頭。“沒有合適的……”他猛地摔下遙控器,砸在茶幾上。
“合適?你現在還有資格挑?”我站在門口,不敢動。他瞪著我,眼神里全是厭煩。
“你以為我養你很輕松?五千塊養兩個人?”我咬住嘴唇,不敢頂嘴。他走到我面前,
聲音壓低了幾分。“你白吃白住,像個寄生蟲。”我的背貼著墻,手指緊抓包帶。
他說完轉身回沙發,打開電視,聲音調得很大。我站了很久,才慢慢走進臥室。
換下皺巴巴的襯衫,掛回柜子里。3 街頭掙扎白色已經發灰,像我的臉色。
廚房里傳來咚咚聲,是他翻找吃的。“飯呢?”我趕緊走過去。“我馬上做。”“馬上?
都幾點了?”我打開冰箱,里面只有一袋掛面,一顆快爛掉的白菜。我把掛面下鍋,
白菜切絲,隨便扔進去。他坐在沙發上,不停切換頻道。“這日子,真是越過越倒霉。
”我手一抖,熱水濺在手背上。紅了一片,皮膚刺痛。我咬牙沒出聲,把面撈出來,
分成兩碗。一碗多一些,一碗少一些。我把多的那碗端給他。他拿起筷子,皺起眉頭。
“這啥?豬食?”“只有掛面了……”他啪地放下筷子。“你就不能出去買點菜?
你干嘛了今天?找工作找了一整天?”我點頭,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
“找了……”他一把搶過我碗里的面,添進自己碗里。“餓死算了。”我坐在餐桌角落,
看他吃面。他吃得很快,像在宣泄怒氣。我咽了口唾沫,胃卻翻騰。他吃完,碗也不洗,
往桌上一扔。“真丟人,我怎么找了你這么個廢物。”我收拾碗筷,
水龍頭的聲音蓋住了他的抱怨。夜里,我窩在沙發上,蓋著薄毛毯。他說我翻身太吵,
不準再睡床。我蜷著身體,聽他在房間里打游戲。鍵盤聲不停,夾著他的咒罵。
“豬隊友都比她有用。”我把頭埋進毯子,眼睛發熱,不敢哭出聲。第二天一早,
我醒得比他早。悄悄洗了臉,扎了馬尾。出門時沒吃東西,胃里空空的。走到地鐵口,
我看了眼錢包,只有八塊七毛。我沒進站,轉身往人流多的地方走。
街邊有人舉著牌子招聘傳單員。我走過去,小聲問:“還招人嗎?”一個大姐看了我一眼。
“你行嗎?站一天十小時,八十塊。”我點頭:“我能做。”她把一疊傳單塞我手里。
“別發太快,夠一整天用。”我站在十字路口,舉著傳單,看著車流。太陽越來越曬,
汗順著脖子往下淌。路人多數不看我,偶爾有人接,轉手就扔進垃圾桶。風吹來,
傳單邊角拍得我手指生疼。中午她給我一個盒飯,是菜少飯多的快餐。我蹲在樹蔭下吃,
飯硬,菜咸,但我吃得干干凈凈。下午風大,幾張傳單被吹飛,我追著跑了幾步。
膝蓋磕在馬路牙上,破了一層皮。我咬牙忍住疼,把剩下的傳單抱緊。到傍晚,
我回到那位大姐面前。她看我一眼,說:“明天還來不?”我點頭,她丟給我八十塊。
我拿著錢,心里發燙。這是我這三個月第一次掙到錢。4 微薄希望我沒坐地鐵,
走了兩站回去,省兩塊。天黑時,我買了六個雞蛋,一小把青菜。還剩三塊九毛,
我藏進錢包夾層。回到家,他在看綜藝,笑得前仰后合。我輕聲說:“我買了菜,
一會兒煮面。”他看我一眼。“你哪來的錢?”“今天發傳單……賺了點。”他哼了一聲。
“終于知道動彈了?”我沒說話,進廚房煮了雞蛋面。他吃了一大碗,連蛋也搶了兩顆。
“還行,今天比昨天像個人點。”我坐在角落吃剩下的湯。雞蛋碎渣漂在水面,
我撈起來吃掉。他翹起二郎腿,扔給我一雙襪子。“洗干凈點,別偷懶。”我接過來,
低頭走進衛生間。洗衣粉早就用完了,我擠了點洗潔精。搓著襪子,手指起泡。水濺到臉上,
澀澀的,我閉了閉眼。夜里我還是睡沙發。他在房里打游戲,語音開著,對別人笑得很熱情。
“我女朋友?一個沒用的,啥也不會。”我聽見了,卻沒動。手里抱著毛毯,
像抱著僅剩的尊嚴。我閉上眼睛,告訴自己,明天還得早起。早上五點,我醒了。天還沒亮,
屋里黑得伸手不見五指。我悄悄起身,不敢吵醒他。廚房很冷,瓷磚冰得發涼。
我拿出昨晚剩的一點青菜,洗了又洗。煮了一鍋粥,切了幾片最薄的咸菜。沒有油,
也沒有雞蛋。我把他的碗盛得滿滿的,我的只有半碗。他七點醒來,皺著眉頭坐下。
嘗了一口,面無表情。“這什么鬼?難吃得要命。
”我小聲說:“剩下的菜只有這些了……”他放下碗,靠在椅子上。“沒用的人,
連頓像樣的飯都做不好。”我低著頭,不敢接話。他喝了兩口粥,把碗往水槽一扔。
“今天也別讓我回來看到你閑著。”我點頭,聲音啞得像漏風。“我今天繼續去發傳單。
”他換鞋,冷冷地瞥了我一眼。“這種工作你能做多久?”我沉默,眼里泛著光。
他關門走了,門鎖啪地一響,我才緩過神。我拿起碗筷,一一洗凈。鍋底粘了粥,
我拿鋼絲球搓了十幾分鐘。洗完后,手凍得通紅,指節發僵。我換上那件泛黃的白襯衫,
背起包出門。街上的風很大,吹得我睜不開眼。我走到昨天那個路口,大姐還在那兒。
她看了我一眼,遞過來一疊傳單。“今天人多,別偷懶。”我點頭,接過來緊緊抱著。
站了一整天,腿酸得像灌了鉛。有個男人朝我走來,故意碰了我一下。“美女,發什么傳單?
陪我喝個茶怎么樣?”我退了一步,臉色發白。他笑著走了,留下一身香水味。我手指微抖,
捏緊了那一疊紙。5 絕望邊緣沒人注意我,我像個路邊的塑料袋,被風吹來吹去。
中午飯還是那種硬飯快餐。這次多給了一塊豆腐。我蹲在墻角吃,旁邊是垃圾桶。
一只貓跑過來,我把最后一塊飯悄悄推給它。下午三點,傳單不夠了。我跑去問大姐。
她皺眉看我。“發那么快干嘛?想早下班?”我搖頭,解釋:“人多,被拿得快。
”她沒說什么,丟給我半疊舊的。我繼續站回路口,腿又酸又麻。五點多,她數完人頭,
掏出八十塊給我。我接過來,捏在手心,很熱。她說:“明天還來?”我點頭,說:“來。
”天黑時,我去了超市。挑了一顆便宜的白菜,一袋打折的掛面。猶豫了一下,
還是買了最便宜的醬油。結賬后,只剩兩塊四毛。我把零錢塞回錢包夾層,像藏個秘密。
回家前,我在樓下站了一會兒。樓上燈還沒亮,他還沒回來。我松了口氣,趕緊上樓。
先把菜洗好,把面放鍋里。醬油剛開封,味道沖得我眼睛一酸。我煮了兩碗,雞蛋沒舍得買,
只放了白菜。燈亮起的時候,他回來了。“怎么不來接我?你不是沒事干?”我一怔,
解釋:“我……今天發傳單回來晚了。”他冷笑,脫了鞋坐在沙發上。“發那玩意兒,
能賺幾個錢?”我遞上飯碗,低聲說:“八十。”他皺眉,咬著筷子。“也就值八十。
”我不敢說話,悄悄去洗碗。他吃完,把碗往桌上一推。“別洗那么慢,浪費水電知道嗎?
”我洗得更快,水花濺到袖子上,一陣冰涼。晚上他躺在床上刷短視頻,笑得很大聲。
我窩在沙發里,手機拿在手里,打開了招聘軟件。還是那些職位,還是沒人回應。
我點開一個助理崗,投了簡歷,又關掉界面。半夜醒來,他在房間里打游戲,語音掛著。
“你不懂,我現在養著一個廢物,壓力大得很。”我聽見那句“廢物”,像針扎進耳朵。
我把臉埋進被子,咬住嘴唇,忍著不哭出聲。凌晨三點他才睡,我一直醒著。早上他出去時,
沒留一句話。我起床,腿還沒恢復,走路一瘸一拐。照鏡子的時候,發現自己臉色發青,
眼下都是黑眼圈。我按了按太陽穴,還是出門了。到了街口,大姐皺眉看我。“怎么了?
臉色這么差。”我搖頭,說:“沒事。”她嘆了口氣:“你年紀不大,干嘛非得做這個?
”我笑了一下:“別的找不到。”她沒再問,遞給我新的一疊。我站在街口,一動不動。
風很冷,傳單在我手里顫抖。有人接過去,有人無視我。我開始背臺詞,
每次遞出去時都說一句:“您好,這是商場優惠傳單。”“請您看一下,謝謝。
”聲音啞得厲害,像砂紙刮過喉嚨。中午快餐的飯菜比前兩天更少了。我還是吃得很慢,
省著吃,覺得每一口都值錢。下午一個小時過去,鞋底磨破,腳掌發疼。我還是站著,
不敢蹲。怕一蹲下就起不來了。我想,如果我能多賺一點,也許就能買點肉了。
也許他就不會說我沒用了。也許……我能配得上住在這個家里。
6 無眠之夜哪怕只是在沙發上。天微亮,我就醒了。頭發亂成一團,眼皮腫得睜不開。
我還是坐起來,找了根皮筋把頭發扎緊。廚房空了,連一根菜葉都沒剩。我掏出錢包,
只剩兩塊四毛。我咬了咬牙,拿了瓶礦泉水出門。今天風大,灰塵撲面而來。
我走到昨天的十字路口。大姐沒來,換了個陌生的男人。他上下打量我,語氣冷淡。
“你來干嘛?”“我是來發傳單的。”“沒你的份兒了,人夠了。”我楞了一下,
嘴巴張了又合。“我……我昨天還在這……”他翻了個白眼。“說了今天不缺人,
別耽誤我事。”我點了點頭,站了好久才轉身。我走出十幾步,腿像灌了鉛。站在路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