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雪晴將咖啡杯重重放在辦公桌上，深褐色的液體濺出幾滴，在季度報表上留下難看的污漬。
她顧不上擦拭，眼睛死死盯著電腦屏幕上剛剛收到的郵件。
市場部總監職位確定由技術部調來的趙天磊接任——又一個毫無市場經驗的男性空降兵。
“果然又是這樣?！彼哉Z，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
這是三年來她第三次與總監職位擦肩而過，盡管她的業績連續八個季度位列部門第一。
辦公室玻璃門外，幾個男同事正聚在一起說笑，不時朝她這邊瞥來意味深長的目光。
韓雪晴知道他們在議論什么——"女人就是女人，
關鍵時刻還是得靠男人撐場面"——這是上次晉升失敗時她無意中聽到的評論。
手機震動起來，是閨蜜李雯發來的消息：“今晚老地方？需要借酒消愁嗎？
”韓雪晴苦笑了一下，回復道："七點見。今天確實需要大醉一場。"她關上電腦，
整理好桌面。市場部其他同事已經陸續離開，沒人邀請她參加他們的"慶祝聚會"。
作為部門唯一的女性中層，她早已習慣了這種被排除在外的感覺。電梯下到一樓時，
韓雪晴遇到了正要上樓的總經理劉志強。“韓副總監，正好碰到你。”劉志強五十出頭，
肚子微微隆起，總是穿著價格不菲卻略顯緊繃的西裝，"聽說趙總監下周就會到任，
你們部門要好好配合啊。"韓雪晴強擠出一個職業微笑："當然，劉總。
我會全力協助趙總監熟悉部門工作。"劉志強滿意地點點頭，
壓低聲音說："其實董事會考慮過你，但你知道，總監這個位置壓力太大，經常要出差應酬，
女人嘛...家庭和事業很難兼顧。"韓雪晴感到一股熱血直沖頭頂，
但她只是微微頷首："我理解公司的考量。"走出公司大樓，
初夏的晚風帶著微微燥熱拂過面頰。韓雪晴深吸一口氣，試圖平復胸口的悶痛。她掏出手機，
撥通了律師朋友王麗的電話。“又是因為性別？”王麗聽完她的敘述，
聲音里帶著壓抑的憤怒，"這已經是第三次了，完全可以提起性別歧視訴訟。"“然后呢？
就算贏了官司，我還怎么在這家公司待下去？”韓雪晴踢了一腳路邊的石子，
“整個行業都這樣，跳槽又能改變什么？”“所以你打算繼續忍氣吞聲？
”“我不知道...至少現在還不是撕破臉的時候。”韓雪晴嘆了口氣，“晚上和李雯喝酒，
你要不要一起來？”“今晚不行，有個案子要趕。不過雪晴，別喝太多，
你明天不是還要見林氏集團的代表嗎？”掛斷電話，韓雪晴招手攔了輛出租車。
車窗外的城市霓虹閃爍，高樓大廈的玻璃幕墻反射著冷冽的光芒。
在這看似現代化的職場環境中，無形的性別偏見依然如影隨形?！芭?，到了。
”司機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耙股本瓢墒撬齻兇髮W時代就常來的地方，裝修換了幾輪，
但老板沒變。李雯已經坐在角落的老位置，面前擺著兩杯馬提尼。
“臉上寫滿了'我又被歧視了'。”李雯推過一杯酒，“說吧，這次是什么理由？
”韓雪晴一口氣喝掉半杯，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卻澆不滅胸中的怒火。
“劉志強說總監職位需要能承受高壓的男性，因為要經常出差應酬?！薄肮?！
”李雯夸張地翻了個白眼，“2023年了，這幫老古董還在用這套說辭。
上周我們醫院評選科室主任，明明我的科研成果最多，
最后給了那個連論文都不會寫的男醫生。院長的原話是'女醫生要生孩子，
會影響科室穩定'?！薄澳阃对V了嗎？”“有什么用？整個醫療系統都是這樣。
”李雯晃著酒杯，“我打算攢夠資歷就自己開診所。你呢？繼續忍？
”韓雪晴盯著酒杯中自己的倒影，妝容精致的臉上寫滿疲憊?！拔也恢?。
明天還要見重要客戶，不能搞砸了?！薄坝质沁@樣！每次談到反抗你就轉移話題。
"”李雯湊近她，“聽著，要么接受現實，要么改變它。但別指望它會自己變好。
”那晚韓雪晴喝得比平時多，回到家時已是深夜。公寓里靜悄悄的，
同居三年的男友陳昊出差去了深圳。她癱在沙發上，手機屏幕亮起，
是陳昊發來的消息："晉升結果怎么樣？"韓雪晴盯著這條消息看了很久，
最終回復："沒成功，明天再說吧。"她不想在電話里討論這個，尤其是酒精作用下，
她可能會說出一些無法收回的話。洗澡時，熱水沖刷著她的身體，
卻沖不走那種深入骨髓的無力感。三十歲的職場女性，明明處在職業黃金期，
卻因為性別被一次次按在原地。鏡子里的女人眼神黯淡，
與五年前那個剛入職時意氣風發的自己判若兩人。次日清晨，韓雪晴比平時更早到達公司。
她需要時間準備下午與林氏集團的會議資料——這是公司今年最重要的潛在客戶，
董事長親自點名要她負責這個項目?！绊n總監，早啊。”實習生小雨抱著一摞文件走過來，
"這些是您要的林氏集團背景資料，我都整理好了。"韓雪晴接過文件，
注意到小雨用了"總監"而不是"副總監"的稱呼。"謝謝，不過還是叫我韓副總監吧，
別讓人誤會。"小雨吐了吐舌頭："在我心里您就是總監。趙總監根本不懂市場部的工作，
昨天還問我什么是KOL呢。"韓雪晴搖搖頭示意她噤聲，
這種話萬一被有心人聽到對誰都不好。她翻開資料，
突然在一頁上停住了——林氏集團此次項目的對接人竟然是林嘉怡。
"這個林嘉怡...是林氏的大小姐？""是的，據說剛從國外回來接手家族業務，
很厲害的女強人。"小雨眼睛發亮，"我看過她的采訪，她說要打破商業領域的性別天花板。
"韓雪晴的心跳突然加速。林嘉怡，這個名字勾起了她塵封已久的記憶。大學時代，
她們曾是經濟學院的同學，還一起參加過女性領導力論壇。后來林嘉怡出國深造，
漸漸斷了聯系。"把林嘉怡的個人資料也整理一份給我，越詳細越好。"韓雪晴吩咐道，
一個大膽的想法在她腦海中成形。上午十點，部門例會。
新任總監趙天磊西裝革履地坐在主位上，三十出頭的年紀，頭發梳得一絲不茍，
正在滔滔不絕地講述他對市場部的"改革構想"。
"...所以我認為我們應該減少在社交媒體上的投入，回歸傳統營銷渠道。數據顯示，
電視廣告的轉化率更高..."韓雪晴忍不住打斷："趙總監，
我們的數據顯示過去兩年80%的銷售額來自社交媒體引流，
電視廣告的投入產出比連10%都不到。"會議室突然安靜下來。
趙天磊的臉色變得難看："韓副總監，數據是會騙人的。我做了八年技術管理，
很清楚數字背后的真相。""但這不是技術問題，是市場—""好了，"趙天磊抬手制止她，
"這個問題我們私下再討論。下一個議題..."韓雪晴攥緊了手中的筆，指節發白。
會議剩下的時間里，她一言不發，只是機械地記錄著那些明顯外行卻不容置疑的"決策"。
會后，劉志強的秘書來通知她去總經理辦公室。韓雪晴預感到不會是什么好事。"坐。
"劉志強指了指對面的椅子，臉上帶著公式化的微笑，
"聽說你在會議上公開質疑趙總監的決定？
"韓雪晴深吸一口氣："我只是提供了一些數據參考。""韓副總監，"劉志強嘆了口氣，
"你知道為什么公司不提拔你嗎？不是因為你的能力，而是你缺乏團隊協作精神。
領導者需要的是包容，而不是固執己見。"韓雪晴感到一陣眩暈，
她努力保持聲音平穩："劉總，如果提供準確數據算是缺乏團隊精神，那我確實有問題。
""看，又是這種態度。"劉志強搖頭，"女人在職場上太強勢不好，會影響人際關系。
我這是為你好。"韓雪晴咬住下唇，直到嘗到血腥味。
她知道此刻任何辯解都只會被解讀為"情緒化"。最終，她只是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以后會注意。"走出總經理辦公室，韓雪晴直接去了洗手間。她鎖上隔間門，
將額頭抵在冰冷的墻面上，深呼吸了幾次才忍住沒哭出來。鏡子前補妝時，
她盯著自己泛紅的眼睛，突然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憤怒。"不，這次我不會再忍了。
"她對著鏡中的自己低語。下午兩點，林氏集團的團隊準時到達。韓雪晴整理好西裝外套，
調整表情迎了上去。走在最前面的女人一身利落的白色套裝，黑發挽成簡潔的發髻，
正是林嘉怡。"韓雪晴？真的是你！"林嘉怡眼睛一亮，伸出手來，
"看到會議名單時我還以為是同名呢。"韓雪晴握住她的手，
感受到對方有力的回握："好久不見，林總監。""叫我嘉怡就好。
"林嘉怡笑著轉向她的團隊，"這位是我大學同學，當年經濟學院的學霸。"簡單的寒暄后，
會議正式開始。韓雪晴專業地介紹了公司方案，
期間幾次巧妙地化解了技術部門同事回答不上來的難題。她注意到林嘉怡贊賞的目光，
以及坐在角落里的劉志強越來越難看的臉色。會議結束后，
林嘉怡借口敘舊單獨留下了韓雪晴。"你還是和大學時一樣出色。"林嘉怡遞給她一杯咖啡，
"不過，我注意到你們公司那些男高管的眼神，他們似乎不太喜歡你太出風頭？
"韓雪晴苦笑："這么明顯嗎？""職業女性的直覺。"林嘉怡聳聳肩，
"我在美國讀完MBA回國接手家族生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