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深宮初遇我入宮那日,正值春末夏初,御花園里的牡丹開得正盛。母親含著淚為我梳頭,
說我們溫家小門小戶,能出個才人已是祖上積德。我那時天真,以為只要安分守己,
便能在這深宮中求得一隅安寧?!安湃藴厥?,年十六,工部尚書溫明遠之女。
“太監尖細的嗓音在殿內回蕩,我低垂著頭,卻能感覺到一道灼熱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那是皇上的目光,我知道。我的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卻不敢抬頭?!疤痤^來。
“皇上的聲音低沉威嚴。我緩緩抬頭,正對上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那一刻,
我仿佛看到了一條毒蛇,正吐著信子審視它的獵物。后來我才知道,
那日皇上在二十位秀女中只看中了我一人,這為我招來了多少嫉恨?!暗故莻€美人胚子。
“皇上輕笑一聲,隨手將一枚玉佩丟在我面前,“賜居蘭林苑吧?!拔疫凳字x恩,
卻不知這看似榮寵的開端,實則是將我推向了深淵的邊緣。入宮第三日,
我便見到了貴妃娘娘。她坐在高高的鳳座上,一襲絳紫色宮裝,
發間的金鳳步搖隨著她轉頭的動作輕輕晃動,折射出刺目的光芒?!斑@就是新入宮的溫才人?
“她聲音甜膩,卻讓我脊背發涼,“果然生得一副狐媚樣子?!拔夜蛟诘厣希?/p>
額頭貼著冰冷的地磚:“嬪妾不敢。““不敢?“她忽然笑了,“本宮看你是太敢了。
入宮三日,皇上就召了你兩次,連本宮的生辰宴都提前離席去你那里。“我渾身發抖,
不知該如何應答。這時,一只繡著金線的繡鞋出現在我眼前,鞋尖挑起我的下巴。
貴妃俯視著我,眼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坝涀?,這后宮是本宮說了算。你若識相,
就安分些;若不識相...“她收回腳,輕描淡寫地說,“本宮會讓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那日回到蘭林苑,我的貼身宮女青柳發現我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她一邊為我更衣一邊低聲道:“主子千萬小心,貴妃娘娘最是善妒,
前年有個貴人不過是被皇上多看了兩眼,后來就...““就怎樣?“我追問。青柳搖搖頭,
不肯再說。但她的眼神告訴我,那貴人必定遭遇了不測。我原以為只要避其鋒芒便可自保,
卻不知在這深宮中,越是退讓,越會被人踩到泥里。一個月后,我的膳食中被人下了藥。
那日本該是我侍寢的日子,卻因突發惡疾而不得不告假?;噬吓闪颂t來看,說是偶感風寒,
無甚大礙。只有我知道,那碗銀耳羹的味道不對,喝下后腹中如刀絞般疼痛。
青柳紅著眼睛告訴我:“主子,
奴婢看見貴妃身邊的春桃偷偷進了小廚房...“我躺在床上,望著帳頂繡著的纏枝花紋,
第一次感到這深宮的可怕。那夜我高燒不退,恍惚間似乎看見母親站在床邊,
用溫暖的手撫摸著我的額頭?!巴駜海谶@宮里,善良是最無用的東西。
“母親的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你若想活下去,就得比她們更狠?!按稳涨宄浚?/p>
我的燒退了,但有什么東西在我心里永遠地改變了。我看著銅鏡中蒼白的臉,
輕輕撫過自己尖削的下巴。鏡中人的眼神已不再是從前那個天真爛漫的溫家小姐。
2 權謀初現我開始留意宮中的風吹草動。貴妃的喜好,她身邊人的弱點,
皇上臨幸妃嬪的規律...我將這些瑣碎的信息一一記在心中。同時,
我也在暗中培養自己的勢力。
親請了太醫而對我感恩戴德;浣衣局的宮女因我幫她擺脫了管事嬤嬤的刁難而愿意為我所用。
這些微小的棋子,終有一日會派上用場。機會來得比我想象的要快。端午節那日,宮中設宴,
所有妃嬪都要出席。我特意選了一件素雅的淡綠色宮裝,
發間只簪了一支白玉蘭花簪——這是皇上上次賞賜的。
我知道這樣的裝扮在滿堂珠翠中反而會更引人注目。果然,皇上的目光幾次落在我身上。
貴妃看在眼里,手中的團扇越搖越快。宴至中途,她忽然笑道:“溫才人入宮也有些時日了,
不知可有什么才藝能助興?“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我身上。
我知道這是她設的局——若我表演得好,顯得賣弄;若表演不好,則丟盡臉面。我盈盈起身,
向皇上行禮:“嬪妾不才,愿為皇上和各位娘娘獻丑一曲?!拔覐椀氖恰睹坊ㄈ罚?/p>
一曲終了,滿座寂靜?;噬涎壑虚W過一絲驚艷,而貴妃的臉色則陰沉得可怕。
“溫才人果然名不虛傳?!八湫Φ?,“只是這曲子太過哀怨,不適合今日的喜慶場合。
“我正欲告罪,皇上卻開口道:“朕倒覺得甚好。溫才人,過來朕身邊坐。
“這句話如同投入油鍋的火星。貴妃猛地站起身,杯中的酒灑在了她那華貴的裙擺上。
她死死盯著我,眼中的恨意幾乎要化為實質?!盎噬?!“她聲音尖銳,“這不合規矩!
“皇上冷冷地掃了她一眼:“朕就是規矩?!澳峭恚易诨噬仙韨?,
承受著四面八方或嫉妒或怨恨的目光。
但最令我膽寒的是貴妃臨走前那意味深長的一瞥——她知道我不會每次都這么幸運。
回宮的路上,青柳緊張地告訴我:“主子,貴妃娘娘剛才命人傳話,
說要您明日去她宮中'學規矩'?!拔椅站o了手中的帕子,知道明日將是一場硬仗。
但我不再是那個任人宰割的溫才人了。貴妃不知道的是,
我已經掌握了她一個致命的秘密——她與侍衛統領的私情。“去告訴小德子,
“我低聲吩咐青柳,“讓他把上次看到的事情寫成密信,明日一早送到我手上?!耙股盍?,
我站在窗前,望著那輪被烏云半掩的月亮。宮墻內的風帶著花香,卻也夾雜著腐朽的氣息。
我輕輕撫摸著自己的腹部,那里曾因一碗毒羹而疼痛難忍。“貴妃娘娘,
“我對著黑暗輕聲道,“您教會了我在這深宮中生存的道理?,F在,該學生回敬老師了。
“我的指甲不知何時已深深掐入掌心,鮮血順著指縫滴落,在月色下呈現出詭異的暗紅色。
奇怪的是,我竟感覺不到疼痛?;蛟S是因為,心里的痛早已超越了肉體的感知。
清晨的露珠還未散去,我已穿戴整齊。鏡中的我一身藕荷色宮裝,
發間只簪了一支素銀簪子——這是刻意為之。去見貴妃,越是樸素,越能顯得恭敬。
3 暗流涌動“主子,小德子送來了。“青柳從袖中掏出一封信,手指微微發抖。
我展開信紙,上面詳細記錄了貴妃與侍衛統領趙元昊私會的時間地點,
甚至還有他們交換的信物描述。我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這張薄紙比任何武器都要鋒利。
“主子真要帶著這個去嗎?“青柳憂心忡忡,“萬一貴妃娘娘惱羞成怒...““她不會。
“我將信紙折好藏入袖中,“越是張揚的人,越怕丑事外揚。
“貴妃的昭陽宮比我的蘭林苑奢華數倍。殿前兩株西府海棠開得正艷,
卻讓我想起民間那句“最毒婦人心“。殿內熏香濃得嗆人,貴妃斜倚在貴妃榻上,
身旁宮女正為她染指甲?!皨彐獏⒁娰F妃娘娘?!拔乙幰幘鼐氐匦辛舜蠖Y,額頭幾乎貼地。
貴妃沒有立刻叫我起身。我聽見她輕啜茶盞的聲音,然后是長長的沉默。膝蓋開始發疼,
但我紋絲不動?!捌饋戆?。“她終于開口,聲音里帶著貓戲老鼠的愉悅,
“知道為什么叫你來嗎?“我垂首而立:“嬪妾愚鈍,請娘娘教誨?!啊芭尽暗囊宦?,
茶盞被重重擱在案幾上。貴妃的聲音陡然尖利:“少在本宮面前裝模作樣!昨日宴會上,
你很得意是不是?“我抬頭,正對上她因憤怒而扭曲的臉。
原來再精致的妝容也掩不住內心的丑陋?!皨彐桓?。““不敢?“貴妃冷笑,
“那你可知勾引皇上是何等罪過?“她站起身,金線繡花的裙擺掃過我的腳面,
“本宮今日就要好好教教你規矩!“她揚手就要扇我耳光,我卻不躲不閃,
只是輕聲道:“娘娘若打傷了嬪妾的臉,皇上問起來,嬪妾不知該如何回答。
“她的手僵在半空,眼中閃過一絲猶豫。我趁機從袖中取出那封信,雙手呈上。“這是何物?
“貴妃狐疑地接過?!罢埬锬镞^目。“她展開信紙,臉色瞬間慘白。
我看到她涂著蔻丹的手指開始顫抖,精心描繪的眉毛擰成一團。
“你...你竟敢...“她的聲音突然嘶啞,像被掐住脖子的母雞。我向前一步,
聲音壓得極低:“嬪妾只是偶然得知此事,特意來稟告娘娘。這宮中有小人作祟,
企圖污蔑娘娘清譽?!百F妃死死盯著我,眼中情緒從憤怒轉為驚懼,又變成困惑。
她不明白我為何要幫她遮掩?!皨彐雽m時日尚短,只求一處安身之所?!拔抑币曀难劬Γ?/p>
“娘娘統領六宮,嬪妾愿效犬馬之勞?!斑@是謊言,但我們心照不宣。她需要臺階下,
我需要時間壯大。貴妃深吸一口氣,突然笑了:“好個伶牙俐齒的溫才人。
“她將信紙一點點撕碎,“本宮今日身子不適,你先退下吧?!拔倚卸Y退出,剛走到殿門口,
卻聽見里面傳來瓷器砸地的碎裂聲和宮女的驚叫。我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猛獸被拔了牙,
也只能無能狂怒。回到蘭林苑,青柳急急迎上來:“主子沒事吧?“我搖搖頭,
忽然注意到她身后一個小宮女神色慌張。我瞇起眼睛——那是負責打掃庭院的小丫頭,
此刻卻頻頻偷瞄我的寢殿。“青柳,去查查今日誰進過我的房間。“我低聲道。
不到半個時辰,青柳就揪出了那個小宮女。她在我的妝奩下藏了一包東西——是男人的汗巾,
若被搜出來,就是私通的鐵證。“誰指使你的?“我坐在椅子上,慢條斯理地品著茶。
小宮女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才人饒命!是...是春桃姐姐讓奴婢放的,
說事成后賞奴婢十兩銀子...“4 毒計連環我放下茶盞,瓷底與桌面相碰,
發出清脆的聲響。十兩銀子,就買一條人命。在這深宮里,人命竟如此廉價?!扒嗔?,
去請趙統領來一趟,就說本才人抓到一個偷盜宮中物品的賊?!扒嗔@愕地看著我,
不明白我為何要找貴妃的情人。但我自有打算。趙元昊來得很快。他一身戎裝,劍眉星目,
確實有讓貴妃傾心的資本。見到跪在地上的小宮女和那包“證據“,他臉色微變。
“才人這是何意?“他聲音低沉,帶著警惕。我微微一笑:“趙統領,這丫頭偷了您的汗巾,
本才人特意請您來處置?!八耐酌偷厥湛s——我這話一語雙關,
既是點破他與貴妃的關系,又給了他臺階下。聰明人之間的對話,從來不需要說得太透。
趙元昊深深看了我一眼,忽然單膝跪地:“末將謝才人主持公道。此等背主之奴,
按宮規當杖斃。“小宮女聞言癱軟在地,哭喊著求饒。我看著她稚嫩的臉龐,
心中有一瞬的不忍。但只是一瞬。“那就按趙統領說的辦吧?!拔肄D身走向內室,
“本才人見不得血,就在此靜候佳音?!捌毯?,外面傳來沉悶的杖擊聲和凄厲的慘叫,
然后漸漸歸于寂靜。我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茶盞邊緣,感受著瓷器冰涼的質感?!安湃?,
已處置妥當?!摆w元昊在門外稟報。我走出去,庭院已打掃干凈,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
只有空氣中若有若無的血腥味提醒著剛才的暴行?!摆w統領辛苦了。“我遞過一塊玉佩,
“這是本才人的一點心意,還望笑納?!八q豫片刻,接過玉佩。我們的手指有一瞬的觸碰,
他像被燙到般迅速縮回。這細微的反應告訴我,
他已經明白了我的暗示——我們之間可以有一種危險的默契?!澳⒏嫱??!八卸Y離去,
背影挺拔如松。我望著他遠去的身影,心中盤算著下一步棋。今日一役,我既震懾了貴妃,
又收服了趙元昊,更重要的是——“才人好手段?!耙粋€低沉的男聲突然從身后傳來,
驚得我渾身一顫。轉身看去,皇上不知何時已站在廊下,眼中閃爍著奇異的光芒。
我慌忙跪拜:“皇上萬福,嬪妾不知圣駕蒞臨...““起來吧?!八痔摲?,
“朕聽聞你這里處置了個背主的奴才,特來看看?!拔业男奶绻模恢牭搅硕嗌?,
看到了多少。但面上絲毫不顯,只是溫順道:“不過是些瑣事,不敢勞皇上掛心。
“皇上輕笑一聲,伸手抬起我的下巴:“溫才人不僅貌美,還如此聰慧果決,朕甚是欣慰。
“他的拇指摩挲著我的下唇,帶來一陣戰栗。這不是寵愛的愛撫,而是主人對寵物的贊賞。
我垂下眼簾,掩飾眼中的復雜情緒?!半藿裢矸愕呐谱印!八麃G下這句話便轉身離去,
玄色龍袍在陽光下泛著冰冷的光澤。直到皇上的儀仗完全消失,
我才發現自己的后背已被冷汗浸透。青柳扶我坐下,小聲道:“主子,
皇上這是...““他在試探我?!拔亦?,“也在利用我?!耙鼓唤蹬R,我躺在龍床上,
聽著身旁皇上均勻的呼吸聲。月光透過紗帳,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投下斑駁的影子。
這個掌控生殺大權的男人,此刻看起來竟有些脆弱。我輕輕抬手,虛撫過他的咽喉。
只需一根簪子,就能結束這一切。但權力比報復更令人著迷——我要的不是他的命,
而是他掌控的一切。“愛妃在想什么?“皇上突然開口,嚇得我急忙縮回手。
“嬪妾在想...“我側身偎進他懷中,“若能常伴君側,該有多好?!八笮ζ饋恚?/p>
胸膛震動:“小小才人,野心倒不小。“手指纏繞我的發絲,“不過朕喜歡有野心的人。
“那一夜,我初次嘗到了權力的滋味。它比蜜糖更甜,比鴉片更令人上癮。
而當我清晨回到蘭林苑,看到院中那株被連夜移栽來的極品牡丹時,
更確信了一點——在這深宮中,善良會要了你的命,而狠毒能讓你活得更好。
我撫摸著嬌嫩的花瓣,輕聲自語:“貴妃娘娘,我們的游戲才剛剛開始。
“花瓣在我指間破碎,鮮紅如血。御醫的手指搭在我的腕上,眉頭越皺越緊。
我斜倚在繡榻上,另一只手無意識地撫摸著平坦的小腹。5 權傾宮“如何?“我輕聲問道,
聲音里恰到好處地摻入一絲期待與不安。老太醫收回手,跪伏在地:“恭喜才人,
這脈象圓滑如珠,往來流利,確是喜脈無疑?!拔掖瓜卵酆?,長睫遮住了眼中閃過的冷光。
三個月前那碗被下藥的銀耳羹,不僅讓我失去了做母親的可能,更徹底重塑了我的靈魂。
“此事暫且不要聲張。“我示意青柳遞上一袋銀子,“本才人想親自告訴皇上。
“老太醫接過錢袋,重量讓他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詫異。足夠買通良心的重量?!袄铣济靼祝?/p>
才人放心?!按t退下,我立刻喚來心腹小德子:“去告訴趙統領,今晚子時,老地方見。
“青柳憂心忡忡地看著我:“主子,這假孕之事若被揭穿...““誰說這是假的?
“我輕笑一聲,從袖中取出一個小瓷瓶,“這是西域奇藥,可令脈象如孕。
太醫只會診斷出他預期中的結果?!霸逻^中天,我披著黑色斗篷,
悄無聲息地來到御花園最偏僻的角落。趙元昊已經等在那里,月光下他的側臉如刀削般鋒利。
“才人冒險約見,有何要事?“他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絲緊張。
我直接切入主題:“我需要你幫我送一封信給貴妃。
“趙元昊身體明顯僵硬了一瞬:“才人這是...““別緊張?!拔逸p笑,
“不是揭發你們的信,而是一封...求助信。“我從懷中取出一封信箋,
上面字跡工整地寫著我的“苦衷“——聲稱被皇上強迫承歡,
如今懷了龍種卻日夜擔憂貴妃報復,愿將孩子獻給她撫養。趙元昊看完信,
眼中滿是難以置信:“才人這是何意?““釣魚自然需要香餌。“我伸手替他整了整衣領,
感受到他瞬間繃緊的肌肉,“趙統領只需將信送到,順便...留意貴妃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