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煙端坐在東宮正殿的紫檀木椅上,手指輕輕撫過袖口精致的金線刺繡。
成為太子妃已有三日,這身華服卻仍讓她感到陌生。窗外春光明媚,卻照不進她幽深的眼眸。
"太子妃,蕭將軍和太師夫人在宮外求見。"侍女青竹低聲稟報。柳如煙指尖一頓,
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來得正好。"宣。"殿門大開,蕭景一身墨藍錦袍大步踏入,
身后跟著滿臉堆笑的太師夫人林氏。蕭景目光掃過殿內陳設,眼中閃過一絲嫉妒,
隨即昂首而立,連基本的禮節都省略了。"明日便是如雪出嫁之日,你記得早點出宮。
"蕭景開門見山,語氣不容置疑,"你雖只是個太子妃,但宮里東西金貴,
你明日便多帶些送與如雪便是。"柳如煙輕輕放下茶盞,瓷器與檀木相碰,發出清脆聲響。
好一個"只是個太子妃",蕭景這副居高臨下的姿態,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才是這大周的主子。
林氏見氣氛不對,連忙擠出笑容:"如煙啊,如雪畢竟是你妹妹,
這出嫁的大事...""太子體弱,本宮需照料太子,怕是沒時間。"柳如煙聲音不疾不徐,
卻字字如冰。蕭景臉色驟變,一掌拍在案幾上,震得茶盞叮當作響:"柳如煙!
你別給臉不要臉!如雪代你嫁入市井已是天大的犧牲,
如今不過讓你出宮送她出嫁做臉面而已,你倒是拿起嬌來了?"他逼近一步,
眼中怒火燃燒:"要不是如雪心善,將這樁婚事讓于你,
你以為你此時還能高床暖枕奴仆環繞?哪知你不知感恩,當真是卑賤上不得臺面的東西!
"殿內空氣驟然凝固。柳如煙緩緩抬眸,眼中寒光乍現:"掌嘴。"她話音未落,
立在殿角的東宮內侍已箭步上前,掄圓了胳膊狠狠扇向蕭景的臉。"啪!
"清脆的巴掌聲響徹大殿。蕭景猝不及防,被打得偏過頭去,左臉瞬間浮現五道紅痕。
林氏倒吸一口冷氣,驚駭地望著柳如煙:"太子妃!這..."柳如煙卻恍若未聞,
慢條斯理地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又用絲帕輕拭唇角,這才抬了抬手。內侍立刻退下,
站回原位。蕭景捂著火辣辣的臉頰,不可置信地瞪著柳如煙:"你敢打我?""蕭將軍慎言。
"柳如煙聲音輕柔,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本宮乃太子正妃,你方才出言不遜,
按律當杖責三十。念在明日是如雪大喜之日,這一巴掌算是輕的。"她站起身,
錦繡裙裾如水般垂落,環佩叮咚間已走到蕭景面前。雖然比他矮了半頭,
氣勢卻壓得蕭景不自覺后退半步。"還有,蕭將軍似乎忘了,
當初是你們設計讓我代如雪嫁入東宮,怎么如今倒成了她'心善相讓'?"柳如煙輕笑一聲,
"這般顛倒黑白,莫非是欺我東宮無人?"蕭景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拳頭捏得咯咯作響,
卻不敢再出言不遜。眼前這個柳如煙,與記憶中那個逆來順受的太師府大小姐判若兩人。
"滾吧。"柳如煙轉身,寬大的衣袖在空中劃出一道凌厲弧線,"明日我會派人送賀禮,
至于親自前往——"她回眸一笑,眼中卻無半分笑意,"本宮怕去了,
會壞了如雪妹妹的好心情。"林氏還想說什么,卻被蕭景一把拉住。他深深看了柳如煙一眼,
轉身大步離去,背影僵硬如鐵。待二人走后,青竹連忙上前:"娘娘,
蕭將軍畢竟是...""是什么?"柳如煙冷笑,"一個靠著太師府提拔起來的武將,
也敢在我東宮撒野?"她走回座位,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茶盞邊緣。三日前大婚時,
蕭景為陪柳如雪"試嫁衣"而缺席婚禮,讓她獨自面對滿堂賓客的異樣眼光。這份羞辱,
她一直記在心里。"娘娘,太子殿下請您過去。"一名小宮女怯生生地進來通報。
柳如煙眉頭微蹙。太子楚明修體弱多病,自大婚那日匆匆一面后,她便再未見過。
此刻突然召見,莫非是為了方才之事?繞過曲折回廊,柳如煙來到太子寢殿。殿內藥香繚繞,
楚明修半倚在榻上,蒼白的面容在燭光下顯得格外清瘦。見她進來,
他微微抬手示意左右退下。"聽說愛妃方才教訓了蕭景?"楚明修聲音虛弱,
眼中卻閃爍著奇異的光芒。柳如煙福身行禮:"臣妾魯莽,給殿下添麻煩了。""不,
做得很好。"楚明修忽然笑了,那笑容讓他整個人都鮮活起來,
"東宮正需要這樣一位有膽識的太子妃。"柳如煙驚訝抬頭,對上太子深邃的目光。那一刻,
她恍惚覺得眼前這個病弱男子似乎藏著不為人知的另一面。"明日...真不去?
"楚明修輕聲問。柳如煙搖頭:"不去。""那便不去。
"楚明修從枕下取出一塊玉佩遞給她,"這是母后留下的,明日你派人送去,
算是東宮的體面。"柳如煙接過玉佩,觸手溫潤,上面雕刻著精細的鳳凰圖案,
一看便知是宮中之物。她心頭微震——太子這是在明確表態支持她。"多謝殿下。
"楚明修忽然咳嗽起來,柳如煙連忙上前為他撫背。近距離看,他的睫毛長而密,
在臉上投下淡淡陰影,脖頸處的血管清晰可見,脆弱得仿佛一碰就會碎。"我沒事。
"咳喘稍平,楚明修握住她的手,"如煙,記住,從今往后,
你不再是太師府任人欺辱的大小姐,而是我楚明修的太子妃。在這東宮,除了我,
沒人能讓你低頭。"柳如煙心頭一熱,險些落淚。多少年了,第一次有人對她說這樣的話。
"臣妾明白了。"離開太子寢殿,柳如煙站在廊下望著滿天星斗,握緊了手中玉佩。
明日之后,柳如雪和蕭景就會知道,那個任人揉捏的柳如煙已經死了,
活下來的是太子妃柳如煙。翌日清晨,柳如煙站在銅鏡前,任由青竹為她梳妝。
鏡中女子眉如遠山,眸若寒星,一襲正紅色織金鳳紋禮服襯得肌膚如雪。"娘娘,
真要親自去嗎?"青竹小心翼翼地將一支金鳳步搖插入發髻。柳如煙唇角微揚:"自然要去。
妹妹大喜之日,我這個做姐姐的怎能缺席?"她抬手撫過楚明修給她的鳳凰玉佩,
昨夜太子的話猶在耳邊。這塊玉佩是皇后遺物,意義非凡。太子將此物交給她作為賀禮,
其中的深意不言而喻。"可是蕭將軍昨日那般無禮...""正因為如此,我才更要去。
"柳如煙站起身,環佩叮咚,"我要讓所有人知道,如今的柳如煙,
再不是太師府那個任人欺凌的大小姐了。"東宮儀仗浩浩蕩蕩抵達太師府時,
門前已是車馬喧闐。柳如煙扶著青竹的手緩步下轎,立刻引來一片驚嘆聲。
"那是...太子妃?""好生氣派!那身衣裳怕是價值連城吧?""不是說太子病重,
太子妃無暇出宮嗎?"柳如煙恍若未聞,昂首邁入太師府大門。府中賓客見她到來,
紛紛行禮,眼中滿是驚艷與敬畏。"太子妃娘娘到——"唱名聲中,
一身嫁衣的柳如雪猛地轉頭,妝容精致的臉上閃過一絲錯愕。她顯然沒料到姐姐真的會來。
"姐姐..."柳如雪很快換上甜笑,快步迎上前行禮,"如雪拜見太子妃娘娘。
"柳如煙虛扶一下:"妹妹不必多禮。今日是你大喜之日,姐姐特來相送。
"她目光掃過柳如雪身上的嫁衣,正是三日前那件。看來蕭景所謂的"試嫁衣",
不過是個幌子罷了。林氏匆匆趕來,臉上堆著笑,眼中卻藏著警惕:"如煙來了啊,
快請上座。""母親。"柳如煙微微頷首,故意加重了這個稱呼。
當年林氏以繼室身份入主太師府,對原配所出的她百般刁難,
如今卻要仰仗她的太子妃身份為女兒撐場面,何其諷刺。喜堂上,蕭景一身新郎裝扮,
見柳如煙進來,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左臉上依稀可見昨日掌摑的痕跡,雖然敷了粉,
仍能看出些許紅腫。柳如煙視若無睹,徑自走向主座。賓客們紛紛讓路,
竊竊私語聲不絕于耳。"聽聞昨日蕭將軍去東宮,被太子妃掌摑了?""噓——小聲點,
沒看蕭將軍臉色多難看嗎?""太子妃好大的膽子,連蕭將軍都敢打..."吉時將至,
柳如煙端坐主位,看著柳如雪與蕭景行禮拜堂。曾幾何時,這本該是她的婚禮,她的良人。
如今物是人非,她卻覺得慶幸——若非陰差陽錯嫁入東宮,
她永遠不會知道自己能活得如此揚眉吐氣。"新人敬茶——"按照禮數,
新人需向在場最尊貴的賓客敬茶。柳如雪手捧茶盞,裊裊婷婷走到柳如煙面前,
盈盈下拜:"請太子妃娘娘用茶。"柳如煙接過茶盞,輕抿一口,
隨即從袖中取出鳳凰玉佩:"妹妹大喜,姐姐沒什么好東西,這塊玉佩是皇后娘娘遺物,
太子殿下特意讓我帶來贈予妹妹,愿妹妹與蕭將軍百年好合。"滿堂嘩然。皇后遺物!
這是何等貴重的禮物!更令人震驚的是,太子竟然將如此重要的東西交給太子妃處置,
可見對其寵信有加。柳如雪的手微微發抖,接過玉佩時差點掉落。
她當然明白這份"厚禮"背后的含義——太子妃這是在昭告天下,她在東宮的地位不可動搖。
"多、多謝太子妃娘娘..."柳如雪強撐著笑容,眼中卻閃過一絲嫉恨。林氏見狀,
連忙上前打圓場:"如煙有心了。如雪,還不快謝過你姐姐?"柳如雪正要再次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