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回到流芳軒，玉婉見三夫人帶著翠鳴站在院子等她，

“姨母，你怎么來了？”

三夫人拉著玉婉的手往里走，

“這么快回來，是不是沒走到東苑。陳家和林家的女兒都搶著去，將你擠了回來。”

三夫人這么說，玉婉心中好受不少。

“碰見了素娥姑娘，我就回來了。”

“世子爺知書達(dá)理，是個謙謙君子。他平日里不近女色，連個通房都沒有，你別怕他。”

三夫人沾了沾眼角，雙眸發(fā)紅，

“姨母沒有本事，在這府里總是低人一等。連累你也要看人眼色。”

玉婉心里不滋味，

“姨母，你別這么說，國公府有國公府的規(guī)矩，是我不適合這里。”

三夫人拿出翠鳴的身契交給玉婉，

“翠鳴是個好孩子。花瓶是妍兒打碎的，翠鳴看見了。妍兒害怕老夫人責(zé)怪，所以遷怒到翠鳴身上。”

三夫人能說出來，玉婉有些吃驚，一時不知該說什么好。

“婉婉，妍兒性子不好，責(zé)任在我。三爺嫌她不是個男孩子。老夫人又一貫看不慣我。她待二姑娘既寵溺又縱容，待我們母女就是橫豎不喜歡。久而久之，妍兒的性情越發(fā)古怪，尤其是讓她遠(yuǎn)嫁到湖州，她嚇得夜不能寐。”

玉婉靜靜聽著，不知是真是假，

三夫人將翠鳴打發(fā)出去，

“婉婉，我知你定會想，我為何不知自愛，為何又要再嫁，還嫁給個無賴。

當(dāng)年彭家苛待我，你母親得知，萬分著急。可你父母得罪權(quán)貴不能入京。你父親幾經(jīng)周折才找到張首輔做說客，迫使彭家同意和離，將嫁妝全部歸還于我。

當(dāng)時你外祖父母都不在了，我最親的人只剩下你母親。北地千里迢迢，我一個女人，不敢獨自前往。經(jīng)人介紹結(jié)識了胡大娘子，胡家是商賈，她家的商隊縱橫天下。

哎，一切怪我見識淺，輕信了她。”

三夫人痛哭出聲。

玉婉驀地心驚，屏氣凝神，瞪大眼睛聽著。

“胡大娘子邀我與一群夫人到國公府喝茶……待我清醒……人已躺下三爺?shù)拇采希”焕戏蛉俗擦藗€正著！

我知胡大娘子害我，但事已至此，我只能忍下，當(dāng)無事發(fā)生。

但她想逼我做妾，霸占我的嫁妝絕無可能！我說國公府不放我走，我就撞死在你家大門口。

老夫人嫌我礙眼將我攆了出去。

胡大娘子奸計不成，事情也就這么算了。可楚三爺不依不饒?zhí)焯靵韺の遥f是賠禮，卻惱得街坊四鄰傳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我……我還有了身孕。”

“姨母！”

玉婉驀地心疼三夫人，“這些我母親知道嗎？姨母……”

知道又能怎么樣！

父母在北地不能來京都，鞭長莫及，姨母一個女子孤孤零零受人欺辱。

玉婉遭受過同樣的心酸，自然知道，那就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的無助。

潸然淚下。

“好孩子哭什么，都過去了。”

三夫人為玉婉擦拭眼淚，傾訴道：

“哎，我當(dāng)時六神無主，買了打胎藥，誰知被楚三爺發(fā)現(xiàn)，他跪在地上求我原諒，讓我把孩子留下來，我不依，他派人看著我，可我犯了倔脾氣，孩子打下來的時候已是個成型的男嬰。”

三夫人哭得雙目通紅，

“興許是報應(yīng)！沒過多久胡大娘子難產(chǎn)死了，楚三爺抱來禮哥兒。那時，我日日思念我那苦命的孩子，看見禮兒便不愿意撒手，一時糊涂嫁了進(jìn)來。

開始還好，三爺雖沒本事，但待我卻還算體貼，只是我打胎傷了身子，子嗣艱難。

后來，他原形畢露，打起我嫁妝的主意！我才知他早敗光胡大娘子的嫁妝，得知我嫁妝頗豐，才打起我的主意。

可是全都晚了！我一手養(yǎng)大禮哥兒，舍不得離開。后來又有了妍兒。”

玉婉抽抽搭搭哭成兔子，紅鼻子紅眼睛，模樣嬌媚，

“姨母，苦了你。你為什么不告訴我們？嗚嗚嗚……”

三夫人嘆口氣，

“日子都過來了，也沒多苦，只是妍兒看著霸道任性，性情卻是膽小懦弱。二姑娘有老夫人撐腰，我的妍兒什么都沒有。我只盼給她尋門好親事。別再像我一般受苦。”

“姨母，我能幫你做些什么嗎？”

玉婉囊著鼻子聲音發(fā)顫，“不如你帶妍妹妹和離好了。咱們回北地，我來養(yǎng)活你們。”

“傻孩子，我這輩子就這樣了。妍兒嫁出去就好了。”

三夫人拍了拍玉婉的腦袋，

“最近府中事多，婉婉小心些。老夫人壽辰，二姑娘也會回來，你得罪過她，她如她母親一般陰毒，不會放過你。你要小心，姨母無能，不能事事保護(hù)你。”

玉婉一拍胸膛，

“姨母放心好了。她敢作妖，我讓她看好看。”

三夫人眉間舒展，放下了心，“胡姨娘和胡春嬌也要防著些。”

玉婉拍著胸脯，“我不出屋不就得了。”

*

十日后，定國公夫人壽辰，大雨過后，天色放晴。

小丫鬟引著玉婉穿過庭院，疾步而行，

“玉婉表姑娘，您快些。奴婢瞧見春嬌小姐扶著醉酒的六少爺進(jìn)了房間，一刻鐘了還未出來。三夫人在前面陪客人，奴婢不敢聲張，這兒要是出了丑事，奴婢可是活不了。”

玉婉隨著她走得飛快。

老夫人壽辰高朋滿座，玉婉不想惹事，連荔香院有戲班子唱戲都未過去看熱鬧。

躲在流芳軒，閉門不出。

可三房的小丫鬟還是把她揪了出來，說找不到三夫人，三房發(fā)生了十萬火急的事。

她快步跟著小丫鬟沿著林廊穿過庭院，直奔荔香院。

荔香院雖地處偏僻，但緊鄰貴人們聽?wèi)虻拇何踉海浇窳謨?yōu)雅，保不準(zhǔn)有人不耐聽?wèi)颍e逛到此。

進(jìn)了院子，隱約可聞遠(yuǎn)處鑼鼓之聲。

玉婉見四下無人，正房房門緊閉，快步上前。

翠鳴小聲提點，“小姐，小心有詐，咱們還是別多管閑事了。”

玉婉何嘗不知。

只是這幾日姨母受大夫人器重，協(xié)助掌家。

大喜的日子，楚相禮和胡春嬌，一個姨母的繼子三房嫡子，一個三房胡姨娘的侄女，孤男寡女同處一室。

當(dāng)真做出些荒唐事，被賓客碰見，污了國公府名聲。

姨母身為三房主母，定會受到老夫人和楚三爺?shù)目霖?zé)。

玉婉找到兄長便會離開京都，她希望姨母與表妹能在國公府過得好些。

荔香院平常無人居住。

此時，房門緊閉，窗戶卻半敞著，男女調(diào)笑的聲音聽得真真怯怯。

簡直是恨不得多引幾個人前來觀看。

翠鳴啐道：“胡春嬌也太不要臉了些。她想嫁進(jìn)來，三夫人一直說她輕浮看不慣她。她便想出這樣的法子勾引禮少爺。她想引旁人來抓奸，坐實此事，令三夫人不得不接受她，真是太陰險了。小姐，怎么辦？”

玉婉想繞到后窗，可剛走一半，頓覺不對，剛才引路的小丫鬟不見了！

草叢擺動好似藏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