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準停住了腳步,并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
他們漫無目的地走著,也不知道要去哪。
季準依稀記得,很多年前他也在想,怎么樣才能甩掉后面的跟屁蟲。
同樣的事,但現在心境卻截然不同。
可是他們又能走到哪里去呢。
這座城市不論多大,他們也是在這里實實切切地生活了二十年。
“小兩口散步去啊。”
樓上大媽提著菜籃子,打招呼道。
季準下意識就點了點頭,
“劉姨你剛回來啊。”
兩人擦肩而過,蘇酥也像以前那樣害羞地低下頭。
但是他開完口就愣住了。
不是分手了嗎?
為什么身體會不由自主地承認這段關系?
季準有點生氣,感覺自己簡直無藥可救了。
他們繼續往前走,
“小酥小準來吃飯嗎?”
這是小區門口小菜館的老板,已經在這里開店十多年了。
以前要是兩家都沒空做飯,他就帶著蘇酥來這里吃飯。
久而久之,大家就都熟識了。
胖胖的老板露出友善的笑容,熱情地招呼著季準蘇酥。
“不了王叔,中午吃過了。”
季準也撐起笑容回應道。
王叔點點頭,微笑地看著兩人,目送他們離開,
“年輕就是好,這種青梅竹馬還能修成正果的不多見咯。”
季準和蘇酥都聽見了這句話。
季準陰沉著臉,繼續往前走。
蘇酥亦步亦趨地跟在后面。
“是小小季和小小蘇嗎?”
一個在樹蔭下下棋的老爺子打招呼道。
他是這里的老住戶了,這座樓建好的時候他就是第一批搬進來的,
就連季鴻志和蘇永和都是他口中的小季和小蘇,所以季準和蘇酥自然就是“小小季”和“小小蘇”。
老爺子今年八十多歲,所幸身子骨還硬朗,天天在樹蔭底下擺上棋盤等人來和他下棋,
可就在去年,這個小區最后一個和他一起下棋的老人也走了。
“李爺爺,涼快著呢。”
季準連忙坐到老爺子對面,陪他下盤棋。
蘇酥站在一旁看。
老爺子對他和蘇酥很好,小的時候經常給他倆糖吃,沒事就帶著他倆玩。
兩人的棋局很快就開始了,棋子紛飛間老爺子突然驚訝地看向季準和蘇酥,壓低聲音問道:
“小季,你怎么和小蘇家的媳婦一塊來了!”
季準無奈道:
“李爺爺,我是小小季,季準,不是我爸。”
“哦哦,對對,我糊涂了哈哈。”
蘇酥在一旁捂著嘴輕笑。
老李頭上了年紀,有點糊涂,這也不是他第一次問出這個問題。
“小準啊,你今年二十了吧。”
他說話間,手偷偷移向季準的“馬”。
季準恭敬回答道:
“是的李爺爺,我和蘇酥都二十了。”
“咦?”
老李頭輕咦一聲,
下一句便語不驚人死不休,
“怎么還不結婚?”
季準直接僵住了,而老頭趁此機會一把拿走了他的“馬”。
眼疾手快完全不像一個八十歲的老頭。
蘇酥看到了全程,剛想出聲提醒,但老李頭卻調皮地向她眨眨眼。
季準則是一臉無奈地解釋:
“李爺爺,現在不是以前了,二十歲都是上學的年紀……”
“哦哦,這樣啊。”老頭煞有其事地點點頭,表示自己學到了。
而這時,蘇酥輕輕碰了一下他,指向原本屬于“馬”的那個空缺。
季準心領神會,
“李爺爺,你又偷拿我的棋子!”
“哈哈哈哈哈!”
老李頭哈哈大笑,很是高興。
季準苦笑,這人越老越像小孩。
也不知道是真糊涂還是假糊涂。
“您再這樣我不玩了。”季準兩手一攤。
他也樂意和老頭開玩笑。
老李頭拉著他的手,
“別啊,不拿了不拿了,爺爺改了,改了。”
季準和他繼續在棋盤上廝殺,最終還是老爺子棋高一著,直接將軍。
他認輸道:
“老爺子風采不減當年啊!”
老李頭吹胡子瞪眼,
“你跟你爹一樣是個臭棋簍子。”
“不下了不下了。”
季準起身準備告辭。
“我們走了李爺爺。”
蘇酥站在季準后面,朝老李頭招招手。
老李頭微笑著點點頭,突然開口:
“小準啊,你和小酥結婚的時候千萬別忘了我這個老頭子啊。”
季準又僵住了。
老李頭此刻再也沒了剛才的狡黠,他茫然地看向天空,
“也不知道我還有沒有那個時候。”
“一定會有的,李爺爺。”蘇酥這時開口說道。
季準嘆了一口氣,擺擺手,
“走了,李爺爺。”
老李頭把雜亂的棋局重新擺好,擺著擺著突然一拍腦袋,眉頭一皺,
“我剛才和誰下的棋?”
他閉著眼想了好一會,好像要睡著時突然睜開眼,白色的長壽眉一顫,
“哦,是和小季那個臭棋簍子。”
“不對。”
他突然摸起胡子,神色疑惑道:
“他怎么和小蘇家媳婦一塊來的?”
……
季準和蘇酥已經走到了季鴻志所說的電影院。
電影院是個單獨的小樓,只有二層,斑駁的墻體象征著它的古老。
而現在其實很少有這種電影院了,基本都在商場。
季準和蘇酥他們這代人其實是見證了城市和時代的發展的。
從諾基亞到智能手機,從三層小超市到大型商超,從二八大杠到新能源汽車,
他們都一一經歷過。
他們行走在這座城市的邊緣,就像是劃分新舊的幽靈。
但這里的人和物也曾記錄了他們的成長。
季準本來想悶頭直接走,卻被蘇酥拉住了,
“不要進去看電影嗎。”
季準拿開蘇酥的手,冷淡道:
“我要去學校碼字。”
“別鬧了,阿準。”蘇酥突然開口,
“這個世界上沒人會希望我們分手。”
季準冷笑一聲,
“那你想得真是太簡單太簡單了。”
蘇酥看著季準的眼睛,緩緩道:
“我知道,你說的周辰玉嘛。”
季準挑挑眉毛,
“真是難得,你連這都知道。”
蘇酥嘆了口氣,帶著希冀的眼神看向季準,
“可是我們的事為什么要牽連一個完全無關的人。
阿準我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你,周辰玉什么都不知道,
他只是一個從農村來的孩子,來到煙城什么都不懂,我看過他的身份信息的。
我想幫幫他,就是僅此而已。”
季準也回過頭來看著蘇酥,
“那我也告訴你,他絕對不可能是你口中那個什么都不懂,膽小謹慎又懂事的男孩,你信嗎?”
蘇酥絲毫不退縮,她的性格同樣強勢,
她也直視著季準的眼睛,
“那你告訴我為什么,阿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