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第一次見面在網(wǎng)吧。名字叫聞崢,渾身上下只有1000塊錢,
張口就問我包月網(wǎng)費多少。怕他離開,我撒謊說活動打折,包一個月800。
實際是1300,我偷偷用生活費給他墊了500塊。直到我們分手,我也沒好意思告訴他,
當初是我見色起意用500塊買了他一個月。1開會時我才知道,
PUBG?中國今年的青訓賽由我們承辦,聞神也會來。全球總決賽的?mvp,
大駕光臨青訓賽?還沒想明白,小昭的消息已經(jīng)彈到了我面前。「大八卦,速看。」
小昭分享了一個某吧的帖子,叫做《聞神追愛入青訓,速進討論》。生怕別人劃走,
一樓直接貼了張全球總決賽聞崢的?mvp?舉杯圖。這張圖很出名,看比賽的沒人不知道,
賽后他自己也在社交平臺發(fā)過,還放在?C?位。不同的是,
帖子里這張圖被拉高了暗角曝光,
露出了右上角另一位笑得十分幸福的人——總決賽的女主持秋秋。「聞神和秋秋在談,
圈里人都知道。」「我說呢,總決賽后臺采訪他們站那么近」「聞神談戀愛,真的驚人」
「不會要轉(zhuǎn)幕后了吧,這么快?」「還真別說,圈里人說他確實有股份」
……小昭探頭問我表情怎么這么難看,我說胃有點不舒服。五年前我和他談過一場戀愛,
那時候他是聞崢,不是聞神。唯一一張能夠證明我們戀愛過的合照,
是我在網(wǎng)吧包間攬著他的,很樸素的背景,兩個人都有些灰頭土臉,但是笑得很開心。
我想在朋友圈公開,他卻說不夠正式,下次再發(fā)。到了下次,又說狀態(tài)不好,
連合照也不愿意拍,然后便沒有了然后。聞崢說的對,照片里的他們看起來太青澀,
笑得那么開心也不代表相愛,所以不能公之于眾。2現(xiàn)場提前半個月就開始預(yù)熱比賽,
廣告屏上到處都是聞崢那張臉,這個視頻還是我親自做的。小昭捅了捅我,
嘖嘖稱奇:“聞神這張臉,是真牛逼啊。”“是啊,能不牛嗎,他都接上高奢廣告了,
男明星一枚。”視頻投放完畢,工作清單又劃去一項。“我咋感覺你陰陽我男神呢?
”“你感覺的沒錯,我不喜歡他。”我隨口應(yīng)付,“下午主辦方要來場地檢查,
我們得去集合了。”上次看到那個帖子后,我把埋伏在聞崢粉絲群里的小號注銷了,
強迫自己不去關(guān)注他,可該來的總會來,我只能提醒自己這是工作,個人情緒別放大到工作。
我一向做得很好,這次也不例外。只是沒想到,他也會來。朱總說來的都是高層,我忘記了,
他現(xiàn)在確實算是高層了。遠遠看到他我下意識的反應(yīng)就是躲起來。
小昭不明白為什么我們要走在最后面,我也不明白,我跟他的事,早都是昨日黃花了。
可能是我真的太久沒有見到他,我的膽怯遲到了。他變了很多,變成熟了。
只透過照片和影像資料沒有那么確切的感受,現(xiàn)在看著他的背影才發(fā)現(xiàn),聞崢寬肩窄腰,
穿西裝很漂亮。一堆行政夾克和正裝里面,就他最是筆挺利落,每一寸都嚴絲合縫。
四年前他連試都不愿意試的衣服,現(xiàn)在穿在身上已然像他的伴身盔甲。
“我們運營部兩位干將,特別有想法,這些都是她們帶團隊做出來的,來!
”聽見朱總這么說,我連忙將小昭推了出去,無聲祈求她別暴露我。我和小昭共事三年,
一個眼神就知曉彼此放什么屁,見我緊張得滿臉漲紅,雖然不明白具體怎么回事,
她還是往前去了。不知道說了什么,隔得太遠聽不真切,但聽到他們開懷大笑起來,
我就知道搞定了,小昭向來靠得住。有兩個同事認出我,狐疑地回頭看我,
我把口罩往上拉得更高,不好意思地笑笑示意他們別出聲。我用余光偷看聞崢,
他沒什么反應(yīng),連頭也不回。隔著前前后后談笑風生的人,我把自己變成了闖入展柜的老鼠。
一昧往海里扔石頭,還奢望它有水花,有什么意思呢?不如多做一件事。趁沒人注意,
我悄悄離開了。3“哎呀?你沒去見主辦方嗎?”林工很驚訝這時候在后臺看見我,
畢竟我是策劃人之一,這時候不陪甲方,出現(xiàn)在這說不過去。“還當咱們是小網(wǎng)吧呢?
少我一個不少,塌不了。”我笑笑開始檢查工作進度。我大學主修市場營銷,輔修展會策劃,
大三暑期在這家電競網(wǎng)吧實習,算是早早遇上了伯樂,成了他們的御用兼職,
畢業(yè)后順理成章入職了這里。幾年下來當初的電競網(wǎng)吧搖身一變成了艾電競有限公司。
我混成了元老,而林工就是我實習時的網(wǎng)管。仔細想想,如果沒有他當年發(fā)燒請假,
我就不會頂班做那兩天的網(wǎng)管,也不會遇到當時只會穿T恤,
渾身上下只有1000塊錢的聞崢。“林工啊,你說世界上怎么會有這么巧的事?
”我有些感慨。“切,巧什么?有心人苦心積慮罷了。”林工一語參破天機,
雖然知道他不知道當年那些事,我還是有點臉熱。確實,如果不是我有想法,
哪有800塊錢包月和后面的事。“咋突然說這個,碰上啥事了?”林工非要湊過來,
我隨便扯了個謊說:“沒什么,就是看見我們現(xiàn)在承辦這個青訓賽有點唏噓。”“那倒是,
誰能想到我一屆臭網(wǎng)管也交上五險一金了,笑死個人。
”林工一邊說一邊向我展示他的工作牌,樂得花枝招展。被他傳染,
我從剛才那種頹喪的情緒中走出了一些,什么情情愛愛,還是工作靠譜。“為金錢奮斗終身!
”我舉起拳頭大喊勵志口號,林工抱住我的手,比我還激動,
喊道:“那我要為艾電競奮斗終身!”話音未落,后臺大門咔嚓一下被拉開,
一群人魚貫而入。在眾人驚愕的視線中,我和林工抱著手擠在一起一動不動,
像兩只弱智的鵪鶉。我是被嚇得。4小昭反應(yīng)很快道:“林今語,林工,
我們運營總監(jiān)和后場管理。太敬業(yè)了,感冒發(fā)燒還往公司跑。”后半句是對我說的。
我連忙松開手,把口罩戴好迎上去,壓著聲音解釋道:“有點事情放心不下就來了,
各位有失遠迎。”“多注意身體,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啊。”朱總拍了拍我。“是是。
”我一昧點頭,實際上連他們在說什么都聽不太清楚。自從他們進來,
后腦勺一直有個視線跟著她,快要把她盯穿了。這算不算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為了躲他我逃到這來,最后卻被推著站到了最前面。林工湊不上這個熱鬧,
和大部隊打了個招呼,正要遁走卻忽然停下了動作。見他看過來,我心里大喊不妙,
下一秒他就直直地朝我走了過來。“哎喲聞崢!”林工越過我,
直接和我身后的人打起了招呼:“哇真是你啊,真是好久不見了,恭喜你拿下總冠軍!
太爭氣了!”他們立刻成了人群的焦點,我在旁邊快暈倒了。她怎么忘記了,林工是網(wǎng)管,
那一個月少不了和聞崢接觸。沒想到還有這層關(guān)系,朱總興致勃勃問道:“你們認識?
”林工一時激動做出的舉動,冷靜下來遭這么一問直接啞口無言。畢竟聞崢今時不同往日,
他現(xiàn)在提以前那么一段事,像是故意攀高枝。聞崢也不說話,更不對勁了。
其他人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我只能出來打圓場。“以前聞神在我們網(wǎng)吧打過游戲。
”那股視線又掃了過來,我硬著頭皮說:“算是比較有緣份。”他們又向聞崢求證,
畢竟只有他點頭承認,這事才是錦上添花的好事。時間一點一滴過去,
我因為一句緣分把自己推上了刑臺,而聞崢舉著鍘刀一直不說話,
我的死活便成了他可以隨意戲弄我的籌碼。“是,我以前在艾電競網(wǎng)吧包過月。
”他終于大發(fā)慈悲。時隔多年,再次聽見他的聲音,我的耳朵酥酥麻麻跟過了電一樣。
“怎么沒有提前說呢,不然怎么也得讓聞神感受一下賓至如歸是不是?”跟了老大這么多年,
她還能不知道他這句話什么意思嗎?平時她應(yīng)付起這些場面得心應(yīng)手,
現(xiàn)在就是跟啞巴似的一句也說不出口。這尊大佛的光照不到她,她也不愿白費功夫。
“時間久了,一時沒想起來也正常,要不是林工提醒我也沒反應(yīng)過來。
”聞崢竟然會主動攬過話題。我有些意外,他以前可是啞巴來著。不過也是,像他這樣的人,
哪能一直是啞巴,即便不會,耳濡目染也學到不少技巧。別想了,
我算什么還評判起別人來了。正好借這個機會隱身,我拉著林工往后溜。
可是偏有人不如她愿,非得把她逮出來。錯身而過的瞬間,聞崢拽住了我,
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停在原地和他面面相覷。他先拽的人,還露出一副意外的表情。
聞崢松開我,把手背在了身后,好像我是什么燙手山芋一樣,
說:“忽然想起來以前許多回憶,不知道網(wǎng)吧現(xiàn)在怎么樣了?”他能想起來什么好的回憶,
就不能找點其他借口嗎……“網(wǎng)吧升級了,三樓往上還做成了電競酒店。
”摸不清他到底要做什么,我只能老老實實回答他。朱總發(fā)話:“還有時間,
要不去參觀一下?”聞崢搖頭婉拒,說:“不是什么大事,不耽誤咱們行程了。”“不耽誤,
就讓今語和林工陪你過去逛逛,敘敘舊。”說著朱總朝我使了個眼色。他才是人精中的人精,
這時候還想宣傳一下電競酒店,這也想賺錢,掉錢眼了,我在心里怒噴。聞崢沒有答應(yīng),
我訕笑道:“電競酒店的項目小昭更熟系……”“那就拜托林總監(jiān)了。
”我剩下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聞崢打斷了。看著他朝我伸出的手,我一時失去了反應(yīng)能力,
只知道握上去,跟人機一樣說:“應(yīng)該的。”聞崢的手很冰,我的也是。5網(wǎng)吧離會場不遠,
五六公里,公司派車送我們過去。林工坐副駕,我和聞崢在后座,各自貼著車門沒有說話。
空間太小了,窒息的感覺蔓延得太迅速,
我不抬頭都能感覺到前面兩個人一直通過后視鏡看我。工作罷了工作罷了,
我在心里提醒自己,開口道:“我們?nèi)⒂^一下,差不多半個小時左右,回來也能趕上午餐。
”“嗯,不耽誤。”聞崢說話的時候也沒有回頭,從上車到現(xiàn)在他一直支著下巴看著窗外,
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回答得漫不經(jīng)心,和剛才判若兩人,我的心沉入谷底。網(wǎng)吧雖然升級了,
但總體格局變化不大,前臺、水吧、休閑區(qū),電競區(qū)只升級了設(shè)備,從前的影子還在。
其實我也將近一年沒來這里,都在接現(xiàn)場的活。小弟看到我和林工很驚喜,“我哥姐,
你們咋來了?臥槽,聞神……!”林工的弟子自然得林工真?zhèn)鳎肱模€一驚一乍。
我叮囑他:“聞神來參觀,先留個包間。”“不用,逛逛就走了,上不了機。
”聞崢這句話緊跟在我后面。直到他戴上口罩,
被四面八方狂熱的粉絲堵住我才知道“上不了機”什么意思。就兩分鐘的時間,
整個一樓大廳的人全部涌了過來,把前臺擠得水泄不通,甚至還能看見人不斷往這里來。
原本我在他旁邊,漸漸被擠到了外圍。剛開始還有只手拽著她,
后來也擋不住擁擠被迫松開了。聞崢在笑,示意大家往后退,只有我知道那個表情,
他不舒服。聞崢不舒服的時候也會笑,我以前還因此罵過他,那時候他抱著我,
把頭埋在我肩膀上,答應(yīng)以后不高興不舒服一定會告訴我。我太愚蠢太失職,
潛意識里還當他是可以和我穿梭在網(wǎng)吧和大街小巷的少年。早就不是了。“叫安保過來。
”我叮囑林工,轉(zhuǎn)頭便爬上了桌子。“在座各位!”一嗓子下去,全部人看了過來。
我不敢去看,視線盯著遠處高高掛起的宣傳標語“無電競,不青春”。網(wǎng)吧重新裝修那次,
他們考慮了很久最終還是留下了這句標語,他們不舍得換,幾年了,燈箱都褪色了。
“為了慶祝X-crue拿下總冠軍,祝賀聞神拿下MVP,艾電競今天免費續(xù)機兩小時,
每人送水飲一杯,可自行到水吧領(lǐng)取!手慢無!”我好像幾百年沒有這么喊過了,
有記憶以來這是我嗓門最大的一次,比聞崢出道戰(zhàn)那次喊得還大聲,還像個瘋子。
他們在我腳下歡呼沸騰,鬧得一陣耳鳴,再去看聞崢,安保已經(jīng)帶著他往電梯去了。
6半個小時,我踩著高跟鞋發(fā)瘋的視頻傳遍全網(wǎng)。底下的評論有罵活動秩序混亂的,
有說要過來領(lǐng)水飲的,還有噴聞崢不訓練到處晃悠的……會客室里我不停地接電話,
說到口干舌燥,聞崢就坐在旁邊一動不動。“我們馬上回去,您放心。
”掛斷電話抬頭便撞上聞崢的視線,我一愣。聞崢把頭扭開了,應(yīng)該只是剛好撇了我一眼。
我理了理思緒,朝他道:“真的很抱歉,我們沒有考慮到安保問題,給您帶來了驚嚇,
后續(xù)任何處理補償我們都愿意配合,今天之內(nèi)也會出聲明。”聞崢用一種審視的眼神看著我,
不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好半晌,他說:“林今語,
你能不能用剛才那個聲音喊一聲我的名字?”有些時候我佩服自己的敏感,聞崢剛說完,
我就知道他想干什么。19年春季賽第一場,聞崢的出道戰(zhàn),我和他分手接近一年。
初出茅廬的少年,沒人相信他能扛著X-crue即將倒下的大旗往前走,
觀眾席都是唏噓聲。我也在臺下,耳邊都是謾罵,有罵X-crue的,也有罵他的。
距離不算遠,我不信他們聽不見,我緊張得手里的應(yīng)援物都被攥濕了。等到他們帶上耳機,
我終于把那句加油X-cure吼了出來。身邊的粉絲團反應(yīng)過來便跟著喊,
我們喊到聲嘶力竭,汗流浹背,還是沒能蓋過那些唏噓聲。
賽后X-crue送來了夜宵和小禮物,我怕碰見聞崢,比賽快結(jié)束就溜了,
后面才收到寄來的禮物。一只聞崢親簽的張牙舞爪的X-crue玩偶,現(xiàn)在還擺在我床頭。
“不能。”我一字一句回答聞崢,他氣笑了,反問我為什么。為什么,哪有為什么,
過去的事就是過去了,追著要答案又能改變什么,而且他已經(jīng)往前走了。“不想喊。
”7合作在即,這次的小插曲最后還是在飯桌上吃吃喝喝解決掉了。
雖然原本只是一頓簡單的午餐,但這事一鬧就不得不抬上酒桌解決,好歹走個形式。
至于聞崢痛不痛快,說不好,但他不肯看我了,我敬酒他也不喝。
大家以為他是煩白天的事連帶著不待見我,幫我解圍讓我自罰三杯,
結(jié)果三杯下肚他臉色更難看了。其實我喊一聲也不會掉一塊肉,
就算被他發(fā)現(xiàn)后還念念不忘也不會怎么樣,畢竟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可我就是不想,
不想被絆住腳步,不管是他,還是我。我酒量一般,上桌必醉,好在酒品不錯,只知道睡。
“人呢?”我抻了抻腿腳,這床太擠了,怎么這么擠。聞崢上了車,我才意識到我在他車上,
瞬間精神不少。“地址。”酒精蒙蔽大腦,我看了他好一會兒,
才緩緩捂住嘴巴轉(zhuǎn)頭看向窗外。不能告訴他,他有喜歡的人,這算什么?“地址!
”他又問了一遍,聲音已然夾著怒火。我掰著車把手小聲道:“我想下車。
”他們明明說過我酒品很好,為什么我現(xiàn)在這么想哭,是因為遇到他了嗎?好像不是,
又好像是。我耿耿于懷,不痛快,不承認的,
其實是自己在關(guān)于他的事情上沒有任何長進的表現(xiàn)。迷蒙之間,車子沒有目的地卻動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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