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親后將軍對我很疏離,直到一年后的春日,將軍倏地竄進我的房間,
抱住我的腰不撒手說:「我會對你好的!」我以為將軍是明白了自己的心。可后來,
女兒的燕窩被廚房糊弄,我拿著裁尺去理論,意外摔到了腦袋,我做了個夢,夢醒,
我看著焦急關心我的將軍,恍如隔世。01「小花,如何?頭還疼不疼啊?你太沖動了,
廚房的事,你應該先告訴我,我會護好你的。」將軍見我醒來,伸手就要撫我的額頭,
面容焦慮又帶著嚴肅。我看著他卻覺得陌生。「我還好。」我拂開他的手。將軍面容一怔,
有些意外。我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道:「我想喝水。」他連忙去倒了一杯茶水給我,
幾片茶葉浮在上面,茶水溫熱,是我原本沒有的待遇。「小花,我已經罰了那群刁奴,
往后女兒和你的衣食住行我親自過目,諒他們再也不敢愚弄主子。」「你做主就好。」
將軍以為我醒來后對他的疏離只是在生氣沒有管好下人,苛待了女兒,
連連保證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我想休息了。」我閉上眼,佯裝頭疼地皺眉,
他果然不再啰嗦。「好好好,你好好休息,我過段時間再來看你。」將軍說完,
一步三回頭地出門,一副深情模樣。我閉眼消化腦子里新出現的記憶,
忽然門口窸窸窣窣地傳來聲響。「誰?」常年的軍人生涯讓我警惕地出聲。02「娘,
娘親……」來人是一個看起來五歲大的小姑娘,穿著紅色羅裙,看著嬌嬌弱弱。
我一下子就坐起來,我竟然還有個女兒!夢里的我和將軍始終沒有孩子。所以夢里都是假的?
小短腿咚咚咚地跑到我面前,兩只小手握住我的手指:「娘親,你頭還疼嗎?其實,
我覺得那個燕窩吃起來都一個味兒,都不好吃,娘親不用在意的。」我抬手捏捏她的小臉,
軟乎乎的,這一世,我將孩子養的很好!我把孩子抱上床,她卻掙扎:「小妤重!」
「誰說你重的,娘沒事,不用擔心啦,娘親很壯實的,可以徒手抱十個小妤!」
我摸著她軟軟的頭發,心里忽然就平靜下來。那只是個夢,都是假的,
懷里的女兒真真切切的是存在的。可我低頭看著自己光滑的手指,總覺得覺得別扭極了,
那里原本應該全是繭,常年習劍的繭。03雖然我只當那是夢,可我還是忍不住有些在意,
夢里血流成河,格外真實。心煩意亂之際我只想揮劍,可我四下尋找我的佩劍時,
哪哪都找不到。貼身丫鬟春琴看我到處翻箱倒柜,開口詢問:「夫人可是在找東西?」
「我的佩劍呢?我以前從不離身的。」「夫人可是忘了,那把劍早就被將軍收到庫房去了。」
春琴也滿是疑惑,已經許久不見夫人再找從前那把劍了。一個深閨婦人,需要劍做什么。
我想起來了。剛嫁給將軍,老夫人總是挑我錯處,不是跪的姿勢不對讓我重新跪,
就是請安的時辰不對,她還沒醒,讓我接著等。后來老夫人想了法子,讓我抄《女誡》,
什么「男以強為貴,女以柔為美」「夫不御婦則威儀廢缺,婦不事夫則義理墮闕」。
整篇文章1600字,我抄得心口壓抑,可千百年來皆是如此。心里有無名火,
在我的血脈中流動。我每每抄完就要練會兒劍,只有在揮劍的那一刻,
才能將我的心頭火傾瀉出去。直到那天,又一次抄完《女誡》,回了院里,就開始練劍。
我閉氣凝神,擰身,揮劍,樹葉為我作陪,一劍便能斬斷。04將軍下朝回來看見了,
上前詢問:「小花,怎么忽然又拿起了劍?」「閑來無事,隨便練練的。」
我將劍遞給了旁邊的春琴,幫將軍寬衣。「好吧,用劍要小心,
前兩天刺繡被針扎了還哭鼻子,這個劍更是鋒利,傷了自己可別又哭鼻子。」
他揉了揉我的頭,將我攬在懷里。「不行,劍還是太危險了,要不這樣,
劍就收起來放在庫里,你就用……這個舞劍怎么樣?」他拿起了一旁針線筐子里的裁尺,
揮了揮,舞得虎虎生威,還挺像那么回事的。舞完,
他過來牽我的手摩挲道:「同僚們閑來交談,說這女子的手,講究白玉柔荑,潤如羊脂。
我覺得娘子的手就如白玉一般,真真是上上品。」那段時間,我為了配得上那句「白玉柔荑,
潤如羊脂」,泡酸水、羊奶,甚至用上了銼刀,那把劍更是再也沒動過。
我在將軍一句一句夸耀中迷失了最初的自己。我環顧四周,自己的彎弓沒了,
櫥柜里的盔甲沒了,第一次獵的狼牙也不見了,我忽然驚覺我還是我嗎?
我讓春琴去取回我的劍,拔劍出鞘,伙伴依舊很鋒利。我起身,揮劍,挽花,
從最開始的生疏到一招一式,身體已經先自己一步動作。我練的酣暢淋漓,
手破皮流血了都沒發現。爽快!我將劍放在床頭,后來每日都要練上兩個時辰,好似這樣,
才能心安。05在還沒捋清思緒之前,我不想和將軍見面,女兒倒開始著急了。「娘親,
我新做了一個風箏,你陪我一起去郊外放風箏嘛,去嘛~」剛用完午膳,女兒就撒著嬌,
一句話拐十幾個彎。女兒將我的手放在她頭上,我盤著她柔軟的頭發,答應下來。
可到了郊外,發現將軍也在,古靈精怪的女兒只以為我們鬧了矛盾,想讓我們和好,
我看著女兒臉上的笑顏,又看了看將軍深情的眼,暗自勸自己,那只是夢。
我緩步到將軍身邊,對他露出了自那天以來第一個笑。將軍見我這樣,頓時松了口氣。
五月的天,郊外大風。他的小廝被吹的打了個激靈,又見我和將軍氣氛終于緩和。
他給將軍出主意:「這春日未過,還有些寒意,將軍何不給夫人買一件披風?」我低頭羞澀。
將軍好心情地接小廝的話:「是有些寒意,不如讓那些個布店上門送些花樣,
也不用出門去買了。」「誒,將軍有所不知,這城西新來了一位織女,那手藝惟妙惟肖的,
只是她就一個人,離不了店,將軍不如和夫人一同走一遭,也正好逛逛。」城西?
新來的織女?夢是真的?「她旁邊是不是還有個鐵匠鋪?那家的手藝一般,
還是藤衣家上門的好,買那家的吧。」他連見都沒見,直接脫口而出。06我愣了一瞬,
猛地抬頭看他,不敢置信地后退,他也知道那個夢?怎么精確地想到了「鐵匠」。那個夢里,
將軍對那新來的織女一見鐘情,他將織女囚禁疼愛,后來織女被我放跑,
氣得他對我施了鞭刑,給了我一封休書。而織女逃到未婚夫鐵匠那,也過了些安穩日子。
將軍查到后,盛怒之下獨自拿劍去捉,卻沒想到被鐵匠設置的機關斬殺。
我拖著受傷的身體將他帶回府好生安葬。待自己身體將養好,東瀛國來犯,
我義無反顧再次去從了軍,最后死在一支飛箭之下。如果夢里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那就是我切切實實的的上一世,一切就解釋通了。將軍也重生了,只不過重生的比我早,
他后悔了,所以對我好,和我生下了女兒。我說呢,我說呢,
明明剛成親那會兒不愛宿在我房里,更喜歡練功房,怎么一年后變得那么突然。
原來……一切都是真的。07我本是一個孤女,幸得師父收留,傳我武藝,可剛過及笄,
師父得病沒撐過去,我成了一個人。我游走宋國,看遍宋國的大好河山,東瀛國來犯,
我女扮男裝參軍報國,在戰場上,我認識了方尺心。他生的斯文,但一只手就能將我抱起,
常年的練兵讓他身型壯碩。意外叫他識破我的身份,他對我關懷體貼,我淪陷了。
我因為在營里不方便洗漱。他就每到一個地方,最先去找溫泉,幫我看守。我每次來月事。
他就幫我找熱水,甚至為了不暴露位置,在帳篷里燒火,險些點燃了帳篷。我不信他。夜晚,
他帶我到滿是螢火蟲的草地,單膝跪地向我發誓,他說他一輩子對我好。可后來。
我突破敵軍的包圍,大破敵軍右翼,肩上被插了一箭。他說,他來幫我包扎,
小心不要讓軍醫識破了身份。我救了大將軍一命。他說,從來都沒有女子參軍,
女扮男裝參軍是欺君之罪,為了保命,就讓他把這個事認下。后來東瀛國派來求和,
戰爭結束,方尺心因為有功被封了將軍,他娶了我,世人皆贊他是個有情有義的人。
可成親后他就變了,他很少留宿在我房里,一開始我當他是喜歡練功,后來我漸漸就明白了,
他也許只是想要我的軍功。一年后的春日,我還記得一大早就有喜鵲在叫,嘰嘰喳喳的。
方尺心猛地竄進我的房間,抱著我的腰說:「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的。」
我只以為他是明白了自己的心。他每天下朝都會準時向我報到,和我一起吃飯,一起看兵書。
我后來也原諒了他。我們有了小妤,日子也漸漸好過。可上輩子對我的傷害是真,
這輩子重生后對我的好也是真。但我能為上輩子的我原諒他嗎?08我不斷后退,踩到石頭,
向后倒下,將軍上前要扶我,我一把推開,自己則是平衡不住,摔坐在地上。「小花,
你怎么了,怎么忽然這樣?是被風吹著了嗎?」我狼狽地從地上撐起來,
推開還在關心自己的將軍:「我想自己走走,別跟來。」不知道走了多久,到了城墻門下。
門口賣筆墨紙硯的小販和旁邊的小販在說著閑話。「那件事你聽說了嗎?
齊王和齊王妃和離了。」「這么大的事兒我肯定知道啊。」
「我二嬸子鄰居家的小表妹就在齊王府做工,聽說,
就是因為齊王杖殺了一位弄臟他衣角的喂馬女,一向溫柔的齊王妃追著齊王就打,
最后還鬧得和離了。」「這齊王真殘忍。」「這齊王妃怎么會為一個喂馬女出頭,嘿嘿,
這齊王妃和那喂馬女有……」賣筆墨紙硯的小販和旁邊的人對視一眼,會心一笑。
「我怎么覺得是齊王妃瘋了還計劃辦什么女學,會不會被惡鬼上身了。」「也有可能,
千百年來,從未有人這樣做過。」可笑,哪有什么鬼,要是有鬼的話,
我都不知道會被惡鬼纏身成什么樣了。這齊王妃原本是承宣侯府家的小姐,名喚姜令則,
是個有靈性的姑娘,上一世和離回家后興辦女學,可后來敵軍再次來犯,我去從軍,
倒從沒去拜訪。胡思亂想著,我走進城,看見了上輩子將軍囚禁的姑娘。
09姑娘站在陽光叫賣著,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我不知不覺的被吸引,走向前,
她見我盯著她看,問道:「夫人可是有要買的東西?我做的手帕那是個頂個的好看,
買了包您絕對不吃虧!」她鮮活的模樣和囚禁在地下室無望的樣子完全不一樣。
我覺得她本該就這樣,像迎春花一樣熱烈、充滿希望。「你這花樣怪特別的,
我想做兩件衣裳,不知道你接不接?」「真的嗎夫人!我可以!」織女受寵若驚,連忙上前。
「不用夫人夫人地叫我,我叫花上溪,你可以叫我上溪,你叫什么?」「夫……上溪,
我叫祝月!」「這是定金,尺寸稍后我會讓人來給你,你就在家里做工吧,
這外面天氣還有些冷,小心壞了手。」我將銀子遞給她。「上溪,我會認真給你做衣服的!」
她耳珠泛紅,抬眼滿是羞云,格外嬌俏,惹的路人頻頻回眸、駐足。似乎我盯著她看了許久,
她不好意思地捂住嘴巴,那些禮儀講究笑不露齒。「你笑起來很好看,不用遮掩!」
這世間對女子太過苛刻,可憑什么。離開小攤,我在京城里游蕩,忽然發現,這偌大的京城,
除了將軍府,我無處可去。10看著將軍府那四四方方的匾額,我壓抑地喘不過氣,
可我的夫君、女兒都在里面。回了府,將軍急忙來見我,我沒開門,女兒來見我,
我讓她進來,門外的將軍就立在那,眼里滿是落寞。洗漱過后,我躺在床上,女兒睡在身邊。
她問:「娘親今天怎么了?」「我只是被風吹累了,小妤別擔心。」我把女兒摟在懷里。
「娘親,我想您和爹爹都好好的。」她撲閃著淚汪汪的眼睛看著我。
我聽見自己說了聲:「好!」這輩子終究是不一樣的,女兒需要爹爹。
我把頭埋在女兒脖頸里,心里流下血淚。沒幾天,我獨自一人出門散心,
順便去挑選給女兒的新衣。「這個拿來我看看!」「這個不錯!」我們異口同聲,
對視時都愣住了。那是一位穿著奇怪的姑娘,她束著高馬尾,神采奕奕,眼睛里毫無陰霾。
旁邊的伙計一見我們同時都選上了,但我是第一次來,他不認的,
連忙小聲說:「那位可是承宣侯府家的姜小姐,這位夫人要不再看看其他的?」
11那位姑娘聽到當即就不樂意了:「什么叫再看看其他,你們店還搞歧視啊?我們不買了!
」她自來熟地挽上我的胳膊,帶著我出了門。「我叫姜令則,你叫什么名字?」
她直白地發問,好似在她眼里,我們都是平等的。她大膽的模樣讓我覺得特別:「花上溪。」
她倏地放開我的胳膊,退后幾步:「你就是花上溪?」「怎么了嗎?」我有些不解。
「沒什么沒什么。」她的眼睛圓溜溜地一轉說道:「我看你有緣,我請你去吃一頓怎么樣?」
姜家小姐,那個興辦女學的,是個特別的人,我也想和她認識,便答應下來。包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