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刀在無影燈下閃爍著冷光,蘇婉清小心翼翼地劃開那具千年干尸的胸腔。
盡管已經脫水千年,組織結構的層次依然清晰可辨。"奇怪..."她低聲自語,
調整了一下口罩的位置,將頭燈的光線聚焦在尸體的頸部。
博物館記錄顯示這具出土于江南的宋代官員尸體是"暴病而亡",
但她指尖下的觸感卻告訴她另一個故事。"蘇醫生,有什么發現?"助手小林湊過來問道。
"頸部的舌骨有斷裂,甲狀軟骨也有損傷,雖然皮膚已經風化,
但你看這個位置..."她用鑷子輕輕撥開干枯的組織,露出一個細微的凹陷,"這是勒痕,
而且兇器非常細,可能是金屬絲一類的東西。"小林倒吸一口冷氣:"所以這不是病逝,
是謀殺?""千年之前的謀殺案。"蘇婉清嘴角勾起一絲笑意,拿起相機拍下這個關鍵證據,
"通知館長,我們需要重新評估這具尸體的歷史記錄。"窗外已是華燈初上,
蘇婉清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將最后一份報告輸入電腦。作為市法醫中心最年輕的女法醫,
她早已習慣了與尸體對話的夜晚。收拾好器材,她最后看了一眼那具千年干尸,不知為何,
那空洞的眼窩讓她心頭掠過一絲不安。秋夜的風帶著涼意,蘇婉清裹緊風衣快步走向停車場。
手機嗡嗡震動,是館長回復的郵件,詢問她能否明天一早去博物館詳談這個發現。
她低頭打字回復,沒注意到轉角處刺眼的車燈——刺耳的剎車聲劃破夜空,一陣劇痛后,
她的世界陷入黑暗。腐爛與草藥混合的氣味鉆入鼻腔,蘇婉清猛地睜開眼睛,一陣眩暈襲來。
她躺在一張硬木板床上,身下是粗糙的麻布。昏暗的油燈在墻角跳動,投下搖曳的陰影。
"這是哪里..."她試圖撐起身體,手掌卻按在了一個冰冷堅硬的物體上。轉頭一看,
竟是一具面色青白的尸體!蘇婉清驚叫一聲滾下床,
這才發現自己身處一個堆滿草藥和古怪器具的房間,三具尸體整齊排列在中央的木臺上,
而她剛才躺著的,竟是房間角落里的一張簡易床鋪。門被猛地推開,
一個穿著褐色短打、滿臉皺紋的老者沖了進來:"吵什么吵!新來的學徒就這么沒規矩?
""學徒?什么學徒?這是哪里?"蘇婉清聲音發顫,
目光掃過那些簡陋得可怕的解剖工具——生銹的刀、粗糙的鋸子、幾根形狀怪異的鉤子。
老者皺眉:"停尸房啊,還能是哪?昨兒個刑部分配來的學徒,一來就暈倒,
害得老子還得照顧你。"他指了指門外,"趕緊的,剛送來個官老爺,說是墜馬死的,
裴大人等著驗尸結果呢。"蘇婉清大腦飛速運轉,她低頭看向自己的手——還是她的手,
但衣服變成了粗布麻衣,腰間還掛著一個陌生的木牌,上面刻著"仵作學徒"四個字。
穿越了?這種荒謬的念頭閃過腦海,但眼前的尸體和器具都真實得可怕。
職業本能讓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死者在哪里?"老者領她到主廳,
一具穿著官服的男性尸體躺在中央臺子上,周圍站著幾個穿統一服飾的衙役,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站在窗邊那個高大的身影。那人轉過身來,蘇婉清呼吸一滯。
他約莫二十七八歲,面容如刀削般棱角分明,一雙鳳眼冷峻銳利,身著靛藍色官服,
腰間玉帶彰顯著不凡的身份。"許仵作,結果如何?"他的聲音低沉有力,
目光掃過蘇婉清時微微一頓。"回裴大人,剛準備開始,
這是新來的學徒..."老者——許仵作躬身回答。"不必多禮,
盡快查明李大人是否真是意外墜馬。"裴大人語氣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蘇婉清深吸一口氣,走向尸體。無論這是夢境還是穿越,眼前的死亡是真實的。
她熟練地檢查尸體頭部,然后是四肢,最后解開官服檢查軀干。"不是墜馬。"她脫口而出。
滿室寂靜。裴大人目光如電射來:"你說什么?"蘇婉清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現代術語,
趕緊改口:"回大人,死者并非死于墜馬。首先,墜馬者應有對沖傷,
即...頭部撞擊處對側腦部也會有損傷,但死者只有右側顱骨骨折;其次,
墜馬者通常會用手臂緩沖,應有防御性損傷,
但死者手臂無礙;最重要的是..."她輕輕掰開死者的嘴:"口腔黏膜有褐色腐蝕痕跡,
牙齦有黑線,這是中毒跡象。我懷...小的懷疑是砒霜中毒。""你一個學徒,
怎會懂得這些?"裴大人瞇起眼睛,緩步走近。蘇婉清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沉水香,
混合著一絲凜冽的殺氣。"我..."蘇婉清急中生智,"家父曾是仵作,教過我一些。
"裴大人審視她片刻,突然道:"許仵作,你先出去。我要單獨問話。
"當房間里只剩下他們和那具尸體時,
裴大人聲音壓得更低:"李大人死前三日曾上書彈劾兵部侍郎薛崇,今日就'意外'墜馬。
你確定是中毒?"蘇婉清點頭:"可以解剖確認。"她下意識去摸口袋里的手套,
才想起身處古代,只好硬著頭皮拿起那把生銹的刀,"需要切開胃部檢查。
"裴大人竟沒有阻止,只是靜靜站在一旁觀察。蘇婉清手法嫻熟地操作著,盡管工具簡陋,
但她的動作精準而專業。"看,胃壁有出血點,內容物有金屬氣味。"她指著切開的胃部,
"這是砒霜中毒的典型表現。死亡時間大約在..."她檢查了一下尸僵和尸溫,
"大約在四個時辰前。"裴大人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恢復冷峻:"你叫什么名字?
""蘇...蘇婉清。""蘇婉清,"他緩緩重復,仿佛在品味這個名字,
"明日到刑部報到,我需要你這樣的眼睛。"當裴景明轉身離去時,蘇婉清才意識到,
自己可能剛剛通過了這個陌生時空的第一次生死考驗。"你說什么?李大人的死有蹊蹺?
"刑部大堂內,數道銳利的目光同時射向蘇婉清。她攥緊了衣角,粗糙的麻布摩擦著掌心,
提醒她這并非夢境。"回大人,死者口腔黏膜呈現褐色,牙齦出現黑線,
這些都是砒霜中毒的典型癥狀。"蘇婉清強迫自己挺直腰背,聲音盡量平穩,"若要確證,
可剖開胃部查驗。"堂上一片嘩然。一位紫袍官員拍案而起:"荒謬!李大人乃朝廷命官,
豈容你一個賤籍仵作隨意剖腹?""肅靜!"端坐正中的裴景明冷聲喝止。
他修長的手指輕叩案幾,目光如鷹隼般鎖定蘇婉清:"你可知若驗錯,該當何罪?
"蘇婉清咽了口唾沫:"愿以性命擔保。"這句話像一塊石頭投入平靜的湖面。
裴景明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揮手示意:"取仵作箱來。"當那口斑駁的木箱被抬上堂時,
蘇婉清差點驚呼出聲。
箱內所謂的"工具"不過是幾把生銹的刀、一根磨尖的銅棍和幾團發黃的棉布。她強忍不適,
挑出最鋒利的小刀,在眾目睽睽下走向停放在側室的尸體。"慢著。"裴景明突然起身,
"本官親自監驗。"他大步走來,身上沉水香的氣息沖淡了尸體的腐臭。
蘇婉清注意到他腰間懸著一塊羊脂白玉佩,在走動間泛著溫潤的光。"開始吧。
"他站定在尸體另一側,聲音低沉。蘇婉清深吸一口氣,刀尖精準地落在死者胸腹交界處。
沒有乳膠手套,她只能用棉布裹住手指,這讓她無比懷念現代解剖室的無菌環境。
刀刃劃開皮膚的瞬間,堂外傳來幾聲干嘔。蘇婉清卻恍若未聞,全神貫注地分離著皮下組織。
當胃囊被完整取出時,她額上已沁出細密汗珠。"請看。"她切開胃壁,
指著暗紅色的出血點,"這是砒霜腐蝕的痕跡。若大人不信,可取銀針試探。
"裴景明親自取來銀針插入胃內容物。片刻后,針尖果然泛起黑色。堂內一片死寂。
紫袍官員面如土色,踉蹌后退:"這...這不可能...""證據確鑿。
"裴景明聲音冷得像冰,"傳令,即刻查封李府,所有飲食器具一律收繳查驗!
"他轉向蘇婉清,目光復雜:"你,隨我回刑部。"刑部后堂的燭火搖曳到三更。
蘇婉清揉了揉酸脹的眼睛,面前攤開著三份驗尸格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