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掘人祖墳天打雷劈。可我就是靠掘了一人祖墳,名聲響徹江湖。江湖中人都說我掘得好,
還給我封了個“女俠”的稱號。就連皇帝也要賞我黃金萬兩。只是他們不知道,我最想要的,
也不過是一壺桃花釀罷了。1我父母早逝,自記事起就跟著師父習(xí)武。多年來日夜苦練,
從不間斷。無奈師父意外身染惡疾,不出幾月便撒手人寰。只給我留了一匹馬,
一桿槍和一點錢財。從那時起,我便成了只身行走江湖的天涯浪客。吃百家飯長大,
睡破廟而活。直到有一天,我路過一個莊子。莊子在山野間,方圓十里無人煙。我實在好奇,
就躍上院墻偷偷往里看。卻不料對視上了一雙清澈無比的眼睛。那名女子身著錦衣,
站在院子中央,手里還端著一個壇子??匆娢?,明顯一愣。“呃……我沒惡意的,我,
我就是路過,然后看見這有個莊子,有點好奇……”我慌忙為自己辯解。
“噗呲”許是我窘迫的樣子太過滑稽,惹得她笑出聲來。我有些無措地蹲在院墻上,
剛想告辭,就見她指了指自己手中的壇子。“請你喝我剛釀的桃花釀,喝不喝?
”我眼神一亮,毫不猶豫地跳下去?!昂?!”師父也愛釀酒,但是釀的不好喝。
我有時候?qū)嵲谙牒?,就會偷偷騎馬去山下的小鋪子中買個一兩壇帶回去。師父見了,
總是會嘴上罵我兩句。說我又偷偷拿他的錢,說我看不起他釀的酒。但他每次都喝的最多。
本來我對女子釀的酒也沒太大期待,可是她釀的酒,好像跟師父釀的完全不一樣。啟封之時,
一股濃郁的桃花香氣撲鼻而來,細(xì)聞便可聞到其中還夾雜著酒香。
她將清澈的酒水倒入杯中遞給我。我迫不及待一口飲盡。酒入喉,冷冽清甜,
桃花香韻流轉(zhuǎn)在唇齒之間;眼睛一閉,恍若謫仙人,漫步桃林間。好酒啊!
“我一身武功了得,看你這莊子上也沒多少護(hù)衛(wèi),不如我替你守莊,你管我吃喝怎么樣?
”為了能多飲幾回桃花釀,我發(fā)動了我厚臉皮的技能。本以為她會命人將我趕出去。
但她只是點點頭,笑意盈盈地看向我,“行啊,那你可得保護(hù)好我了?!弊阅菚r起,
我便居住在了桃林莊。桃林莊沒什么人,除我和她之外,只有幾名護(hù)衛(wèi),
幾位婆子和一名貼身丫鬟小荷。從交談得知,她是京都城中大將軍蘇離之女蘇安。
母親在生她時血崩離世,而她自出生那日就被抱到這離京都百余里的莊子中,
由奶嬤嬤喂養(yǎng)長大。京城中卻無人得知此事。她說她也問過蘇離,
為何不讓她的身份暴露人前,為何不許她回京?當(dāng)時的蘇離只是慈愛地看著眼前的女兒,
摸摸她的頭,柔聲道:“安兒乖,你長大以后就會知道了?!碧K安就沒有再問過。
“或許父親是有他自己的苦衷吧?!碧K安說這話的時候,嘴角掛著淺淺的笑容。
但看著與我年紀(jì)相仿的她,我還是有些心疼?!鞍パ讲徽f那些了,喝酒!
”2我在桃林莊中住了一年。在那一年中,我除了每日習(xí)武練槍之外,
還時常跟蘇安一起在山野中策馬而行。我與她,晨起逐日暮,夜半觀星辰,策馬追落霞,
月下共舉杯。好不悠哉!然而我最愛的,便是偷喝她的桃花釀。桃花釀難釀,
她從不肯讓我多喝。便將釀出來的十余壇全部鎖在她的酒窖里邊。但那哪里防得住我?
我時常趁著夜深人靜的時候,偷偷摸到她的酒窖里,順個一壇兩壇的走。
次日便在屋頂上看她氣得跳腳,一手叉著腰,一手指著我罵罵咧咧的模樣。
可是酒窖里的桃花釀卻從未少過。甚至有愈來愈多的趨勢。
本以為日子會這樣平平安安地過下去,直到京都傳來一紙飛書,帶來將軍府,
也就是蘇家被一夜滅門的消息??赐晷诺哪且豢?,蘇安死死盯著京都的方向,
眼里滾著滔天恨意,握著信紙的手緊到顫抖。當(dāng)夜,她攜帶了兩名護(hù)衛(wèi)策馬前往京都,
莊子上的其余人則是套了馬車慢慢跟在其后。她說她要進(jìn)京復(fù)仇,讓我留在莊子上。我沒聽。
背上那柄被我擦了又擦的長槍,與她并駕齊驅(qū)。師父曾說過:“江湖人,
就不該隨意將自己卷入風(fēng)波。”可師父也說過:“少年人,就該憑心而動?!蔽业男母嬖V我,
朋友有難,不能坐視不理。所以這京都,我要去!
3蘇安在京都一條比較清冷的街道上開了家酒館,名半月。半月酒館,
平時則只賣京都里最普通的酒。只有初一和十五賣館主親釀的酒,一次只賣七壺,
一壺的價錢還是普通酒的十倍。起初酒館無人問津,直到有一月初一,
一名老者花錢買了一壺“還來”。半壺下去,竟是大喝“好酒!”,取了筆沾了墨,
洋洋灑灑地就在酒館門邊題下一句:“還來飲過半,成仙也不換!
”引得好奇的路人前來購買。這一飲,便讓半月酒館在京都聲名鵲起?!澳阏f,他會來嗎?
”平日里的酒館無客,我和蘇安坐在堂中,看著門外清冷的街道。“會的?;实凼染迫缑?,
他肯定會前來?!碧K安飲了一口茶,淡淡地說道。半年前,
一道圣旨將將軍府冠上意圖謀反之名,連大獄都沒下,直接一夜滅門。從老到小,無一幸免。
但他們不知道蘇安的存在,因此蘇安躲過一劫。這殘忍的屠戮在國民心中掀起軒然大波。
誰人不知大將軍蘇離15歲便開始征戰(zhàn)沙場,一步一步地坐到了大將軍的位置。
凡蘇離打的仗,從無敗績。可以說,他就是國民心中的傳奇。近些年無戰(zhàn)事,
蘇離也早早上交了號軍令牌,只打理打理府中花草,偶爾做一做小的差事。不可能造反的人,
卻被冠上造反的帽子,被一夜滅門。在將軍府被滅門的第二日,有人在街上討論皇帝昏庸,
忠奸不分;直接被官兵當(dāng)街砍頭。國民心中不忿,卻再不敢作聲。蘇安說,她要進(jìn)宮,
要靠近那個人??拷莻€,她現(xiàn)在坐在這里等的人。“你真決定了要進(jìn)宮嗎?
”我早聽聞后宮的波詭云譎,有些擔(dān)心地看著她。卻見她毫不猶豫地點頭。“進(jìn)了宮,
才能有更多的機(jī)會靠近他?!彼琅f是那般不悲不喜的語氣,“我一定要手刃了他。
”“那行?!蔽艺酒鹕韥恚拔页鲩T一趟,一個月就回來。如果皇帝來了要接你進(jìn)宮的話,
你且看能不能拖一拖,等我回來?!彼行┮苫蟮乜聪蛭遥澳闳ツ膬海俊薄敖o你找援手去。
”“援手?”“嗯。”我確實可以有援手??祚R十日,我抵達(dá)川山。不出所料,
我在川山見到了殷卸言?!皫臀沂匾粋€人,我答應(yīng)助你。”對于我的開門見山,
他似乎特別意外:“這回亂世的火,也燒你身上了?”也不奇怪他會這樣問。
在路過桃林莊之前,我就來過川山了,就是在那時結(jié)識的殷卸言。
殷卸言還留我小住了一段時日。在那住的時候,他時常與我談心。
他說如今京都之主有暴戾之向,加重民稅,濫殺無辜,
民間已有哀嚎之聲;他說他在準(zhǔn)備自己的勢力,他要高舉自己的旗幟,
還國民一個太平盛世;他說我一身槍法了得,若是肯助他榮登高位,必賜我金銀財寶無數(shù),
腹肌美男不限。當(dāng)時的我只是叼著狗尾巴草,嗤笑一聲:“我本天涯浪客,無心卷風(fēng)波。
火又燒不到我身上,這天下亂不亂的,與我何干?”可再次站在殷卸言面前的時候,
我卻點了點頭。君主暴戾,劍指忠臣。若非尋來川山沿途有所見,我竟不知山間惡匪四起,
堂前冤案層疊。高位之人舉杯歡笑,座下江山悲歌四起。一把無形的火,已經(jīng)蔓延向了江湖。
那……何懼入亂世,何懼血染塵?4殷卸言答應(yīng)了與我合作,
并派給我春、夏、秋、冬四名暗衛(wèi)。我?guī)齻兯娜嘶亓司┒?。回到酒館的時候,
恰好就是一月之期。我安置好春夏秋冬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蘇安,
但是小荷告訴我她并不在酒館中。“她去哪兒了?”我有些不安地問道。正午時刻,
能去哪里呢?不會是已經(jīng)進(jìn)宮了吧?小荷朝我福了服身,道:“回姑娘,
小姐她也沒告知奴婢她去了哪里,只說今日一定會回來?!币娢也徽Z,
小荷又道:“姑娘別擔(dān)心,小姐是帶了護(hù)衛(wèi)出門的?!蹦窍氡厥菦]什么危險的,
興許就是想出門逛逛了。我跟著小荷去了酒館大堂。小荷跟我說,在我走后的第二日,
酒館來了位公子?!澳俏还雍蒙婀?,來了之后只要了一壺普通的酒,
然后就一句話也不說,干坐在那,實在是呆的很?!薄芭締査裁矗?/p>
他搖搖頭什么也不說。奴婢無奈,只得請了小姐來。”“不曾想,他見到小姐第一眼,
就喜笑顏開,說一個月后再來找小姐,定給她個驚喜?!薄八懔怂?,也就是明日了。
”小荷一邊給我倒酒,一邊說著。我似乎已經(jīng)猜到了那人的身份,“那人身上可有什么特征?
”小荷想了想,說道:“嘴角有顆大痣算不算?”算,當(dāng)然算。
我在殷卸言那見過皇帝的畫像,最顯眼的,可就是他嘴角那顆大痣了。
那蘇安今日出門便也說得通,可能是買毒藥去了。趕路勞累,
我小飲了幾杯酒后便回了二樓廂房歇息。直到蘇安敲響我的門,喚我的名字,我才醒過來。
打開門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夜已深了。我蹙眉,我竟睡了這么久。“我晚膳前就回到了,
本想喊你一塊兒用晚膳,卻又想著你路途奔波勞累,讓你多睡會兒。
”蘇安越過我走進(jìn)廂房中。一邊說著,一邊將手中的小壇子放在了桌上,自顧自地坐了下來。
“可沒想到,你竟是能睡到這個時辰?!蔽矣樞χP(guān)上門,走了過去。
目光幽幽地投向桌上的壇子。不知道這壇子里裝著的,是什么酒啊……還來?朝暮?桃,
桃花釀?“是長亭,我新釀的酒?!彼坪跻谎劭创┝宋倚睦锏男【啪?,啟封酒壇,
倒了一杯遞給我。我“嘿嘿”一笑:“我還以為是桃花釀呢!”旋即仰頭,
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只覺入喉酸澀辛辣,后勁甘苦之韻綿長。
這……這算什么酒……她看著我一臉古怪的神色。卻說,這壺酒,是為我而釀的。
5那天夜里,我們聊了很多。她告訴我,那天來的公子便是皇帝,
在小荷不在的時候向她自爆身份,并說一月后就帶她進(jìn)宮。也就是明日。
我向她說明了我和殷卸言合作的事情,并讓她進(jìn)宮時將扮作丫鬟的春夏秋冬四人帶在身邊。
她欣然應(yīng)允。她還說,她終于等到進(jìn)宮這一天,可以以最快的方式靠近那個人。
可是她眉宇間的愁色,就像長亭的苦韻,化也化不開。后宮之中的波詭云譎誰人不知?
君王的暴戾又誰人不曾聽聞呢?我不語,只是飲了一口又一口長亭。直到酒壇無酒,
她才起身。“天色大亮前,皇帝會來帶我進(jìn)宮,你不必來送我了。”她背對著我,
走向一片幽深的夜。我想起身追出去,卻渾身無力地趴在桌子上。這才驚覺長亭“醉”人。
“云見山,保重啊。”蘇安徹底消失在我的視線之中。我的眼皮越來越沉,
最后眼前一片黑暗。蘇安,保重。長亭,長亭?!扒榍Э|,酒一杯,
聲聲離笛催;問君此去幾時還,來時莫徘徊。“6蘇安走后,酒館一下子冷清了下來。
城中眾人皆知,皇帝新封了一位安貴人,而這位安貴人,就是半月酒館的釀酒師賀安。
傳聞自她進(jìn)宮起,便深得皇帝寵愛;賞賜更是流水一般地送進(jìn)她宮中。他們都在說她好命。
只是可憐了半月酒館的新館主,接手了一個如此大的爛攤子。我攤攤手。這哪里是爛攤子。
我讓小荷將皇帝賞賜的金銀珠寶都做了統(tǒng)計。并給酒館中的眾人發(fā)放了雙倍的月俸。
想著答應(yīng)了殷卸言的事情,開始計劃該如何著手布局。殷卸言是在一個雨天來的。
當(dāng)時我坐在坐在酒館前臺,將手中的算盤打的噼啪響。就聽見門外傳來笑著打趣的聲音,
“這算盤打得這樣響,看來這半月酒館也不像傳聞中的落魄啊。”聽到熟悉的聲音,
我有些驚訝地抬頭望去。一道修長的身影從雨中步步走來。來者容顏如畫,一襲青袍加身,
腰懸玉扇,手握傘柄。端的是一副翩翩公子模樣。我眉梢一挑,“進(jìn)京怎不提前知會我?
”他抖了抖傘上的雨珠,將合上的傘遞給了小荷。“提前知會你,你就會來接我嗎?
”殷卸言走到我面前,看了看我桌上的賬目。我搖搖頭,“不會。”他聳聳肩,
笑道:“那不就是了?!毙纯戳丝葱『傻姆较颍低党沂沽藗€眼色。有事要言。
我點點頭,將賬目收進(jìn)了柜中。隨后將他帶往二樓的一間廂房。關(guān)上門后,
殷卸言遞給我一枚玉令。我疑惑地看向他。“這是號令我殷家軍的令牌,見此令,猶如見我。
”他輕聲說道,“我需要留在京都布局謀劃,而川山那邊,我需要一支武功高強(qiáng)的影衛(wè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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