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阮照雪的劍尖抵住顧枕棠咽喉時,嗅到一股混著血腥的棠梨香。
玄天宗首席弟子的鶴紋銀靴碾過滿地琉璃碎片,三十六盞鮫人燈將顧家地牢照得亮如白晝。
她看著被鐵鏈懸在半空的少女——朱紅紗衣浸透鮮血,足尖還在往下滴落濃稠的液體,
在青玉磚上綻開一朵朵赤色海棠。"玄天宗第三戒,殘害同族者,誅。
"冰魄鈴在阮照雪腕間輕震,霜色劍氣凝成實質。她身后十二名執法弟子同時結印,
伏魔陣的金光壓得墻壁符文噼啪作響。顧枕棠忽然低笑出聲。鐵鏈隨著她的動作嘩啦作響,
染血的指尖輕輕搭上劍刃:"師姐可知,我剖她靈根時,這丫頭哭得可比現在動聽?
"被釘在墻上的黃衫少女應聲抽搐,丹田處碗口大的血窟窿里隱約露出半截玉色靈根。
執法弟子中有人發出干嘔聲。阮照雪目光掃過地牢四壁,瞳孔微縮。那些看似凌亂的血痕,
竟在陣法映照下顯出道家正統的鎮魂符。她掐訣的左手微不可察地一頓,
劍氣卻更盛三分:"顧氏私煉禁藥,證據確鑿。你若束手就擒......""師姐的劍,
抖了。"顧枕棠突然貼近,阮照雪聞到她發間焚燒沉香木的氣息。
染著蔻丹的指甲劃過冰魄鈴,竟發出玉石相擊的脆響:"讓我猜猜——你在找這個?
"她攤開掌心,半塊冰紋玉佩泛著幽藍光澤。阮照雪呼吸驟亂,
這是三日前失蹤的玄天宗密令!鐵鏈應聲斷裂。顧枕棠如折翼赤蝶墜落,
卻在觸及地面的剎那暴起。蛟骨鞭卷著噬魂釘直取阮照雪面門,鞭風掃過之處,
三十六盞鮫人燈齊滅。02"列陣!"阮照雪清叱一聲,照雪綾自袖中激射而出。
月白綢緞映著冰藍靈光,在黑暗中織成天羅地網。噬魂釘撞上靈綢的瞬間,
她看到顧枕棠眼尾淚痣閃過妖異紅光。"錚——"琴弦崩斷般的銳響劃破黑暗。
待執法弟子重新點燃符火,只見阮照雪的劍貫穿顧枕棠右肩,將人釘在繪滿符咒的玄鐵壁上。
冰魄鈴纏住她脖頸,只要稍一催動靈力便能絞碎喉骨。"真狠心啊。
"顧枕棠卻笑得眉眼生花,染血的指尖撫過阮照雪衣襟,"早知師姐這般兇,
那日合歡宮送來的十壇醉仙釀,就該灌進你的......""閉嘴。
"阮照雪并指點在她眉心,禁言咒文尚未成型,突然被暴起的靈力反震。
顧枕棠周身浮現血色咒紋,竟與玄天宗禁地封印如出一轍。"師姐!"執法弟子驚呼,
"這妖女會使本門秘術!"阮照雪看著掌心被灼傷的焦痕,忽然想起三日前占星閣的卦象。
紫微星墜于東南,大兇之兆下隱著段破碎的讖語:冰魄染塵,燼棠復生。
此刻顧枕棠發間的海棠木簪突然崩裂,青絲如瀑散落。她舔去唇邊血跡,
貼著劍刃緩緩靠近:"現在殺我,你會后悔的。"阮照雪聞到了更濃郁的棠梨香。
03"喀嚓——"顧枕棠肩頭傳來骨骼碎裂聲,血色順著劍刃蜿蜒而下,
卻在觸及阮照雪指尖時凝成冰晶。她忽然抓住劍身猛地后仰,玄鐵壁上的符咒應聲炸裂,
整座地牢開始劇烈震顫。"小心傀儡!"阮照雪厲喝聲中,被釘在墻上的黃衫少女突然睜眼,
腹腔中伸出無數血色藤蔓。執法弟子們的劍陣瞬間被破,三條藤蔓穿透最前方弟子的胸膛。
顧枕棠趁機旋身掙脫,蛟骨鞭卷住阮照雪的腰將她拽至身前。噬魂釘擦著耳際飛過時,
阮照雪嗅到她頸間混著血腥的冷香:"東南巽位,陣眼在琉璃燈座。"阮照雪來不及細想,
照雪綾已纏住最近那盞鮫人燈。冰靈力灌入的瞬間,整座地牢的陣法紋路驟然倒轉,
血色藤蔓發出凄厲尖嘯,化作黑灰簌簌落下。"師姐果然聰慧。"顧枕棠貼在她后背輕笑,
指尖勾住冰魄鈴的銀鏈,"可惜晚了三息。"阮照雪反手扣住她命門,
卻摸到滿手黏膩——顧枕棠后心插著半截藤蔓,傷口正汩汩涌出帶著金絲的血。
那些血珠落地竟生出冰藍色火焰,將滿地殘骸燒成灰燼。"你......""噓。
"顧枕棠將染血的玉佩塞進她掌心,唇色慘白如紙,"現在殺我,
就沒人告訴你鎖麟爐里煉的究竟是什么了。"04玄天宗的囚車穿過云海時,
顧枕棠正把玩著腕間禁靈鎖。十二道符咒烙在雪膚上,隨著她撥弄鎖鏈的動作泛起金光。
"再動一下,禁制會灼穿經脈。"阮照雪閉目調息,膝頭橫著尚未歸鞘的卻邪劍。
"師姐不如擔心自己。"顧枕棠忽然湊近,禁靈鎖嘩啦作響,"心魔快壓不住了吧?
每次運功時,是不是都能看見血海里浮著冰棺?"阮照雪倏地睜眼,劍鋒已抵在她喉間。
云車恰在此時劇烈顛簸,顧枕棠順勢跌進她懷里。朱紅衣袖滑落,
露出小臂內側的鳳凰紋印——與阮照雪夢中冰棺上的圖騰分毫不差。
"你究竟......"驚天巨響打斷了質問。囚車頂棚被漆黑利爪撕開,
裹著魔氣的骨刺直刺阮照雪眉心。她揮劍格擋的剎那,顧枕棠突然掙斷禁靈鎖,
噬魂釘貫穿偷襲者的眼眶。"玄天宗的護衛都是廢物么?"顧枕棠旋身甩開魔修尸體,
發間不知何時多了支冰棱發簪,
"三個元嬰期魔修就能摸到首席座駕......"第二波攻擊來得更急。
阮照雪看著顧枕棠以指為筆,在空中繪出玄天宗禁術「千山雪」,
忽然想起師尊的警告——能催動此術者,必與百年前那場禍事有關。魔血濺上冰棱簪時,
顧枕棠眼尾淚痣驟然猩紅。阮照雪本能地抓住她手腕,卻觸到沸騰的靈脈:"你吞了熾元丹?
""不然怎么破得了你的禁制?"顧枕棠笑著咳出血沫,指尖點上她心口,"往這兒刺,
我就告訴你鎖麟爐的秘密。"劍尖刺破衣料的瞬間,魔修首領的骨笛已抵住阮照雪后頸。
顧枕棠瞳孔驟縮,周身爆出赤金烈焰。阮照雪只來得及看見她唇形在說"閉氣",
整個人就被推進漫天毒霧。05寒獄第三層的冰墻上,新添了七道劍痕。
阮照雪看著琉璃盞中那滴金紅血液——方才審訊時,顧枕棠割破手指滴進去的。
本該凍結萬物的玄冰,竟在血珠落下時綻開一朵赤蓮。"這是最后的機會。
"她將藥王谷的驗毒針浸入血中,
"若再不說出魔修來歷......""師姐不如自己嘗一口?"顧枕棠倚著冰壁輕笑,
腳踝銀鈴隨著動作叮咚作響,"你們藥王谷養的那群廢物,怕是驗不出上古巫族的血契。
"銀針突然迸出紫光,阮照雪驀然起身。這是......焚心蠱的反應?
可此蠱明明該在二十年前就隨巫族滅絕了。"很驚訝?"顧枕棠忽然扯開衣領,
心口浮現的蠱紋與阮照雪腕間冰晶胎記產生共鳴,"你以為這些年壓制心魔的丹藥,
是用什么煉的?"阮照雪手中的琉璃盞轟然炸裂。
記憶如潮水涌來——每月朔月師尊送來的赤色丹藥,總帶著若有若無的棠梨香。
冰墻上的陣法突然亮起,顧枕棠沾血的手指輕輕劃過符咒:"你看,這才是真正的鎮魂陣。
"她勾完最后一筆時,整座寒獄的鎖鏈同時嗡鳴,與九霄云外的驚雷遙相呼應。
阮照雪忽然按住心口。今夜并非朔月,心魔卻躁動得異常?;秀遍g看見顧枕棠化作漫天赤蝶,
每片蝶翼都映著冰棺中少女的面容。"當啷——"卻邪劍脫手墜地,她踉蹌著扶住冰案。
顧枕棠不知何時貼近耳畔,帶著血腥氣的聲音像淬毒的蜜糖:"現在相信了?
你飲我的血整整十年。"06子時三刻,當值弟子發現寒獄異狀時,只看到滿地冰蓮與血符。
阮照雪站在陣眼中央,手中攥著半截染血的衣袖。顧枕棠早已不見蹤影,
唯有獄墻上留著用血繪就的棋局——正是阮照雪三年來始終未能破解的珍瓏殘譜。
"傳令各峰。"阮照雪碾碎衣袖里藏的冰晶花瓣,那是顧枕棠發間落下的,"開啟護山大陣,
搜查所有......"她突然頓住。掌心花瓣融化處,漸漸顯出四個小字:鎖麟為墓。
07阮照雪捏碎傳訊玉簡時,藥王谷的馬車正碾過玄天宗山門的青玉階。
駕車的少女以素紗覆眼,懷中抱著具焦尾琴,琴尾刻著合歡宮獨有的并蒂蓮紋。"凌師姐,
你的小藥罐在發抖。"簾內傳出帶笑的男聲,白玉似的指尖掀起車簾,露出張雌雄莫辨的臉。
那琴師耳垂綴著銀鈴,開口卻是清朗男聲:"怕就喝口定魂湯?""閉嘴。
"凌霜華甩出三枚金針釘在車轅,突然勒馬急停。
前方云霧中有藍光閃爍——是玄天宗的護山劍陣全開的征兆。08寒獄第七層的水鏡前,
阮照雪正在重塑昨夜場景。冰晶凝成的顧枕棠虛影行至獄墻東南角,指尖血珠墜地瞬間,
鏡面突然爬滿蛛網般的裂痕。"首席,藥王谷的人到了。"執法弟子捧著鎏金拜帖,
遲疑道:"他們還帶著...合歡宮的琴師。"阮照雪抹去唇角血絲,
眸光掃過拜帖上的鳳凰火漆。藥王谷主親筆寫的"求援"二字旁,
印著道扭曲的暗紋——正是顧枕棠心口的蠱紋。"請到冰魄殿。
"她碾碎袖中殘余的冰晶花瓣,轉身時發梢凝出霜色,"把試劍峰的陸師妹也叫來。
"09顧枕棠踏入蜃樓時,十二串人面燈籠同時轉向。
青銅面具下傳來嘶啞笑聲:"這不是被玄天宗通緝的顧大小姐么?""怎么,
怕我燒了你這老鼠窩?"她彈指點燃檐角的招魂幡,烈焰中浮現出半張星圖,
"我要二十年前藥王谷問診錄,還有凌家滅門案的卷宗。"黑影們發出窸窣低語,
直到樓心降下道佝僂身影。蜃樓主拄著人骨杖,
渾濁眼珠盯住她發間冰簪:"拿巫族遺寶來換。""這個如何?"顧枕棠扯開衣襟,
心口蠱紋泛起金光。整座蜃樓突然震顫,無數黑影尖叫著化為灰燼。蜃樓主踉蹌跪地,
手中骨杖寸寸龜裂:"您...您竟是......""噓。"她將星圖按進老者眉心,
"三更前備好貨物,送到老地方。"轉身時,腰間玉佩突然發燙。
顧枕棠看著上面浮現的"照雪"二字,笑得眉眼彎彎。阮照雪果然發現了她故意留下的破綻。
10冰魄殿內,凌霜華的銀針正懸在琴師咽喉:"說,合歡宮為何插手藥王谷之事?
""師姐這樣兇,阿月要哭了。"琴師輕撫琴弦,竟發出女子啜泣聲。
端坐上首的阮照雪突然揮袖,音波撞在冰墻上凝成霜花:"幻音術對本座無效。
"琴師耳垂銀鈴驟響,周身骨骼發出脆響。待靈光散去,
竟化作雙髻少女模樣:"不愧是玄天宗首席,但您該審的不是我——"她指尖輕點,
琴身暗格彈出一卷泛黃醫案。凌霜華臉色驟變。那是她失蹤姐姐的筆跡,
最后一頁赫然畫著與顧枕棠相同的蠱紋!"三年前藥王谷瘟疫,令姐剖心取血制藥。
"琴師突然按住凌霜華顫抖的手,"她不是病逝,是被煉成了人藥。"殿外忽然傳來劍鳴。
試劍峰弟子陸清淺沖進來,懷中抱著渾身是血的小師妹:"首席!
我們在后山發現......"話音戛然而止。陸清淺頸間玉佩突然炸裂,
露出里面蠕動的蠱蟲。阮照雪劍光閃過時,
少女瞳孔已變成豎瞳:"鎖麟爐...要開了......""小心!
"琴師突然撲倒凌霜華,原先站立處的地磚被毒液腐蝕出深坑。陸清淺身體詭異地扭曲,
隆起無數鼓包:"血祭...需要更多的......"阮照雪的卻邪劍貫穿她丹田的瞬間,
整座冰魄殿開始崩塌。地面裂痕中滲出黑霧,凝聚成顧枕棠的模樣:"師姐毀我棋子,
是要親自當陣眼么?""你瘋了?這是噬魂霧!"凌霜華甩出藥鼎護住眾人,
鼎身浮現的銘文竟與寒獄陣法同源。阮照雪看著黑霧中若隱若現的赤金蠱紋,
忽然捏碎腰間玉佩。漫天冰晶如暴雨傾瀉,
顧枕棠的虛影在風雪中消散:"我在幽冥鬼域等......"余音被劍鳴絞碎,
卻邪劍釘入地脈的剎那,黑霧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嘯。待塵埃落定,
殿中央只剩深不見底的天坑。琴師撿起片染血的衣角,上面用金線繡著"蜃樓"二字。
"即刻啟程。"阮照雪拔出沒入地脈的劍,劍尖殘留的黑血凝成冰珠,
"陸清淺的尸身帶回寒獄,請占星閣主驗魂。
"凌霜華突然抓住她手腕:"首席可知焚心蠱解法?"她掀開袖口,腕間浮現同樣的金紋,
"三日前,我也開始咯血。"11子時的幽冥鬼域,顧枕棠正在血河邊垂釣。
骨制魚竿突然劇烈震動,釣上來的卻是阮照雪的冰魄鈴。鈴鐺沾著凌霜華的血,
在月光下映出段幻象——藥王谷密室里,數百具冰棺陳列如山,
每具棺中都躺著心口刻蠱紋的少女。"真快啊。"她割破手指將血滴入河面,
水中頓時浮現玄天宗的畫面。阮照雪站在寒獄最深處,
腳下陣法與她在蜃樓所繪的星圖完美重疊。血河突然沸騰,無數蒼白手臂攀上她腳踝。
顧枕棠輕笑著任惡鬼撕扯裙擺,直到阮照雪的劍氣破開迷霧:"你故意引我來此。
""師姐的卻邪劍還是這么冷。"她轉身露出鮮血淋漓的后背,
昨夜被魔修所傷的裂痕竟在鬼氣滋養下開出血色海棠,"猜猜我釣到了什么?
"阮照雪看著被她拋來的冰棺碎片,
上面封著道熟悉的禁制——正是她每月朔月服用的丹藥配方。而藥材欄里朱筆勾勒的,
分明是"巫族心頭血"。"你早知自己在飲我的血。"顧枕棠的蛟骨鞭纏住她腰身,
毒霧隨著呼吸滲入經脈,"卻還是追到鬼域...師姐動凡心了?"劍光劈開毒瘴時,
阮照雪頸側多了道血痕。顧枕棠舔去鞭梢沾的血,
瞳孔泛起妖異的赤金:"鎖麟爐里煉的不是藥,是百年前就該死的我們。
"她突然拽著阮照雪墜入血河。無數記憶殘片涌入識海:白衣少女跪在煉獄火海邊,
將金丹喂進垂死修士唇間;冰棺在雷劫中碎裂,有人在她心口刻下永生咒。"想起來了嗎?
"顧枕棠在滔天血浪中捧住她的臉,"我的...小師姐。"12破曉時分,
凌霜華看著渾身濕透的阮照雪獨自歸來。她手中攥著半幅星圖,肩頭落著瓣血色海棠。
寒獄最深處傳來鎖鏈崩斷的巨響,占星閣主傳音震徹九峰:"天刑劍異動,
魔淵裂縫...開了!"13阮照雪踏上煉魂橋時,腕間冰魄鈴碎成齏粉。
這座橫跨魔淵的骨橋正在崩塌,每塊橋石都是具刻著符咒的修士遺骸。
顧枕棠的紅衣在罡風中獵獵作響,她足尖點過之處,尸骨皆開出血色重瓣棠。
"現在回頭還來得及。"阮照雪的照雪綾纏住橋索,身后追兵的法器靈光已映紅半邊天,
"各派長老正在......""正在商議怎么活烹了我?"顧枕棠回眸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