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黑,大黃,你們兩個夯貨……”
陳棟伸手拍了拍兩只狗的腦袋。
兩只狗圍繞著他轉圈,腦袋在他腿上蹭來蹭去。
黑狗叫做大黑。
是公狗。
黃狗叫做大黃。
是母狗。
是陳棟的老爹陳老樹養的,剛滿月沒多久便被抱回來了,算是陪著陳棟長大的兩只狗。
前些年跟著陳老樹打獵,立下汗馬功勞。
是附近幾個村子獵犬中,排得上兇猛的獵犬。
尤其是大黑還是抬頭香。
獵犬根據嗅覺靈敏度,分為抬頭香和低頭香。
低頭香是獵犬通過地面上獵物殘留的氣息或者是味道,尋找獵物的蹤跡。
而抬頭香是嗅覺靈敏的獵犬,可以通過空氣中的氣味,尋找獵物的蹤跡,效率上自然是增強很多。
萬里挑一抬頭香。
陳棟養的小黃,便是它們的崽子。
在附近村子好幾個獵人手中的獵犬,是大黃大黑生的崽子送出去的。
現在大黑大黃已經老了,換算成人的年齡,已經是七老八十,行將枯木了,前兩年就已經不適合進山打獵了。
陳棟現在有靈泉,靈泉除了提升動物的體質之外,也可以提升動物的壽命上限。
既然想要靠山吃山,進山打獵,手上有幾條好獵犬是必備的。
大黃大黑從小跟他長大,無需訓練,配合他打獵得心順手。
他就是忽悠老爹,把這兩只狗跟著他。
“嗯嗯……嗯嗯……”
跟著陳棟一起而來的小黃,在見到自己的爹娘之后,圍著它們轉圈,然后居然做出了頭低在大黃身下,張嘴吃奶的動作。
而大黃則是伸著舌頭舔著小黃的腦袋,陳棟從它的碩大狗眼中,仿佛看出來了一個來自老母親關懷兒子的眼神。
就像他娘張翠今天看他的眼神。
“爹,吃了沒啊……”
陳棟走進土坯房,看著戴著黑色面帽子,坐在炕邊,滿臉皺紋,胡須花白的老爹,旋即笑著道。
他表情有些動容……
因為……
現在的他看似才二十四歲,可是……
身體里卻住著一個八十歲,比他七十歲老爹還要老的靈魂。
老爹離世前,他沒有為他送終。
而現在……
他終于再見到他,可以為他送終了,爹可以安息了。
呃……
不對!
老爹現在還活著,希望他和老娘,可以長命百歲啊。
“剛吃過啊,你來干啥,剛才你娘氣呼呼的回家,說你小子娶了媳婦忘了娘,你小子怎么又氣你娘了?”陳老樹沒好氣的啐了一句,然后露出豁牙樂呵呵道。
“我怎么能氣她呢,我可是你們的好大兒啊,嘿嘿,嘿嘿……”陳棟說著,就上前坐到了老爹身邊。
老爹前些年進山打獵,遇到野豬王,背其極快的速度沖到身邊,雖然老爹用虎頭牌雙管爆頭了野豬王。
但是他還是被野豬王給撞斷了腿,落得一個成瘸子了。
老爹倒是看的開,用他的話來說,他打了一輩子獵,殺過了無數山里野獸,如果真的死在野獸手中,那也是山老爺收走他的命。
他命該如此!
對于山中獵人來說,從成為獵人,進山那一刻開始,便已經有了被山老爺收走的可能。
這是獵人的宿命!
“我聽你娘說了事,把她給兇了一頓,你知道護著自己媳婦了,這是好事啊,最起碼證明你知道顧家了。”
“我們又不能陪你一輩子,以后陪著你的是人家小云。”
“小云挺好的,干活踏實,性格又好,至于小周,雖然有點眍(kou),但是是那種刀子嘴豆腐心,干活也挺實在,三十畝地的棒子,她們兩個都點完了,也不知道你娘想啥呢?”
“這事也怪我,年輕時候,你奶奶也是這么對她,然后現在她又這么對自己兒媳婦……”老爹搖著頭。
陳棟:“爹,事過去了,還提這干啥,以后看過日子唄。”
他很想說,爹,你現在大道理說的一套一套的,我娘要是在身邊的時候,你又說不出這些話了。
“小五,你也別生你二嫂的氣,她啊,就是窮算計,窩里橫,有些事不理她就得了。”
“都是一家人,要是都鬧的不怎么愉快,傳出去讓人覺得丟人,笑話咱們老陳家。”陳老樹又是接著道。
陳棟面上點點頭,心里腹語,我是不理她啊,但是她以后要是再算計我,看我不收拾她就完事了。
我不介意給二哥換個新嫂子!
“爹,我想進山溜達溜達,大黃大黑以后我就牽走了。”陳棟也不繞彎子,直截了當道。
他繞彎子,也瞞不過陳老根。
“你想干啥?”
“進山打獵?”
陳老樹滿是皺紋的臉上,深邃更深,眉宇間滿是擔憂。
“噯,我想進山。”陳棟點頭。
“你老巴實的種地就成了唄,山里這碗飯不好吃,三十畝地還不夠你們吃的啊,要不我和你娘合計一下,把我們的地再分給你們兩口子幾畝……”陳老樹拿起大煙袋,就這么干抽了一口,手有些微微顫抖的捏起小塑料袋中的旱煙,可是捏了幾下,卻沒有將煙葉給捏到煙袋鍋里。
陳棟:“爹,距離收秋還有小半年,你總不能讓我們一家三口吃西北風吧。”
“我是個爺們,總得想法子填飽一家人肚子啊。”
“我也沒啥本事,只能憑著從小跟你學的本事,靠山吃山唄。”
“山里爺們,總不能還沒有干事,就先慫包的吧。”
“恁說是不是這個理?”
陳老樹點點頭:“理是這個理,但是想吃上這碗飯,沒有這么容易的。”
“我先進兩次看看,要是真不成的話,到時候我再尋思法子。”陳棟認真道。
陳老樹沒有立刻回話,而是在過了好一會之后,又是干抽了一下煙嘴,“也行,試試唄,只是讓大黑大黃它們兩個家伙,跟你進山幫不上啥忙啊,搞不好它們老命搭進去了……”
陳棟則是道:“爹,大黑大黃雖然老了,但是香頭應該還可以,我再整兩個力狗,加上小黃,遇到黑瞎子都能干。”
“要是它們老命真的搭進去,我覺得也是好事,興許它們兩個巴不得留在山里。”
“一頭好獵犬在臨走的時候,不是都走到山里去見山老爺。 ”
聽著陳棟說的話,陳老樹渾濁的雙目泛光,一時間想到了很多。
而蹲坐在一邊的大黑大黃兩只老狗,仿佛是聽懂了陳棟的話,沖著陳老樹發出了嗯嗯的叫聲,身子微微動著,很是興奮的樣子。
陳老樹沒有說話,而是目光深邃的看向自己的小兒子。
忽然間,他覺得他們老兩口從小寵到大的寶貝兒子,突然長大了,知道承擔起一個家的責任了。
不知道為什么,給陳老樹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自己兒子突然像變了一個人一般。
和野獸打了半輩子交道,一項是眼神犀利的他,可是……
卻有種看不透自己兒子的感覺。
甚至是……
給他的感覺,自己兒子似乎是一個比他還要老的老人。
如果陳棟知道自己老爹這么想的話,一定會豎起大拇指,為老陳同志點個贊,老陳你看人真準。
如果真按照年齡上稱呼,你叫我一聲老哥不為過……
“成,你帶它們走吧。”陳老樹深邃的眼中,有水霧泛起,突然看,開了口:“我的那把老虎雙管你拿上吧。”
“行,我帶它們走了,先調幾天。”
“順便練練準頭。”陳棟點點頭。
陳老樹心愛的虎牌雙管被他翻箱倒柜的找出來,用猞猁皮好生擦拭了一番,然后交給了陳棟,輕聲了說了句在惜點。
兩只老狗被陳棟也領走了。
站在土屋前,看著陳漢東領著三只狗,背著獵槍的背影,陳老樹想到了當初他老爹,把自己的獵槍和狗,交到他手中的那一幕。
然后……
打獵成為了他大半生的事情……
現在,他又將獵槍和狗,交給了自己疼愛的兒子。
“這就是山里人的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