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是蕭景琰三書六禮、跪著求娶的太子妃。
卻在洞房花燭夜等來他抱著落水的白月光揚長而去。后來他為了權勢滅我滿門,
親手將我送進死牢。直到他眼睜睜看著我鳳冠霞帔嫁給他最憎惡的七弟,
才終于明白什么叫追妻火葬場。1紅燭高照,映得滿室生輝。
我端坐在鋪滿紅棗、花生、桂圓和蓮子的喜床上,雙手交疊放在膝前,
大紅嫁衣上的金線鳳凰在燭光下熠熠生輝。耳邊是喜娘們絮絮叨叨的吉祥話,
鼻尖縈繞著熏香的甜膩氣息。“太子妃娘娘,您再耐心等等,
太子殿下定是被朝中要事耽擱了。”喜嬤嬤第五次這樣安慰我,聲音里卻藏不住心虛。
我輕輕點頭,鳳冠上的珠簾微微晃動,在眼前投下細碎的陰影。從正午等到黃昏,
從黃昏等到深夜,我的背脊依舊挺得筆直,不曾松懈半分。“小姐,要不您先用些點心?
”陪嫁丫鬟青竹小聲提議,聲音里滿是心疼。“不必。”我輕聲拒絕,
指甲卻已深深掐入掌心。門外終于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我心頭一跳,下意識攥緊了嫁衣下擺。
“太子妃娘娘,太子殿下派人傳話……”管家在門外躊躇著,聲音越來越低,
“殿下說……說蘇家小姐不慎落水,他親自送醫,
今日……今日怕是趕不回來了……”滿室寂靜。喜娘們面面相覷,大氣不敢出。
青竹倒吸一口冷氣,擔憂地望向我。我緩緩閉上眼睛,耳邊嗡嗡作響。蘇婉柔,又是蘇婉柔。
蕭景琰的白月光,京城第一才女,丞相蘇穆之女。自我與蕭景琰定親那日起,
這個名字就如影隨形。“知道了。”我睜開眼,聲音平靜得連我自己都驚訝,“傳話下去,
婚禮繼續。”“這……”管家愣住了。“按禮制,新娘進門,拜堂成親,缺一不可。
”我站起身,鳳冠上的珠串碰撞發出清脆聲響,“太子不在,便以雄雞代拜。去準備吧。
”喜娘們驚呼出聲,青竹更是急得直跺腳:“小姐!這不合規矩!
若傳出去……”“傳出去又如何?”我輕笑一聲,“難道現在還不夠可笑嗎?
”三年前春日宴上初遇蕭景琰的場景浮現在眼前。那時我因不善詩詞被人刁難,
是他風度翩翩為我解圍,一句“楚小姐巾幗不讓須眉,何必拘泥于閨閣小技”讓我怦然心動。
后來他頻頻造訪楚府,送來的信箋上寫著“死生契闊,與子成說”,我天真地以為,
這便是愛情。如今看來,不過是一場精心設計的騙局。管家見我態度堅決,只得匆匆去安排。
不多時,一只綁著紅綢的公雞被抱了進來,在喜娘的指引下完成了拜堂儀式。沒有新郎,
沒有賓客,只有一群神色尷尬的仆從和一個心如死灰的新娘。當“送入洞房”的喊聲響起時,
我終于忍不住紅了眼眶。珠簾遮掩下,無人看見我滑落的淚滴。夜半時分,
蕭景琰終于姍姍來遲。他推門而入時,我正對著銅鏡卸下釵環。
鏡中映出他俊美的容顏——劍眉星目,鼻若懸膽,一身月白錦袍襯得他愈發清貴不凡。
“明昭。”他喚我名字,聲音里帶著幾分疲憊,“今日之事,是我對不住你。”我沒有回頭,
繼續取下發間的金簪:“殿下言重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妾身明白。
”“婉柔她……身子骨弱,落水后高熱不退,我實在放心不下。”他走到我身后,
雙手搭上我的肩膀,“你一向大度,不會計較這些小事,對嗎?”小事?我心中冷笑。
大婚之日拋下新娘去陪別的女子,在他眼中竟只是“小事”?“殿下多慮了。”我轉過身,
強擠出一絲微笑,“妾身既入東宮,自當以殿下為重。殿下關心誰,都是應當的。
”蕭景琰眉頭舒展,顯然對我的回答很滿意。他伸手想撫摸我的臉,
我微微側身避開:“夜已深,殿下想必累了,早些歇息吧。”“你不留我?”他挑眉,
語氣中帶著幾分詫異。“殿下明日還要早朝,妾身不敢耽誤。”我垂眸,聲音輕柔卻堅定,
“況且蘇小姐病著,殿下若心系于她,不如去看看。”蕭景琰盯著我看了許久,
忽然笑了:“楚明昭,你果然與眾不同。也罷,來日方長。”他轉身離去,
衣袂翻飛間帶起一陣冷風。直到腳步聲徹底消失,我才癱坐在繡墩上,渾身發抖。
青竹沖進來抱住我:“小姐……”“從今往后,“我擦干眼淚,聲音冰冷,“在這東宮之中,
我楚明昭只為自己而活。”窗外,一輪孤月高懸,照著我獨守空閨的第一夜。2婚后第七日,
我獨自坐在東宮后花園的涼亭里,看著池中錦鯉游弋。青竹端著一盞熱茶走來,
臉上帶著憤憤不平的神色:“小姐,太子殿下又出宮去了。門房說,是去了蘇府。
”我接過茶盞,指尖感受著瓷器傳來的溫度,臉上波瀾不驚:“知道了。”“小姐!
您怎么還能這么平靜?”青竹急得直跺腳,“這七日來,殿下不是在書房處理政務,
就是去蘇府探望那位蘇小姐,連一頓完整的飯都沒陪您用過!”我輕啜一口茶,
任由微苦的茶香在舌尖蔓延。青竹說的沒錯,自成婚那夜后,蕭景琰幾乎對我避而不見。
每日晨起我去請安,他不是已經上朝,就是在前廳議事;夜里我去送宵夜,
他不是在批閱奏章,就是已經歇下。“青竹,去準備些點心。”我放下茶盞,
“一會兒我去書房看看殿下。”“可是小姐……”“去吧。”我溫和卻不容置疑地重復。
青竹嘆了口氣,轉身離去。我望著她的背影,心中泛起一絲苦澀。
連我的貼身丫鬟都看不下去,這段婚姻有多可笑,可見一斑。半個時辰后,
我端著親手做的杏仁酥來到蕭景琰的書房外。侍衛見是我,猶豫了一下:“太子妃娘娘,
殿下不在里面。”“我知道。”我微笑,“我只是來整理一下書案,不會動殿下的公文。
”侍衛不敢阻攔,只得放我進去。書房內整潔有序,案幾上堆滿了奏折和文書。
我將點心放在一旁的小幾上,開始輕手輕腳地整理散亂的紙張。蕭景琰的字跡剛勁有力,
一如他這個人。我小心地將奏折分類,突然,一冊藍皮詩集從書堆中滑落。我彎腰拾起,
正要放回原處,一張絲帕從中飄落。我拾起絲帕,上面繡著一枝紅梅,
角落里用金線繡著一個小小的“婉”字。帕子散發著淡淡的蘭香,
正是蘇婉柔最愛的熏香味道。手指不受控制地翻開詩集,
一頁折角的詩映入眼簾:“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取次花叢懶回顧,
半緣修道半緣君。”詩句旁還有一行小字:“琰哥哥,縱使弱水三千,婉柔只取一瓢飲。
”我的手指微微發抖,胸口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原來如此,
難怪他大婚之日能毫不猶豫地拋下我去救她,難怪這些日子對我避而不見。“太子妃娘娘?
”門外突然傳來侍衛的聲音,“殿下回來了,正往這邊來。”我迅速將絲帕塞回詩集,
放回原處,強自鎮定地繼續整理書案。剛把最后一本奏折放好,書房門就被推開。
蕭景琰大步走入,看到我時明顯一怔:“明昭?你怎么在這里?”“妾身見殿下案幾凌亂,
特來整理。”我福了福身,指向小幾上的點心,“順便送些杏仁酥來,殿下日夜操勞,
該注意身體。”蕭景琰神色緩和,走到案幾后坐下:“有勞你了。”我垂眸而立,
等待他品嘗點心后的評價,卻聽見一陣紙張翻動的聲音。抬眼看去,
蕭景琰正匆忙地將那本藍皮詩集塞入抽屜,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殿下若無事,
妾身先告退了。”我保持著完美的微笑。“等等。”蕭景琰叫住我,“明日是你回門的日子,
我……”“殿下政務繁忙,妾身明白。”我搶先說道,“妾身獨自回去即可,
不會耽誤殿下正事。”蕭景琰眉頭微蹙:“這不合禮數。”“禮數是人定的。”我輕聲回答,
“殿下以國事為重,父親會理解的。”他盯著我看了片刻,忽然笑了:“楚明昭,
你果然識大體。好,那明日我派一隊侍衛護送你回府。”“謝殿下。”我行禮退出,
轉身的瞬間,笑容從臉上褪去。回到寢殿,我坐在梳妝臺前,看著銅鏡中的自己。
鏡中人眉眼如畫,卻透著一股子冷意。“小姐……”青竹擔憂地站在我身后。
“去準備明日回門的禮物。”我平靜地吩咐,“記得多備些父親愛喝的云霧茶。
”青竹欲言又止,最終只是應了聲“是“。次日清晨,我身著絳紫色衣裙,
乘著東宮馬車回到楚府。蕭景琰果然沒有同行,只派了八名侍衛護送。楚府大門前,
父親楚震和兄長楚明遠早已等候多時。見我獨自下車,父親眼中閃過一絲失望,
兄長則直接沉下了臉。“父親,兄長。”我福身行禮,“太子殿下軍務在身,無法前來,
特命女兒向父親致歉。”“無妨,無妨。”父親勉強笑著將我迎入府中,“進來吧,
你母親準備了你愛吃的菜。”家宴上,母親不斷給我夾菜,詢問我在東宮的生活。
我一一作答,只說一切都好。兄長卻突然放下筷子。“昭兒,太子待你如何?
”他直截了當地問。我夾菜的手微微一頓:“很好啊,殿下待我相敬如賓。”“相敬如賓?
”兄長冷笑,“大婚之日拋下你去救蘇家女,婚后七日不曾與你同席而食,
今日回門更是連面都不露,這就是太子殿下的'相敬如賓'?”“明遠!”父親低喝一聲,
“慎言!”“父親,難道我說錯了嗎?”兄長憤然道,“昭兒是我們楚家的掌上明珠,
如今嫁入東宮,卻受這般冷落!那蕭景琰分明是……”“夠了!”父親厲聲打斷,
隨即壓低聲音,“隔墻有耳,你想害了整個楚家嗎?”我放下碗筷,輕聲道:“兄長關心我,
我心里明白。但如今我既為太子妃,自當以大局為重。太子殿下身系天下,
兒女私情自然要往后放。”父親欣慰地點頭:“昭兒長大了。”兄長卻盯著我看了許久,
突然說道:“你眼睛里的光不見了。”這句話像一把刀,直直刺入我心口。我強忍淚意,
擠出一個笑容:“兄長說笑了。”飯后,父親將我單獨叫到書房。他背對著我站在窗前,
身影顯得格外沉重。“昭兒,為父有句話要問你。”他聲音低沉,“太子對你,可有異樣?
”我心頭一跳:“父親何出此言?”“近來朝中風向不對。”父親轉過身,
眼中是我從未見過的憂慮,“蘇丞相一派頻頻在陛下面前進言,說我楚家功高震主,
擁兵自重。而太子……似乎并未為我楚家說話。”我攥緊了衣袖:“女兒會多加留意。
”父親長嘆一聲:“為父不求你探聽什么,只望你在東宮平安。
若太子待你不好……”“父親放心。”我打斷他,“女兒會照顧好自己。”回東宮的路上,
我靠在馬車壁上,心緒翻騰。父親的話證實了我的猜測——蕭景琰接近我,娶我,
恐怕都是為了楚家的兵權。如今目的達到,自然不必再偽裝深情。馬車突然顛簸了一下,
一個小抽屜從座位下彈了出來。里面露出一角紙張。我好奇地取出,
發現是一封已經拆開的信。信封上沒有任何字跡,
里面的信紙上只有寥寥數語:“楚家軍功日盛,陛下已有猜忌。可靜觀其變,適時表態。
蘇相處已打點妥當,不日將有動作。”落款是一個“琰”字。我的手劇烈顫抖起來。
蕭景琰竟與蘇丞相密謀對付我楚家!我將信紙緊緊攥在手中,腦中飛速思考。
這輛馬車是蕭景琰專用的,信很可能是他不小心遺落的。如今被我無意中發現,或許是天意。
“太子妃娘娘,到東宮了。”侍衛在車外稟報。我深吸一口氣,將信藏入袖中,
面色如常地下了馬車。剛踏入寢殿,青竹就匆匆迎上來:“小姐,
七皇子殿下前來拜訪太子殿下,聽說太子不在,正在花園等您接見。”“七皇子?”我一愣,
“蕭景睿?”“是的。他說是代陛下來詢問太子妃回門事宜。”我皺了皺眉。
七皇子蕭景睿是已故賢妃之子,在朝中并無實權,平日深居簡出,與我素無往來,
為何突然造訪?整理好情緒,我換了身衣裳來到后花園。
遠遠看見一個身著月白色長袍的男子站在蓮池邊,正低頭看著什么。聽到腳步聲,
他轉過身來。陽光灑在他的側臉上,勾勒出一道優美的輪廓。與蕭景琰的鋒芒畢露不同,
蕭景睿的氣質更為溫潤,眉目如畫,卻透著一股子書卷氣。“七殿下。”我福身行禮。
“太子妃不必多禮。”蕭景睿虛扶一下,聲音清潤如泉水,“冒昧來訪,還望見諒。
”“殿下言重了。”我微笑,“不知殿下今日前來有何要事?
”蕭景睿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巧的錦盒:“前日得了一方好硯,想起太子兄長喜好書法,
特來相贈。不巧兄長不在,聽聞太子妃也精通文墨,不如先請太子妃品鑒?”我接過錦盒,
打開一看,確實是一方上好的端硯,質地細膩,雕刻精美。“好硯。”我由衷贊嘆,
“殿下有心了。”“太子妃喜歡就好。”蕭景睿微笑,目光卻若有深意地掃過我的臉,
“太子妃面色不佳,可是回門勞累?”“多謝殿下關心,我很好。
”我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詩經》有云:'言念君子,溫其如玉。
'太子妃與太子兄長琴瑟和鳴,實乃佳話。”蕭景睿忽然說道,
眼中閃過一絲我看不懂的光芒。琴瑟和鳴?我心中苦笑,面上卻不露分毫:“殿下過譽了。
”蕭景睿笑了笑,忽然指著蓮池:“太子妃請看,那并蒂蓮開得正好。
”我順著他的手指望去,池中確實有一株并蒂蓮,兩朵粉白色的花朵相依而放。
“并蒂蓮雖美,卻難得長久。”蕭景睿輕聲道,“往往一朵先謝,另一朵也隨之凋零。
看似恩愛,實則……”他忽然住口,歉意地看向我:“在下失言了。”“無妨。
”我勉強笑道,“殿下博學多才,所言極是。”蕭景睿深深看了我一眼,
忽然吟道:“'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太子妃,有些事,不必強求。
”我心頭一震。這句詩像是在安慰我,又像是在提醒我什么。難道他知道了什么?
“殿下似乎話中有話。”我試探道。蕭景睿笑而不答,
只是從袖中取出一卷書:“這是新編的《樂府詩集》,想著太子妃或許喜歡,便帶來了。
”我接過書卷,翻開第一頁,里面夾著一張薄薄的紙條。我心頭一跳,不動聲色地將書合上。
“時候不早,在下該告辭了。”蕭景睿拱手,“改日再與太子妃討教詩詞。”“殿下慢走。
”我福身相送。回到寢殿,我立刻屏退左右,打開那卷《樂府詩集》。
紙條上只有寥寥數字:“楚家危,勿信太子,靜候時機。”我盯著這行字看了許久,
忽然將紙條湊近燭火,看著它化為灰燼。窗外,暮色四合。我站在窗前,
望著東宮高聳的圍墻,第一次感到自己像是被困在金絲籠中的鳥兒。
但我不再是那個天真懵懂的楚明昭了。從今日起,我要睜大眼睛,
看清這東宮中的每一場暗流涌動。3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欞灑進寢殿,我坐在梳妝臺前,
看著銅鏡中自己眼下淡淡的青影。自從發現那封信后,我已經連續幾夜未能安睡。“小姐,
今日要梳什么發式?”青竹手持玉梳站在我身后問道。“簡單些就好。”我揉了揉太陽穴,
“今日有什么安排?”“巳時太子妃需入宮向皇后娘娘請安,午時宮中有宴,
太子殿下特意囑咐您要盛裝出席。”青竹一邊為我梳發一邊回答,語氣中帶著幾分猶豫,
“還有……蘇小姐今日也會出席宮宴。”我的手微微一頓。蘇婉柔?
看來蕭景琰終于不再掩飾了。“知道了。”我平靜地說,仿佛這消息與我無關。
青竹憂心忡忡地看著我:“小姐,您這幾日吃得少睡得少,人都瘦了一圈。
若是將軍和夫人知道了……”“別告訴他們。”我打斷她,“父親邊疆戰事吃緊,
不必讓他分心。”梳妝完畢,我換上一襲湖藍色宮裝,腰間系著蕭景琰送我的羊脂玉佩。
鏡中的我端莊典雅,卻像個精致的傀儡。剛踏出殿門,就看見蕭景琰迎面走來。
他身著杏黃色太子朝服,氣宇軒昂,俊美的面容在晨光中格外耀眼。“明昭。”他喚我,
聲音溫和,“今日氣色不錯。”我垂眸行禮:“謝殿下關心。”他伸手想碰我的臉,
我微微側身避開。蕭景琰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隨即笑道:“走吧,該入宮了。
”馬車上,蕭景琰閉目養神,我則透過紗簾看著街景。忽然,他開口道:“今日宮宴,
婉柔也會來。”我手指一緊,面上卻不動聲色:“蘇小姐身子大安了?”“嗯。
”蕭景琰睜開眼,目光落在我臉上,“父皇和母后都很喜歡她。”我沒有接話,
馬車內的氣氛頓時凝滯。“明昭,“蕭景琰忽然湊近,身上龍涎香的氣息撲面而來,
“你一向大度,應該明白,以我的身份,不可能只有一位妻子。”我抬眼看他,
嘴角勾起一抹完美的微笑:“殿下多慮了。納妾本是常事,何況殿下貴為太子。
”蕭景琰盯著我看了許久,似乎想從我臉上找出什么破綻,
最終滿意地靠回軟墊:“我就知道,你與那些善妒婦人不同。”我轉頭繼續看向窗外,
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善妒?我只是看清了現實。從發現那封信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
這段婚姻不過是一場政治交易。入宮后,蕭景琰去御書房見皇上,
我則前往坤寧宮向皇后請安。皇后周氏是蕭景琰的生母,出身名門,向來以端莊嚴厲著稱。
我跪在光可鑒人的金磚地上,恭敬行禮:“兒媳參見母后,母后萬福金安。”“起來吧。
”皇后聲音冷淡,“賜座。”我謝恩起身,小心地坐在宮女搬來的繡墩上。
皇后銳利的目光在我臉上掃過:“聽說琰兒要納蘇家女為側妃?”“回母后,
此事殿下尚未正式告知兒媳。”我垂眸回答。皇后輕哼一聲:“蘇婉柔才貌雙全,家世也好,
琰兒喜歡也是正常。你作為正妃,要有容人之量。”“母后教誨的是。”我恭敬應答,
心中卻一片冰涼。從坤寧宮出來,我帶著青竹在御花園漫步。初夏的花園姹紫嫣紅,
我卻無心欣賞。“太子妃娘娘。”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我轉身,
看見蕭景睿站在一株海棠樹下,身著月白色錦袍,手持一柄折扇,溫潤如玉。“七殿下。
”我福身行禮。蕭景睿走近,目光在我臉上停留片刻:“娘娘面色不佳,可是身體不適?
”“多謝殿下關心,我很好。”我勉強笑道。蕭景睿看了看四周,
突然壓低聲音:“今日宮宴,娘娘務必小心。”我一愣:“殿下此言何意?”“風雨欲來。
”他輕聲道,隨即提高音量,“這株海棠開得甚好,娘娘不妨多看看。”說完,他拱手離去,
留下我站在海棠樹下,心緒翻涌。蕭景睿話中有話,難道今日宮宴會有變故?午時將至,
我整理衣冠前往麟德殿。殿內已經坐滿了王公貴族,蕭景琰高坐上首,
身側空著一個位置——那是給我的。而在離他不遠處,蘇婉柔一襲粉色紗裙,
正含笑與周圍貴女交談。我深吸一口氣,挺直腰背走入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過來,
有好奇的,有同情的,更有幸災樂禍的。我面不改色,行至蕭景琰面前行禮:“殿下。
”“來了?”蕭景琰隨意地指了指身側座位,“坐吧。”我剛落座,皇上和皇后便駕到,
眾人跪迎。禮畢后,宮宴正式開始。舞姬翩翩起舞,樂師奏響華章,觥籌交錯間,一派祥和。
“琰兒。”皇上突然開口,“聽聞你近日得了一對南海明珠?”蕭景琰微笑起身:“回父皇,
正是。兒臣正想借此機會獻給父皇和母后。”他擊掌兩下,一名內侍捧著一個錦盒上前。
蕭景琰打開盒子,兩顆鴿卵大小的明珠在燈光下熠熠生輝,引得滿座驚嘆。“好珠子!
”皇上滿意地點頭,“你打算如何處置?”蕭景琰目光掃過全場,
最后落在蘇婉柔身上:“兒臣想將其中一顆獻給母后,另一顆……”他停頓一下,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下文。按照禮制,另一顆理應賜給太子妃,也就是我。
“另一顆兒臣想賜給婉柔。”蕭景琰聲音清朗,“她近日身子不適,明珠有安神之效。
”殿內一片嘩然。我坐在那里,感覺所有人的目光都刺在我身上。這是公開的羞辱,
是向全天下宣告,在他心中,蘇婉柔比我這個正妃更重要。我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臉上保持著得體的微笑,仿佛這一切與我無關。“琰兒!”皇后皺眉,“這不合規矩。
”“母后,“蕭景琰笑道,“明珠贈佳人,何拘禮數?況且明昭大度,不會計較這些小事。
”皇上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滿臉羞紅的蘇婉柔,竟點頭同意了:“也罷,隨你吧。
”蘇婉柔盈盈起身謝恩,目光卻挑釁地掃過我。我放下酒杯,指甲在桌下幾乎要掐進肉里。
宮宴繼續進行,蕭景琰頻頻向蘇婉柔敬酒,兩人眉目傳情,全然不顧旁人眼光。我如坐針氈,
卻不得不維持太子妃的體面。“太子妃娘娘。”坐在我下首的安王妃小聲道,
“您……還好嗎?”“多謝關心,我很好。”我微笑回答,聲音平穩得連我自己都驚訝。
宴會進行到一半,我借口更衣離席。走出麟德殿,夏夜的熱風撲面而來,
我卻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小姐……”青竹擔憂地扶住我。“我沒事。”我深吸一口氣,
“去御湖邊走走。”御湖波光粼粼,倒映著滿天星斗。我站在湖邊,
任憑夜風吹散臉上的熱氣。“天階夜色涼如水,坐看牽牛織女星。”一個聲音從身后傳來。
我轉身,蕭景睿手持一盞宮燈,站在不遠處。“七殿下。”我勉強行禮。蕭景睿走近,
將宮燈遞給青竹:“去那邊守著。”青竹看了我一眼,見我點頭,才退到不遠處。
“娘娘受委屈了。”蕭景睿輕聲道。我苦笑:“殿下都看到了?”“滿朝文武都看到了。
”他嘆息,“蕭景琰此舉,不僅是羞辱你,更是向所有人表明態度——楚家在他心中,
已經不重要了。”我心頭一震:“殿下此言何意?”蕭景睿看了看四周,
聲音壓得更低:“楚將軍在邊疆連戰連捷,功高震主。朝中已有傳言,說楚家擁兵自重,
意圖不軌。”“荒謬!”我忍不住提高聲音,又立刻警覺地壓低,“父親對朝廷忠心耿耿,
怎會……”“我自然相信楚將軍。”蕭景睿打斷我,“但有人不希望他繼續立功。
蘇丞相一派正在推動撤換邊將,而蕭景琰……顯然是支持的。”我如墜冰窟。原來如此,
蕭景琰公開羞辱我,是在向蘇家示好,也是在向朝臣釋放信號——楚家即將失勢。
“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我盯著蕭景睿的眼睛。他沉默片刻:“因為我見過三年前的你。
春日宴上那個笑容明媚的楚明昭,不該變成現在這樣。”我怔住了。三年前春日宴,
他也在場?“時候不早,娘娘該回席了。”蕭景睿后退一步,“記住,無論發生什么,
保持冷靜。”回到麟德殿,宴會已近尾聲。蕭景琰見我回來,皺眉道:“怎么去這么久?
”“妾身有些頭暈,在湖邊歇了會兒。”我平靜地回答。蕭景琰不再多問,
轉身繼續與蘇婉柔談笑。我坐在那里,如坐針氈,直到宴會結束。回東宮的路上,
馬車突然劇烈顛簸了一下,隨即外面傳來侍衛的喝罵聲和打斗聲。“怎么回事?
”我掀開車簾,只見數名黑衣人正與侍衛廝殺。“有刺客!保護太子妃!”侍衛長大喊。
一支箭破空而來,直取我咽喉。我本能地偏頭,箭矢擦過臉頰,帶出一道血痕。
青竹尖叫一聲,撲過來護住我。就在第二支箭射來的瞬間,一道白影閃過,劍光如練,
將那支箭劈成兩段。“進車廂!”蕭景睿的聲音在車外響起。我死死抓住青竹的手,
聽著外面刀劍相交的聲音,心跳如雷。不知過了多久,打斗聲終于停止。“太子妃無恙?
”蕭景睿掀開車簾,月白色衣袍上沾著血跡,不知是他的還是別人的。“我沒事。
”我聲音發抖,“多謝殿下相救。”“刺客跑了兩個,死了三個。”蕭景睿眉頭緊鎖,
“此地不宜久留,我護送你們回東宮。”雨開始落下,起初只是零星幾點,
很快便成了傾盆大雨。蕭景睿騎馬跟在馬車旁,雨水打濕了他的衣袍,他卻渾然不覺。
回到東宮,蕭景琰聞訊趕來,看到我臉上的傷痕,眉頭一皺:“怎么回事?
”“回府途中遇襲。”我簡短回答,“多虧七殿下路過相救。
”蕭景琰看向蕭景睿:“七弟怎會恰好在場?”“我從友人處飲酒歸來,
正巧看見太子妃車駕遇襲。”蕭景睿面不改色,“皇兄,此事蹊蹺,
刺客明顯是沖著太子妃來的。”蕭景琰臉色陰沉:“我會派人調查。七弟辛苦了,
先去更衣吧。”蕭景睿拱手告退,臨走時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待他走后,
蕭景琰盯著我看了許久:“你真的沒事?”“一點小傷,不礙事。”我平靜地回答。
“明昭……”蕭景琰伸手想碰我的臉,我后退一步避開。“殿下若無他事,妾身想休息了。
”我冷淡地說。蕭景琰眼中閃過一絲惱怒,最終甩袖而去。青竹為我清理臉上的傷口,
心疼得直掉眼淚:“小姐,這要是留疤可怎么好……”“皮外傷而已。”我望著窗外的暴雨,
心不在焉地回答。夜深了,雨勢不減。我躺在床上,卻毫無睡意。
今日發生的一切在腦海中閃回:宮宴上的羞辱,蕭景睿的警告,
回府途中的刺殺……有人想殺我。是誰?蘇家?蕭景琰?還是其他政敵?一道閃電劃過夜空,
照亮了寢殿。我猛然發現窗前站著一個人影!我剛要驚呼,
那人快步上前捂住我的嘴:“別出聲,是我。”蕭景睿!他渾身濕透,發絲滴著水,
眼中卻閃爍著焦急的光芒。“殿下怎么……”我壓低聲音。“聽著,時間緊迫。
”蕭景睿松開手,從懷中取出一個油紙包,“這是我從一個刺客身上搜到的。
”我打開油紙包,里面是一塊令牌——蘇府侍衛的腰牌!“蘇家?”我心頭一震。
蕭景睿搖頭:“太明顯了,不像是蘇丞相的手筆。我懷疑有人栽贓。”“那會是誰?
”“不確定。”蕭景睿眉頭緊鎖,“但朝中局勢有變,楚將軍處境危險。
你必須開始收集蕭景琰的罪證,以備不時之需。”我攥緊令牌:“為什么幫我?
”雨聲掩蓋了我們的低語,蕭景睿的眼睛在黑暗中格外明亮:“因為我看不得無辜之人受害。
因為……三年前春日宴上,你為我解過圍。”我愣住了。三年前?我完全不記得有這回事。
“你當然不記得。”蕭景睿苦笑,“對你來說那只是舉手之勞,對我而言……”他沒有說完,
窗外又是一道閃電,照亮了他俊美的側臉和眼中的復雜情緒。“小心蘇婉柔,
她入府后一定會針對你。”蕭景睿轉移話題,“記住,收集證據時要不動聲色,
尤其是那封信……”我心頭一跳:“你怎么知道那封信?”“東宮沒有秘密。
”蕭景睿深深看了我一眼,“我該走了,保重。”他如來時一般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雨夜中。
我坐在床上,心跳如鼓,手中緊握著那塊令牌。從今日起,我不再是被動承受的楚明昭。
蕭景琰、蘇家,所有傷害我和楚家的人,都將付出代價。我起身走到書案前,
取出一本空白賬冊,在第一頁寫下日期,然后開始記錄今日發生的一切。
從宮宴羞辱到刺殺未遂,從蕭景睿的警告到那塊蘇府令牌……這是我的秘密賬本,
記錄著蕭景琰的每一筆債。終有一日,我要他連本帶利地償還。窗外,暴雨傾盆,
仿佛在預示著一場更大的風暴即將來臨。4蘇婉柔入府那日,東宮張燈結彩,喜氣洋洋。
我站在回廊下,看著仆人們忙碌地布置紅綢和喜燈。一個月前那場刺殺風波不了了之,
蕭景琰聲稱查無實據,只能加強護衛。而今日,他心心念念的白月光終于要進門了。“小姐,
風大,加件衣裳吧。”青竹為我披上斗篷,眼中滿是擔憂。“我沒事。”我攏了攏衣襟,
目光落在遠處指揮仆人的管家身上,“蘇小姐的院子都收拾妥當了?”“回太子妃,
都按殿下的吩咐準備好了。”管家恭敬回答,“就在西邊的凝香苑,離殿下的書房很近。
”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凝香苑,那可是東宮僅次于正妃居所的好院子,
蕭景琰還真是迫不及待地要給心上人最好的待遇。“太子妃娘娘。
”一個甜得發膩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我轉身,看見蘇婉柔一襲粉色紗裙,
在侍女攙扶下裊裊婷婷地走來。她生得確實美,柳葉眉,杏仁眼,膚如凝脂,唇若點朱,
行走間弱柳扶風,我見猶憐。“蘇小姐。”我淡淡點頭,“還未行禮拜堂,不必多禮。
”蘇婉柔卻已經福下身去:“婉柔見過太子妃娘娘。日后同在府中,還望娘娘多多照拂。
”她抬頭時,眼中閃過一絲我熟悉的挑釁——和宮宴那日如出一轍。“起來吧。
”我懶得與她虛與委蛇,“吉時快到了,去準備吧。”蘇婉柔剛走,蕭景琰就匆匆趕來。
他一身大紅喜服,俊美如謫仙,臉上是我許久未見的真切笑容。“明昭,你在這里。
”他走到我身邊,語氣輕快,“一會兒的儀式,你……”“殿下放心,妾身知道該怎么做。
”我打斷他,聲音平靜無波,“妾身會以正妃身份接受蘇小姐的敬茶,不會讓殿下難堪。
”蕭景琰眉頭微蹙:“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說,你若身體不適,可以不必出席。
”“那怎么行?”我輕笑,“若我不出席,外人該說妾身善妒,不容人了。
”蕭景琰盯著我看了許久,最終嘆了口氣:“隨你吧。”儀式很簡單。蘇婉柔向我敬茶,
我接過,象征性地抿了一口,賜了她一對玉鐲,說了幾句場面話,就算禮成。
蕭景琰全程站在一旁,目光幾乎沒離開過蘇婉柔。當晚,東宮大擺宴席,慶賀太子納側妃。
我稱病未出,獨自在寢殿對燭獨坐。“小姐,您多少吃點東西吧。
”青竹端著一碗蓮子羹進來,“從早上到現在,您幾乎水米未進。”“放著吧。
”我盯著燭火出神。青竹放下碗,突然跪了下來:“小姐,青竹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說吧。”“小姐這些日子……變了很多。”青竹小心翼翼地說,“從前在楚府,
小姐喜怒都寫在臉上。可現在……青竹都看不透小姐在想什么了。”我轉頭看她,
這個從小跟著我的丫頭眼中滿是擔憂。我伸手扶她起來:“在這東宮里,
喜怒形于色等于自尋死路。”“小姐……”“青竹,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我壓低聲音,
“從今日起,我要你留意府中動向,尤其是蘇婉柔和她身邊人的一舉一動。但記住,
不要讓人察覺。”青竹眼睛一亮,重重點頭:“小姐放心,青竹明白。”蘇婉柔入府后,
東宮的日子越發難熬。蕭景琰幾乎夜夜宿在凝香苑,晨昏定省也免了,說是怕我“勞累”。
我的用度被削減,理由是“國庫吃緊,東宮當以身作則”。更可笑的是,
府中開始流傳我“善妒”“苛待下人”的謠言,顯然是有人刻意為之。但我出奇地平靜,
甚至有些感謝蘇婉柔的這些小動作。它們像一盆盆冷水,
徹底澆滅了我心中對蕭景琰殘存的幻想。我開始秘密收集蕭景琰的罪證。每當他不在府中,
我就以整理書房為由,翻閱他的文書,將可疑的內容悄悄抄錄下來。這些工作危險而枯燥,
卻讓我感到一種奇特的充實。一個月后的清晨,我剛用過早膳,管家就來報:“太子妃娘娘,
殿下命人傳話,說今日要帶蘇側妃去大相國寺上香,請您自行安排。
”我手中的茶盞一頓:“知道了。”管家退下后,青竹憤憤道:“太過分了!
帶側妃出門上香,卻不讓正妃同行,這不是明擺著打小姐的臉嗎?”“正好。”我放下茶盞,
“我也想去上香,既然他們去大相國寺,我們就去城外的凈業寺吧。
”凈業寺位于城東的小山上,香火不如大相國寺旺盛,但環境清幽。我帶著青竹和兩名侍衛,
乘馬車出了城。初夏的山間綠意盎然,清風拂面,讓人暫時忘卻煩惱。我跪在佛前,
虔誠地上了三炷香。“佛祖在上,信女楚明昭不求富貴,不求姻緣,只求家人平安,
仇人得報。”我在心中默念,然后重重磕了三個頭。上完香,我在寺中漫步。
凈業寺后院有一片竹林,林中設了幾張石桌石凳,供香客休憩。我讓青竹和侍衛在外等候,
獨自走入竹林。竹葉沙沙,陽光透過縫隙灑下斑駁光影。我深吸一口氣,
久違地感到一絲放松。“太子妃娘娘。”一個熟悉的聲音讓我渾身一僵。轉身看去,
蕭景睿一襲素白長衫,手持一卷書,從竹林深處走來。“七殿下?”我驚訝地看著他,
“您怎么在這里?”“每月初一十五,我都會來此讀書。”蕭景睿微笑,“倒是娘娘,
今日不是該在大相國寺嗎?”我苦笑:“殿下何必明知故問。”蕭景睿了然地點頭,
指了指石桌:“坐會兒?”我猶豫片刻,還是坐下了。
蕭景睿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巧的棋盤和兩盒棋子:“手談一局?”“殿下隨身帶著棋具?
”“習慣了。”他擺好棋盤,“黑子先行。”我執黑,他執白,兩人在竹影婆娑中對弈。
蕭景睿棋風穩健,步步為營;我則劍走偏鋒,出其不意。下了約莫半個時辰,
棋盤上黑白交錯,勝負難分。“娘娘棋藝高超。”蕭景睿贊賞道,
“這手'鎮神頭'用得妙極。”“殿下過獎了。”我盯著棋盤,“只是略懂皮毛。
”蕭景睿突然話鋒一轉:“東宮近日如何?”我執棋的手微微一頓:“托殿下的福,
一切安好。”“蘇婉柔沒有為難你?”“她?”我輕笑,“不過是些后院女子的小把戲,
不值一提。”蕭景睿深深看了我一眼:“娘娘變了許多。”“人總是會變的。”我落下一子,
“尤其是在認清某些真相之后。”“比如?”“比如所謂的愛情,不過是權力博弈的遮羞布。
”我抬頭直視他的眼睛,“比如我父親在邊疆浴血奮戰,換來的卻是朝堂上的猜忌和算計。
”蕭景睿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笑了:“娘娘果然聰慧。那么,
您可知道蕭景琰為何突然冷落楚家?”“因為他已經得到了想要的——楚家的兵權支持。
”我冷靜分析,“如今父親在邊疆連戰連捷,軍功日盛,陛下既欣慰又忌憚。
蕭景琰作為太子,必須在父皇和楚家之間做出選擇。顯然,他選擇了前者。
”蕭景睿贊賞地點頭:“不僅如此。蘇丞相許諾,只要蕭景琰疏遠楚家,
就會全力支持他登基后推行新政。”我心頭一震:“殿下如何得知?”“我自有消息來源。
”蕭景睿沒有正面回答,而是指著棋盤,“娘娘,您這步棋走得太急,恐怕會陷入被動。
”我低頭看去,果然發現自己有一處破綻。蕭景睿的白子落下,我的黑子頓時陷入困境。
“人生如棋,有時候退一步,反而海闊天空。”蕭景睿意味深長地說。我沉思片刻,
突然在另一處落子,以攻代守:“有時候,進攻才是最好的防守。”蕭景睿眼睛一亮,
大笑出聲:“妙!娘娘果然不是池中之物。”我們又下了幾手,最終以和棋告終。
收拾棋具時,蕭景睿突然壓低聲音:“三日后,北疆會有軍報傳來,內容對楚將軍不利。
無論蕭景琰如何反應,娘娘務必沉住氣。”我心頭一緊:“什么軍報?
”“有人誣告楚將軍私通敵國,意圖謀反。”蕭景睿眼中閃過一絲銳利,“證據是偽造的,
但很巧妙。”我手中的棋子掉在石桌上,發出清脆的聲響:“父親他……”“別擔心,
我已經派人去北疆調查。”蕭景睿按住我的手,“真相大白前,娘娘要做的就是保全自己,
收集更多證據。”他的手溫暖干燥,莫名讓人安心。我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多謝殿下。
”“時候不早,娘娘該回府了。”蕭景睿起身,“記住,無論發生什么,保持冷靜。
”回到東宮已是傍晚。剛踏入寢殿,青竹就匆匆迎上來:“小姐,您可算回來了!
殿下派人來問了好幾次,說是有要事相商。”“要事?”我冷笑,“怕是軍報到了吧。
”換了身衣裳,我來到蕭景琰的書房。他正在看一份文書,眉頭緊鎖。見我進來,
他放下文書,神色復雜地看著我:“明昭,坐。”我行禮落座,
注意到案幾上那份文書印著兵部的朱印。“北疆來了軍報。”蕭景琰開門見山,
“事關你父親。”我心跳加速,面上卻波瀾不驚:“父親出什么事了?
”蕭景琰將文書推到我面前:“你自己看吧。”文書上赫然寫著,楚震將軍私通北狄,
意圖引敵入關,證據是截獲的一封“密信“和北狄可汗賞賜的黃金千兩。“荒謬!
”我將文書拍在案幾上,“父親對朝廷忠心耿耿,怎會通敵叛國?這分明是誣陷!”“明昭,
冷靜點。”蕭景琰皺眉,“我也覺得此事蹊蹺,但證據確鑿,父皇已經下令調查。”“調查?
”我冷笑,“是已經定罪了吧?殿下打算如何處置我這個'逆賊之女'?
”蕭景琰臉色一沉:“你這是什么態度?我若真想處置你,還會親自告訴你嗎?
”“那殿下打算怎么做?”我直視他的眼睛。蕭景琰避開我的目光:“在事情查清之前,
你暫時不要出府了。東宮內外我會加派護衛。”“軟禁?”我輕笑,“殿下還真是念舊情啊。
”“明昭!”蕭景琰猛地站起,“別逼我。現在朝堂上下都盯著這件事,
我必須給父皇和朝臣一個交代!”“我明白了。”我起身行禮,“殿下若無其他吩咐,
妾身告退。”回到寢殿,我再也支撐不住,癱坐在床榻上。青竹嚇得連忙扶住我:“小姐,
怎么了?”“父親被誣陷通敵叛國。”我聲音發抖,“蕭景琰軟禁了我,
恐怕接下來就要對楚家下手了。
”青竹倒吸一口冷氣:“怎么會……老爺他……”“去把門窗都關嚴實了。”我壓低聲音,
“我有事要交代你。”確認四周無人后,
我從枕下取出一個小巧的錦囊:“這里面有我的親筆信和一塊玉佩。明日你想辦法溜出府,
去城西的'醉仙樓'找一個叫李四的伙計,把東西交給他。”“小姐……”青竹臉色發白,
“這太危險了,要是被發現了……”“所以你要小心。”我握住她的手,“青竹,
現在能幫我的只有你了。父親危在旦夕,楚家滿門性命都系于此。”青竹咬了咬唇,
重重點頭:“小姐放心,青竹一定辦到。”夜深人靜,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
蕭景睿說的沒錯,軍報果然來了。但他是否真能幫父親洗刷冤屈?我又該如何在東宮自保?
窗外月光如水,照著我蒼白的臉。三日前,我已經通過秘密渠道給兄長送了信,
提醒他小心朝中變故。如今只希望他能及時應對。我翻身下床,輕手輕腳地走到梳妝臺前,
從暗格中取出那本秘密賬冊。借著月光,我翻到最新一頁,寫下今日發生的一切。
寫完最后一個字,我撫摸著賬冊封面,心中做了一個決定。若蕭景琰真要置楚家于死地,
我也不會坐以待斃。這本賬冊,終有一日會成為他的催命符。5軟禁的第七日清晨,
我正對鏡梳妝,青竹匆匆跑進來,臉上帶著罕見的喜色:“小姐!
老爺……老爺他……”我手中的玉梳“啪”地掉在妝臺上:“父親怎么了?”“大捷!
北疆大捷!”青竹激動得語無倫次,“老爺率軍大破北狄,斬敵三萬,俘獲敵酋!
剛才宮里來人傳話,說陛下龍顏大悅,要重賞老爺呢!”我猛地站起,
膝蓋撞到妝臺也渾然不覺。父親沒事,還立了大功!那通敵的誣告自然不攻自破!
“那我的軟禁……”“管家說,殿下已經下令解除了。”青竹喜滋滋地說,
“還說要親自來見小姐呢。”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果然,父親一立功,
蕭景琰的態度就變了。這就是所謂的“夫妻情分”。“去準備些茶點。”我平靜地吩咐,
“既然殿下來,總得招待。”青竹愣了一下,似乎對我的冷靜反應有些失望,
但還是應聲去準備了。我坐回妝臺前,看著銅鏡中的自己。鏡中人眉眼如畫,
眼下卻有淡淡的青影。這七日軟禁,我表面平靜,實則夜夜難眠。父親生死未卜,
楚家滿門命運懸于一線,我如何能安睡?但現在,一切都暫時好轉了。
我取出枕下的秘密賬冊,翻到最新一頁,記下今日的好消息。賬冊已經用了大半,
密密麻麻記錄著蕭景琰的每一筆債。剛收好賬冊,外面就傳來腳步聲。蕭景琰一身杏黃朝服,
氣宇軒昂地走了進來。七日不見,他俊美的面容依舊,
眉目間卻多了幾分我熟悉的柔情——那種曾經讓我心醉,現在卻只讓我作嘔的虛偽表情。
“明昭。”他喚我名字,聲音溫和得仿佛這七日的軟禁從未發生,“北疆捷報到了,
岳父大人立下大功,父皇甚是歡喜。”我起身行禮,臉上掛著完美的微笑:“托殿下洪福。
”“你我之間,何必多禮。”蕭景琰上前想扶我,我微微側身避開。
他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隨即笑道,“這些日子委屈你了。但朝堂風波險惡,
我也是不得已。”“殿下言重了。”我垂眸,聲音輕柔,“妾身明白,殿下以大局為重。
”蕭景琰似乎對我的回答很滿意,在案幾旁坐下:“父皇已經下旨,晉岳父為鎮北大都督,
加封定遠侯。至于那通敵的誣告……”“查清了?”我抬眼看他。“自然。”蕭景琰笑道,
“是北狄細作偽造證據,意圖離間我朝君臣。岳父忠勇,天地可鑒。”我心中冷笑。
七日前他還說“證據確鑿”,現在又成了“北狄細作偽造“。翻手為云覆手為雨,
這就是太子殿下的手段。“對了,”蕭景琰突然話鋒一轉,“明日宮中設宴慶賀北疆大捷,
你我都需出席。母后特意囑咐,要你盛裝出席。”“妾身明白。”我點頭應下。
蕭景琰又說了些場面話,最后起身道:“今晚我來你這里用膳。”我心頭一跳,
面上卻不露分毫:“妾身恭候殿下。”待他走后,青竹興奮地湊過來:“小姐!
殿下今晚要來用膳呢!這可是好久沒有的事了!”“去準備吧。”我淡淡地說,
“記得多做幾道殿下愛吃的菜。”青竹歡天喜地地去安排了,我卻坐在窗前,
看著院中盛放的牡丹出神。蕭景琰突然親近,無非是因為父親又有了利用價值。北疆大捷,
楚家重獲圣眷,他這個做太子的自然要重新籠絡。但這一次,
我不會再被他的虛情假意所蒙蔽。午膳后,我以去佛堂上香為由出了寢殿。軟禁解除后,
我首次得以在東宮自由行走。佛堂位于東宮西側,需要經過一片竹林。我讓青竹在外等候,
獨自走入竹林深處。竹林幽靜,只有風吹竹葉的沙沙聲。我走到一塊大石旁,
從袖中取出一塊疊得極小的絹布,塞入石下縫隙中。這是給我兄長的密信,告知他父親平安,
同時提醒他朝中仍有暗敵。剛放好絹布,身后突然傳來腳步聲。我渾身一僵,緩緩轉身。
“太子妃娘娘好雅興。”蕭景睿一襲素白長衫,手持一卷書,從竹影深處走來。
陽光透過竹葉,在他俊美的臉上投下斑駁光影。“七殿下?”我驚訝地看著他,
“您怎么在東宮?”“皇兄召我議事。”他微笑走近,“聽聞娘娘解除軟禁,特來道賀。
”我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多謝殿下關心。但此地不宜久談。”“自然。”蕭景睿點頭,
聲音卻壓低了幾分,“明晚宮宴,務必小心。蘇家不會輕易放過你。
”我心頭一緊:“殿下聽到了什么風聲?”“蘇婉柔近日頻頻入宮見皇后,
每次都會帶一個錦盒。”蕭景睿眼中閃過一絲銳利,“我懷疑她在謀劃什么。
”我咬了咬唇:“我會小心。”蕭景睿深深看了我一眼:“還有一事。
北疆大捷雖暫時緩解了楚家危機,但朝中對楚將軍的猜忌并未消除。蕭景琰親近你,
只是權宜之計。”“我明白。”我苦笑,“在他眼中,我不過是聯系楚家的一枚棋子。
”“棋子也可以成為棋手。”蕭景睿突然說,聲音輕卻堅定,“娘娘若有需要,
我愿效犬馬之勞。”我怔住了。他這話是什么意思?為何一再幫我?“為什么?
”我直視他的眼睛,“殿下為何冒險相助?”蕭景睿沉默片刻,
突然伸手輕輕拂去我肩上的一片竹葉:“因為三年前春日宴上,你為我解圍時,眼睛里有光。
”他的手指不經意擦過我的臉頰,帶起一陣微妙的觸感。我還想追問,
遠處卻傳來青竹的呼喚聲。“娘娘保重。”蕭景睿后退一步,“記住,明晚務必小心。
”說完,他如來時一般悄無聲息地消失在竹林中。回到寢殿,我坐在窗前出神。
三年前春日宴上我確實幫過不少人解圍,但對蕭景睿卻毫無印象。他為何記得如此清楚?
又為何對我這般……“小姐!”青竹的驚呼打斷了我的思緒,“您看誰來了!”我抬頭,
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殿門外——我的兄長楚明遠!“兄長!”我驚喜地站起,
快步迎上去。楚明遠一身戎裝,風塵仆仆,顯然是剛從邊疆趕回。他上下打量我,
眉頭緊鎖:“昭兒,你瘦了。”“我沒事。”我強忍淚意,轉向青竹,“去準備茶點,
再打盆熱水來給兄長凈面。”青竹應聲退下,我連忙將兄長引入內室:“父親可好?
邊疆到底發生了什么?”“父親安好,正在回京途中。”兄長壓低聲音,
“那封所謂的'通敵密信'是偽造的,但手法極為高明,若非七皇子派人暗中相助,
我們很難自證清白。”“七皇子?”我一愣,“他在北疆也有人?
”兄長點頭:“他派來的密使不僅幫我們找到了偽造證據的細作,還順藤摸瓜,
查出朝中有人與北狄暗通款曲。”“是誰?”“線索指向蘇家。”兄長眼中閃過一絲寒光,
“但沒有確鑿證據。”我倒吸一口冷氣。蘇家誣陷父親通敵,自己卻與敵國勾結?
這是何等的大膽妄為!“昭兒,你在東宮處境危險。”兄長緊握我的手,
“蕭景琰與蘇家沆瀣一氣,若有機會,你當……”他沒有說完,但眼中的決意已經說明一切。
“我明白。”我重重點頭,“兄長放心,我已經不是從前那個天真的楚明昭了。
”兄長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巧的銅管:“這是父親舊部在京城的情報網聯絡方式。若有急事,
可用此聯系。”我接過銅管,小心地藏入袖中。就在這時,青竹匆匆進來:“小姐,
太子殿下往這邊來了!”兄長臉色一變,我連忙道:“從后門走,別讓他看見你。
”兄長點頭,迅速離去。我剛整理好衣襟,蕭景琰就大步走了進來。“明昭,
我……”他話到一半,突然皺眉,“有人來過?”我心頭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