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幾個大人的目光齊刷刷落在了韓狗剩的身上。
韓凌軍盯了一眼兒子拎在手中的花椒枝,臉上的笑意漸漸冷卻,他肩膀一聳扔掉扛在肩頭的野狼,一把薅住韓狗剩的脖頸,蒲扇般的巴掌就朝著韓狗剩的屁股落了下去。
“小兔崽子,你恨不得你爹我早死是不是?拿這玩意干什么?你還讓你爹我繼續跪著是不是?你祖母都沒說什么,你倒是當家做主了是吧?”
韓凌軍氣不打一處來,手中的巴掌一下比一下用力。
韓狗剩嗷嗷慘叫著,急聲喊道:“爹,這是三叔的意思,不是我......啊,爹,你不講道理。三叔......我另外那個三叔讀書的時候,我聽見了,負荊請罪是肉袒負荊,你才跪了那么點時間,還是穿著衣服跪著,心不誠。”
周羨聞言,撫掌大笑,“這小子是個讀書的料。”
“什么讀書的料,他這就是死讀書!”韓凌軍悶聲罵道。
“爹,我不是說你怎么跪的,我意思是你對奶奶道歉的心不誠。”韓狗剩喊道,“你到現在都沒有認識到自己的錯誤,還想魚目混珠,用三叔獵殺的狼哄奶奶開心蒙混過關。”
韓凌軍的臉色徹底的黑了,“你......你個小王八蛋,獵殺野狼,你爹我也有功勞,也是出了力的。”
“這是自然,大兄奮勇在前。”周羨說道。
“不對,舅爺曾跟我說過,戰陣之上不是你殺的敵人,功勞就不是你的。”韓狗剩喊道。
這小子跟他爹徹底對著干上了,而且還引經據典以證明自己的說法。
王雪梅沒有插手,只是忍不住有些想笑。
狗剩這孩子確實是個讀書的料。
能把偷聽到的一些東西,理解的這么通透,比幺兒......比韓凌川聰慧。
韓凌川啟蒙時的樣子,王雪梅記得很清楚。
她一個陪兒子讀書的婦道人家都學會了,可韓凌川依舊一知半解,還需要她反反復復的再解釋幾遍,方才能領悟。
“大兄,要不你再跪一跪?我覺得狗剩說的有道理。”周羨笑道。
韓凌澈在一旁重重點頭,“我也覺得有道理,今天的事情全部都是因你而起,你再跪一跪吧。肉什么來著,總之......你就,心誠一點吧。”
韓凌軍幽幽看向了王雪梅,“娘......”
王雪梅一句話都沒說,轉身進了院子。
是該給老大長點兒記性,他心地仁善,可韓建卻是個不擇手段的。
萬一兩人私底下再接觸,他說不定又得走了上一世的老路。
那凄慘的居民,讓王雪梅此時想來都不禁心中發寒。
老天爺為什么讓她重新走這一生,可不就是為了彌補這些錯誤嗎?
韓凌軍徹底的死心了,他用力擰了一把兒子腰間的軟肉,憤憤撿起了地上的花椒枝,悶聲低罵了一句,“你可真是爹的好兒子。”
“今天三叔說父為子綱,父不慈,子奔他鄉。爹你應該引以為戒,你爹不慈,你還幫他,這叫助紂為虐,我要是再幫你,那就是助紂又為虐。”
韓狗剩捂著屁股疼的齜牙咧嘴,但話卻說的格外有條理。
韓凌軍:......
憤懣的瞪了一眼兒子,韓凌軍一腳跨進院門,將花椒枝扔在地上卷起褲腿,帶著幾分兇狠用力跪了下去。
雙膝一落地,他就后悔自己的強撐大氣了。
這破木頭扎人......是真疼。
王雪梅沒有再理會正疼的抽著冷子認錯的大兒子,從屋里拿出了油燈,端詳著三個兒子合力獵殺來的兩頭野狼,一邊問道:“找到你母舅了嗎?”
“找到了,母舅說等天明之后,他騎馬沿途找一找。他說我爹能走的方向不多,摸黑肯定也走不遠。如今附近找不到,他就帶人去縣里。”韓凌澈說道。
“母舅說我爹跑了出去,肯定得想辦法吃飯,如今村里人不接濟,他在附近混不到飯吃,只能去縣里。”
王雪梅點了點頭,“韓西山連個動靜都沒有?”
“我們路過的時候黑燈瞎火的,似是早已睡下了。”韓凌澈道。
王雪梅冷哼了一聲,“那老東西怎么可能已經睡下了,也許正跟鬼一樣在黑暗里瞪著一雙眼睛幽幽的看著。他是見不得我這個外人霸占了韓家家產的,一定會用點兒鬼點子的。”
哪怕韓家窮的連喝湯都不敢喝稠的,但在他看來,就是這樣的。
韓西山一直對她這個婦人掌家非常有意見,更別提這么大的動靜了。
“我們家的家事哪輪得到那個老雜毛齜牙咧嘴,惹毛了我,我一拳送他歸西。”韓凌澈不爽的嘟囔了一聲,用力抓了一把野狼的皮毛。
“娘,不說這些,萬事有兒子在呢。你看看這皮毛,納個褥子絕對舒服,到了冬天拿出來用,肯定很暖和。”
王雪梅沒有再多說,將目光落在了狼的尸體上。
“我哪用得上這稀罕物,趕明兒你們兩個跑一趟縣里,把這兩頭畜生買了。狼皮應該能賣個不錯的價錢,肉可能不好處理,狼肉酸腥還很柴,縣里那些貴人怕是瞧不上,若是賣不掉就拿回來做成肉干吧。”
“娘,你別舍不得。這東西賣也賣不到幾個錢,你這身子骨也不是很好,納個褥子冬天能少受很多罪。”韓凌澈勸道。
“就這么說定了,你娘我現在還沒福分享受這些東西。”王雪梅說道。
“不管這兩頭畜生賣了多少錢,你們都拿去賣黍米。記住了,這錢一個銅板都不能省,全部換成黍米。”
“娘,家里存糧還有不少,應該足夠撐到秋收了,還買黍米做什么?”韓凌澈不解,不明白老母親這又是什么安排。
“不能等到糧倉徹底空了的時候才存糧,多做準備總不是壞事。”王雪梅搖頭說道,她沒有跟兩個兒子解釋今年以及往后幾年都是災年的事。
跟兒媳婦念叨念叨,她們倆多多少少耳朵里會聽進去一點。
但男人,嘴里多的是大道理,還固執己見,說不通的。
尤其是今年的年景眼瞅著就不錯,她要是說什么災年,他們更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