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承陽侯府。
身懷六甲跪了一夜的宋韻顧不上小腹墜痛,一遍遍在冰冷地磚上磕頭哀求,“侯爺開恩!求你讓我回府送兄長最后一程。”
她雙眼通紅,沙啞到幾乎發不出聲。
半晌,里頭才傳來楊穆冰冷的聲音,“你有什么臉回將軍府,也不怕你兄長的棺材板蓋不住。”
“你是個失貞的娼婦,早淪為京城笑柄。侯府顧念舊情,納你為妾。宋韻,你知道外頭的人背地里怎么嘲笑本侯嗎?”
“我···”
宋韻喉嚨像堵了巨石,心臟也疼得受不了。
當初她要一頭撞死的時候,是楊穆心疼的抱著她說,“阿韻,我不會讓你死。”
“我會娶你,我們會像從前一樣,相信我。”
對宋韻而言,活著比死了更難。可為了楊穆,她愿意試試。
她厚著臉皮求父兄身邊老將推舉楊穆統領鎮北軍,助他先后打了兩次勝仗,名聲大振,日漸沒落的侯府一躍成為京中新貴。
宋韻自降身份做了楊穆妾室,楊穆人前對她比從前還更溫柔愛憐,甚至因為別人一句嘲諷當街與人打架。
人后···
宋韻眼睛酸脹難捱,楊穆沒有一個晚上放過她,邊兇狠折磨她邊說一些···讓她一想起來就恨不得去死的話。
“娼妓!京城多少人見過你蕩婦的模樣,跟本侯裝什么!”
“你身子臟了。本侯肯給你名份,你就該像窯子里的姐兒使勁手段伺候好本侯。”
再然后,他動手打她。尤其在床第間,總要見血才能罷休。
是她有錯在先,不敢怨他。
房門忽然打開,一個巴掌措不及防落在宋韻左頰,辣痛感剝奪了她所剩無幾的思緒。
“你現在大肚子出去,想讓所有人都指著本侯的脊梁骨笑話侯府要養一個孽種不成!”
楊穆用了很大力氣,宋韻整個身子跌倒,左耳嗡嗡刺痛,隱約有濡濕感淌過。
好一會兒她聽不到聲音,只瞧見楊穆兇神惡煞說著什么,宋韻咽了咽喉嚨的腥甜才聽見他說,“滾回偏院!此事無須再提!”
宋韻心中冰涼一片,若不能送兄長最后一程,她不會原諒自己。
楊穆見她左耳有血,以為宋韻會哭喊,卻發現她定定看著自己,似乎下了很大勇氣。
“無論如何,我都要見兄長最后一面。”
“待我回來,任由侯爺處置!”
那樣堅決的口吻讓他楊穆恍惚間想到很多年前,宋韻策馬拉弓,英姿奪目。
這一出神,人已經跑出了園子,他壓眉怒吼,“把她給我攔下!”
宋韻大著肚子到底行動不便,還沒到前院就被追上,婆子一左一右抓住她腕子。
她鐵了心要出去,兩個婆子不是她對手,可擺脫就又上來女婢拉扯她衣裳。
宋韻喘著粗氣,“放開!”
“讓我回家!”
她歇斯底里掙扎著,女婢們不敢使力,眼看她又要掙脫出去,侍衛一股腦兒全涌上來。
紛亂中,一雙手抵到宋韻后背,在她跌跌撞撞靠近欄桿時奮力一推。
宋韻栽進荷塘,出血的左耳被水壓一激,錐心的刺痛讓她不得已想吸氣,冷水迅速埋進胸腔,四肢越來越使不上力,冷水漸漸封堵口鼻,昏沉的黑暗灌滿大腦。
肺在膨脹,幾乎撐裂肋骨,好難受,終于要死了嗎?
可是還沒見兄長最后一面啊。
湖面歸于平靜。
表妹高柔依偎在楊穆懷里,“穆郎,你馬上就要娶我為正室,府上姨娘卻在這個時候死了。別人會不會說是我容不下她?”
楊穆道,“宋韻婚前失身,我不計前嫌納她為妾,她自覺懷著孽種有辱我承陽侯府的聲譽,因而自盡。”
高柔笑出聲,“她可喜歡了你十年,當初落在乞丐手里拼死為你守身,最后是你要了她的身子。”
“她懷得可不是孽種,府醫說是個男胎呢。”
楊穆嗤之以鼻,“宋家香火已斷,她若生了男孩,以后他父兄手下的將領必要推舉她的血脈,還有我楊穆什么事!”
“柔兒,你才是侯府主母,我們的孩子才是宋楊兩府唯一的繼承人。”
高柔嬌嗔著捶了楊穆一拳,當著宋韻浮起來的尸體親親我我,“你可真狠心。”
楊穆嘴唇貼上高柔耳廓,喘息道,“比起她父親和兄長,我給她留了全尸,她該感恩戴德了。”
宋韻飄散的靈魂在空中瘋了一樣撕扯這對狗男女。
她沒做錯,為什么要這樣對她!
無盡的憤怒令她胸膛一陣疼痛,似乎沖破了什么,宋韻下意識張大嘴吸氣,驟然睜開眼,一張丑陋不堪的臉映入眼簾。
宋韻渾身僵直,就是死一百次也不會忘記這張臉!
乞丐臟污的手伸到她胸口,曾讓她痛不欲生的聲音再度出現,“能嘗一嘗宋家小姐的滋味,死了也值得。”
宋韻震驚,她···重生了?
前世這一晚,自己孤身赴楊穆之約,被一個醉酒的乞丐拖拽進柴房,又用沾了藥的帕子捂著鼻子,她奮力反抗直至昏迷。
醒來時,衣衫不整被人圍觀,鎮國將軍府的名聲全毀了。
想到前世種種,宋韻恨意蜂擁而至,難以承受的怨氣竟沖破體內媚藥,在乞丐埋首到她頸窩時,原本無力的右手驟然拔下發簪刺破了對方脖頸,溫熱的鮮血噴灑而出。
“啊!”
乞丐捂著脖子驚叫,眼睜睜看著宋韻帶血的簪子再度刺入自己心臟。
這次連慘叫都發不出來了,瞪著眼軟趴趴倒下。
宋韻大口呼吸,一連串動作發生太快,感覺心臟要跳出來了。
此時,門外傳來高柔和婢女的說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