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姑姑！”
宋千寧驚訝于宋韻凜然氣勢，又怕她聽見那些混賬話，一臉糾結，“你、怎么來了？”
宋韻護在他前頭，“你早上臉色不好，還讓我沒事別出門，就因為這個？”
宋千寧點頭。
宋韻涌上一股難以明狀的心痛，自心底深處翻涌到喉嚨口，卡在喉間，難以言語。千寧才六歲，就會擔心她，為了她和別人公然打架。
而這事前世同樣發(fā)生過，只是她那個時候一心求死，母親日夜照顧自己，無暇分身。千寧打架受了傷，夜里起了熱，一病就是好幾日。
病好后，說什么都不再去書院了。再后來···她不敢想。
宋韻嘆了一聲，自己真的是罪孽深重，前世將軍府上下為她犧牲的，真真是幾輩子都還不完。
她摸了摸宋千寧腦袋，“難道因為幾句傳言就躲起來不見人？”
宋千寧恍然，宋家的人怎么會因為幾句閑言碎語就躲！他太小瞧姑姑，也太在意外人口舌了。
宋韻又睨了葉明赫一眼，“嘴賤的人都能在外頭放肆，姑姑又沒做錯什么。”
“回頭我教你幾招功夫，以后打架不準輸。”
宋千寧圓溜溜的眼睛瞪得比燈籠還圓，直勾勾看著宋韻，有種說不出來的激動。
葉明赫一看來人是宋韻，心頭那股緊張當下消散，惡狠狠道，“誰讓你進來的？”
“如此悍婦豈能涉足學堂！”
“還不把她趕出去！”
宋韻鞭子往葉明赫肩上一壓，“搬弄是非，亂嚼舌根，欺負同窗的混賬東西有什么資格指責別人。”
“璞玉書院乃陛下親筆提名的書院，齊老先生更有帝師之稱。”
“我倒要看看，他老人家坐鎮(zhèn)的地方是不是出了人模狗樣的東西。”
宋韻話說得重，學子們一聽齊先生三個字都縮了脖子，不敢造次。唯獨葉明赫火冒三丈，他被自己家兩個小廝護在身后，才敢再次對宋韻開口。
“你少拿先生嚇唬人！憑你也配提先生的名字。你、你現(xiàn)在···”他看到宋韻手里的鞭子還是緊張，到嘴邊的臟話過了下腦子，收斂三分，“你拿馬鞭在書院張牙舞爪，簡直丟盡你們將軍府的臉了。”
她忍了想抽人的沖動，掃視一圈，然后沖內堂道，“齊先生可在？”
那些學子抱頭就想跑，被葉明赫攔住，“誰敢跑！一個女人把你們嚇成這樣，就是她死去的老子來了，小爺今天也不退半步！”
宋韻殺氣畢露，這混蛋竟敢對父親不敬！
她直接拉開馬鞭，一個動作讓葉明赫心顫了一下，“你、想怎樣···”
沒人懷疑葉明赫要找死，甚至已經有人捂住了眼睛。
但楊睿的聲音比宋韻的鞭子先一步落下，“放肆！”
楊睿在書院很有威望，是齊老先生比較喜歡的門生，有時也給宋千寧他們上課，是以這些學子見著他過來，紛紛見禮。
宋韻聽出他的聲音，沒有回頭，臉頰線條反而繃的更緊了。
楊睿天資聰穎，性子又慢，在侯府不顯山不露水，明明有入仕途的能耐卻選擇在書院做個沒什么前途的先生。
前世在侯府，只有他真正尊敬宋韻，即便她后來做了楊穆的妾室，他也始終按長嫂的規(guī)矩敬她。幾次在她被丫頭婆子為難的時候，挺身相護。
即便如此，他也是侯府的人。
宋韻見著楊家人就心情不好。
楊睿腳步聲在離她三步外停下，因她不像先前那般遠遠就笑著看過來，楊睿大膽多看了兩眼她挺直的背影，直至嗅到她身上淡淡的茉莉香才猝然垂眸，“宋小姐。”
若是以前，因著兄長楊穆的關系，宋小姐定然會轉過身問詢他兩句，叮囑他多吃飯，多去外頭走動，親切而不失客氣。
可眼下他都開了口，她只淡淡嗯了一聲。
楊睿因為侯府送她假金簪的事，面上無光，心中有愧。
他只能看向葉明赫，端起大學長的架子，“葉公子，這個時候你不在教室做功課，大吼亂叫的成何體統(tǒng)？”
“還不快給宋公子和宋小姐賠禮道歉！”
楊睿甚少生氣，重話都沒怎么說過，突然沉下臉，倒也有幾分氣勢。
但葉明赫怎么會怕他！
“我賠禮道歉？你眼睛長背上了，沒看見是這個潑婦拿馬鞭打我的嗎！”
他側過身子，露出左臂裂開的袖子。
楊睿雙頰有些紅，余光不由自主總往宋韻身上落，“是你挑釁惹事在先，你、你還惡人先告狀。先生教你的圣賢書都白讀了！”
宋韻側首看他，心道，他這樣的人投胎到侯府真是可惜了。
似察覺到她的目光，楊睿身體微僵，“葉公子，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眼下尚沒弄得不好收拾，你若能···”
葉明赫嗤之以鼻，“誰不知道你們侯府巴結宋家緊，你大哥能去兵部，你能來璞玉書院都是宋家的功勞。你這會兒向著她，想拿小爺跟她討好？”
“楊睿，你才是書讀到狗肚子里去了，你們侯府都是沒脊梁骨的！”
若是換了侯府別人未必在意，可葉明赫說的是事實，楊睿無法反駁。只氣得身子發(fā)抖，嘴唇緊抿。
“將軍府的恩情，楊家銘記于心。但此事與我們兩家恩情無關，你動手在先，就該賠禮道歉。”
楊睿咬牙說道。
宋韻眼睫動了兩下，沒想到他看著文弱，倒也算真有風骨。當眾承認將軍府的恩，比楊穆強。
“呸！”葉明赫卻更張狂，“你算什么東西，小爺動手怎么了，小爺看你不順眼，連你一塊兒打！”
葉明赫真的揮拳就來，宋韻剛要動馬鞭，不想楊睿哆嗦著擋在他和宋千寧前面，明明緊張的厲害，還對他們道，“宋小姐，你、你們到我后面。”
宋韻皺眉，“不必。你···”
話沒說完，一道渾厚沉重的聲音帶著怒氣從內堂傳出，“你敢動一下，老夫剁了你的爪子！”
齊老先生一身青山布衣走出來，須發(fā)皆白，卻步履穩(wěn)健，中氣十足。
包括楊睿和宋千寧在內的所有學子當即行禮，大氣不敢出。
葉明赫也怕，雖然他時常挨罵，但從未見先生這么生氣。
他心虛行禮，著急解釋，“先生，她拿著鞭子在書院撒野！”
宋韻把馬鞭丟給圓圓，恭敬作揖，“宋韻拜見齊老先生。”
“只因葉公子動手在先，宋韻不忍侄兒受傷，不得已才抽裂葉公子衣袖以作警告，并未傷他皮肉。”
“反倒是他出言不遜，辱罵宋韻和將軍府。”她頓了一下，“還連累楊二爺被罵。”
楊睿眸光一動，交握身前的雙手微微收緊。
宋小姐即便生侯府的氣，也不忘護著他。
他忙道，“先生，宋小姐所言不虛。”